猛进，几年功夫，甚至有了赶超洛基的架势。

但随着年龄增长，洛基发现霍德尔的阴沉也越来越严重起来，有的时候，他看到霍德尔一个人坐在院子中的那架藤椅上，一动不

动地凝视着远处英灵殿的方向，阴郁的表情凝结在清隽的眉宇间如同雨季的乌云一般挥散不去。洛基知道他虽然看不见，但是他

却比谁都敏感。他能感觉到，自己与住在那里的那些美丽神灵不同，这种差别就如同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横亘在他面前，永远

无法逾越。洛基知道他望着英灵殿的时候在想什么，他想要和那些完美的神灵并驾齐驱，驾着黄金马车在绿茵茵的平原上驰骋，

或者在星空下歌唱那些不朽的传说。这种想法，自己何尝没有过？但正是因为同病相怜，洛基才更要残忍地打破这样的幻想。道

不同不相为谋，阿瑟神族追求完美，眼里是容不下霍德尔和自己这样的残次品的。

有几次，霍德尔背着洛基偷偷跑去了英灵殿，但每次都是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溜回来。一开始几次，他还会扑哧扑哧地掉几滴眼

泪，然后让洛基拍着脑袋安慰许久，最后在洛基怀中沉沉睡去，但渐渐地，他不会再哭了，惨白的脸上只有泪水洗不去的麻木。

后来，他也似乎终于放弃了，再没有前去那夜夜笙歌的地方。他与洛基两人，像是完全被尘世遗忘在那所隐匿在榕树间的大房子

中，过起了隐居的生活。

日子长了，洛基也慢慢忘记了他原本的初衷，夏夜里与将霍德尔搂在怀里数星星的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那个意气

风发的恶作剧之神哪里去了？

“喂，小瞎子，你说我是不是老了？”洛基望着黑暗中一闪一闪的星星有一句每一句地问。

“你一直是个糟老头。”

“糟老头配小瞎子，正好。”

霍德尔不说话了，就在洛基正在为口头上成了一时之便暗爽的时候，霍德尔竟然突然扑进他怀了，用手指狠狠在他脑门上一弹：

“糟老头，少得意啦！”洛基一个没坐稳，竟然整个人从藤椅上翻了下来。霍德尔感受到洛基的丑态，难得地低声笑了起来。

洛基呆呆地看着暗淡月光下霍德尔那张隐隐微笑的脸，突然无话可说。

在以后许久的岁月里，那一晚的回忆几乎成了洛基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这样日子过得飞快，一晃就是5年。五年的时间对于长生不老的阿瑟神族就像是眨了一下眼一样短促。但五年却可以将一个毛头小

子变成翩翩少年。

这一年，巴尔德和霍德尔都是13岁。

13岁的小孩子正值青春期，巴尔德和霍德尔当然也不例外。

“今年的春天真是湿润……”霍德尔微微抬起头深深吸了口气。

一双没有聚光的眸子缓缓转向洛基这边。和霍德尔生活的时间长了，洛基渐渐发现他并不像想象中那么迟钝，甚至有的时候，洛

基甚至怀疑，这双眼睛其实是看的见的。

洛基侧着脸注视着霍德尔，一张依然清秀的面容已不像5年前一般稚气，取而代之的，是少年特有的青涩和坚韧。

真是个美人，果然是我调教有方。洛基在心里沾沾自喜。

霍德尔又将视线方向远处，春天里刚刚苏醒的大地此时一片新绿，虽然霍德尔看不见，但也能感受到空气中潮湿的气息。此时两

人正齐心协力打扫着被冬天的大雪强占了许久的院子，枯草要除掉，春天的花卉要载好，倒塌的篱笆要重新竖起，两个人忙得不

亦乐乎。

“喂，小瞎子，去外面的井打点水来~”洛基一面费力将沉睡了一冬天的土壤翻开，一面向身后的霍德尔吩咐道，虽然霍德尔是个

瞎子，但经过许多年，生活已经几乎与常人无异。虽然没有视觉，但他学会了利用其他感官填补这种空白。

霍德尔没有回答别人的习惯，他也从来不回答洛基的询问，只是干自己该干的。于是他提起水桶，缓缓挪出院子，向不远处路口

的水井走过去。

春日的微风乍暖还寒，但散发的勃勃生机却给人一种无比的快感。霍德尔也难得地展露出一丝微笑来。

突然，他的微笑冻结住了，他突兀地立在原地，脸上流露出警戒的表情。

路口有人。他感觉到了。

“谁！”他大喊道。

“对不起，我迷路了……”

这是一个春风化雨般美妙的男声。但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

“请问……这附近有可以住宿的地方吗？”

没错，这个声音，是他！是他！

“哐当”一声，水桶掉在了地上，黑暗之神霍德尔慌不择路地转身逃开，逃开站在不远处一脸疑惑的光明之神，他的同胞哥哥巴

尔德，就如同5年前一样。

但这一次，他没有成功。巴尔德一个箭步跟了上来，一把拉住了他：“是你！真的是你……我一直在找你！”

第一个朋友

洛基突然感到脑袋一阵刺痛，于是一边举起手揉着太阳穴，一边斜着眼观察局势，顺便迅速做出了准确判断——气氛有点尴尬。

虽然能够让奥丁的小宝贝巴尔德流落到自己这乡野之地的机缘巧合能够出现的概率基本小于零，但经过洛基数次对自己眼睛的检

查可以肯定，他的视网膜没出任何问题，精神也正常的很没有出现幻觉的可能，眼前这位玉树临风英姿飒爽的极品美人的确是那

位万众瞩目的小妖孽光明之神巴尔德，而此时他正以一个贵公子该有的气势坐在那里，两眼直勾勾地向自己这边望过来——当然

不会是看自己，虽然自己很美。

而他所注视的对象此时正全身僵硬地立在自己身后，那架势宛如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好像一旦巴尔德有什么举动就会立刻撒丫

子逃跑一样。

洛基心里一阵不爽。靠，我堂堂邪神洛基的人见到那个老杂毛的宝贝儿子就惊吓成这个样子，这种事情传出去让我以后怎么在道

儿上混啊！

洛基清了清喉咙，有模有样地上前问道：“巴尔德大人大驾此地，不知有何贵干啊~”

“我本来追赶一只被我射伤的熊，但因为地形不熟，迷了路，最后就走到了这里。”

洛基心里一万个不屑，太阳神竟然也会迷路……鬼才信，我看你就是冲着我家小霍霍来的！

当然了，巴尔德没有读心术，再加上又比洛基少活了好几百年，自然猜不出也看不透洛基现在心里的想法。只是自顾自继续说道

：“我本来想，天黑之前找不到回去的道路就糟了，没想到却让我找到了更重要的东西。”说着，他的视线越过洛基，牢牢地锁

定在霍德尔身上。

看道巴尔德那目光，洛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靠，小贼，和你老子一个德行！洛基心里一千遍一万遍地诅咒着。

“原来万众敬仰的光明之神一直对我们家小霍霍念念不忘，我们可真是三生有幸啊！”是个人都听出了洛基这句话里包含的醋意

，连洛基都被自己这莫名其妙的怒火下了一跳。停停停！这是怎么回事？自己自愿担当霍德尔监护人的原因本来就是要撮合光明

和黑暗之神，现在眼看不费吹灰之力就要大功告成，他有什么气可生的？莫名其妙，真是莫名其妙……

巴尔德被洛基这么一讽刺，也感觉自己这个样子似乎有点过于唐突。但他天性平和，自然不会向他老爹一样，一个不顺眼就动刀

动枪，只是保持着他春风化雨般的微笑回答道：“洛基大人过奖了……自从五年前见了一次面，不知为何，我从此以后无论如何

也忘不了他了。不管再见到什么样的人，结交到什么朋友，我都觉得不满意……所以就请您将他介绍给我吧。”

切，说的跟上门提亲一样……不过，想到奥丁老杂毛一定会因为这两兄弟的相见而火冒三丈，洛基心中的无名火也就渐渐被恶作

剧的暗爽压了下去。

“你何必对我说这种话，霍德尔就在这里，你自己跟他说好了。”洛基顺手把一直躲在自己身后一言不发的霍德尔向巴尔德一推

。霍德尔因为天生眼疾而自卑，如今直面这位完美无缺的光明之神，更是无地自容。他本来指望洛基能帮忙把这个发光体支走，

没想洛基不但不帮忙，还把这件事彻头彻尾地甩到他自己头上。

“我不认识你。”霍德尔冷冷地甩下一句话，转身就想走。没想到一回头正撞在洛基身上。

“喂，小霍霍，人家可是特地来找你的，怎么能如此冷淡~”洛基似笑非笑地拍拍霍德尔的脸，将他往巴尔德那边推过去。

这种语气霍德尔再熟悉不过了——每当洛基想到了什么鬼点子，一定会变成这个样子。想要摆脱，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扫兴。

你不就是想看我丢脸吗……偏不让你看。

霍德尔吐了口气，战战兢兢地转过身。

虽然看不见，但霍德尔能够感受到巴尔德那炽热的目光，不禁全身一颤：“你这么重视我，非常高兴，但是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

快点把他打发走吧……我讨厌这种奇怪的感觉！

“为什么？”

“你没看到我是个瞎子吗？你父亲希望你接触到的都是最优秀的人，所以他不会允许你见我。你快回去吧，这样对你我都有好处

。”

“你是个瞎子吗？我怎么没看出来？”巴尔德眨着那双碧蓝的大眼睛，“不要听我父亲的！你虽然看不见，但是我知道你能感知

，不像有些人白长了一双眼睛却有眼无珠。那种人才是瞎子呢。”

这种前所未有的理论显然对霍德尔冲击不小，他常年阴郁的脸颊上顿时腾起一片惊讶，而洛基则在一旁暗自庆幸：干得好，小美

人~

“我不懂你的意思。”霍德尔将脸扭向一边。

“看到你第一眼，我就觉得我们很熟悉，似乎早就相识，我想我们一定有缘。”

洛基几乎要笑出来：看来老杂毛没告诉这个小天使他还有个兄弟这件事……哼哼，从娘胎里就抱在一起睡，能不熟悉吗……

“所以我想，如果我能再见到你，就一定要和你成为朋友。”

不知道是巴尔德这么直白的宣言震动了霍德尔还是如何，霍德尔突然狠狠地打了个寒战，而只有洛基知道，要遭了。“朋友”这

两个字可是霍德尔的地雷，谁踩谁完蛋。

霍德尔突然转过身，不客气地给了巴尔德一个闭门羹：“你走吧，以后也不要来了。”

巴尔德不知其中原委，对霍德尔这一变化顿时感到莫名其妙：“怎……怎么了，我有什么话说的冒犯到你了吗……”

“你没冒犯到我。”霍德尔冷冷地回答，“我只是不想见你而已。”

巴尔德显然被这么明显的拒绝给打了个内伤，恐怕他从小到大还没有碰上过这么不给他面子的状况，他沉默半晌，终究无言以对

。

“走啊。”霍德尔毫不留情地催促着。

巴尔德低着头在原地踟蹰着，一副无比委屈的样子看得洛基都心痛不已。突然，他抬起头，目光坚毅地望向霍德尔：“如果说了

什么错话，我像你道歉……但是我是一定要做你的朋友的！”

“你没必要向我道歉，你也没办法做我的朋友……我是没有朋友的。”

巴尔德突然笑了，洛基突然觉得他笑起来真不是一般的好看。

“那就让我成为你第一个朋友吧！”

4.事事难料

所谓世事难料不过如此：前一日你还在百无聊赖地考虑家里的菜园该如何打理，这一日就要为避免政府发现你不法交易而胆战心

惊。洛基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就说巴尔德对自己来说是个小霉星，见了面绝对没好事儿。

这不，万恶的缘分最终还是突破了奥丁老杂毛的封锁，将光明与黑暗之神无名指上的红线牵到了一起，可喜可贺。但洛基可来不

及道贺，忙碌的季节才刚刚开始。天底下谁最了解阴暗少年霍德尔？非他洛基莫属，正是因为熟知霍德尔那明不骚闷也不骚的个

性，他才在第一时间认识到了局势的紧迫性——如何在奥丁老杂毛察觉之前让小妖孽巴尔德顺利勾搭上清心寡的小霍霍……不不

不，是如何突破奥丁老杂毛的封锁让两个少年之间建立起美好而坚固的友情，这可是个问题。

首先，得给两人创造见面机会吧？还要足够自然足够浪漫……我们家小霍霍喜欢什么来着？对了，百合花……还有就是要有足够

的戏码打动这个冰山美人……这可有点难办了。

不过，这一回，洛基似乎想错了，事情并没他考虑的那么复杂。

巴尔德采取的战术非常简单——就是天天往洛基家跑，天天坐在霍德尔对面和他聊天给他唱歌为他写诗……

看着巴尔德围着霍德尔忙前忙后，洛基又开始不爽——你以为我家小霍霍能拿这些简单的东西搞定？想当年我为了叫他开口可是

和他玩了三个月（其实就是我玩他……好吧。），你要是能这么随随便便办到，我就把自己的名字倒着写！

可是再次出乎洛基意料，两天以后，巴尔德就办到了，不仅办到，似乎办得还很好。

霍德尔一开始总是拿巴尔德当空气，每天自顾自做完事情就洗洗睡了，可渐渐地，他开始被影响了，开始有意无意地与巴尔德说

个话，最后竟然真的聊了起来。

看到自己的预测完全失败，洛基唯一能庆幸的，大概就是自己没有将“把名字倒着写”这个誓言声张出去这件事了。

在洛基天天摆着一张怨灵一般的脸悲哀度日的的同时，霍德尔的心情却似乎格外的好。原因也超级简单——洛基越是不爽，自己

就越开心。每当听到洛基那酸溜溜却无可奈何的讽刺声的时候，霍德尔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乐趣，因此他也越发表现得和巴尔德

亲近起来。

但同时，霍德尔也无数次提醒自己，绝对不要对巴尔德动心。霍德尔很清楚，这并不是因为奥丁的反对，而是因为，黑暗与光明

注定势不两立，动心的结果只有伤心罢了。他的心已经伤了太多次，已经疲倦了。

喜新厌旧是人的通病，一个游戏玩多了，怎么样都会觉得腻了。终于有一天，霍德尔觉得腻了，就好像是吃撑了一样，霍德尔突

然没办法从他和巴尔德的关系中再找到任何乐趣，于是他决定和巴德尔断绝关系。

这是个晴朗的午后，巴德尔照例来到洛基家，而霍德尔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他了。

霍德尔没有像往常一样站起来，而是冷着脸坐在原地。

“你怎么了？不舒服？”巴尔德笑盈盈地走过来。

“你明天不用来了。”霍德尔直截了当地说。他心里有点内疚，但又非常暗爽，真想看看这小少爷被人拒绝的狼狈样子呢。

“你说什么？”巴尔德似乎没听清。

“我说，你以后不用再来了，我已经玩腻了，不想再见你了。”

“果然如此。”出乎霍德尔意料，巴尔德没有发出任何惊讶或者怨恨的感叹，只是平静地这么说道。

好像自己的心事被看穿一般，霍德尔突然觉得一阵不爽：“什么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