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德……你是不能过去的。”芬里尔喘着沉闷的粗气，不愧是经历过诸神黄昏那场恶战的身体，即使半个身子已经动不了却
依然雕像一般挺立在阿德莱德面前。
“我不是巴尔德！”
“是谁都好……都不能过去。”芬里尔提起刚才贯穿了他的身体的长剑……
阿德莱德狠狠咬咬牙，他现在面临两难选择，不借用巴尔德的力量，必死无疑；借用力量就会加速那个灵魂的觉醒……
来不及考虑，新一波暴风骤雨般的攻击已经来临——
结界内。
洛基坐起来，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伊里斯露出疲惫之色的面颊，脸上满溢着怜悯与欣喜。还没等他的手移开，却已经被从交合之
后的恍惚中转醒过来的伊里斯握住。
“维泽尔……为什么这么黑……什么也看不见。我已经死了吗？”伊里斯吻着洛基的手心，呼唤着那个本来不存在的人的名字。
“不、你没有，我亲爱的……”洛基俯下身，在伊里斯的额头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你只是、睡了很久很久而已——”
洛基缓缓抬起手，一把尖锐的匕首在他手中逐渐凝聚起形态：“太久了……几乎已有千年……”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你会明白的……会明白的……”握住匕首的手高高举起，对准了伊里斯的心窝——再一次，洛基送上甜蜜缠绵的吻，但这一次
带来的却是——
伊里斯突然感到胸口一阵酥麻，恋人口中缠绵的气息忽然间酿成了甜蜜的毒药，剧痛随着那冰凉异物的深入迅速侵蚀着他的理智
，他感到痛苦，无比的痛苦。腥甜的血气一阵阵涌上喉咙——黑暗的世界开始失去形状，似乎连这最后的平衡都无法维持一般，
黑色开始崩溃，他伸出手，用尽全力抱住那带来甜蜜的死亡的身子，思绪开始混乱——
死亡，真正的死亡……
为什么……
一滴泪静悄悄地滑落，犹如那天边坠落的流星……
“仪式现在开始。”
世界开始剧烈的晃动，这晃动终于阻止了两人。突然、整个世界都崩溃了，建筑物被一股不知来由的强大力量破坏，狂风卷着建
筑物的碎心散飞舞，阿德莱德一手拼命抓住一块破碎的墙壁，一面向飓风的中心望去。深蓝的结界在飞沙走石中渐渐闪现，阿德
莱德不禁惊呆了，他看到了伊里斯，那苍白瘦弱的身体全裸着躺在红发男子的怀里。洛基的手臂从他背后环过来，他的头无力地
垂向后，乌黑的长发在风中无力地飘荡……
一把匕首插进他的心窝，直末到刀柄，鲜血从伤口中肆无忌惮地流出来，将洛基火红的长袍染成了深褐色。
阿德莱德突然感到全世界都停止了运动，连时间都止住了流逝……
“伊里斯！”阿德莱德一个跃起，向洛基砍去——
长剑砍在结界上火星四溅，结界毫无损伤，而阿德莱德的身子却被弹出了数丈。
站在结界中心的洛基打横抱起伊里斯的尸体，抛下一个睥睨的微笑，缓缓转过身。
看着吧，死亡也阻止不了我。
“伟大的死亡女神海拉，”洛基举起那尸体，轻声而深情地呼唤道，“我，火与邪恶之神洛基，今天将这个灵魂献给你，请你遵
守我们的约定——”
结界中凝固的空气突然莫名地颤抖起来，阿德莱德好不容易站起身来，却在这时再次感到了那个身体内沉睡灵魂的躁动，两个灵
魂的冲突让他的身体完全失控——
他到底要做什么！
次元在眼前开裂露出异世界充满浑浊气体的空间。那横亘在空中的伤口越来越大，犹如一只缓缓睁开的眼睛，那恐怖的裂缝最终
变成了一个规整的圆形，一道泛着青光的魔法阵阻隔在两个世界之间。
伊里斯的身子开始散发出青光，从洛基手中扶起，升至圆形魔法阵中心。
一切按照计划……洛基抬起头胜利的微笑逐渐绽放在他干涸太久的面容上。他看到了，世界的另一头，他的恋人就在那里，那半
透明的沉睡的灵魂，那缓缓觉醒的灵魂……
突然，空间再次发生了一次强烈的震动——魔法阵突然青光四射，伊里斯漂浮在半空中的身体也随着空间裂缝的震动晃动起来。
怎么——洛基浅浅地一皱眉，这并不在与死亡女神的约定里……难道她要反悔——
“火与邪恶之神洛基……”一个声音从裂缝里传来，那是一个带着磁性却叫人不寒而栗的声音，阿德莱尔从来没有听过这种叫人
如此恐惧的声音，因为那并不属于人类。
“想要得到，必须用同等的代价交换，这是谁都不能违反的法则……”那声音毫无感情地沉吟道。
“我并不认为我违反规则！”洛基申辩道，一丝不明显的焦虑缓缓爬上他的眉梢。
“一个灵魂只能换取一条生命。”
“没错，我只需要霍德尔。”
“黑暗与光明共生共亡，这条法则你不会不清楚吧？”那声音凛冽地质问道，“世界的平衡不能被打破，黑暗之神复苏，光明之
神也必须重生——你想用一个灵魂来交换两条生命吗？”
“什么！？”洛基的愤怒突然就被点燃了，“我们的约定不是这样的！”
“我们的约定是，一命换一命。”
洛基半张着嘴注视着那一张一合的裂缝，音乐的焦虑终于演变成了完全的震惊于愤怒。强大的力量不受控制地在他身边聚成耀眼
的火焰，扑向阻隔在他与爱人之间的魔法阵，但那坚固的壁垒却始终毫无破绽。
“洛基，请马上交出另一个灵魂，否则，我们的约定也只能到此了……”
说着，那裂缝立刻开始缓缓合闭——
“等等！”洛基知道他被摆了一道，但现在愤怒已经没有用了他必须做出选择——
阿德莱德不知道刚才的一刹那发生了什么，但等他反应过来，外层的结界已经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破裂，但里层的裂缝依旧存在
，那阻隔在两个世界之间的魔法阵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包裹在洛基与伊里斯的身体周围。
阿德莱德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他没有，洛基的身在燃烧着，那火红的发丝在火星中飞扬、幻灭，那几乎不灭的身体正一丝丝
消逝在他自己制造的火焰中……洛基的脸却在火焰的光华中刹那间变得无比平静，琥珀色的漂亮眸子除了火焰什么也不存在了，
似乎曾经的那些爱、狠，那些执着已经被火焰燃烧殆尽一般……他嘴边勾起一个招牌式的微笑，似乎根本感觉不到那焚身的疼痛
。
洛基拖着燃烧的身子，一步步向另一个世界的入口走去：“海拉，怎么样，我们继续交易吧，用我的灵魂——只赚不赔。”他最
后转向阿德莱德，无奈地松了耸肩，“小子，最后还是便宜你了……”
火焰突然猛烈地燃烧起来，接着就是一声爆裂的巨响——冲天的火光刺痛了阿德莱德眼睛，不只是强光刺激还是别的什么，泪水
无法抑制地涌泻而出。
脑袋突然剧烈地疼痛起来，千百年前的记忆决堤，一幕幕闪现。
南方天际，一刻明星闪了几闪，最后寂静地陨落，与此同时，西方天际两道温和却十分耀眼的光芒告知着人们两颗新星同时诞生
——
新神复生，世界进入了新的轮回。
洛基感觉自己的身子在下沉，背后是那个熟悉却陌生的死后世界。
他突然觉得很累，想一想，自从复活以来，自己就没有一刻好好休息。他悻悻地笑了笑，自己本来是个那么懒散的人的。
最后还是要回去和那些老朋友在一起……
他抬起头，望向那个逐渐缩小的明亮出口，那是通向人界的裂缝。为什么会那么做？不知道。自杀什么的，打死都不会做的……
被奥丁老杂毛关了三百年都没想着自寻短见的行为，竟然在那一刹那被海拉给逼出来了……这个该死的女人。
与此同时，与他相反，霍德尔与巴尔德正向着那唯一的光明走去，手牵着手。他们与下落的洛基擦身而过，侧影轮廓在光芒中变
得不那么清晰。
洛基一阵出神，他望着那和他渐行渐远的身影，霍德尔空洞的眸子依旧看不见任何东西，但是他正注视着巴尔德，满怀着笑意。
他的确在笑呢……真好看。
在我面前从来没有这么笑过。果然还是输给那个臭小鬼了吗？
洛基突然感到心里空空的，什么一直郁结的东西突然被解开了，反而有些不适应。
真不甘心，不过，算了……
海拉，你听见了吗？我知道你能听见……最后再拜托你一件事吧……
霍德尔从沉睡中醒来，他觉得自己似乎睡了很久，久到已经记不起睡前世界的面貌。不过，也没什么可记起的，不过是一成不变
的漆黑。
但心里似乎与从前不太一样了……
要说什么不一样，却怎么也说不明白。
轻飘飘的，空荡荡的，似乎失去了什么，又似乎是得到了什么一样，被另一种心情盛满。
“霍德尔。”那是哥哥巴尔德的，自从出生的一刻开始他们就从未分开。
因为光明和黑暗，是共生共灭的。
“怎么了，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巴尔德有些担心地问道，“怎么，不会是昨夜着了凉……”
“唔……没什么。”霍德尔轻轻摇了摇头，他深深吸了口气，让清晨清心冰凉的空气充满肺部。他缓缓站起身来，身子似乎不太
听使唤，难不成真的是睡了太久？
这是哪里来着？怎么想不起来了？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
他用那双看不见的眼睛环顾四周，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周围的世界。
视线突然急刹车，无法移开。
“怎么了？”巴尔德问道。
“那里……那里有什么吗？”霍德尔伸起手，指向不远处神殿废墟神坛的中央——
清晨干净的阳光从穹顶的塌陷中洒在神殿中央的一方空间里，在那里，一片火红的野百合安静而热烈地绽放着。番红色的柔软花
瓣染着金色的阳光，几乎燃烧起来。
“红色的野百合呢……真少见。”巴尔德挠挠头，“不记得这里会生长这种植物啊？”他回过头，却发现霍德尔还愣愣地注视着
那里。
“怎么了？”
“不知道……总觉得、总觉得那里有我忘记了的什么东西……”
巴尔德疑惑地再次转过头去，一阵微风吹过，许多野百合在风中微微摇曳起来。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