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流深 第二部——簪叶立秋
簪叶立秋  发于:2012年05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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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不是我能管的,亦不是我该管的。”我勉强一笑,“眼下有别的事儿,比这要紧十分。”

连之摇摇头,与我回府不提。

密侍密事

回府稍事歇息,吃了药,用过饭,连之没说走,亦不说留,不过有一搭没一搭与我闲话。我耐着性子陪他说了一阵,也就相对无

话。

隔回子,连之突地笑出声来,又猛地顿住,瞅我一眼道:“莫非有事还要避开我不成?”

我微微一愣,才答道:“也不是了不得的事儿,只是你晓得的少些,也多几分平安罢了。”

连之笑笑道:“我不是怕事儿的人,你体己些,我自是感激,可也太外道了。”

我颇有些踌躇,讪讪不语。

连之抿唇一笑:“你忙着吧,我不走,你也不好安心做事儿。至于韩焉那儿…你就别挂心了。”

我颔首道:“如此,有劳你了。”

连之又瞅我一眼:“真是心里有事儿,说话奇奇怪怪的。”

也就笑笑罢了。

待他出门,方招子敬过来,来不及问他豳国之事,只得先派他尾随连之去见韩焉。韩焉心眼儿不少,终是怕连之吃亏。

又坐了一回子,方折身入书房密室。

含笑推门低声道:“胡大夫,别来无恙。亦或是,该称呼你为古大夫?”

那人本坐着看书,见有人进来,面上一愣。见是我,不由一惊,忙的起身恭立:“三王爷…还是叫奴才本名吧。”

我摆手叫他坐下:“不用这般拘谨,好容易把你请回来了,刘锶怎敢怠慢?”

胡大夫微微侧身立着:“三王爷救了奴才一命,甘为三王爷效犬马之劳。”

我眯起眼来:“为我效劳?这可怎麽敢当,好歹也是父王的贴身近侍,刘锶害怕得罪了呢。”

胡大夫面色一白,没有回话。

我呵呵一笑:“怎麽?莫非刘锶说错了,那倒要请教胡大夫了。”

胡大夫面上颜色几变,终是叹口气,跪下冲我叩首:“三王爷非池中物,奴才不敢欺瞒,不知三王爷要问奴才甚麽,奴才知无不

言,言无不尽。”

我左眉一挑:“既如此,先说说你们四大密侍的事儿吧。”

胡大夫叹口气:“奴才不敢胡说,还望三王爷明示。”

我理理衣襟:“就接着上回说你诈死之事儿吧。”

胡大夫身子一抖:“这…奴才要说了出来,就是死罪啊。”

我冷道:“死罪?你岂非早是个‘死人’,莫非在乎再死一回?”

胡大夫面如死灰,又扣个头方道:“不是奴才不说,而是,而是,此事滋事体大,奴才不敢啊。”

我横他一眼:“不敢?你胆子何时变小了。”

胡大夫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容奴才放肆,求三王爷先赦了奴才死罪,奴才方敢…”

“掌着生杀大权的那是皇上,我是甚麽人?”我一摆手,俯身轻道,“可刘锶倒敢说,留你一条小命,也非难事。”

胡大夫这才抬头望我一眼,又忙的垂下头来:“回三王爷,这事儿盘根错节,奴才只怕要罗嗦放肆了。”

我微颔首,着他起来回话。他坚持跪在地上,也就懒得多说。

替有势力的王子密置侍卫,是卫国的特例,亦是王储的特权,却也是王储作乱的根源。

父王少有才名,文滔武略,名震诸子之间,王爷爷自是青眼有加。若非出了一事,他们父子也不会兵戎相见。

扭转乾坤的一点,即是大名鼎鼎的崇明长公主,刘之淙。

卫国第一美人,刘之淙。

这我早已知晓,我却万万没想到,她与父王岂只是兄妹儒慕之思,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男女大妨,与她二人似乎并不存。

胡大夫颇多忌讳,言辞闪烁。我却已然明了几分,王室丑闻,几家没有?可细枝末节,往往要紧!

胡大夫吞吞吐吐,提到长公主远嫁郑国之事。

我微颔首,卫国虽早有霸相,但称雄诸国,还是父王为政之事。王爷爷时,还是颇多计较,笼络郑国,不过是权宜之计。时长公

主亦不过是二八之龄,父王方十四,曾力谏不允,奈何形势所迫,终是王姐远嫁。父王由此心生怨对。却忍气吞声,暗中扩充势

力。十五时立为太子,十七时立太子妃越国孙氏惠妃。

此时距长公主嫁入郑国已第三个年头了。策立太子妃礼上,长公主以郑国贺使身份回国祝贺。

言于此,胡大夫面上颇为尴尬,我登时心如明净,叹息道:“是否珠胎暗结?”

胡大夫面色一白,冲我一叩头:“…确是如此。”

也就摇头一叹:“十月怀胎,能瞒得住?”

胡大夫低声道:“长公主行前,武圣令奴才暗中随同,不久长公主觉察不对,奴才告知武圣,武圣的意思,是想留下这个孩子。

我不由皱眉,父王几时行事这般不慎?

胡大夫察我不悦,忙道:“奴才与长公主亦求武圣三思,奈何武圣…”

我摆摆手:“父王就这脾气,罢了。想来你亦有法子骗过郑王,我只想晓得后来如何?”

胡大夫轻道:“武圣一片苦心,派了沈莛秦莘秘至郑国,待长公主生产后,就将小王子带回了卫国抚养。”

左眉一挑,心头掠过一丝不安,强自压下,又问:“五年后,父王以二十二之龄弑父登基,是否与这个孩子有关?”

胡大夫叹道:“先皇亦不是糊涂人。武圣与长公主之事他自是晓得,眼瞅着拦不住,这才想法子把长公主远嫁,又立了武圣为王

储,指望着两地相隔,政事繁杂,能叫武圣死了这条心。可武圣偏偏,偏偏…这事儿还是叫先皇晓得了,免不得一番争吵,先皇

怒极,竟以废立之事要挟武圣处死那个孩子…”

我皱眉闭目,摆手叫他毋言。父王向来行事谨慎,一直想不透何以铤而走险、逼宫夺嫡,现下倒是明白了几分。可心内震动,又

岂是一点儿半点儿的?

隔阵子,方又问道:“武圣登基时,长公主第二次回了卫国,莫非此次与你四人之事有关?”

胡大夫踌躇一阵方道:“长公主当年生产时,孩子胎位不正,又是早产,因这事儿,长公主已不能再生育了。而郑王一直蒙在鼓

里,对长公主一如既往。长公主毕竟是女子,就是心头有些变化,奴才亦不敢胡乱揣测。可武圣一心想两人能…可能言语间与长

公主起了冲突,武圣竟然大怒,令沈莛秦莘行刺郑王。”

“长公主想法子劝服了两人,给了一笔银子叫两人避乱远行了吧。”我按住眉心,一阵头痛。

胡大夫微愣:“三王爷怎知…是了,是了,三王爷亦去过豳国,想来早有觉察才是。”

我苦笑一声,五岁见着长公主时,还讶异怎会有如此美人,谁又晓得美人心思?转念之间,想到一事,不由惊出一头冷汗:“那

个孩子,又如何了?”

胡大夫瞅我一眼,神色古怪别扭半晌,方颤声道:“三王爷如此聪颖,又怎会想不到…”

我猛地立起身来,沉声道:“大胆!”

他身子一抖,重重扣下头去,口里轻道:“三王爷细细想想,若真是个寻常婢女,武圣会舍得花这许多心血麽?”

诈言为宫人之子,没有身份地位,自然能保得初时太平,就是有些白眼,亦不是大事。况且,除却衣食之外,旁的诸如念书习武

,与别的王子并无二制,甚者,更严厉些。而早早打发出去征战,一来避祸,二来立功,三来,只怕也是替我剔除有野心的子弟

我颓然一叹,重重跌坐回椅上,父王,你这是爱屋及乌,还是更爱自个儿呢?

胡大夫轻声道:“其实武圣对三王爷真是没的说…碍着那层关系,既不能与三王爷言明,亦不能太过亲近,好多时候,远远瞅着

三王爷来问安了,亦只能装着不耐烦。三王爷可晓得,每次告退后,武圣均是叹息良久;三王爷习作的每篇文章,武圣皆反复阅

览,直至脱口而出…”

我心头一阵翻涌,强道:“够了,够了…”喘息一阵方道,“那文清娘娘之事,定是与之有关的了?”

胡大夫垂目道:“隐情文清王后如何晓得的,奴才不知,但武圣为了大局,立之为后。”

“就因为晓得这丑事,就要杀人灭口?”我咬牙切齿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且与镱哥又有何干系?!”

胡大夫摇头轻道:“这事儿奴才本不该说,可三王爷既然问着了…”

“快说!”我已然动怒,心头烈火熊熊,一发不可收拾。

“文清娘娘…亦不是简单人物,否则,既不是太子妃,亦不是宠妃,如何能当上王后,且稳当这许多年?”胡大夫眯着眼睛,小

声道。

“慧妃生刘钿的时候儿殁了,一国岂能无后?何况…”

“慧妃当年生产并非奴才照看,可三王爷不妨想想,期间多少环节可以动手脚?”

我猛地瞪眼:“你,你是说…”

胡大夫垂下眼来:“奴才甚麽证据也没有,否则,武圣怎会无可奈何至此。”

忍不住一阵恶心。

文清王后早晓得我的身份,却不说破,还百般疼爱,竟真是另有隐情麽?晓得胡大夫是父王密侍,竟敢挑衅上来,也难怪父王狠

心发作起来…

只是镱哥,你却冤枉之极,叫我何处替你伸冤去!!!

还是你亦晓得了甚麽,与我是逢场作戏一番?

我压下喉间腥甜,强问道:“你与沈莛秦莘三人先后离了卫国,可有联络?”

胡大夫道:“初时沈莛与奴才联络过,也不过一年一次。但没几年,就又出了二王子那事儿,奴才逃至申国,这事儿也就断了。

若非在三王爷府上见着秦莘,奴才还以为这辈子,再见不到他们了。”

我略一思付方道:“你尽快治好秦莘。至于今儿说的,别想着死无对证,我自有法子查清,若有半句假话,我有法子叫你生不如

死!”言罢拂袖而去。

胡大夫躬身相送。

反手扣好密室之门,才一口血吐了出来。一擦唇角,我冷冷一笑。高公公,看来非得找你不可了!这恶心世道,就得我这恶心之

人来收拾了!!!

太子监国

一夜辗转难寐,好容易熬到天亮,满腹心思,与子敬骑马入宫不提。

到的稍早,就在殿外角门处耳房稍停,方入门,就见着亓过。不免寒暄几句,心里厌得紧,又不好抽身。正说着,镗儿铭儿都到

了,托词过来,却又被郭采半道儿唤住,只得行过去。

郭采上下打量我一阵方道:“三王爷今儿气色可不大好。”

我点头含笑道:“有劳郭相牵念,不过是受了风寒,不妨事。”

郭采关切道:“风寒?这暑月里早晚寒气重些,三王爷可要爱惜身子骨。”

我客气道:“本也没甚麽,服过药,已大好了。”

郭采摇摇头:“那些汤药补是补,就是见效慢些,还得卧床休养,以三王爷勤勉之志,定是不愿高床软枕的了。老臣家里倒自个

儿配了些药丸子,三王爷要不嫌弃,不如试试?”

颇有些奇了,郭采从不刻意偏私亲近,怎麽今儿转了性子?又不好随意回了他,遂笑道:“那感情好。郭相如此热心,刘锶先谢

了。”话锋一转,“只是府中也吃着药,怕那药性克着了,反倒不美。不若先厚颜问郭相讨了来,待那药吃罢了一贴,再用如何

?”

郭采一拱手:“如此三王爷先用着府上的药,等罢了,支会一声儿,老臣轻自送到王爷府上。”

我忙道:“郭相言重了!自该刘锶亲往求药才是。”

正客套间,南宫闵苦着脸进来,后头儿庭继小声耳语甚麽。南宫只是不理,皱眉往前,见我亦只是随手一拱,并不搭话。面上竟

有微怒的样儿,我倒是头回见着。

紧跟着后脚儿连之也到了。一进耳房就四下打量,瞅我望着他,面上一舒。旁的官儿给他施礼,他亦不回,直冲着我过来。

也就给郭采告个罪,迎了上去。

连之喘口气方道:“可找着你了,本以为你还不曾上朝,方才派了个公公去你府上。”

我摇摇头,拉他往拐角处走。这耳房里人多口杂的,怎是说事儿的地儿?站定了,方问道:“甚麽事儿这般急?”又一想,“方

才见着南宫和老蔡,莫非也有干系?”

连之叹口气:“这事儿真没法子说。”

我摇首道:“那还巴巴儿的来找我?”

连之哭笑不得瞪我一眼,又瞟眼屋里众臣往殿内走着,刻意压着步子耳语道:“眼下也就你能劝着皇上了。”

我左眉一挑,留心他眼眶微肿:“昨儿甚麽时辰入的宫?”

连之一愣,方急道:“这时候而还说这些不相干的,真是…”

我暗握他手:“你自是我在意的,可我问了也有我的道理。”

连之被我一拉,窘得面上一红,瞄眼四下里没人注意,这才小声道:“昨儿我回了翠羽山,没见着韩焉,也就回了。正想着来不

来寻你,高公公一旨就把我宣进宫去,这回子才和南宫从御书房放出来,若不是这早朝,只怕脸子一两日不能沾水洗洗了。”

我自怀中取方锦帕递去,他自接了擦拭,我口里笑道:“这麽算来,你在宫里也有七八个时辰了,这回子出来了,不如我替你告

个假,回去歇着吧。”

连之连连摇手:“这事儿可急,我长话短说。一会儿皇上提了出宫的事儿,你死活得拉下来!”

我一皱眉,正欲细问,就听当值太监立在门边喊了一嗓子:“三王爷,林大人,时辰不早了,还请入殿候着吧。”

也就只得罢了,匆匆入朝站定,高公公尖细嗓门正唤着:“皇上驾到——”群臣跪迎,待礼罢方起立定。

武圣面有疲色,双目却精光四射。扫眼群臣,声如洪钟:“众位可有本奏?”

古华出列奉折道:“臣工部尚书古华有本奏——”高公公下来接了折子递上。

古华朗声道:“今春水患,幸得吾皇庇佑,三王爷南下赈灾,巧置水防,施粮放药,又收服上游水坝,经这数月修整,已无大碍

。特为修缮明细,呈皇上御览。”

武圣细细瞅了,方抬眼道:“这银子是工部亲核的,还是地方官儿各自算的?”

南宫闵出列躬身道:“回皇上,数额均由地方报上,工部验过,再与户部之处对过,臣有经手。”

武圣一皱眉:“户部尚书倒真是朕的左膀右臂。”

南宫叩个头:“食君之禄,职责所在。”

我倒有些诧异,南宫素来性子和乐,今儿怎地一板一眼?

武圣倒没说甚麽,只是随意点头道:“都起来吧。工部户部这差办的好,同赏双俸一月。”又一顿,冲高公公微微颔首,“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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