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轻省的。”
“主子…”
“我知道你想说甚麽,只是这事儿,我也无可奈何。”冲影儿一笑,拍拍她柔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影儿怎麽回韩焉?”
“这个麽,”我邪气一笑,“相信影儿你能办得滴水不漏。”
“主子抬爱了。”
“行了,出来好阵子。”我睁眼笑笑,“再不回去,白府该起疑了。韩焉也不是傻子,你自个儿当心。要是不太把稳,及早抽身
,可不想我的乖影儿受委屈。”
“爷也珍重,心别太软了。”影儿面色浅红,我自一笑,跃窗而出。
31 秘道疑魂
回得白槿府上,刚交亥末子正。正要回寒香阁,却见东侧灯火通明。观浪亭该着是豳王来时居所,现下理当闲置,怎地人声鼎沸
?猛地记起今儿个子敬的话,心头一紧。
匆匆除下夜行服,转过落叶阁,拉个下人:“出了甚麽事?”
那家丁倒也没在意我怎地出现于此,急匆匆道:“回三爷,好像是观浪亭闹贼,管家叫人呢!”
“是麽?前面带路,我看看去。”
家丁口里嘟囔一句,也不敢说甚麽。我自相随,心里着急,恨不得脚下生风。子敬若有闪失,怎对得起镱哥!
到观浪亭时,早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个严实,白鹇正安排人手,见我来了,匆匆行礼:“三爷怎麽来了?”
“哦,听见外头响动,不放心,来看看,这是怎麽了?”心急如焚,面上也得不痛不痒。
“也没甚麽,可能来了贼人,刚派了两组下人进去查看,没甚麽动静。”
“没动静?不可能吧。”我假作不解,抬腿就往观浪亭里头走,慌的白鹇来拦。
“三爷留步,里头甚麽情况小的说不好,仔细有诈,三爷留在外头安全些。”
“不是没甚麽动静麽?怕甚麽。”我不死心,绕过白鹇就往里闯。
白鹇一把拉住:“三爷,三爷!说句犯忌讳的话,这观浪亭是王的行馆,只怕…”
“那些个下人护院都进得,我倒进不得了?”拉下脸来,狠狠一瞪。
白鹇脸色一变,拉我的手不觉软了:“非也非也,只是里头有些保护的机关,三爷刚来,还不熟悉,就怕伤了…”
“里头有机关啊,那感情好,外面围得严严实实,瓮中捉鳖嘛。”我咧嘴一笑,五内具焚,子敬!
“三爷安心,贼人跑不掉的,还请三爷早些回房歇息。”白鹇擦擦额际冷汗,忙不迭打发我走。
转念一想:“好,反正我也帮不上忙,有消息了知会一声。”回身走得两步,又道,“三王子那边没惊动吧?”
“主子方才来看过了,觉得没大碍,就回了。”白鹇点头哈腰,恨不得马上把我压回寒香阁去。
“哦,白管家辛苦。”转身西北而行,白鹇也就不在意我,下人们吵吵嚷嚷,自不会留意到我。
心中忐忑,闭目吸气,吐纳几番,才静下心来细想。
子敬说过寒香阁下有地道,则白槿府中地道当不止一条。观浪亭是豳王行馆,戒备自当森严,现下豳王不在,自不会有人看守。
又道内有机关,许是子敬不小心触发,暴露了行迹。观白鹇之言行,当还不知是子敬闯入,子敬也未被抓,只是可能受伤。
思来想去,还是不得其所,心内更烦,抬眼看时却到了白槿所住空空居。清清静静,一片安然。这般吵闹,白槿怎可能安睡?避
过门前护卫,转到后舍,润湿窗纸,按开小洞,向内观望。空无一人,独有烛光摇曳。
且慢,空屋之中,怎会点烛焚香?白鹇方才也道白槿回房了,人呢?
灵光一闪,轻启窗牍,翻身入内,再小心合上,转身打量屋内陈设。
一床一被,帷幔凌乱,探手一抹,微温;床侧一几,散着件湘绣镏金外袍,下摆垂地;一桌四椅,桌上搁着羊脂玉瓶一只,羊脂
玉杯一枚,玉杯斜倒,撒出一片酒香;香鼎袅袅,乳香阵阵。屏风后露出一段衣襟,隐隐有呼吸之声,轻弱薄浅。小心转过一看
,却是一个婢女,双目紧闭。伸手一探,只是被重手法击晕罢了,无性命之虞。顺手再点了几处穴道,免得醒转麻烦。
回身再看,屋内空空如也。皱眉一想,轻轻把玩古玩架上诸物,皆无扭转机关。转头望向床侧衣柜。黄杨木的料子,雕花精美。
小心拉开一角,里头不过是些衣物巾帻之类,舒出口气,缓缓合上柜门。再扬手轻扣各处墙壁,声响沉厚。这就奇了,不免回头
细看屋内陈设,四下检视,毫无破绽,然总觉不妥。屏风之所,那婢女倒下之处…随手拿过一只烛台,缓步走到屏风边,慢慢放
下,烛火一晃,减而不熄。心中一喜,果是这里!只启动机关又在何处?小心移开婢女,查看地板,接缝处痕迹颇新。俯身再看
屏风底座,非一般脚垫,却是轮状,伸手一推,却又纹丝不动。
莫非猜错了?或是还有机关。
起身踱回房中,乳香阵阵,不由盯住那个香鼎。燃香丝丝,毫不靡乱。轻抚之下,微热薄凉,轻扣鼎边,闷不作响,倒是一奇。
俯身细看,那雕花细纹,栩栩如生,捻花侍者嘴角轻扬,心中一动,轻轻一按持花左手,竟然陷下,额尔听得屏风轻响,自往一
侧滑开,现出一条暗道。石阶微尘,不知所至。一皱眉头,再细按各处,再无动静。转推那香鼎,纹丝不动。慢慢一扭,喳喳作
响,石阶竟交错倒置,先前高者沉嗣,低者浮升,暗赞一句,妙!好在那些灰尘露出破绽,若非多个心眼,否则沿方才石阶而下
,只怕深陷机关迷途。
本欲取只烛台再下,转念一想,还是罢了。小心顺阶而下,十余级之后,却有一石壁相阻,四壁皆实。定睛细看,壁上侍者浅笑
如前,如法炮制,再按持花左手,石壁后缩,顶上石板自合,想是机关相扣,起一处则合一处,倒是细心。借微光闪入石壁之后
,面前漆黑一片,空寂无声。
闭目一定心神,放缓呼吸。伸手不见五指之地,细微之声亦响。地道狭窄,只够单人独行,小心扶壁而行,脚平推而行,果然听
到叮当之声,低头轻触,当是铁钉之类刺脚之物,一闻,倒似乎不曾涂毒。拾起数个至于怀中。又行一阵,脚侧清爽,隐隐有新
风暗涌。伸手一探,左侧多处一条甬道。
扬手打出一枚铁钉,继而闻得触墙脆响。回声幽幽,看来又有岔路。暗嘲一声,方才怕烛火自暴,怎的不随手拿个夜明珠之类,
现下也好视物。虽怀中揣着火折子,也不能支撑太久。反正也不晓得如何行走算对,索性沿前路直行。行行复复,左拐右转,沿
途岔路几多,只不管它。约一盏茶后,前又有石壁相阻,理当有壁刻才是。细细抚摸,壁上光洁,毫无刻纹。再摸身侧石壁,皆
是一片光洁。
想了片刻,暗运劲力一推,石壁应声而缩,突地眼前一片刺目。双眼不由一眯,左手几枚铁钉打出。听得触物细微之声,才缓缓
睁眼。
却是石室一间。
一灯如豆,只是久不视物,方觉刺眼。地下倒着几个家丁模样之人,一探颈项,身微尚温。皆是一刀毙命,手法又快又狠,干净
利落。墙角散置铁链之物,看来曾作囚禁之用。检视链条切口,痕迹方新。无意又于链条柴草下拾得麒麟玉佩一枚。再四下查看
,右侧墙角隐现血迹。伸手一探,半凝半稠,深吸口气,缓缓推开右墙,又现出一条甬道。
转身提灯而行。
血迹点点,洋洋洒洒,有些拖曳痕迹,直向前行。我万分仔细,且行且止,如遇转角之所,戒备谨慎。如此走得煞是缓慢。又约
一盏茶的功夫,渐闻两三人呼吸之声。我心一紧,熄灯匿息,紧握月华剑!
缓身慢行,渐渐靠拢,甬道回声虽轻,亦足够扰乱心神。是两人,抑或三人?一人呼吸猛地一顿,想是察觉我的行踪,故而停步
不前,屏气凝神。
两人匿息,却还有一人呼吸之声。
呼吸浅浊,是不会武功之人;气息微弱,当有重伤在身。可伤重之人怎能吐纳有序?虽然浅浊微弱,但毫不混乱…看来是被人点
了穴道,晕过去了。那麽对方当是只有一人了。
何人?
子敬?
白槿?
谁的手下,谁的计划?
脑中转过数个念头,唯有死斗一途否?
不待想出对策,两道劲风疾驰而来,直取面门。低头一让,寒芒擦着头顶而去,击在身后石壁之上,竟然不闻落地之声,想是深
嵌其中。眉头一皱,这人内力在我之上,如何是好?
探手入怀,取出一枚铁钉往方才之所打出。听得对方击落之声,即倾身而上。侧身避过一枚暗器,跃起上下各打两枚铁钉,暗中
微见寒光两闪,看来对方兵器是单刀或剑之类。待将落地时左手随即再扬出三枚,趁击打之时,闪身自左路横剑杀到。
对方变招也快,起腿踢我下盘,以攻代守。左手一弹,拍开一腿,右手握剑再刺,对方兵器亦到,交接之下,叮当作响。我已进
全力,虎口发麻,对方不知功力几多,竟复又攻来。
黑暗中两人呼吸紧蹙,以快打快,刀剑划出劲力太大,地道窄小,反不如拳脚合力。觉察此点,两人皆徒手相搏。缠斗数招,实
在辨不出他家学渊源。招式简单朴拙,却内力充沛,虎虎生风。我内力一般,仗着杂学诸家,勉力化解。斗得一阵,渐落下风。
对方亦察我劲力稍滞,加紧出招。甬道狭窄,躲避不易。中了一掌一脚,胸中气血翻腾,忍不住按紧胸口。不意触到火折子,灵
光一闪。
躲闪之间避不出招,尽力辨认对方方位。待得大致认定,虚晃一招,退后几步,猛地打着火折子,扬手仍过去,右手再射出最后
三枚铁钉,俯地一滚,月华剑挺身刺出,生死在此一举!
亮光突现,对方自然闭眼抬手相遮,铁钉随后继至,饶是他功力深厚,也只拨开了前两枚,最后一枚正中左肩。对方身子一晃,
月华剑直指咽喉!
火折子触地即灭,然足够对方看清我面目,反正确认不是子敬,无论如何留不得活口。
月华剑正要割下,对方慌的叫道:“主子手下留情!”
主子?!!
32 疑窦丛生
对方连声轻唤:“主子,主子!我是柳五!”
柳五?对方摸索一阵,吹燃火信子,拉下面罩,果是柳五!
撤剑皱眉:“五儿?怎地是你,方才可有伤到?”
柳五咧嘴一笑:“还好是主子,不然死定了。”
“闲话少说,先想法子出去。”上前封他左臂几处穴道,暂止血流。
“主子宽心,这地道我来过几次,认得几处,定能出去。只是带着个拖累,累主子慢行。”
借着火信子微光,才看清柳五身后睡着一人。蓬头垢面,面目黧黑,浑身血污斑斑,昏迷不醒。
一点头,扛起那人:“你有伤在身,就前面引路吧。”
柳五嘴角一动,我皱眉打断:“莫要多言,带路!”
柳五亦不在多言,起身引路。左弯右转,行得半盏茶,停在一方石壁前,又有捻花侍者,柳五一按石刻左手,石壁移开,显出一
间屋子。吹熄火信子,借着门外灯光,只见屋中陈设简单,方寸之地罢了。
柳五回身轻言:“是西南角上下人居所。”
宁英筑?我略一寻思:“我引开外头下人,你带这人到寒香阁去。”
柳五一点头,我换过他外袍面罩,穿窗而出,随手踢倒几个灯笼火把,引得别屋下人惊叫连连。眼见护院武师纷纷聚来,起身飞
往听雨轩。一路打闹,又将观浪亭那边人手引来一些,这才甩开身后武师,绕了西侧落叶阁一个圈子,将众人引入西北角的林间
,方从容脱身,回得寒香阁。
扣门轻道:“五儿。”
柳五拉开个门缝,见是我,才放下心来。闪身进来,见门后倒了几个小厮,因笑道:“这是怎麽了?”
“回主子,奴才刚到,就有人扣门来叫,逼不得已,只好背后打晕他们,全凭主子发落。”
“哦…”话音未落,就听屏风后内室桌下异响,我与柳五交换眼色,他点头起身,两人闪入内室。柳五伏在桌侧地上,我手中月
华剑出鞘。
稍顷,桌连垫毯一块移开,一人闪出,柳五一把擒住琵琶骨,我一剑抵在来人咽喉处:“谁!”
“爷!”
声儿是子敬!拉下来人面巾,果然!忙唤:“柳五!”
柳五满眼疑色,见我颔首,这才放开。
子敬又惊又疑:“主子,这是…”
“先出来再说。”
子敬点点头,回身再背出一人,细看之下,却是白槿!双目紧闭,呼吸隐隐,口鼻间有股子药味。
子敬轻道:“被下了药。”
“你可有受伤?”
“不曾。”
“那就好。”遂一点头,安置白槿在我床上睡下,这才回身笑道:“五儿过来,我给你把那牢什子的家伙取了,子敬先说。”
子敬望了柳五一眼,勉强道:“奴才今儿晚上等主子走了之后,才从观浪亭暗道下去,弯弯扭扭走了许多岔道死路,最后进了一
间石室。”
“进去的时候,白槿就在了?”沿左少阴经输入内力,一扭一拍,一颗铁钉飞出。
“嗯,正好有个蒙面人背着白槿要离开,我与他交手一番,那人负伤跑了。我背白槿沿另一边走了,不想回到主子这里来了。”
子敬挑挑眉毛,“别的人就不曾见过了。”
给柳五撒了金创药,回身拿块干净巾子裹上:“那人身手路数如何?”
“武功稀松平常,花样倒不少。”
“穷寇莫追,子敬做的好。”我点点头,“带回白槿,很识大体。”
子敬垂首一笑:“主子谬赞了。”
“累了半晌,忘了叫你坐下歇歇。桌上有茶,自己倒就是了。顺便给五儿一杯。”
柳五咬牙笑道:“谢主子…”
“谢甚麽,谢我打了你?好在是皮外伤,回去养两天就是了。就是行动不便,小心露了破绽。”
“主子体谅,是奴才自个儿学艺不精。”柳五接过茶水,感激一笑。
“那是被我虚晃一枪,算不得真功夫。”摇摇头,“好些年不见,每次写信就那麽几句,真难为你憋得住。”自己不免也笑了。
“也不见得。”柳五呵呵一笑,“托主子的福,奴才埋伏在丽妃身边多年,也算得她信任。豳王是极宠爱她的,将此人关押在白
槿府上,以示重视。奴才知道之后,探过几次,今儿才找对地方。这个人是二十年前从卫国逃来的,似是灵妃抓了献予豳王的,
只不知因由。”
“灵妃?”那不是白栅之母麽,遂一顿首,“哦,关于这人还知道甚麽?”
“主子请看。”柳五翻过那人背面,扯开破烂衣物,露除脊柱二寸,印着个刺目的“囚”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