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他的声音略透出一丝倦意。
对方走至他跟前,无甚表情地将他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些,“好些了?”
他点点头,言语被一阵急促的咳嗽打断,面上染了些不正常的嫣红,虽是这般,却在瞧见对方微皱的眉毛时,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他伸出瘦削的手拉住对方,“怎么回来了?不是去楼里了么?”
“楼里无事。”
孱弱的男子微微一笑,低语,“景昭,待我好些吧,我没多少日子了。”
这一番话让立着的男子呼吸微滞,旋即拧紧了眉毛,甩开他的手,“我还有事。”竟丢下他,大步向屋里走去。
院中央的男子垂下眼眸,露出苦笑,当初那般气焰嚣张的商三少,竟会落魄到向一个男人摇尾乞怜的地步,世间所谓情爱便是这样熬煞人心么?
心高气傲如他,如何落得这般田地?
这大约就是世间所说的一报还一报吧,若当真如此,他也没有怨言了。
已经八年了,那人终于对他有了一丝情意,这般他还奢求什么?
十年期限还剩两年,而两年之后,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将归于尘土,早知结局,还有什么心力同那人割心刮肉地斗?
摇尾乞怜也好,自甘下贱也罢,他这道情劫,终究得耗尽他的心力,只待油尽灯枯时,对方能如念着那人一般念着自己,便是造化了。
身子一轻,却已被人抱起,男子讶然。
“天凉了,还这样糟践自己的身子,想给谁看?”对方言语透出恼意,英挺的眉毛紧蹙。
“我死了,你会不会舍不得?哪怕一点点。”
对方没有理他,他兀自喃喃,“我舍不得就那么去了,若我走了,还有谁同你斗气,还有谁能陪你,天凉了,一个人睡终究会冷。”
对方沉默半晌,男子也不求他能回答,便闭了眼睛靠在他肩头。
“……我不会让你死。”
男子垂下的眼皮缓缓抬起,浅浅翘了嘴角。
院外柳棉飞絮,因风而起,轻扬舒卷,帝京满目繁花如锦。这个时节恰是艳阳暖日,柳暗花明时。
……
梦境流转,自京城繁华地直四川苦寒军营,却独独不见了一人。
赵苏阳眼皮之下几番滑动,呼吸变得急促,然视线搜遍梦境中每一处角落,依旧找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一觉惊醒,额上早已经细汗密布,自此,他一夜未眠,心中空荡荡,若有所失。
赵苏阳靠在床头,身上半搭着被子,他仰头,一道湿汗从额间滑下,一直没入微敞着衣领处精致的锁骨,“我魔障了么?”他喃喃,掀开被子,下床蹒跚进了浴室。
洗了一个热水澡出来,精神稍微好了些,他拉开窗帘,窗外还是一片朦胧的晦暗,天际只有一片极浅的微光,只能瞧出隐约的白。
几乎每日,赵苏阳都是在这样晦明的光线中醒来,然后望着窗外发呆。
日子过去几个月,赵苏阳下班回来,在门缝里看到一张字条,赵苏阳确实打算把这件两居室的房子出租出去,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消息,对方说留了他的号码,会在这两天联系他。
这一天,赵苏阳刚将洗好的衣服晾起来,转身进了房门,还没走两步,身后便有人敲门。
隔着防盗门上的门纱,他瞧见一个身形高个的男子,因为背光,瞧不清面容,单凭轮廓,对方是个长相不错的男人。
赵苏阳臂上的袖子卷至手肘,露出精瘦白净的手臂,一双手因为在水里泡过,手指略有些红,隔着门纱,赵苏阳声音清淡,透着疏离,“有事?”
“赵苏阳?”男子的声音浑厚,具有男性特有的低沉,熟悉得令人心悸。
门开启的那一瞬,像是打开了时空的隧道。
[承恩,如果我去了别的地方,你还能……找到我么?]
“天涯海角,我来找你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