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之相思灰——沐镜扶摇
沐镜扶摇  发于:2013年07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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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后悔五年前救了容寂,更没有后悔爱他一场,如果他没有经历这些,他才真正会后悔。

“不是的,是你……”

“你想救他对不对?本王就知道,本王叫姚老头在你的药里下蛊的时候就知道,容寂一定会救你,可是他没有解药,他只能把蛊转移到自己身上。哈哈,本王猜的果然没错,叶静珽,本王就知道他会为你送命,哈哈……”

容怜就仿似疯了一般不断大笑,他阴狠的目光投向龙床,虽然他看不到容寂,他还是死死瞪着那个方向。

叶静珽满心狐疑,不明白他是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按理说,自己和容寂没有任何交流,容怜便是看,也是看到他和红衣在一起。

可是那样的红衣,连他都没有认出来,容怜又怎么可能认出来?

容怜看出他的诧异,笑得更为得意,本来还算俊俏的容貌如今看起来满是狰狞。

“你很惊讶是吗?你想不通本王怎么会看破你们的奸情是吗?是容寂自己露出马脚的,就在你玉锦山遇刺之后,你给你姐姐守了一夜的灵,容寂在你府外面站了一夜。那晚还下了一场倾盆大雨,你记不记得?哈哈,他当时可狼狈了,而且向来警惕的他居然没发现本王看见了他,你说他当时在想什么?他是不是在为你心疼,啊?”

容怜讽刺而尖锐的嗓音刺得叶静珽耳膜生疼,但是那疼却及不上心上,他给彩蝶守灵的那夜,容寂竟在他府外站了一夜?

他怎么这么傻,他为什么不进来?若那时将一切都说出来,又哪里来日后这么多麻烦?

他陪着自己守灵的吗?他知道自己的难过,知道自己的后悔,他什么都明白,因为他是仲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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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话说够了没有?”

上官柔此刻突然冷声开口,打断了容怜张狂的笑声,她似是被容怜的话刺激到,手一紧,怀中的侍卫即刻软软地倒了下去。

那侍卫胸前不住流血,心脏大概是被她捏爆了,她手上也沾满了血,此刻,正拿阴狠的目光看着容怜。

容怜却不怕死地拿冷笑回应他,看他的样子,他绝对不会交出解药了。

叶静珽心中乱得很,一方面为他之前什么都不知情就责骂容寂感到后悔,另一方面,他更担心容寂真的必须面对遗忘一切的惨剧。

“王爷,就算你不想活了,也该为王妃和小王爷考虑吧,难道他们的生命你也无所谓了吗?”

从进门后便一直没有开过口的上官正行此刻突然轻叹了口气,看着容怜说了一句。

容怜浑身一震,猛地转头看向上官正行,咬牙道:“他们不会有事的,他们在很安全的地方,就算是六怪也不可能找到他们!”

上官正行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看王爷这般决绝,老夫还以为王爷不在乎家人了。安全的地方又如何,王爷若是不在了,王妃和小王爷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上官正行为人素来清廉宽厚,在朝中是最受推崇的重臣,容怜本也对他十分尊敬,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上官正行竟会帮着容寂犯下滔天罪行。

此刻,容寂面上满是讽刺,鄙夷地看着他道:“上官大人的话说的真是好听,帮着容寂作出那些伤天害理之事时,你可曾想过那些人也有家人?你纵容自己的孙女滥杀无辜,又纵然容寂弑父篡位,做着这些事的你,也有资格来劝本王吗?”

上官正行这一生何时被人这样责骂过,可他却不生气,只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王爷还是不明白老夫的话,对于老夫来说,这天下朝政,都不是最重要的,老夫只在乎自己的家人。柔儿是我孙女,只要她开心快乐,老夫自不会阻她,老夫今日规劝王爷,也是因为王爷若不交出解药,柔儿会为皇上难过。只不过既是规劝,老夫总要拣些实在的话讲,或者对王爷来说,皇位才是最重要的,王妃和小王爷,根本无足轻重。”

叶静珽听着上官正行这一席话,心中百感交集。

也许很多人都是和上官正行一个想法,只要自己的家人活得痛快就好,可是,敢于这样承认的人又有几个?

“老夫这一生也算活得随心所欲,外界对于老夫的评价,老夫也大多一笑置之,并不曾想过要被那些虚名绑一辈子。王爷,你现在知道老夫是怎样的人了吗?”

从未想过要刻意让自己表现得清廉宽厚,只不过,他的所作所为正好符合世人的这种定义罢了。

上官正行从不怕让人知道他的本性,只不过,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究竟是什么个性而已。

容怜癫狂的面容在惊诧过后渐渐变得恍惚,恍惚之后,便是一种平静。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这一路来的作为到底有什么意义。

若以上官正行的说法,他衔着金汤勺出生,一到世间便注定拥有荣华富贵,如此,他还争什么抢什么,他的家人本就能轻而易举地获得幸福。

“王爷,交出解药吧,我会求皇上放过你的。这世间的事应该要随缘而行,该是你的,别人夺也夺不走。”叶静珽看出容怜的动摇,立刻补了一句。

容怜愣了半晌,突地又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好好,上官大人当真好口才,若这相思蛊有解药,今日容怜恐怕已经双手奉上,只可惜,上天注定要容寂死,这相思蛊根本就没有解药!”

“什么?”叶静珽闻言心中一紧,竟觉得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身后唐颜却走了过来,淡淡开口:“相思蛊需以人血为引,只要有那人的血便能解蛊,告诉我,何人为你们做引。”

“银魔果然从一开始就知道相思蛊无药可解,居然还在这里装模作样,哈哈,狂刀与轻舞还真是被你骗得团团转呢。”

面对容怜的嘲讽,唐颜却不动声色,只用玄冰般的双目冷冷看着他。

东陵朔和上官柔一听这毒蛊无药可解,当即都微微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向唐颜。

容怜在笑了许久后才又戏谑地道:“你们杀了那么多人,你又凭什么认为那做引之人还活着?”

“做引之血只要有血脉延续,便都可以拿来用。”

“你果然什么都知道,好,我便告诉你,那做引之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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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怜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笑意,下一瞬,猛地将目光转到了叶静珽的身上。

除了叶静珽之外,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唐颜更是直接开口道:“不可能,你们怎会得到他的血?”

“哼,玉锦山上,他姐姐虽然保他不死,但他腿上中了一剑,后来是姚老头为他诊治,那时我便想到了相思蛊,所以让姚老头为他换药时取些血来,又有何难?”容怜说完,冷声直笑。

上官柔见唐颜怔着不动,当即急切地问:“大师兄,你怎么了?是不是只要让三师兄喝下叶静珽的血便能解毒?”

唐颜垂在身侧的手却倏然握成了拳,确实,只要有叶静珽的血,便能救容寂一命,可是……

容怜见东陵朔和上官柔都是一脸不知怎么回事的表情,便好心为他们解释道:“引血确实可解相思蛊,但是若没有足够的分量,又怎么能除尽蛊毒?叶静珽,你不是想救容寂吗?放光你满身鲜血,自能救他回来,哈哈,你……”

容怜话未说完,叶静珽已经猛站起身,转身就跑回了容寂床边。

他手无寸铁,无法割开手腕,眼见容寂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竟低头一口重重咬在腕上。

直到几乎咬下一块肉,腕上鲜血淋漓他才松口,随后便把手腕悬在容寂嘴唇上,又用力去捏他下颚,让他张嘴。

“叶静珽,你……”东陵朔眼见叶静珽居然作出这样自残的举动,当即瞪着眼睛想过来阻止他。

唐颜却突然抬手扯住了他,同时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过去。

上官柔却没有东陵朔的焦急,对她来说,只要能救容寂,叶静珽死不死与她无关,所以她此刻只是静静看着叶静珽,就指望容寂能立刻醒过来。

血进入容寂口中后,他面上铅灰色的线果然慢慢开始褪去,叶静珽欣喜若狂,用力去扯伤口,只盼血流得更快一些。

可他近日被容寂折腾本就气虚,之前大病一场后又未能及时恢复,此刻一个劲地喂容寂喝血,时间一久,竟觉头晕眼花,胸闷异常。

可容寂还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叶静珽心中焦急,咬着牙强打精神,血自手腕上不断流出,渐渐的,他眼前一片雾气,容寂也跟着变得模糊起来……

唐颜及时一步迈到床边,扶住了往地上滑去的人,他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药粉撒在叶静珽的手腕上,帮他包扎了伤口。

“大师兄,你这是干嘛?三师兄还没醒啊。”上官柔见他不再让叶静珽放血,当即不满地走了过来。

唐颜瞥了她一眼,摇了摇头道:“红衣醒来要是看到他死了,一定会找我们出气。”

“出气又怎么样,他又不会真的杀了我们,时间一久也就忘了。”

“忘?他怎么忘得了。”

若他能轻易忘记,他就不是容寂了,正因为他忘不了,叶静珽才不能死。

东陵朔此刻也走了过来,他见容寂面上的灰线虽然褪了,可脸色还是一片死灰,当即问道:“现在他到底怎么样了?”

既然唐颜阻止了叶静珽,就说明他有把握救容寂了,对于这一点,东陵朔比上官柔要对唐颜有信心得多。

唐颜把叶静珽抱上了床,就躺在容寂边上,转头看着容怜道:“本来最坏的情况,我是打算施失心诀救他的,如今亏得你们用叶静珽的血做了引,倒是解决了这个麻烦。”

“你说什么?”容怜意外地抬起了头,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你只知道大量引血可以解毒,却不知道,引血若是相思之源,能起事半功倍的效果。”

“什么……”容怜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么关键的事,姚老头怎么会没有告诉他?

边上的上官正行听闻此言,微微勾起了嘴角,感慨地笑了笑,“老夫与姚大夫也算旧识,依老夫之见,姚大夫虽然被王爷胁迫要对静珽下毒,但是在知道静珽与皇上的事后,还是给他们留了一条后路。毕竟静珽这几年与姚大夫有不少来往,他们也算是忘年之交。”

“不可能!姚老头是本王的人,他怎么可能……”

“王爷,人心都会做比较,到底是你对姚大夫好,还是静珽对姚大夫好,我想他自己心中会有定论。”

上官正行说到此处,欣慰地往龙榻的方向看了一眼。

榻上,叶静珽与容寂并排躺着,两人虽都不省人事,可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却觉得很温馨。

76

文亲王容怜谋反一事在半个月后终于彻底落下了帷幕,皇上没有因此事问他重罪,而是赏了他南方的封地,让他携家人一同过去。

这次谋反的事,除了已经南下的惠亲王容贤没有参与外,其他皇子多少都有涉及,但是容寂一律没有追究,反而趁事件平定后将大家一起封了亲王。

这一举动让诸位皇子对他的成见都有所改观,一时间,洛州陷入了平静,再不像之前那样暗藏汹涌。

本已辞官的兵部尚书叶静珽重新出现在朝堂之上,这一次,他顶替告老还乡的上官正行,成为了大梁朝新一任,同时也是最年轻的宰相。

“宰相大人,您来了。”重阳宫外,侍卫看到缓步而来的人,恭敬地行礼。

叶静珽微微笑了笑,朝侍卫点了点头,随后迈入了重阳宫。

前殿的桌子上堆了小山一样高的奏折,那奏折直把坐于桌后的人挡了个严严实实。

叶静珽看到这番光景,嘴角禁不住勾起一丝笑意,走近桌边道:“身体刚好,又是大过年的,用不着这么拼命吧?”

新年刚过,还没有恢复上朝,可这边有人却已经开始忙碌了。

奏折后的人抬起了头,昳丽面容已恢复了往日的红润,前两日还带着的苍白病态已经彻底消失了。

容寂抬手拉住叶静珽,将他拉到身边坐下,这才答话道:“之前积了好多折子,总得先看完,记得以前有人说过,他只支持明君,那我自然是要努力。”

容寂这话听到叶静珽耳中,自是让他分外受用,心里甜滋滋的,就像是被抹了蜜糖一般。

想起半个月前发生的事,再看看眼前,他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那日自昏沈中醒来,他还满心都是对容寂的担忧,可却未料到,映入眼帘的第一个人,竟就是他一直在记挂的对象。

当时的容寂脸色还很难看,却已经坐在床边,一瞬不眨地看着他了。

唐颜他们自是将他之前冲动而毫无理智的行为全告诉了容寂,所以容寂见他醒来,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他数落了一顿。

可结果数落的言语尚未说完,他已经一头扑入容寂怀中,紧紧抱住了他。

之前那种深刻的害怕仿佛还徜徉在心间,此刻能看到容寂醒来,这样与他说话,他便觉得仿佛在做梦一般。

容寂先是被他扑得一怔,随后便抬手回抱于他,抱得很紧,一如他的不舍与后怕。

“仲默,在你眼中我当真如此不济,一点都不能为你分担?”紧拥着怀里的人,叶静珽有些不甘地开了口。

容寂轻拍他的背脊,语气平静地答话道:“我不知道唐颜他们到底告诉了你多少,但是静珽,我并未想过要让你离开我的身边。”

其实他从不缺共同分担的人,他真正想要的,是一个能永远伴在身边的人,是一个能做到海枯石烂,天荒地老都不改变的人。

有些事,他处理得并不好,但是他也不想再请求叶静珽的原谅,因为他只想用未来去弥补。

“静珽,我欠你很多解释,但是那些我并不想多说了,我唯一想告诉你的,是我母妃的事,也是这一切的起源。”

“嗯,你说,我听着。”

容寂原原本本的将那个故事给叶静珽讲了一遍,事无巨细,不再是像之前那样简单的陈述。

这个故事中有他母妃死亡的真相,有他要夺皇位的理由。

如果说叶静珽之前还有一丝疑惑的话,那么听了这个故事之后,他想他终于能够理解容寂行事极端的原因。

当听到容寂说自己浑身沾满母妃的血,变成一个小小血人的时候,叶静珽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

心痛,仿似无边无际,他不知道,一个四岁的孩子到底是怎样背负着这一切慢慢长大。

77

“我最大的遗憾,是失去了彩蝶,她曾问我,有没有后悔让红衣和你太过接近,以至于容寂再也没有接近你的机会。当时我以为我不会后悔,可你为彩蝶守灵那日,我在外头站了一夜,才知道我终究是后悔了。”

提起彩蝶,容寂不禁神色黯然,失去彩蝶会是他一生的痛,也是他终此一生都不能挽回的事。

叶静珽面上也浮起惘然之色,是啊,最大的遗憾,便是失去了彩蝶,若彩蝶还在,他们真的会很完满。

“静珽,虽然我无意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辩驳,但是,我仍想向你道歉,因为我之前的任性,实在伤你太深。”

片刻后,容寂轻叹了口气,松开了抱着叶静珽的手。

叶静珽直起身,目光凝聚在容寂的脸上,他抬手轻抚过那张苍白的面容,心中一丝丝抽痛,竟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没关系,仲默,我们还有未来。”

是啊,过去的事已然无法改变,那些伤痛和难过深留在记忆之中,恐怕就连时光都不会让它们退色。

可是,有了那些回忆作为陪衬,他们才能体会到如今的温暖。

如果从前彼此伤害过,那么以后,他们应该想办法改变弥补对方,而不是为那些已经过去的事不断感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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