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之相思灰——沐镜扶摇
沐镜扶摇  发于:2013年07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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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他低头朝红衣看了一眼,面纱被他掀开了一些,露出了红衣的下巴和半边嘴唇,可仅仅是看着那半边嘴唇,他的心脏就有些不受控制地乱跳起来。

糟糕了,这下可怎么办,嘴对嘴,娘和他说过,那可是只有情人间才能做的事啊!

虽然他现在没有心上人,可是,对方是个男人啊,就算他可以忍,对方醒过来要是知道了大概也会觉得诡异吧?

这可怎么办?外头的暴雨还在下,他也没法找个女人来喂对方啊。

“师兄……对不起……”

就在这时,一声模糊的低喃突然传入耳中,叶静珽浑身一震,低头看到红衣皱紧了眉,因发热而干裂的双唇正微微开合。

一声一声,全是歉意,对他师兄的。

他的眉皱得那么紧,火光在他脸上跳动,他微微摇头,那些光在他脸上织出光影,闭紧的眼角陷在暗处,像是欲落不落的泪滴。

很突然的,叶静珽觉得心脏处一阵抽痛,那突然而来的痛,竟是为了眼前这一个根本就是陌生的人。

红衣还在低喃,他像是陷入了噩梦,拼命挣扎,却还是走不出来。

叶静珽深深吸了口气,这一次,他不再犹豫,托起红衣的脑袋,自己含了口药汁,俯身贴上了红衣的唇,小心翼翼地把药汁哺了过去。

直到把一碗药都喂光了,他才放下红衣的面纱,满头大汗地退到了边上。

“呼……呼……”,一时之间,破庙里满是他的喘息声,他的心脏比之前跳得更剧烈了。

唇上似乎还留着刚才的触觉,那人的唇滚烫滚烫的,却很柔软,含在口中,像是要融化一样。

叶静珽的脸涨得通红,他感觉脑袋上快要冒烟了。

糟糕,他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只是喂药救人而已!

这样想着,他又往边上挪了挪,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忙了大半夜,外头的雨已经停了,叶静珽知道他此刻应该继续往洛州城赶,他应该在城门开之前就去等着,否则以他的脚力,明天怕是赶不及进场。

可是,他转头朝还昏迷不醒的人望了一眼,为难地皱起了眉。

别说这人还没有退烧,不可能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就是方才听到的那几乎低喃,就让他觉得阵阵心痛,不忍独自抛下他。

这人到底是谁呢?怎么会落得这般凄惨的下场?

心中想着这些,叶静珽曲起双腿抱着自己,把脑袋枕在膝盖上,就这样呆呆看着红衣,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05

再度醒来,是因为破庙外的林间传来了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

叶静珽猛地一惊,抬起头,便见外头天光大亮,已经不知道是几点了。

他瞪大了眼睛,惊跳起身,两手同时抱住了脑袋,惊慌地叫道:“糟糕了!赶不上殿试了!”

刚醒的大脑一片迟钝,他竟然只记得自己今日要去殿试。

直到弯腰要拿起他的包袱,他才猛地想起些昨夜的一切。

等下?自己的包袱……怎么都理好了?原本应该散乱在附近的药包和锅碗都不见了,他的包袱好好地扎着,正安静地躺在他脚边。

视线再往前移,原本铺在地上的那套红色衣服不见了,就连原本躺在稻草上的那个伤患都不见了!

那人自己走了?这个念头一在叶静珽脑子里冒出来,他便泄气地垮下了肩头,亏他昨晚为了那人留下,那人倒好,起来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这下可好了,他不但赶不上殿试,恐怕也见不到那人了。

叶静珽悔恨地重重咬着唇,抓起他的包袱甩到背上,脚步沉重地往外走。

这下可好,赶不上殿试他可怎么办?如果就这么回去,爹娘的脸都会被他丢光的。

抬头看了眼日头的位置,估摸着距离殿试开始应该还有半个时辰,他决定不管怎么样,先拼命赶一赶再说。

正要迈开大步狂奔,林间突地传来了马蹄声,叶静珽怔怔抬头,便见两匹马儿正以极快的速度朝这边奔来。

两匹马,却只有一个人,那人一身红衣在周边的暗色下显得异常醒目,叶静珽一看到那红色,心头顿时抽紧了。

红衣已不是昨夜那件红衣,面纱似也换过了一条,可叶静珽知道那是谁。

马儿很快在他面前停下,昨夜被他救了的人此刻端坐在马上,看起来竟像个没事人似的了。

“你可会骑马?”那人拉着缰绳掉转马身,一边开口问道。

声音不响,却直击叶静珽心头,他愣了一瞬,点头激动地答话道:“我会!”

“上马,我带你进城,殿试快开始了。”

“嗯!”

待叶静珽上马坐稳,红衣一扬缰绳,两匹马儿顿时狂奔起来。

有了马儿代替脚程,叶静珽总算在殿试开始前赶到了皇宫北门。

宫门还没开,外头却已经挤满了人,除了各州推举上来的贡士之外,还有不少是陪着来赶考的贡士亲属,直把宫门外挤得水泄不通。

叶静珽远远看到那边的人潮,知道自己没有耽误时辰,顿时松了口气。

红衣勒停了胯下的马,转头对他说:“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叶静珽自马上下来,看着红衣感激地说:“这位大哥,多谢你,若非有你相助,我今日怕是赶不上了。”

红衣神色淡漠地看着他,并没有回应他的谢意。

其实说起来,应该是他谢叶静珽才对,毕竟若不是眼前这人昨夜出手相助,他现在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此时,前方的宫门已经开了,贡士们一窝蜂的开始往里挤,那些送考的亲属们则抓紧最后机会大声喊着他们的叮嘱。

宫门外顿时一片喧闹,就连守门的侍卫也没法让他们安静下来。

红衣一把按住了叶静珽要从马上拿下的硕大包袱,看着他道:“殿试不允许带包袱,我会帮你寄存到前面转角处的客栈,你考完再去取。”

“这样真是帮了大忙了,谢谢。”

叶静珽本来还在想要怎么处理他这么大的包袱呢,若是拜托给宫门口的侍卫,人家说不定也会嫌麻烦,现在红衣愿意帮他,真是太好了。

红衣微微颔首,用眼神示意他快走。

他仍覆着面纱,叶静珽虽然看不清他容貌,可此刻看他那双眼睛,总觉得已不似昨夜那般寒冷,也就再没了心惊的感觉。

随后,也不知怎么的,他脱口问出一句:“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他知道,红衣本不该与他相遇,便是现在也不算与他结识,早上回来找他,是报他相助之恩,但此刻一别,也许便是后会无期。

可他却不希望他们就此别过,往后便是陌路人。

红衣显然并未料到他会有此一问,眸光在他身上停了片刻,点了点头。

待叶静珽进了宫门,红衣引着马儿来到他先前说的客栈,将叶静珽的行李寄存之后,便离开了。

06

那一年的殿试,洛州本地秀才游谨言博得头筹,被当朝天子钦点为状元,南州会元沈谦中榜眼,北州会元叶静珽,则成为探花郎。

叶静珽从宫里出来,心情自是兴奋,很想立刻见到红衣,让他一同分享自己的喜悦。

他从家乡独自出来赶考,这一路上本就缺个说话的伴儿,红衣对他来说,便是他在洛州的第一个朋友。

虽然,他知道红衣却未必把他当成了朋友。

到了此前红衣提起的客栈,他刚进去自报家门,店小二就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叶公子,你的朋友帮你预定了客房,小的这就带你上去。”

朋友?这两个字突地刺入叶静珽耳中,让他心头顿时一阵狂喜。

那人把他……当成了朋友吗?

心里虽然激动,可他还是很快回过神道:“他连客房都帮我预定了?”

“是啊,要知道,这几日来考试的秀才可多的很,叶公子你要是去别家客栈,恐怕还找不到空房间呢。”

听那小二的话,叶静珽觉得好玩,当即打趣道:“那为何你们这里还有空房间呢?”

“我们这的天字号上房价钱要贵些,所以一般人都不会选这一间。”那小二答着话,言语间颇为自得,带着叶静珽上了二楼,来到转角处的一扇门前。

一听是价格昂贵的天字号上房,叶静珽顿时紧张地拉住了店小二的手,扯着嘴角说:“小二哥,我看还是算了吧,我是穷书生,恐怕付不起房费。”

“叶公子,你不必紧张啦,你的朋友已经帮你付了。”

“什么?帮我付了?”

“是啊,那位大爷看起来是个江湖人士,叶公子你就放心吧,常听人说江湖上的那些人为了朋友都是可以两肋插刀的,区区房费,想必那位大爷也没放在心上,你就安心住下吧。”

小二说着,推开了眼前的房门,率先入目的是一扇画着山水画的屏风,就摆在进门三步远的地方,很好的保证了房间的私密性。

小二笑容满面地引着叶静珽进了房间,继续说道:“叶公子,你的行李就在这儿,需要什么直接出门喊一声,我们客栈的服务绝对会让你满意的。”

屏风之后是一个偌大的会客厅,再往里走才是卧室,这房间收拾得纤尘不染,店家还很有心的燃了香炉,那香味很是清雅,让人闻着便心情舒畅。

叶静珽傻眼地看着眼前一切,他哪里想到,他一个穷书生在平步青云之前还有幸能住在这种地方。

“叶公子,那没什么吩咐的话我先下去了。”那小二见叶静珽愣愣的不说话,笑着又补了一句。

叶静珽先是点了点头,却在小二走到门口时突然又追上去,拉着他问:“小二哥,我那朋友可有说他何时再过来?”

“这个,那位大爷倒是没说。”

“这样,谢谢你。”

“叶公子不要客气。”

关上房门后,叶静珽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他很想立刻见到红衣,可是心里也清楚,那个人不是自己想见便立刻能见的。

脑中回味着之前小二说的那些话,他嘴角禁不住扬了起来,为朋友两肋插刀?这句话可真好听。

昨夜没有睡好,他此刻有些疲惫,当下决定叫小二送热水和浴桶上来,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后,他爬到已经许久没有睡过的舒适的床,安安心心闭上了眼睛。

此时,洛州城南,宰相府的书房中。

当朝的宰相名叫上官正行,年过六旬,从仕数十载,为官清廉,公正不阿,一直是文武百官中最为百姓尊崇的一位。

此刻,他正坐在书房的圆桌边,而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位穿着黑色锦袍的少年。

少年年约十七、八岁,生得形貌昳丽,姿态端华,一双深邃幽静的眼眸微微低垂看着桌上置着的青瓷茶碗,不知在想什么。

他给人的感觉很难形容,初看温文尔雅,恬静淡泊,细看却又觉隐约有股寒气聚于其身,这人便是君子如玉,恐怕也是块寒玉。

“殿下,刚才说的事,你打算如何决定?明日一早老夫便要进宫面圣了。”上官正行见他沉默了许久,忍不住出言提醒。

少年慢慢抬起了头,微微笑了笑,那笑容好看得很,用风华绝代去形容,怕是也不过分。

07

“虽然素来科考的进士都是进翰林院,但真的进去了,往往没什么前途。”

“殿下说的是,进了翰林院,除非想办法坐上宰相高位,否则怕是顶多只能官拜三品。”

“还是让他去六部吧,若是努力,也许还能坐上尚书之位。”

“可进士前三甲去六部的前例极少,皇上那里怕是要找个好理由,而且,目前六部似乎并无好的官职空缺。”

“听闻前几日武库失窃,被人盗走几件兵器,库部令史被斩了几个,总得派人补上。”

“库部令史只是从七品的小官,而且似乎没什么机会升迁。再者,他是嘉陵关出了名的才子,如此安排的话……”

上官正行有些为难地皱起了眉,若要按殿下说的给那人日后青云直上的机会,去六部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可库部虽是兵部的下属,但负责看守武库的库部令史却是个闲职,只要不像之前那几个那样倒霉遇上有人去盗兵器,基本便是个混吃等死的职位。

少年嘴角的笑容却有些高深莫测,看着上官正行笃定地说:“放心吧,我自有办法让他升迁。”

听出他语气中的自信,上官正行点了点头,“既然殿下这样说,那老夫会说服皇上的。”

“多谢宰相了。”

“和老夫,殿下还说什么谢字。”

觉出上官正行的诚恳,少年再度笑了笑,那笑容淡淡的,没有透出多少情绪,可还是好看得让上官正行怔了怔。

殿下他……似是越来越像他的母妃了。

这样想着,上官正行脑海中浮起那当年艳冠天下的绝色女子,便觉有些惋惜,红颜薄命,真是叫人扼腕。

“那我先告辞了,等小柔回来,代我向她问好。”

“我知道的,殿下。”

上官正行送了少年出府,管家为少年牵来了马,他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又朝上官正行作了个揖,接着便策马而去。

等他的影子跑得快看不见了,管家低声对上官正行道:“老爷,殿下似是受伤了啊。”

平日殿下来宰相府都是步行前来,今日不但骑了匹马,还带着一身药味,这太过明显的症状,让人不由得有些担心。

上官正行轻叹口气,点头道:“嗯,估计他伤得还不轻。”

这样他还坚持来找自己,一定要为那人安排妥当,看来,殿下对那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在意。

只不过,那从北方而来看似平凡的少年,又有哪里值得殿下上心呢?

“哎,殿下也太不注意他的身体了。”

管家的低喃传入耳中,上官正行摇了摇头,一边和管家一起回府,一边低声道:“他从来都是最逞强隐忍的那个,这脾气,怕是一辈子也改不了了……”

殿试第二日,皇上在宫里设宴款待所有进士,顺便公布了大家的官职。

进士大多去翰林院任职,也有一部分要回乡从官,只有叶静珽和另两个人被分到库部担任库部令史。

一听要去库部担任令史,另两个人的面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只要是对京城的官职有些研究的人都知道,库部令史这样的小官,几乎一辈子都难以升迁了。

既然寒窗苦读十年,又及第进士,大家自然都想谋个好官位,日后好升官发财,光大门楣。

翰林院虽然谈不上是多好的职位,可毕竟是文人汇聚之地,入了那里,数年之后,再怎么不济也能混个五品官,可这库部令史,不但是个七品小官,就连俸禄也要比那些去翰林院的同期们少上不少。

在那两人心事沉沉之际,叶静珽看起来却淡定得多。

他们对官职不满,味同嚼蜡,他却感慨皇家御膳真是极品,一顿猛吃。

坐在他边上的榜眼沈谦忍不住看着他道:“叶小弟,你对那库部令史的职位就没什么不满吗?”

叶静珽今年十四岁,是这次所有来参加殿试的贡士中年纪最小的一位。

别人寒窗十年,大多是从六岁开始,所以能到殿试,较为顺利的也要有十六岁,他以十四岁的年纪出现在殿试考场,昨日还曾引起大家的惊讶。

所以本来大家都以为,就算他只得探花,皇上估计也会给他安排个好官位,哪里想到,现在这不但没安排到好的,还给安排了个最差的。

08

这次的宫宴三人一桌,进士前三甲自然都坐在一处,状元郎游谨言听到沈谦的话,也把目光转了过来,压低了嗓子道:“是啊,叶弟在同期中年纪最小,按理最有潜力,皇上为何偏偏给安排了那样的官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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