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也分很多种吧？”苏千秋觉得自己也变坏了，脑子里在一瞬间闪过数十种恶整人不留痕迹的方法。

果然被带坏了……苏千秋默默的在心里为自己消失的良心流泪。

“现在先不用管那么多吧？”西法把手放在桌上，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桌面，表情变得稍稍严肃起来，“我想待会儿我要说的事情，才是你该重视的。”

苏千秋敏感的察觉到陡然凝重下来的气氛，识趣的坐到小蛇的对面，抿了抿唇：“你要说什么？”

小蛇的目光平静的注视着他，眼底复杂坚定的光芒一闪即逝，苏千秋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正襟危坐：“说吧。”

“关于……”西法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一字一字的缓慢道，“暗黑魔殿的库洛斯给你的提示，‘最有权势，最有声望，最接近你的’人，我知道他是谁。”

“首先，他是一个很有权势的男人。再来，是很有声望的男人。最后，是很接近你的男人。”——库洛斯在当时带着笑如此说。

有权有声望的人很多，光是主神殿中的所有神职人员就符合这一点了。

但是最接近自己的人……说他是故意逃避也好，有意忽视也好，这个敏感的问题他连从脑子里翻出来的力气都欠奉，更别提主动去猜测求证。

拍卖行的背后黑手，给杀手工会下单子想杀掉弗洛伊德的人，最近一次魔晶炮袭击的主导者……

如果真是身边的某位人，苏千秋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笑嘻嘻几句，轻描淡写的去看待。

听见小蛇的话，他一阵心悸，惊诧的瞪大眼睛看向小蛇，最接近自己的人……莫非是他？或者是其他人……不管怎样，事实对自己而言都会是个沉重的打击吧？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揭露答案了……

小蛇他，为什么会知道那人是谁？

没有在意苏千秋变换不定的脸色，西法迟疑了一下，笔直而长的睫毛盖住了暗绿的眸子：“对不起……”

苏千秋吸了口气，声音丢脸的有些发颤：“喂，西法，不会就是你吧？”……说什么对不起，别这样吓人吧喂

“不是我。”西法连忙反驳，声音轻轻的像是羽毛悄然拂过，“对不起，是因为我一直都知道是谁，但是没有告诉你。”

苏千秋松了口气：“这没什么，谁都有难言之隐吧？我相信我们是朋友了，你不告诉我，也是因为你唯一的弱点——万蛇族，是吧？”他靠着椅背悠闲的笑，忽的又想起还不是放松的时候，一张好看的脸又绷了起来。

“能威胁到你的人，是谁？”他在脑子里飞快的转了一圈，在小蛇没有回答之前，凭借直觉低声问，“伊斯菲尔？”

这下换小蛇吃惊了，垂下的眸子诧异的看着苏千秋，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你怎么一猜就……”

一猜就中了？

苏千秋抽了抽嘴角：“还不是因为你之前都跟着他么？我其实一直很疑惑，为什么你明明跟他不相上下，你也不是愿意跟随别人的人，怎么就总是一副随从的样子跟在他身后呢？”

“因为想不通，所以试着给你找了许多理由。”苏千秋叹了一声，“后来想，他既然是教皇之子，大概会在你的族人上面帮到你，或许这就是你跟他的约定。”

小蛇惊异的神色越来越重，苏千秋想自己果然是蒙对了。

“只是，我跟他并不接近吧？”苏千秋怎么想怎么觉得诡异，“要说他是幕后黑手，那我就是最终的大反派了。”……不是说看不起的话，伊斯菲尔哪次是赢了自己的？

就伊斯菲尔那小身子板，本神子一根手指头就戳得他到地不起。

苏千秋挑了挑眉，明显把嫌疑很大的伊斯菲尔不放在心上。

“他没有威胁我。”西法轻叹了声，开始纠正苏千秋的说法，“你也有部分是对的。我在去神魔幼稚园的时候，见到了他。知道了他教皇之子的身份，就与他约定辅佐他，而他在加冕教皇之日，赐予万蛇族荣耀的身份。”

“他没有威胁我，这只是约定。”西法咬了咬下唇，“要真说起来，现在是我先对不起他，将这件事说了出来。我本来该是他那方的人，现在等同于是背叛。”

苏千秋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让小蛇就此打住不要说了吗？但是心中的预感很清晰，小蛇接下来说的都至关重要……自己，想要知道。

“背叛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会承担这样的后果。”西法安慰的朝苏千秋浅笑，眼中一直以来忧郁的迷雾一扫而空，亮晶晶的清澈，“小千秋你救了我的族人，如果我再站在你的敌对方，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而且，伊斯菲尔并不是你一心想找的人，只是与那人有些关系。”西法语速缓慢，像是想让苏千秋听的更加清楚，“最有权势，最有声望，最接近你的……没想过么，当今神殿的教皇大人，安洛菲尔。”

“我根本没见过他”苏千秋一下子站了起来，不淡定了。

安洛菲尔，哦，好吧，就算他的教皇，他也记不到这个名字，要不是西法说起来，他还想不到神殿教皇是这个名字。

自从库洛斯给了那个提示，苏千秋脑子里出现的候选人就没有这个男人。

什么叫意外，什么叫超级惊喜，这就是了。

苏千秋不认为小蛇在骗他，瞪着眼睛看着小蛇点点头表示无比确认后，就缓缓坐上椅子，撑着下巴开始慢慢思考起来。

最有权势，教皇嘛，那是自然了。

最有声望，教皇嘛，这是绝对了。

最接近自己……苏千秋犹豫了，莫非这教皇成天隐身了在自己身边晃荡不成？自己明明就没见过这人的……说起来真可疑啊，一个神子一个教皇，居然十几年了也没能碰过面，怎么之前就不觉得太奇怪了一点呢？

“喵～”

怀中的小弗猫挠了挠他的手，跳到桌上瞪大了眼睛看他：“喵～”

“怎么了？”苏千秋摸摸猫咪纤细的背脊，“你知道什么吗？”

猫咪瞥了一眼身边的小蛇，喵呜几声似乎急着有话要说，可是这个身体实在说不出话，葡萄紫的眼睛泛起一层狠色，在桌面上绕了几圈，终于下了决心，当着小蛇的面魂现了出来。

“不准说不去。”修长的身影转过去飞快的威胁了惊讶的西法，再扭过身来“孺子不可教也”的瞪苏千秋。

“怎么了？”苏千秋往后挪了挪屁股，背紧贴着椅背，抬头仰望那双瑰丽的眼睛。

“最接近的人，你只能想到身边的人吗？”弗洛伊德伸出白皙的手指戳着苏千秋的额头，“除了距离的接近，还有地位的接近，身份的接近，你不会多想想吗傻蛋？你的智慧就只局限在一点吗？”

苏千秋默默的别开头：“你不觉得你的手指头戳进了我脑子里面，很恶心吗？”……就算知道那是幻影，看着还是很有心理障碍吧？苏千秋移开目光死盯着不远处的地面，不想再看那么修长漂亮的手指头一次又一次的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被苏千秋成功恶心到得弗洛伊德收回了手指，取出幻化的手帕擦擦不存在的脏污，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凡人的智慧。”

苏千秋痛定思痛的反思，终于明白了弗洛伊德所谓的接近——教皇安洛菲尔，在某种地位和身份上，的确与自己是最接近的了。

神子与教皇，这之间还能再插入什么其他的人呢？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苏千秋疑惑，“为什么，想要杀了弗洛伊德？”

“我对外的身份很含糊，神殿的人只知道我是神子这边的人，或许是哪一任的神使……唔，他们是这么猜的。”弗洛伊德眯着暗紫色的眸子笑得诡谲，“大概想先除掉我，再进一步除掉神子吧？”

苏千秋对自己可能被盯上这件事，丝毫没有实感，耸耸肩表示疑惑：“还是那个问题，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好好的当教皇不好吗？难不成他还想当神子不成？”

“是啊，谁知道呢。”弗洛伊德恶意的笑，优美的红唇完成讥讽的弧度，“或许是这一任神子太让他失望，于是心情不好想干掉罢了。”

“怎么能这么说呢？”苏千秋细细的磨牙反击，“别带入自身情绪去评判，弗洛伊德。我猜他是因为有了神子，他这个教皇就从话语权第一的位置落到了第二，心里不平衡而已。毕竟人的贪婪和欲望是无止境的么。”

“你也是人类。”弗洛伊德凉凉的笑，魂现也逐渐消失在空气里，小弗猫一摆尾巴，朝窗台扑去，厚厚的银绿色窗帘被拉开了一条缝隙，露出窗外的一抹洁白。

“谁？”

第十七章：羽人的无间道

“谁？”

苏千秋反应很快，两道风刃切割过去，厚重的银绿色窗帘直接坠地，露出紧闭窗外一抹正在远去高升的浅金色背影与洁白羽翼。

“路西？”苏千秋诧异的喃喃，是他吗？

“是他？”西法走到苏千秋背后，声音有些低沉，“看来他应该在窗外听见了。只是不知道听了多少……但无论怎样，这下问题大了。”

“怎么？”苏千秋听出小蛇语气里的警惕，安抚的朝他笑笑，“没事，我认得他，他是我朋友，应该没事的。”

西法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古怪：“他是安洛菲尔的儿子。”

“你说什么？”苏千秋一口气噎在喉管里，捂着嘴弯着腰狂咳一通，半晌之后才喘着气抬起头，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小蛇，“路西，路西他是安洛菲尔的儿子？”

才记起安洛菲尔是教皇的名字，现在立马就出现了与这人有关的儿子？

事情还能再巧合一点吗？

苏千秋严肃的看着小蛇：“你说他听见了会怎么做？”……会为了朋友大义灭亲吗？

小蛇很没同情心的打断他的臆想：“这个羽人我认得，曾经与我是一个阵营的，算是教皇的眼线，掌管情报。”

情报头子？

苏千秋眼前一暗，是间谍来着么？心情一瞬间翻涌复杂，涩涩的味道……那人，看不出来是坏人，也看不出来是阴沉沉的情报头子啊……

“喵呜……喵”

被窗帘罩住的小弗猫恼怒的在窗帘里持续扑腾，笨手笨脚的将自己完全困在了里面。

——苏千秋，你这混蛋快点把我从这个该死的里面给弄出去啊

“扑哧——”正在纠结中的苏千秋低头朝发音处看去，一团小小的轮廓在窗帘上凸出来不断的蠕动，瞬间愉悦了他的心理，忍不住笑喷了出来，“不急不急，我来帮你。”

“喵”小鬼你敢笑我，你死定了

看着苏千秋乐呵呵的弯腰抱起了猫咪，小蛇的心情也稍微轻松了一些，微皱的眉松开，轻声问：“他大概已经去发消息了，过不了多久，教皇就该知道他的谋划已经完全泄露出来……你，打算怎么办？”

“消息泄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吗？”苏千秋沉默半晌，一手轻轻的梳理着小猫柔顺的皮毛，忽然拉开一个笑容，“其实这样挺好的。”

“诶？”

“你知道吗？之前杰莫尔老师并没有和我们一起逃离出来，他跟伊斯菲尔从元素风暴开始，就没有和我们在一起。”苏千秋看向窗外的蓝天平淡的微笑着，“我一直很担心他们没有逃出来，被魔晶炮留在了那个地方。”

“可是现在想想，伊斯菲尔大概早就从他父亲那里得到消息了吧？于是带着杰莫尔老师离开了那个范围。”苏千秋肯定的推测着，“他那家伙虽然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但是对杰莫尔老师是真心的好。啧，虽然不想承认，他还算是个尊师重道的家伙呢。”

“所以在我们离开的时候，他们没有跟在我们身边？”小蛇似乎也回想起来了，懊恼的蹙起了眉尖，“当时太混乱，我居然没能注意到。现在想想，的确是没看见他们两人。”

“所以，可以确认他们的安全了呗。”苏千秋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所以这还算是个好消息。”

“等截杀你的人来了，你还能这么想就好了。”小蛇被他夸张的样子逗得一笑，摇摇头道，“现在去通知其他人，或许我们可以提前做一些准备？”

“截杀？”苏千秋哀叹呻吟一声，“还真不安生啊……”

“我去叫人来。”西法转身朝门走去，奇异的没有一丝紧张感觉……就算是有的话，看到苏千秋那副可怜巴巴“我好倒霉”的样子，紧张都自动烟消云散了。

“等等，我去。”苏千秋拉住他的手腕，斜了他一眼，“别以为我忘记了，你走路很疼的吧？”

西法怔了怔，停下了脚步，垂眸轻笑：“那好，你去。”

当习惯了疼痛，自己都把那疼痛当做了身体的一部分而不甚在意，没想到现在还有人会看着自己与常人别无二致的步伐，还记得最初开始走路的那份艰难。

手腕上的手已经松开，但残留的温度，暖的熨烫着心窝。

“嘿，西法，忽然想想，这么一来，伊斯菲尔不是有个哥哥了？还真是奇怪诶……”苏千秋古怪的声音在门口传来，当他抬头去看时，只看见银色发尾在空中扬起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匆匆消失。

一抹浅淡的笑容，挂在苍白的唇边。

把阁楼屋顶上晒太阳的俩人挖下来，把粘着床死活不肯起来的京银踹下来，把冷气四溢的李兰劝出屋子，苏千秋忙死忙活了老半天，才一脸无奈的把所有人集合在了小蛇房间里。

“很严重的大事。”苏千秋没等大家开口询问，就一脸认真严肃的宣布，“我们大概要开始被人追杀了。”

京银抬手摸摸他的脑袋，很慈爱的微笑：“小千秋，你还能再搞笑一点吗？”

“我说认真的。”苏千秋气急败坏的拉开他头上作乱的那只手，炸毛的一指小蛇，“西法也知道。”

“哦。”京银安分了，倚靠着衣柜摆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教皇看我和弗洛伊德不顺眼，一直一来的杀手什么的，都跟他有关。”苏千秋来的很直白，“之前都是暗中的，不过现在他的目的暴露了，大概就会明目张胆一些，肆无忌惮一些……”

“毕竟先下手为强，目前算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苏千秋无奈的趴在桌上，“大家收拾收拾东西，赶紧回主神殿去，撕破了脸皮，有些东西就不能藏着掖着了，主神殿的方方面面控制了大陆各处命脉，光是那情报系统就不能落入他手中。”

“对上我这个神子，教皇要破釜沉舟了，咱们要赶紧啊……”苏千秋继续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