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装不都差不多,这还能看出来相似?!”
周从仕把心里想的问了出来,据说对于久居国外的人来说,即使他还是中国人,即使他深刻了解拐弯抹角中庸含蓄的东方思维,但更喜欢直来直往的相处方式,果然,金先生看了他半晌,微微一笑:“猩猩跟人类在基因组方面只有1%左右的不同,也很相似,你难道不能分出猩猩跟人吗?”
这……这也扯太远了吧!!我只不过说件衣服而已啊,你跟我扯什么动物世界?!
周从仕心里纳闷道,这位金先生专门来抬杠的吧?!立马在心里给金重言贴了个“不好相处”的标签,却听得金重言道:“余先生倒是很坦率,不像一般咱们国家的生意人那么迂回。”
突然被夸很好的弥补了刚才方源对自己的打击,虽然金重言在周从仕的心目中仍未平反,但起码让周公子重拾自信:“金先生过奖啦,只是跟金先生一见如故,不由得便少了许多拘束,说起来还是金先生的气度所致,用现在时髦的话儿来说……叫……气场?!”
金重言再次微笑不语,隔着眼镜端详周从仕,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位金先生的窗玻璃太严丝合缝,擦的纤尘不染的金色细框眼镜片儿被会所幽暗的灯光映照成一片茫然的白,周公子竞无法从中窥探到任何一丝丝眼神。
第十七章:暗涌
席间,周从仕出去了一趟,把嘉容销量最好的一个系列套装送给他还认识的小姑娘一人一套,一年多的时间,又是这么个流动性大的场合,仍然还在这店里的还真不多,认识的其中一个小姑娘说:“余生,你现在在推销这个牌子的化妆品吗?”周从仕也没想多做解释,就点点头。小姑娘于是开始叽叽喳喳化妆品果然是暴利行业啊余生推销了一年半的化妆品都成了会所的会员了我们要不要也换个工作干干啊。周从仕心中暗暗记下这几个姑娘,等到自己的产品线扩大,确实需要几个形象更好气质更佳的驻店销售。
周从仕知道店长有个每天不往脸上刷层漆就不出门的女朋友,除了送了一套跟小姑娘同样的化妆品外还加一瓶评价非常不错的卸妆液。店长果然眉开眼笑直夸余生会做人,于是周从仕的一顿饭就在这么多会员价的基础上又打了个折扣。
出门的时候方源跟吴蛩一道,这俩人目前还处在“朋友已过恋人未满”的模糊气场。而骆城东跟杨子墨自然是恩恩爱爱的回家继续“充满‘嗯嗯’的爱爱”。这一对周从仕都已经无力吐槽了,走在大街上连百分百的直男都能看出这俩人不对劲儿,倒不是说这俩人多么高调的四处秀恩爱,只是你从他们的眉目之间就会产生一种“他们其实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关系匪浅”的感觉。
由于六个人走了两对儿,剩下的自然就是金重言跟余生,正好周从仕也有意让他做嘉容的技术顾问,一路上有一搭无一搭的跟金重言聊着天儿顺便在大脑里打着腹稿思忖着该何时开口比较合适。却不曾想金重言来一句:“我对化妆品行业也很感兴趣,我以个人身份入股你们公司如何?”
周从仕完全没想到居然如此顺利,这真是想睡觉立马就来个枕头,还附送个36D长腿细腰大奶妹,立刻被幸运女神的大咪咪给压的幸福的透不过气儿来。居然很失态的吹了声口哨,金重言看着余生的嘴巴撅起一个微微的弧度,在夜晚灯光的照耀下连唇髭都变得性感了起来,金重言不由得也被感染的快活了起来:“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没,只是觉得想什么来什么,我不怕金先生笑话,我刚刚还在想着如何忽悠你当我公司的技术顾问呢,结果你就……”
看了金重言一眼,笑意直达眼底,小眼睛虽然眯成一条缝但却在眼尾处微微上挑,形成一个勾人的弧度,淡色的嘴唇因为笑的开心而致一边小虎牙露出来在灯光的照耀下一闪一闪亮晶晶,调皮又可爱,金重言脱口而出:“不要这么客气,叫我重言吧。”
“呃……我们才刚认识,这样直呼名字不会太失礼吗?重……言?”
话虽这样说,但周从仕还是试探性的叫了一声,表示自己是极其愿意跟他成为朋友的。
这声“重言”似施了什么魔法般在被金重言听入耳畔时心中竟有了一丝过电似的激荡。回答时嘴角便也同样带了点笑意:“不会,就叫重言吧,反正我们以后会合作,时间长了自然就熟了。早晚还是要换称呼。”
“呃,这倒也是。”周从仕本来想跟金重言再谈谈工作,但却觉得大晚上的再说工作未免不解风情,但两个大男人在灯光如昼的夜晚漫步在街头如果不谈工作谈风月的话估计会更诡异,正想找点话儿打破沉默,金重言便道:“其实我挺好奇的,你为啥会选择坐化妆品生意”
“暴利。”周从仕想也不想道“医药不是更暴利?!”
“不安全,难出头。”
金重言不说话了,这个人,看起来一副温润无害的样子,看问题倒是意外的犀利,医药行业虽然暴利,但对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来说起步更加困难,需要打通各方面的关系不说,即使打通了,仍然要通过层层检验,如果是做代理的话则更不划算,不说国际型的如拜X这种大企业,就连国产的X药六厂都会有比较严苛的要求,而且利润部分他们那大头,代理商那里就少得可怜,你明知道这个药有多挣钱这些老前辈有多黑,但你就是拿他没办法。
药这种东西,名义上是治病的,但非处方药追求的仍然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治不好病没关系,千万别吃出问题来,而化妆品则不然,只要不要往里面添加太具备杀伤性的化工制剂,基本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而且正因为出问题的几率不高,所以化妆品的检验比之药品要宽松的多,而化妆品的出头方式更多的还是依靠广告宣传,要说效果,那真的是见仁见智了。
“那你怎么能保证你的化妆品一定能成功呢?这个产业,运气的成分其实比较大吧?”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而且,我不说全部,但我的化妆品里有一两款,还是有点作用的。”
开玩笑,他的核心机密经过无数姑娘的检验并获得肯定的,质量本身有保障,剩下的就是宣传运作,而宣传,古往今来不外乎是简单重复,谎言说一千遍就是真理,所以周从仕每次看到那些做成功学演讲的所谓专家叫兽在台上跟羊癫疯似的叫唤,他总是处于一种想笑而不忍笑的憋屈状态,不忍笑的是听的那些人,他们真的以为只要像讲台上的教授所说的那样做,就会获得成功。完全被忽悠住的他们却不会再去想想,演讲的那些人如果真的掌握了什么成功的法门,还有空在你面前跟耍猴似的折腾?你见过真正的教授诸如于右任章太炎等人有过多么基情四射的发言吗?他们的发言总是平缓而低调,不急不躁,一是没必要,讲理而已,干嘛弄的跟吵架似的,二是不管他们说什么,哪怕突然自毁招牌般的说句汉字其实是日耳曼人发明的,也会有人相信,因为他们是华文界的翘楚,他们的每一个观点几乎都有人细细揣摩,都有人奉为经典。
所以说,这是周从仕贯穿前世今生总结出来的第二条做生意的经验:“不管铺子铺的有多大,关键得有核心竞争力。”你这也搞那也搞,房地产有你,公共设施有你,零售百货有你,但没有核心产业,完全靠资金链流转,拆东墙补西墙的运作方式,那万一运作不佳,中间某一环断了资金,导致的就是“满盘皆输”。
八十年代的日本到处投资,有钱到能买下美国的帝国大厦。后来经济陷入萧条,国民的日子虽然受了影响,但却不像前苏联那么悲惨,根本原因是前苏联的主要进项只有石油,而石油只是资源,并非核心竞争力,前苏用卖石油的钱在养活老百姓之余去搞无意义的跟其他强大国家的军备竞赛,而当沙特阿拉伯等中东国家也开始卖石油的时候,多方参与,石油价格下跌,前苏的优势没了,唯一的竞争力失去的结果,就是前苏民不聊生最终无奈解体。而日本则于萧条之前在各个行业有若干的核心竞争力,有钢铁,有电子产品,有汽车,有高科技,有关键零配件的技术支持,所以国家仍然可以依靠这些核心竞争力来支持运转,工人依然可以依靠自己所掌握的技能保住饭碗,不至于失业。
来到这个世界,尤其是认识了学经济的吴蛩,很是在他那里蹭到一些书看,了解各种各样的历史事件其实就是为了避免重复历史,周从仕没本事去管国计民生,却想管好他的周赐嘉容,让周赐这个名字重新作为一个“翘楚”的标志屹立于当下。
好在这个年代确实比自己所处的那个时代更加重视商业,“发财致富”不再是羞于启齿的事情,而自己对钱的热爱也终于不会招致强迫自己做个“儒商”的爹的白眼。
周从仕觉得一边拼命挣钱,一边厌恶铜臭,是很欠抽的行为。
但很多人其实恰恰热衷于这一点:一边写着山水田园诗做淡泊名利状,一边又“徒有羡鱼情。”
一边说着“爱卿免礼”一边看着文武百官礼数周全。
一边说着官场的种种黑暗,一边削尖了脑袋投奔黑暗。
一边给妇女颁发着贞节牌坊标榜禁欲守身一边又在床上享受着各式风情万种的女人。
总之周从仕把自己前世今生两世的感想经验都跟金重言一一交流了一番,意外的发现,竟是赞同的多,反对的少,所以横生一种“知己”之感,对于子墨,他是相惜,毕竟这是他在前世唯一存在过的证据,若没有子墨,时间久了,他恐怕会觉得前世那个周公子只是自己精神分裂后的一场幻觉而已。但跟子墨要说多有共同话题这就难为周从仕了,因为周公子满心满眼只有钱,而杨老师满心满眼只有学问,两个人在一起完全是鸡同鸭讲很难沟通,所以时间久了,两人直接就采取一种更为简便的相处模式: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拜拜。
而对于金重言,仅仅是一路上的相谈,却让很少发自内心佩服什么人的周从仕时不时的在心里发出赞叹,学识渊博,谈吐幽默,难怪能让番邦鬼子如此看重,难怪能做N大的客座教授。杨子墨终于又做了件好事儿,这个月就不再跟他故作亲昵恶心骆城东了。
想到骆城东,周从仕便不由得又想到了那个人,说起来,这一年半,自己都未曾见过他。
越来越融入这个时代,周从仕便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感受到一种铺天盖地的恐慌,床上的姑娘们比之前世不知要妖娆多少倍,花样不知要翻新多少倍,有很多让“阅遍人间大部分春色”的周公子都叹为观止,但在双方都认同的“一夜情”过后,周从仕总会失落又空虚,在失落和空虚间就会无一例外的,想到江海那次对自己莫名的服侍,和自己亲吻他时他沉醉深情的眼神。
“我快到家了,诺,前面那个单元楼,18楼,1818,就是我家。”
这段时间,嘉容发展的很好,当时租下的连宿舍带库房还有店面,早就扩大成了完整的独立销售点。手里有点闲钱,周从仕自然是开始投资,跟吴蛩学着炒炒股票基金,半住半投的搞了个新房子,简单装修一下,便入住了。
“1818,这个号码真吉利啊。”
“那当然,你也不看看谁住!~”
金重言想起刚才吃饭时周从仕点的那一桌子发财菜,心下了然,但还是好奇问道:“你难道是花钱特地买的这个吉利号吗?”
“多花钱买个没什么实际价值的门牌号?!这显然不是我的行事风格嘛。”
“那你还点那么多菜名儿好听的发财菜,你也知道没实际意义啊!!”金重言抬杠的老毛病又犯了。
一路上的交谈已经让彼此更加熟稔,周从仕白了他一眼表示不跟他一般见识,接着告诉了个让金重言一时间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的结果:“这个门牌号是小爷在N城最热的那几天,花了三天两夜窝在售楼处喂蚊子喂出来的。”
“……”
周从仕快到单元楼门口了,金重言突然有一种比较恶劣的想法,要是突然这栋楼点着了,那周从仕就只能跟自己回家了,自己就可以继续跟他说话聊天了,余生说话的样子真的很吸引人,时不时抿起的薄薄的嘴唇,因为思考而微微颤动的耳朵,还有向自己征求意见时潋滟中而略带点儿媚的眼神。
当然,单元楼意料之中的没有自焚,也没有突然发生地陷等等不可抗力事件,金重言终于还得对余生说再见。却看到单元楼里有个男人在盯着他和余生的方向看,金重言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一把拽过余生,一手环着余生的腰,将他带至自己的身前,远远望去就像是在耍流氓一般用另一个手捏了捏余生敏感的耳垂,余生正纳闷怎么这世道连男人也如此容易被骚扰,却忽然又被金重言放开,但仍旧保持着很近的距离,看上去亲昵依然,但在余生看不见的地方,却用口型故意对准江海,示威似的在余生耳侧轻轻扫过一个吻:“我很欣赏你。”
唔,路灯很亮堂,那个人应该是看到了自己的口型,怪不得,骆城东会叮嘱自己不要对余生出手,他还以为是因为余生是个直男,却不曾想竟是这样,那个人,小时候似乎见过,长大了,脸方了,乍看之下也一副成熟男人风韵了,但那个眼神,却一直没怎么变过。是江家的那个孩子吧?!
周从仕隐约听到了……金重言似乎说了“我很欣赏你?!”只是那个“欣”字怎么这么奇怪?而且这句只是客套的话需要弄出那么暧昧的姿势来讲嘛?!
纳闷着告别之后,周从仕一转身,就看见一张冷若胡地玄冰的脸——
江海!?
一年半未见的江海?!
他怎么在这儿?!
他来做什么?!!
他怎么认识这儿的?!!!
他刚才看见金重言对我的亲昵行为了吗?!!!!他会怎么想?!!
他……
他最近好吗?!
第十八章:绵绵
江海看着一年半未见自己日夜思念的人,更瘦了些,更自信了些,眉眼中似有若无的闪过那种成功人士的装逼样,尤其是同金重言那个王八蛋在一起的时候,侃侃而谈,跟记忆中那个“胖手为自己奉羹汤”的余生判若两人。
金重言竟然在余生的耳边说那种话,这是什么意思?看他们俩谈笑的样子,似乎已经很熟悉了吧。余生以前最不擅长跟这种所谓的成功人士打交道,小胖子从外观上就拿不出手,小鼻子小眼的又不会说话,带出去余生拘束自己丢人,所以自己顺理成章的将其藏在家里。没想到仅仅几年的时间,自那次安眠药事件后,余生仿佛大彻大悟一般,每隔一段时间不见,他就越发的修炼的不像样子,是的,不像样子,虽然这样说很欠抽,但江海确实希望余生能保有现在的样貌,以前的性格。
两个人在寒风中做久别重逢状,月亮姑娘很给面子的躲在云彩后面羞答答的围观,许久,周从仕有种感觉,如果自己不再说点什么,这个人,似乎就是最后一次来这里了。
江海则在想,如果自己再不说点什么,余生这货保不齐就当没看见自己直接上楼了:“上去坐坐?”
“不请我上去坐坐?”
江海到了18楼,直奔1818而去,周从仕想着这家伙该不会是个跟踪狂吧,没事儿就在自己家门口蹲点?想着江海没事儿就免费给自己家当门童用别样情绪凝望着1818,心里竞隐隐的有点诡异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