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再看，天色已经渐渐灰暗下来，竹子篮子两个也早都吃完过晚餐，篮子正在水池下游出水口洗碗收拾；竹子也拿着篾条继续固定着新房最后的一面竹墙。肖起若有所思的捧着下巴打量了一通那间新建起来矮上了不少的单层吊脚楼：该说竹子果然是做惯了粗活的么，虽然粗糙了不少，手脚却真的是很快啊，这下只差个屋顶就算完工了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小黑，我下去帮竹子砍竹筒片弄屋顶哦～”

“嗷～？”小黑讶然的拉长了脸：诶，肖起，就让他们自己弄，你陪我说说话不成啊……郁闷的换了个姿势，小黑瞪着憨厚迟钝的竹子下意识的发起了寒气来。

而心里想着早些弄完了屋子大家都能早点休息的肖起走到了竹堆边上，熟练的从竹秆较粗的那头一截一截砍下竹筒来，然后竖直放在地面上，对半剖开……没几下子就利索的弄好了一大堆，不疾不徐的转身有指挥着竹子该怎么搭建屋顶叠瓦片的竹竿架子起来：“不对，你这样会太宽，竹筒瓦片可没那么宽，多加几支竹竿再弄密一点儿……”

天上的云层不单灰暗，还逐渐聚积成了低矮的乌压压一大片，直连接到了天边地平线去，然后猛的打了两个响雷，‘哗啦啦……’顿时就下起了大雨来。

肖起还是头一遭遇上这样急的雨，惊了一大跳，赶忙伸手一把捉了竹子粗壮的手腕就往小楼那边跑，还不忘招呼着抱了干草草料去喂牲口的篮子：“篮子，先别管牲口了，赶紧回来避雨。”

“嗷呜～！”小黑才不管打雷还是下雨呢，鼻子里重重的喷着粗气：‘肖起，松手！’

“啊，什么？”肖起刚刚跑回到小楼的屋檐下，正揉着头发要甩去一身的雨滴；茫然的抬起了下颌往小黑看去。

‘我说，让你松手！你抓着个奴隶不放像什么样子，你回屋里来！’小黑夹杂着微酸的怒意再度开口，催促这肖起上了楼来，才懒洋洋的转开眼珠去瞪手足无措的竹子：‘你还愣着干什么，上外头和篮子一起把牲口都赶去你们那屋的楼板下头拴好了；你们两个今晚就暂时睡在这边楼板下头吧！’

“诶……睡楼板下头？可是外头在下雨啊……”肖起有些于心不忍，牲口也就罢了，让两个大活人去睡三面漏风的吊脚楼屋脚总觉得有些不人道。偏偏小黑极重的又哼哼了一声，摆明了这事没的商量，肖起无奈，只好补上一句：“那个，楼板底下放了挺多干芦苇草叶，你们拿了给自己多铺几层取暖唉。”

‘啪！’小黑的长尾犹如韧鞭一般清脆的敲响在楼板上，闷下大脑袋一口叼住肖起柔软的手掌生生拽进了卧房：‘你这是使唤下人还是伺候主子呢，没你他们还能死了不成？睡觉！’

肖起这才有几分闹明白，小黑这是在吃醋了？摇了摇头，顺从的跟进到屋里，取了搭在竹架子上的巾帕在一面盛着清水的铜盆里浸湿，绞干，俯下身来给小黑擦弄得满是泥土的椭圆蹄子：“行行行，我不管他们了，就伺候小黑你一个可好？嗯……换右边的给我……抬后腿……”

小黑舒服的眯起了眼睛：‘这雨汛一开始，再断断续续下上一整月可就要入冬了，肖起你还不知道吧？’小黑还记得肖起说过他不是这里的人，顺口提醒到。

“咦，这样的呀？”肖起擦完最后一只蹄子，把小黑哄上床榻先暖被窝去，换了巾帕自己走到另一只盆子跟前也把头脸清洗了一遍：“那到了冬天还有雨么？”

‘没有了，冬天山里积雪倒是能够好几尺深。’小黑非常默契的扒拉开折了数层的棉布被子，窝进去给畏寒的肖起暖床。

肖起略做思量，点头，道：“那打明天起，我们可就得趁着这雨停的时候上林子里再多采些蘑菇回来才是；一来这雨后蘑菇长得好，二来到了大雪封山也能多些菜肴，小黑你看呢？”

‘嗯，好啊，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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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着偶尔的雷鸣，淅沥沥的暴雨只下到了后半夜便停歇了，肖起不自觉的蜷缩在小黑怀里闷头睡了个大舒服，直到太阳都晒屁股，才揉着眼睛懒洋洋的爬起床来。大雨过后即便是转晴了温度依然高不了，空气中还带着浓重的湿气，肖起脖子上的皮肤从被窝转而接触到湿冷的空气不禁打了个哆嗦：“嘶～这雨果真下的够厉害的。”

等到起床裹了厚厚的秋袍，手臂上搭着巾帕，一手端着竹筒水杯一手端着装了细盐的小碗走到水车管道口子接水洗漱，肖起这才迟钝的发现竹子篮子两个似乎早就起来干活了。

证据么，完全落成的单层吊脚小楼一座，院墙外侧贴着水渠正在打桩的牲口棚子一间；以及完工正搭在院子晾衣杆上晒太阳的灰布棉被一床，以及正背了一筐子草料要喂去牲口的篮子一名……“篮子，那个，干草先不急着喂了，你牵上牛羊到左边还没开垦出来的田地放它们自己吃野草去，再让竹子看着它们别跑去啃了我的庄稼就成！”突的记起了小黑昨晚提到冬天会大学封山的事，肖起觉得这再多也毕竟有限的草料还是留着以防万一才好，趁着地头里野草没枯，还是先让牲口们自个儿吃草吧，“弄好了你就回来，呆会儿跟我进林子捡蘑菇去。”

篮子闻言赶忙弯腰行了大礼，把刚刚背上肩头的草料连着竹筐一并放回到楼板底下，拿着条细竹秆赶着牛羊出了小院交待给竹子看好了，又小跑着奔了回来：“肖殿下请吩咐。”

小黑完全无视篮子闲闲的甩了下尾巴：‘肖起，我饿了，早饭想吃青米粑。’

肖起只好让篮子自己休息去，自己挽起袖摆立刻转回到小楼去取青米：“青米粑啊，没问题，小黑想配什么菜，鱼片还是鸡肉？反正蘑菇长在林子里也不会跑掉，不急的。”该怎么说呢，肖起对小黑可算得上是有求必应了……

填饱了小黑的胃，肖起这才发觉灶火还是自己刚刚才升起来的，竹子和篮子两个一大早起床干活似乎都还没吃饭呢？皱眉一想，大约没有自己的吩咐这两人似乎不敢擅自做主。没办法了，只好又专程给篮子交待了一遍，让她负责两人膳食，到了时辰该做饭就做饭去；由在稍远处院墙边上新屋子前划了地方让他们自己再起一个土灶自用；还专门分了一只火折子、一碗盐、一袋子青米、半袋子自己今年收获的干玉米粒以及一条牛后腿肉给他们，这才算完事。至于其余的食材佐料，肖起一是还真舍不得，二来这些奴隶也的确不会用，索性作罢。

只是这么一折腾，篮子就有了新任务，肖起今日也干脆不用篮子一道了，背上一个大竹篓独自与小黑说说笑笑的进林子捡蘑菇去了。

虽说秋季落叶又厚了几层，常常得要拿着竹竿拨开遮挡的叶片才能寻见各路蘑菇；不过在这山腰上生活了大半年的肖起对这项工作已然熟门熟路的很了，只花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赶在午饭时间之前背回了满满冒尖的一大篓蘑菇。

将蘑菇交给篮子清洗切片用筛子一一晾晒起来，肖起架起一口大肚的铜鼎倒上七成满的山泉水撒进姜片花椒与野芹段，与一只羊腿，熬上了驱寒的羊肉汤；又把那香菜、藿香、野芹的嫩叶都剁的碎碎的，并辣椒面少许肉油与盐在大碗中搅匀，简单鲜香的羊肉蘸子也备妥了；等到羊肉汤慢慢熬成奶白色，羊腿肉也细软时，往汤中加入一大盆的白萝卜块；最后端出一盘子早餐刻意多准备的一份青米粑重新上火热一下，一顿风味十足美滋滋的午餐就准备好了。

回到小楼的方桌上用饭，肖起一面给小黑布菜，一面细细的讲解起关于石磨的重点细节和构造……

‘嗯，两块石头，一块外头凿成一圈有个豁口的圆盘子用来接磨好的浆，中间留个圆饼子；再凿一块和中间一样大的圆饼子，还要敲一个洞用来漏粮食……就这样？’小黑嘴上大口大口的吃得不亦乐乎，却是还不忘分神听肖起说话。

“不能光做成圆饼子，两块磨盘相接的一面还要互相凿出整齐的磨齿来才行，要不可磨不碎粮食……张嘴，啊～”肖起认真的解释着，偏偏还夹了一大片羊肉裹了蘸料左手接着肉汁给喂进小黑嘴里。

‘唔……好吃，还要～’小黑一口吞下羊肉，讨好的歪着脑袋蹭了蹭肖起的手腕讨食，‘你说的那个磨齿又是什么东西？’

单说还说不清楚，肖起倒捏起一支竹筷沾上些清水，拿出一块灰布铺倒桌面上给小黑比划起来：“……嗯，这里，要这样……中间还得用个结实的铁嗯，青铜棍子串实了，以防上面的磨盘会掉下来……”

小黑认真的听了，问到：‘这样用石头做出来的话可不轻呢，肖起你别弄了，等做好了让奴隶们去弄吧？’

“呵呵～笨小黑，家里这不是养了牛了么？”肖起宠溺的亲亲小黑的额头，答应到：“到时候让篮子缝个结实的猪皮带子给牛套上，让牛拉呢。”

第52章：寻石

既然话说到了让牛拉磨的份上，肖起顺带也就提起要不要画个图纸让竹子下山去订做些犁头之类的工具，以备来年开春的时候翻地耕土，也省的小黑这样贵重的神兽一枚总是帮着自己松土了。

小黑越听越有些吃惊起来：‘这牛原来不光是可以吃的么？！’

肖起掩面大笑：“小黑你特意要了活的牛犊回来该不会就只为了吃新鲜肉吧？我们一路往汶城去的时候，我都远远看见汶城外的田地也是有赶了牛干活的，你不知道？”

小黑脸红了：‘哼，我去关心那些粗活做什么，我给了他们风调雨顺的季候，他们拿祭品伺候我就成了，至于田地里到底是怎么弄的，我可不管。’

“是是是，殿下你老人家那是该食指不沾阳春水的，这回辛苦你给我凿石头，等磨好了面粉，我给你烤蛋糕吃啊～”肖起打趣行了一个不算工整的鞠躬礼，走下小楼打量竹子将牲口棚搭建够不够结实，并接着指导竹子给自己和篮子做一些简单的家具：例如床榻，桌凳之类的物件；再想了想，又回屋找出一匹原本打算做床褥套子的藏青色素面棉布，交给篮子自由处置她与竹子的生活使用。

小黑意味不明的喷了个响鼻，轻巧的从楼板上一跃而下，拿杈角蹭了蹭肖起提醒到：‘肖起，我们这就出去选石头吧，要不然又下雨可就不方便了？’

肖起回想起昨天的那场急雨，赞同的点头：“的确，那我们是去河边还是山崖底下？两边都有不少大石头。”

小黑甩着长尾将肖起拉回到自己背上坐定，不置可否的随便挑了个方向溜达出门去：‘先去崖壁下边看看好了，那边的青石比河滩上的要硬些。’

“哦，这样啊。”

‘那个……肖起，你先前说的蛋糕又是什么吃的？’饱受部族落后餐饮荼毒了数十年的小黑更在意的果然还是食物。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肖起促狭的卖了个关子，这面粉都还没弄出来呢，这就提早把愿给许了，要是做不出来那可怎么办？

肖起这次不敢轻易答应还有另一个缘故，即便是石磨顺利凿好了，这即将连续一整月的暴雨也会让磨出来面浆根本没机会晒干；然后是鸡蛋和牛奶，那两头牛还都是犊子呢，也就只能等到带回来角山羊生了小羊挤些羊奶充数，鸡蛋本来还不算难事，可经过了小黑上回的意外事件，这野鸡都死光了，还没来得及捉新的……唉，这一样一样的，都少不得要干活啊。

‘肖起，你说话越来越奇怪了……’反正现在每餐也都被好吃好喝的贡着，小黑并不着急这个叫做‘蛋糕’的新菜品，只是对于肖起偶尔冒出来让自己听不明白的话语有些晕乎。

“啊，小黑，那块，就那块石头！”肖起一眼就相中了山崖略有倾斜的垂直岩壁脚上一块深灰色横着几条带状白色条纹的半人高大圆石，兴奋的抱住小黑的脖子催促起来。

小黑也不拖泥带水，快跑了几步就稳稳的停在了那石头边上：‘那我就带这块石头回家了哦？’

“嗯嗯！”肖起乐呵呵的点头：“蛋糕暂时做不了，磨些豆浆喝也不错喽～”在心里盘算着拨开留种的黄豆，还能剩下两大口袋挥霍，肖起笑得那叫一个满足。

第53章：家常泡菜

回程的半路上果然倾盆大雨就又下了起来，只是很奇特的雨水总是在还没靠近小黑两米的位置就被一层无形的隔膜弹了开来，肖起一路不由自主的揪着小黑啧啧称奇直到回到了家这才算消停下来。

毕竟是打小就干着粗活长大的，田地边上竹子赶工的牲口棚子已然落成，从马车解下带回来的两匹黝黑骏马以及牛犊和角山羊们都各自关进了三面竹排联墙、一面活板门、屋顶为两层半圆竹筒联排重叠固定略带倾斜的牲口棚；面对如此急雨之下也几乎都没怎么漏雨，手艺学得还挺不错嘛～

进到院里，竹子与篮子都已经安静躲在了自己的小屋里，篮子砌好了土灶正倚在门边接着灰蒙蒙的光线缝着被褥，竹子也手脚不停劈竹拾掇着家具；两人听见声响都抬脸打量过来，立刻就要起身迎接……

肖起三两句的婉拒了两人的迎接，看着小黑把偌大的一块巨石漂浮到了自家的楼板底下：‘肖起，我这就开始凿了？’

“这天阴冷的很，要不还是回屋休息着，等天转好了再来弄。”肖起不太确定。

小黑却兴致正高，推说闲着也无聊，要让肖起搬了竹凳子到楼板下头看自己露一手。肖起一想，的确，反正闲来无事么，还真就搬了凳子放到楼板下头去，顺路还抱了个不大不小的坛子与一些佐料和盐；顺手再烧上一锅开水……

准备一边盯着小黑凿石磨一边也起上一坛子盐水，做泡菜吃。

挺大个的石头临到了小黑蹄下却是犹如嫩豆腐一般，肖起指点几下，小黑一蹄尖划过，立时就被截出整齐光滑的两半来，然后继续凿出雏形，一道一道划出磨齿，留口敲洞，最后从一只形状颇有些奇特也不知什么用途的青铜摆设上拧下一截圆柱型实心棍子充作磨脐子，不多一会儿便完工了。

只是凿了一地的大小碎石与石粉末子还是要留到雨停之后交给竹子和篮子收拾去。

而肖起这边手脚也是不慢，把手边有限的佐料干香料按着比例配好；剁下小孩儿拳头大的一块盐块捣碎了放进坛子里，再将锅里不停翻滚冒着水蒸气的开水倒进坛子，等待晾凉；而后倒入之前备妥的香料，最后添上两勺撇去青米和浮沫的甜醴（等同于粗酿的米酒）扣上坛子的陶盖子；回到楼上取来一个干净的笸箩，一边听着雨声等雨停，一边不慌不忙的挑起蔬菜来。

萝卜，这个一定要，大个的厚厚的带皮削成片晒到收干水分入坛，泡好之后可以直接切碎下饭，小个整个泡老，取出后切片或是切条，酸萝卜清炖老鸭汤想想都流口水；洋姜，这个当然也要，泡好的洋姜完全不像生姜一样会辣，甜脆爽口，很是下饭；洋姜都泡了生姜当然也少不了，切丝切片作为佐料做菜行，淋上熟油辣子行，直接这么下饭吃也行，只是还得挑地里新起的嫩姜才好；说到泡菜，辣椒自然也是少不了的，可惜肖起手头只有干辣椒和辣椒面，新鲜的辣椒错过了季节，很有些遗憾；然后是新近采收的一批蔬菜，大叶的野白菜，厚皮的刀豆（泡刀豆切丁，淋上味精熟油辣子和一点点的香油，这个可是狗狗的最爱啊～），粉红的萝卜缨子……“我说小黑，明儿一早咱们喝粥好不好？”洗澡菜配煮到软糯的白粥，肖起幸福的怀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