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以洋觉得心脏猛地多跳了好几下,他的确不知道,莲说只要装成他知道就好的,看来是没有成功。
夜只是笑着,『看在你连我也同情的份上,我帮你这次,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就是我们交易的时候了。
陆以洋抿着唇,半晌才点点头,至少夜愿意帮忙。
『喂。』夜突然唤了声,看着前方的样子也不像在叫陆以洋。
前方走来一个穿着白色风衣的青年,看起来优雅而温和,他直直走到夜和陆以洋面前才停了下来。
夜动也没动只是侧头跟陆以洋开口,『介绍给你认识,他叫左言,是上面的人。』
听见这个名字,陆以洋又是心里一惊,马上就开口拒绝,「……我不要。」
『什么?』夜难得拧起眉的望着他。
「我不要他,我要大吉。」陆以洋对着夜直接开口。
左言笑了起来,开口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弯下腰看着陆以洋,『我有什么不好,谁告诉你我不能信任?』
「我没说我不信任你,我只是先认识了大吉而已。」陆以洋觉得虽然对初见面的人这么说有点失礼,但是他还是宁愿听莲的话,
「我想要我认识的,我要大吉。」
夜大笑了起来,看着左言很干脆的开口,『好吧,他说了要大吉。』
左言挑起眉来望着他们两个,连抱起双臂的样子看起来也优雅无比。『好吧,看起来我比不上大吉可以信任,要大吉的话要等等
,他没有我这么空闲,时间到了他就会来找你。』
「谢谢你……对不起我那么失礼。」陆以洋低着头呐呐的道歉。
『不用客气,我很高兴有机会认识你,我们还会见面的。』左言笑了笑,也没有理会夜,转头就离开了公园。
陆以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会有机会见到,但还是朝他挥挥手。
『满意了?』夜笑笑的望着他。
「嗯,谢谢你帮我。」陆以洋老实的朝他道谢。
『不用谢我,我说过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就是我们交易的时候了。』夜站了起来,背着阳光的发色像是火焰般的亮红色,陆以洋来
不及有反应之前,他整个人就变成了一团火焰。
「哇啊!」陆以洋跳了起来,还没大叫失火之前,那团火焰越来越小到消失为止,连一点灰烬都没剩下。
「吓死我……」陆以洋拍了拍胸口又坐下了来,喃喃自语般抱怨起来,「要走就走干嘛弄得那么华丽呀……」
长长地吐了口气,至少夜肯帮他了,如果没问题的话,他就能再见到大吉了。
陆以洋想着,到时候他要好好问清楚,那个九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心里列着想要问大吉的问题,拉起包包,陆以洋决定还是再去看看高怀天。
起身跑出公园,却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那团忿怒的黑色烟雾,血红的双眼闪着怨恨的怒火,似乎永远不会停止般的燃烧着。
陆以洋跑到医院去结果扑了个空,护士小姐好心的告诉他高怀天去做检查,大概要等一阵子才会回来。
思考了会儿,陆以洋只把刚刚买给他的点心放在冰箱里,留了字条才离开医院。
等待实在很令人焦虑,陆以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见得到大吉,心里很急却也无计可施。
就在他叹了口气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他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怨气,就在身后不远处。
他怔了怔没有回头,只是往前直走,一直走到离医院好些距离才停了下来,被那种极深的怨恨包围的时候已经没有之前的惧怕,
取而代之的是悲伤和难过的情绪。
他确实觉得害死那些女生的极恶之魂该死,却也觉得他不该遭遇到那些事情。
没一会儿那团黑雾慢慢聚集到他面前,火红的双目依旧燃烧着忿怒的火焰。『我可以杀了你的。』
「我不怕你。」陆以洋伸手摸着胸口的聚魂盒,仿佛无所畏惧的瞪着他。
『不要以为你有聚魂盒我就会投降,我会杀了你周围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你所重视的人,每一个你需要的人!当你只剩下自己的
时候,你就会跟我一样了。』
眼前的黑雾越来越大,就如同他的忿怒一样,陆以洋并不害怕,只是冷静的开口,「这样你就永远也找不到她在哪里了。」
黑雾退散了点,回到原来的大小。『……所以你也一样?你要拿她来交换你 「不是的。」陆以洋缓缓的摇头,很温和的开口,
「我希望让你见她是因为你找了她好几百年了,你的怨恨不停的增加,你不停的伤害人只是因为你见不到她,我会为你找到她,
你不需要再这样充满忿怒了。」
『你不怕我杀了她?』
「你不会的。」陆以洋微微笑着回答。
『你又知道我什么?你以为你听点闲言闲语就能了解我吗!』黑雾一下子涨到五、六倍大,几乎遮蔽了眼前的天空。
「我的确是什么也不知道,我也不了解,但是我可以感觉到。」陆以洋悲伤的望着他,在已经冷静的现在,面对他没有恐惧没有
怒气的时候,陆以洋只感觉到他深切的寂寞和哀伤,被背叛的痛苦和不信。
『我会杀了她,我会杀了她的!绝对!』
极恶之魂大吼着,黑色烟雾像是网子一样整个张开到天似乎阴了下来,然后刮起一阵强风让陆以洋几乎睁不开眼,等风过之后再
睁开眼,他已经不知去向。
微松了口气,陆以洋在路边无人的公车站坐下来,觉得全身像虚脱了一样的累。
最近总在应付这些需要全神贯注的事,也没办法好好的入睡,他觉得自己快到极限了。
『你这孩子胆子还真大。』
陆以洋被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大吉就满脸笑的蹲在他旁边。
「哇啊、你、你们怎么都这么来无影去无踪的,出来不能先通知一下吗?」陆以洋有些郁闷的望着他。
『你真好笑,极恶之魂都吓不到你了,被我这个老头吓到。』大吉笑呵呵的看着他。
「谁叫你要在我好不容易松了口气的时候突然跑出来……」陆以洋扁着嘴开口。
『好好,是我不对,那你找我这个老头干嘛呢?』大吉也在一边的椅子坐下,看着眼前来来去去的车。
陆以洋望着大吉认真的开口,「我想找一个人,听说被你们保护着。」
『那你想找她做什么呢?』大吉也没有问她是谁,仍是笑眯眯地回答。
陆以洋想大吉知道自己说的是谁,「我想让她见她应该见的人。」
『你不怕害死她?』大吉略收了笑容,看起来有些严肃。
「他不会伤害她。」陆以洋也同样认真的回答他。
大吉看起来不太认真的叹了口气:『不会伤害她的话我们又为何要把她藏起来?要是她出了什么错你能负责吗?』
提到这点陆以洋就觉得有些生气,他不太满意的回答:「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把她藏起来,好好让她跟他说清楚,不是比让他
抱着怨恨,几百年来不停的伤害无辜的人泄愤来得好吗?」
大吉的神情看起来很无奈,真正的叹了口气:『他可不是我们的责任,那是下面的问题,我们也曾经合作过的,只可惜不成功,
我们可不想再赔掉第二个韩耀廷。』
陆以洋怔了怔,虽然不是很明白大吉的意思,不过他也没有多问:「……合作不成功总要试第二次第三次呀……不然无辜死去的
人怎么办。」
『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大吉又呵呵的笑了起来。
「那谁可以决定?……那个左言吗?」陆以洋试探性的问了句。
『你以后会知道的。』大吉没有多说,只神秘的笑着开口。『你想知道那个女孩在哪里就是?』
「嗯。」陆以洋用力点点头,「我想见她。」
『那就走吧。』大吉起身,陆以洋连忙跟在他身后。
这一走就走到陆以洋目瞪口呆。
他们一路走上了公车,进了车站,买票上了高铁,这一坐就坐到高雄。
陆以洋有些讶异,但也没有多问,他知道大吉不需要坐车也可以到,仍然带着他老老实实的从路面上走,这点他倒是很感激。
晚上来不来得及回来呀……
陆以洋想着幸好他没有忘记带钱包出门,不然要是回不来,晚上连找旅馆住都没钱。
为了方便跟大吉谈话,他还特别买了对号车票,省得被人当疯子。
「那个……我可以请问一下吗?」陆以洋小声的开口。
大吉笑笑的望着他,虽然没有回答,但也没有说不可以。
「你那天说……我跟高怀天都只能活九年……是真的吗?」
『这个呀……』大吉故作神秘的停顿了下,『的确是。』
「九年呀……好短……」陆以洋瘫在座位上,觉得十分郁闷,「明明春秋拿了十三年来换的不是吗……为什么只剩九年……」
『夏春秋的命的确很有价值,他以为他的十三年可以换你三、四十年,但是他不知道事实上你比他有价值。』大吉笑了起来。
「咦?我?我到底有什么价值?」陆以洋疑惑的望着大吉。
『你的诞生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奇迹。』大吉笑眯眯的看着他,竖起食指小小声的开口,『不要说出去唷,夜以为没有人知道。』
我、我都不知道的事情到底别人是怎么知道的……
陆以洋茫然的望着车顶十秒才回过神来,「是什么样的奇迹?我有什么特殊技能吗?」
『技能嘛……大概是没有。』大吉哈哈大笑了起来,『不过呀,每个人生来都是历经千年百世,不论是我们这种在上面的,或是
像杜槐愔那种在下面工作的都是。』
陆以洋认真听着大吉解释:「嗯。」
『可是呢?你没有前世。』大吉神秘地低声开口。
「啥?」陆以洋愣了半天也不确定大吉在说什么。「没、没有前世……会怎么样吗?」
『当然不会怎么样,但这就是你特别的地方。』大吉望着他的神情突然变得很认真。『你是一个新的灵魂。』
新、新的?新的灵魂?
「可、可是……再怎么新……也迟早会变成旧的不是吗?」陆以洋觉得一头雾水,新的灵魂是怎么来的他都不晓得了。
『这是当然,可是新的是很稀少的,几千年来你是我见过的第三个。』大吉微叹了口气,『下面总是比我们容易先发现你这样的
人,一找到人就先塞进轮回之道,我们想找都找不到。』
「那、那前面两个是?」陆以洋睁大眼睛很好奇的开口问,他不知道所谓新的灵魂有什么特别的,但他想知道之前那两个人怎么
了。
『第一个就是夜。』大吉笑了笑指指他胸口挂的聚魂盒,『第二个呢,就是莲。』
「咦?」陆以洋目瞪口呆,不论是像夜那样,或是像莲那样的立场都不是他想要的。
「我……我只想当个普通人而已……」陆以洋有些惊慌的望着大吉。
『虽然你这么说,可是你现在正在做的事,却不是一个普通人做的事不是吗?』
陆以洋怔了怔,虽然他一直觉得自己很普通,可是其实自己早就不是个普通人了……
「好像……是这样……」陆以洋安静了下来,「那夜……夜想要我做什么呢?」
『这嘛……他迟早会告诉你的,你只要记得你是可以拒绝他的,只要你拒绝他的条件,就可以安安分分的做个普通人了,你真正
想要的话。』大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嗯……」陆以洋默默的点点头,「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不用客气,我想我们以后还会常见面的。』
看着大吉温和的笑容,陆以洋也只回以微笑,没有再问他任何事,他想他还无法一下子消化掉这么多令人惊讶的事情。
就这么一路安静到下车,陆以洋跟着大吉下车出了车站,换了公车再走路,边走边想着大吉告诉他的事情,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大
吉停了下来,陆以洋连忙停下脚步,看着大吉伸手指着前方。『你要找的人就在那里了。』
陆以洋看着前面,一位妇人蹲在地上手上套着袖套,脚上套着雨鞋,头上包着头巾,一身农妇打扮,戴着手套似乎在拔杂草。
往前走了几步,那里似乎是个私人花圃。
「真的是她吗……咦?」陆以洋回头想跟大吉确认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跑得真快……」
陆以洋深吸了口气走向前去,是一个年约半百的阿姨。
妇人感觉到前方有人看着她,抬起头来看见陆以洋,亲切地笑了起来,「迷路了吗?要去车站的话要走那边唷,这里过去只有花
田而已。」
「啊、唔……我是农业系的学生,为了做土壤分析来采样的,阿姨需要我帮忙吗?我很会拔草的。」陆以洋露出他灿烂的笑容。
要认识或接近这位妇人并不难,他想,难的是他来了之后要怎么办。
而接下来,也只能等待。
前后陪了妇人三天,从拔草除虫到播种浇花什么都帮忙,妇人乐得有人帮忙和说话,留陆以洋住下跟她边聊边工作得十分开心。
妇人五十年来都独身,为了带大弟弟妹妹努力工作,没有结婚也没有情人,弟弟妹妹只要假日都会带孩子回来看她,她有着自己
的园艺苗场和许多员工,但只有家门口这块花圃她一定亲自打理,精心种植各色菊花。
「阿姨为什么只种菊花?」陆以洋在第三天终于忍不住问了她。
他不知道那个极恶之魂会不会来,他已经等了三天,高怀天早晚都打电话给他问他是不是平安,深怕自己出了什么事,夏春秋每
天也打电话来骂,问他到底一声不吭到高雄做什么,他知道夏春秋是关心他,也只听他碎碎念完就算了,杜槐愔倒只打过一次,
问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陆以洋沉默许久,老实回答他说自己也不太确定,杜槐愔倒也没骂他,只说要是自己说知道他就要下高雄来拎自己回家。最后只
要自己小心点就挂了电话,声音听起来有点累的样子。
陆以洋回想在韩家那两天,自己哭得昏天暗地没时间注意什么事,倒也还是注意到杜槐愔跟韩耀廷之间有些不对,虽然也没看见
他们在吵架,但气氛就是有点不太对。
当时自己也没能多在意,现在想起来倒觉得真有些不对。
「我喜欢菊花,很奇怪吧?」
妇人回答了陆以洋的话,陆以洋赶忙回神,「咦?怎么会,菊花很美呀,颜色又很多。」
「我也这么觉得,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喜欢菊花。」妇人蹲在地上,把头靠在膝上,伸手拨着小巧的花瓣露出少女般的笑容。「
我常常梦到我在长了整片粉色菊花的草地上奔跑,粉色、紫色、黄色,美得不得了。」
陆以洋知道妇人从年轻到现在都仍然有追求者,但是她从来不愿与男人交往。
陆以洋叹了口气,然后感觉到了什么,他抬头一看莲站在他面前,伸手指着花圃外。
N他侧头往外看去,他不知道极恶之魂在那里站了多久,也许有一、两个小时,或许已经有一、两天了也不一定,他并没有发现
没有了怨气的极恶之魂。
原本浓黑的雾气已经化成淡淡的灰色,火红的双眼变得黯淡,陆以洋望着他感觉到的是悲伤与思念。
「阿姨……」陆以洋回头来,轻轻地唤着妇人。
「嗯?」妇人应了声,也没有回头,只专注的看着她的花瓣。
「你寂寞吗?」陆以洋轻轻地开口。
妇人怔了怔,一瞬间流露出来的是极度的无依感,但随即勉强笑了起来,「怎么会呢,我有那么多朋友,弟弟妹妹每星期都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