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不应裘 上——雾容
雾容  发于:2012年05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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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这小媳妇模样分明跟肖缇是一个样的。”水牛完全不顾别人的唇角已经开始抽搐,径自说下去:“你看这大眼睛,不是跟肖缇很像嘛?”

燕裘微讶,经这提醒,又仔细打量俊秀青年脸上那对大眼睛,这时候倒也觉得像极了,终于释怀。他之前还在自我腹悱,毕竟他助人通常适可而止,从来没有一副帮人帮到底的冲动的热心肠,可他现在为了帮仓鼠医生竟然麻烦爸爸去了……这是哪根筋不对劲了?他禁不住要吐糟自己一把,现在想来,才明白亲切感来自肖缇。终于解开谜题,燕裘老实松了口气,脸上也挂起淡淡微笑。

“嗯,的确很像。”

“肖缇……是谁?”祁允然满心疑惑,愣愣地发问。

水牛可来劲了,滔滔不绝:“肖缇呀,那是我和球球的同学,他也有一双大眼睛呢,个性可温驯得跟小鹿斑比似的,还烧得一手好菜,贤惠极了。我当初就想他若能当球球的媳妇就更好,但那家伙是爱女人的正常人来着,现在也结婚了,还生了一对可爱的娃娃。靠,看得老子那个叫捶胸顿足哇,你说肖缇要是个女娃,能嫁给我们家球球,两个生一对娃娃,那该有多好啊!可惜呀,可惜。”

“爸,我是同性恋。”

“是是是,爸知道了,爸也GAY了,得了,爸不说话,爸回头叫肖缇借娃娃们玩两天,解馋。”

刚刚还兴冲冲的吴水牛立即鼓着气不说话了,阮元沛失笑摇头,腾出手往这长不大的家伙脑门上揉一把。水牛侧眸瞄一眼,表情有所缓和。

燕裘笑容挂在脸上,目光却稍微黯淡,不经意往身侧望去一眼,惊见祁允然愣怔的模样。大眼睛瞪得圆圆,微翕的双唇还真看见两个大板牙,糖果的塑料小棒棒在唇边摇曳,终于挺不住掉在白袍上。

燕裘抑止不了脸颊肌肉的抽搐,立即装做咳嗽侧过脸去偷笑……脑海中浮现正在啃瓜子的仓鼠受惊后目瞪口呆的小脸。

前座的阮元沛和吴水牛交换惊奇的目光——原来球球喜欢可爱的东西哎。

这还真是与外在形象大相径庭的爱好呐!

阮元沛恍然大悟——怪不得燕裘会爱上自己的父亲。

吴水牛大惑不解——那球球过去怎么会喜欢上我呢?

祁允然不知所措——年轻爸爸、老哥哥、男媳妇?!

第八章

车子停在老街一家老旧的小诊所门前,外墙一块木牌已经腐朽,班驳墨迹依稀可以辩别出这是宣传拔火罐的广告牌。几个人下车,燕裘和祁允然在前,得扛上何鸿远的水牛和元沛在后,走向诊所。撩开门帘,凉意夹杂着浓烈消毒药水味扑面而来。室内还算整洁,不过东墙一幅华佗像,西墙一幅白求恩像,北边一扇门,针灸穴位人体模型和骷髅骨标本成了左右门神,更别提各式各样中西医疗器材……混战得厉害。

祁允然自进门后就一直合不上嘴巴,不只因为这诡异的环境,更因为那些正在候诊的病患们,一个个都长得凶神恶煞,有谁不是左青龙右白虎,把人体彩绘发挥到极致的?祁允然自觉进了贼窝,生生地被吓退一步。

然而这些恶人们只朝门边看来一眼,顿即脸色铁青,用惊疑不定的目光打量他们。

吴水牛直接走到有些历史的老式沙发前把何鸿远扔下去,接着朝黑社会弟兄们灿烂一笑,大嗓门扯开来吼:“老子包场,都滚。”

吴水牛外在形象的确可亲,然而他吴副队的名字在黑白两道可是响当当的……二,出来混的都要知道轻易不能落入吴副队手里,否则跟狂人比狂,结果可不是脱一层皮那么简单。

宁开罪原配,莫招惹水牛——这已经是道上默认的安全警句。

余音缭绕中,小诊所门面萧条,老医师,中年医师,年轻医师,三代同时摇头叹息,直呼倒了血霉,竟招这流氓上门来。

有阮元沛和吴水牛亲临,小诊所自然不可以拒绝病患,医师们只想尽快把人治好,送这些神人离开。

当老医师请祁允然的时候,祁允然茫然的目光四处寻找,眼见何鸿远被中年医师和年轻医师架进内室,他立即又移开目光,最后不知怎地就自动对上燕裘的,生根了。陌生的环境让祁允然感到不安,他希望得到一些支持。

燕裘自始至终没有忽略祁允然的一举一动,所以当他注意到祁允然又在看何鸿远,就特别恼祁允然不争气,幸好祁允然还没有傻透得透顶,知道立即放弃,燕裘紧皱的眉心才稍稍放松。

这会儿对上充满求救意味的目光,燕裘脸上也不见笑意,淡漠地说:“你再不合作,我就报警。”

“……”

祁允然怔住了,好一会才慌张地说:“报警会连累到你们。”

感情,祁允然还把他们当成黑社会了。

三人无语。

水牛本来想开口,给阮元沛按了按脑门,就把话咽回去了。

燕裘轻抿唇,接着说:“普通警察还不敢捉他们,何鸿远可不一样。”

祁允然习惯性地把垂在身侧的双手往白袍上搓,惴惴不安地回答:“没有必要把事情闹大,我会合作。”

话落,祁允然握紧拳头,咬紧牙关就要跟老医师走。

就在祁允然转身的一刹那,燕裘又感觉到有些不妥,细细一想,祁允然在某些时候表现得出奇的脆弱,然而在上次车祸事件中的祁允然既勇敢又坚强,还有敢于与何鸿远战斗的行为也不是胆小鬼该有的举动。那么祁允然现在的懦弱是另有隐情?燕裘还不能武断下定论,只是反思今天受伤害的若是肖缇,又或者眼前仅仅是一只吓坏了的仓鼠,自己也应该不吝于给予温柔。

那就……帮帮忙吧。

“你害怕自己进去?”

祁允然正闷着脑袋走,闻言,还走出两步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对他说的,他侧过身,错愕地瞪着燕裘,没能说话。

燕裘则落落大方地迎着祁允然的视线,重复问:“是不是害怕自己进去?”

祁允然先是摇摇头,却因为燕裘瞬间眯起的眼睛而稍微犹豫,又改为点头。

燕裘这才支了支眼镜,面向看傻过去的爸爸和阮元沛,理直气壮地说:“我去一会。”

而后就大步走近老医师和祁允然,那二人硬生生地愣了半晌,才在燕裘催促的目光注视下,匆匆走进另一处单间。

直至门合上,外头呆若木鸡的两座石头人才解除魔咒,顿时面面相觑。

“大夫人,这是咱们家的媳妇了?”燕裘指着门,问。

阮元沛顺着指示瞄向门板,又回过来看满脸惊奇的伴侣,也无奈地摇头:“燕裘的想法,我也抓不准。”

“总之,肯定有暧昧!”水牛不愿意放弃,围着阮元沛团团围,这老爸扯上儿子就免不了神神叨叨起来:“其实祁允然那孩子很不错,虽然是个男孩,但是特有气质,长得也俊,跟咱家球球挺般配呢。反正球球就是GAY啦,他要是找祁允然这样的媳妇,我也很满意。”

这不是事情才起头,热心的老爸已经想好结局了?

可是阮元沛没有伴侣那么乐观,他觉得年轻人的事情他们不应该介入太深,不然更容易添乱,何况……他们的关系是那么的尴尬。

“小子,球球很聪明,他有自己的想法,你就由他去。”

“我也不是要管他,就是关心。”

“球球才刚刚归国,你想把他吓回国外去吗?”

“……好啦,老子不管了。”

“嗯,乖。”

祁允然本身是医生,对黑市医生也有强烈新鲜感,有燕裘护航的情况下,他更加放心成为白老鼠,安心观察老医师,渐渐地纯然的好奇心转化为无限钦佩。这医生虽然不合法,但医术绝对不比正规医院的医生们差劲,祁允然觉得这比起看一盘纪录DVD更棒,获益良多。

渐渐地,祁允然就跟老医师搭上话,热忱的态度也讨得老医师的欢心,一老一少竟然热切地讨论起来了,仿佛已经忘记燕裘的存在。

燕裘就这么依墙而立,安静得几乎与室内摆设融为一体,但他的双目始终注视两位医生,没有放过任何细节。

他没有忽略祁允然此时大方的表现,更没有忽略祁允然偶尔投向他的目光,几乎是一沾即走,仿佛只为了确认他是否还留在原地,而后又继续谈话。除了这一点,祁允然倒是很快乐,很轻松,即使伤痕累累也丝毫不影响心情。

想着,燕裘再次打量为治疗而剥得仅剩裤头的祁允然。这男人的肤色原来就偏白,有衣物遮蔽的部位更加白皙,仿佛轻轻一碰也会受伤似的。可事实证明这只是燕裘的妄想,因为祁允然被何鸿远狠揍了一顿才落下那些伤痕,情况并不严重。老医师说动手的人是个肉脚,所以没有伤着要害,而且祁允然年轻有资本,很快就会好。然而分布在那白皙肌肤上的红肿和紫青色落入燕裘眼中,却十分碍眼。

燕裘是GAY,比起女性的线条,他更欣赏男性的。祁允然再怎么的单薄,还是少了女人的圆滑柔软,多一些棱角,不过这男人的外在已经足够斯文,比一般人白皙的肤色,比平常男性纤细修长的线条,举止谈吐过分文雅而显得格外拘谨,偶尔表现出惴惴的神色,像只胆小的仓鼠。

这样的人,让他想圈养起来,得闲的时候就逗逗,别的人碰也别想碰。

不如,就交这个朋友吧。

“小祁哎,你好歹也是个医生了,再怎么菜鸟也好,看病还让人陪着,要不得。”

没一会儿,老医师和祁允然已经相见如故,成了忘年交,这会儿老医师更没有什么不敢说,决心劝一劝小辈别那么娇气。

祁允然虚心地点点头,轻声应和:“嗯,说的是。”

燕裘眯了眯眼睛,细细打量着祁允然,后者腰板挺直,十指紧紧扣住两边膝盖。

老医师也算注意到了,摸了摸嘴上精心修剪的白须,问:“是不是曾经在医院遭遇到不好的事情?”

这问题让祁允然错愕,他看看老医师,又看看燕裘,不安地用手掌搓着大腿,搓得皮肤都泛红了。

燕裘没说话,老医师更是十分感兴趣。

最后,祁允然低叹,耷拉着脑袋说:“也没什么……只是妈妈把我留在医院,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话落,耳根红透了。

“哦。”老医师应了一声,也没有太意外,他拍拍祁允然的肩膀出言鼓励:“唉,年轻人……也别死记住这些事,来日方长呢。还有啊,会来我这里的人,有谁没有一段辛酸史呢?还不是坚持走过来的?比起那些混江湖的,你很不错了。是不是因为你妈的缘故,你才当医生呢?那她总算还做对了一件事。”

“嗯。”祁允然又抬脸,淡淡地笑:“也是。”

“是个好孩子,以后要是被医院辞了,就来给老头打工吧。”

因为这份赏识,祁允然脸上赧然,又搓了搓腿才轻点头。

燕裘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明白老医师没有恶意,却不想让祁允然在这里受折磨。他擒一旁的白袍披到祁允然身上,再把一侧搁着的衣物塞进满脸错愕的人怀中,才问: “医生,治疗结束了吗?”

老医生瞅一眼燕裘,也点了点头。

燕裘点头回应,转而凝视祁允然,简洁指示:“穿上衣服。”

祁允然直觉地遵从,不一会就穿戴好。

燕裘礼貌地给老医生道过谢,才带人出门,外头的阮元沛和吴水牛见到二人就立即停止讨论,起身迎接。

“好了?”水牛细细打量祁允然,满意地直点头:“很好,很好。”

虽然觉得这举止有些古怪,祁允然还是点点头:“老医师的医术很高明。”

“当然,这是附近最棒的医生。”水牛顺势就伸臂搭上祁允然的肩膀,带着走:“这时候该吃饭了,走,带你去吃好料的。”

“这……”祁允然有些不太能应付这么热情的黑社会,又朝燕裘看去。

燕裘注意到了,抬腕细细一看,搭腔:“嗯,是吃饭的时候。”

祁允然突然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惊得目瞪口呆。

燕裘干咳一声撇过脸去,阮元沛瞟了他小子一眼。

祁允然稍微愣怔,待回过神来已经被带出门外,终于忍不住发问:“鸿……远呢?”

话落,祁允然的视线禁不住往车后箱飘去。

水牛自然注意到祁允然可爱的举动,不禁捧腹大笑:“没有把他塞进去呢,他刚才把脚弄好,就像个傻子似的冲出了诊所,跑得没影了,我们也没有追。”

祁允然白皙的脸色又透明了一些,讪讪地呢喃:“哦,是吗?那……能走路就好了。”

燕裘侧眸打量祁允然的脸,问:“他以前就不会跑吗?”

“啊?”祁允然一时没能代入,愣愣地盯着燕裘。

“那个何鸿远以前就不会逃避问题吗?不会逃跑吗?”燕裘实在不明白祁允然怎么能跟何鸿远在一起,实在不可思议。

祁允然注意到燕裘的不满,大概也知道自己很傻,脸颊晕开尴尬的微红:“他以前不会这样。”

“是你让他没有逃的理由。”燕裘大概想到祁允然是怎么样顺从何鸿远的,燕裘认为在这整件事里头,祁允然该负一定责任,毕竟因为他对何鸿远的纵容和‘溺爱’,才让那个小人更加得志,才会发展到现在的局面。

不过,这也不失为让祁允然重获新生的好机会。

燕裘心中暗暗考虑着给祁允然布置更好的环境,令这个人从更高的起点开展新生活。

例如首先认识爸爸和肖缇。

第九章

白暮很郁闷,而且多半来自燕裘。说道这燕裘,实在是不识好歹,自己虽然对床伴不执着,生活随意,但是至今有哪一个不是他稍微暗示便能到手,甚至主动送上门的?不是他自卖自夸,他的外貌可是人人都夸赞,管那是纯然的赞美或是不怀好意的调戏,总之白暮很清楚自己最大的优势就是这张脸,这身体,也凭着这个他才活到今天。

白暮20岁,正是某些人在大学里为未来铺垫的时候,但他毕竟不是那些周身散发着光芒的宝贝蛋。他不是,20岁至于他,只是生存大挑战的一个里程碑。从记事开始,白暮的世界只围绕着‘吃喝拉睡’转,能管好这些就等于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从学会怎样跟狗抢食到把狗打来填肚子,从乞讨到偷窃甚至抢劫勒索,也曾经拉邦结队小打小闹成了流氓地痞来,白暮打从出生就注定得走上不归路,后来越走越远,不能自拔。

为了活着,更不要脸的事也是做过的,例如出卖自己身体来换取想要的。

第一次好像是13岁,原因已经记不清楚了,总之当时的感受并没有多深刻,唯一令他难忘的是手里攥着的那张大钞。所以,该就是为了钱吧?那以后他就更不在意,他可以随意勾搭任何人,不分男女身份,只要有利可图,或许会因为钱,或许会因为权势,有时候可能只是一顿饭,甚至只是他想那人的身体。

像调酒的功夫,就是他勾搭一个调酒师,要那人手把手教他的。

特别是近几年,白暮越发的漂亮,基本只要他一个媚眼,就没有跑得掉的猎物,更别提不请自来的狂蜂浪蝶。亏他还殷勤主动提出交往,燕裘却拒绝得那么彻底。这燕裘要是直男,要是特别憨厚的人倒也罢,白暮也不挑这种人,可燕裘绝对不属于二者之一,白暮或许就是别人口中的‘贱货’,可他的确有看人的本事,经历千锤百炼的他怎么看燕裘也绝不是什么纯洁的白莲花一朵,这律师倒有可能是食人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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