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药能是甜的?」
见他不信,周呈星笑着倒出一点儿:「你闻闻看。」
带着怀疑的心态凑近一闻,霍非有点意外地看着呈星:「闻起来一点也不苦。」
「放心吧,我尝过,吃着也不苦。」
「你真尝过?」霍非倒不是不信他,只是对中药的认识根深蒂固,没法轻易相信。
「我亲手熬的当然要先尝过味道,不然怎么知道有没有熬坏了。」呈星倒了满满一钵,双手捧起送到他面前,「快吃吧,听说这方子很有效。」
「你熬的?」听他这么说,霍非有点意外,「你什么时候会煮东西了?」
「熬个药而已有什么难的,白天我妈不在家我只能自己动手了。」周呈星笑眯眯地,催促他赶紧趁热喝了药。
霍非顿了顿,然后在他的催促下先用鼻子嗅嗅钵中液体的味道,觉得的确没有中药的苦涩,然后用舌头小心地探一探含进嘴里,眼睛忽然一亮:「真的不苦!」遂放心地一口气咕咚咕咚喝进腹中。
暖呼呼的药汁全进入肚子里,整个人都仿佛重新活了一遭般舒畅,霍非拍拍呈星的肩,嘿嘿笑道:「好兄弟,等你变声了,哥也给你熬药喝!」
周呈星连眼睛都笑眯了,一脸地期待:「我想小非熬的一定比我好喝。」
霍非被他看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嘿嘿。」
瞅一眼时间觉得差不多,就从椅子上站起来:「行了,收拾收拾,咱们到学校去再练练,只有五天时间就要比赛了。」
声音难听归难听,钱还是要挣的!
「嗯,好。」
整个校园就这么大,为了比赛在周末来到学校进行训练的学生使得整个学校看起来比往日还要热闹一些。
参加赛跑的人较多,不过多数是百米冲刺和一些短跑接力赛,但也足够塞满整个跑道了,霍非别说下到跑道上跑几圈,光是站在边上都觉得挤。
「啧,平常跑道空得能长草,今天要想跑个步还得排队。」霍非百无聊赖地趴在围栏看着挤满跑道的各路人马。
「小非,那咱们就在这站着等?」同以往般,周呈星与他总是如影随形的,现在与他的距离相差不到一个拳头。只不过周呈星不像他那般软骨头一样到哪都是趴着靠着,而是双手握住栏杆微微倾着上身依着围栏,悠闲自得地站着,视线多数停留在身边的人身上。
「唔……」霍非搔搔脸庞思考。
「要不咱们去店里转转,最近忙着训练都没怎么去看过,也许进了不少好东西。」周呈星见他一时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便提议道。
他口中的店里,其实就是他与霍非合伙开的一家古董收藏店,才开不到两年。
霍非当初收到父母寄来的一千块,看着信封忽然想到的点子其实就是集邮。收集珍稀罕见的邮票转卖给懂得此道或嗜爱此道的人。
不得不说,这也是托上一世霍非为了挣钱坑蒙拐骗的福。一开始是和酒肉朋友一同花天酒地,后来从一个人那听说有不少人通过卖邮票一夜致富,他顿时有了兴致仔细打听,才知道就和收藏古董一样,又薄又小的邮票真贵起来也能价值连城。最典型的就是一八七八年开始发行的大龙邮票中的万年有象票,已经到了有价无市的地步。
九〇年代初曾兴起过集邮热,没过两年又因邮票的价格一路走跌逐渐消退,但在二十世纪的拍卖行上,珍稀邮票高价卖出时有不鲜,可见珍稀邮票依然很有市场。
了解这些事后,霍非和这几个人一起商量,最后通过找人制造假邮票卖给他人意图大量敛财,最后计划因人干涉而失败,但也因此多多少少了解什么邮票在什么时候是什么价格,又在什么时候价格暴涨。
当初重生一回改邪归正的霍非不会再有心做这种事,但因为有这个资讯,对于买卖邮票,他比别人多了一份先机。
花光所有的积蓄收集他所记得又能买到的邮票,等一段时间价格稍有涨幅通过邮票交易市场卖出他认为收藏价值不算太高的邮票继续投钱买入,由此一来二去,他钱虽没赚回多少,收藏的邮票数量也不多,但收藏的品质足以使每一个行家咋舌。
期间和他几乎是形影不离的呈星自然知道他在干什么,一点儿也没顾忌地把自己所有的钱全给了霍非让他去买邮票。虽说钱没多少,但霍非还是郑重其事地收下,跟个黑道老大一样一本正经地拍拍他的肩膀说:「呈星,以后咱俩就是合伙人了,有我饭吃就绝不让你喝粥,咱兄弟俩一块赚钱,一块吃香的喝辣的,让别人眼红去!」
霍非就是通过这样的买进卖出,不断留下高端邮票积累钱财,在前两年通过卖出一整版的庚申年猴票赚到了整整二十一万元。
霍非知道这版邮票到二十世纪足以卖到百万以上的价格,可现在他急需钱,正所谓好东西用在刀刃上,更何况到了那个时候物价飞涨一百万也才够买一套公寓而已实在划不来。
当然这二十一万要想买当初霍非看中的一大片土地也是不现实的,更何况现在政府握着这片土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有钱也买不来,因此霍非相对理智地用这些钱分别在市区里买了几幢老房子,最后用剩下的钱通过爷爷的帮助开了一家古董店。门脸不大,地方也不是顶好,但霍非就是觉得很合心,他说他感觉这地方有灵气,能给他带来好运。
他爷爷骂他是个小迷信,他吐舌笑笑没反驳。很多事情没经历过,说破嘴人家也不会相信。
只是摆了几个货架放上霍非这些年收集来的大大小小有真有假的古董字画,这店就算开张了。霍爷爷亲手题名柔嘉居。
霍非挠挠头思考半天,不敢班门弄斧,还是得老老实实问爷爷是什么意思。
霍爷爷知道他还小倒也没怪罪,把呈星一块揽过来,仔仔细细告诉他们这个名字的出处。
诗经《抑》中道:「慎尔出话,敬尔威仪,无不柔嘉。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
时刻记得谨言慎行不可随便说话,仪表威严谦恭,看着就使人感到美好愉悦。白玉有瑕疵尚有磨石消去,如果言语出差错,却没有办法可消除。
「记住这句话,能做到这一点,就能使人心柔嘉,无往不利。」霍爷爷摸着两个半大孩子的脑袋,语气沉重,却无不期盼。
霍非与周呈星相对一望,嘿嘿一笑。
店面不大请一个人专门看店便足够了,这人是爷爷特地请来的懂行人士倒也可信不怕他卷东西跑了。因为古董店不同其他,算得上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特例,而且开这家古董店霍非的主要意图还是收藏卖倒是其次,因此他们每个周末只需要去一趟看看有没有什么新货入柜,不过收藏这东西讲究缘分,很多时候一个月没收到一个东西的也有,多数还是他和周呈星到古玩市场淘回来的多。
对于古玩,霍非上一世懂得真不多,这一世开始集邮了才真正产生兴趣,一边收藏邮票一边开始研究这个,经过一两年在古玩市场和书海的熏陶,他买到假货的次数还真是越来越少。
觉得这只是自己一个兴趣顺带赚钱的霍非没让周呈星真正掺和进来,他知道周呈星爱画画,就让他努力在绘画上下功夫,画出一番成就啥的也就不说了,能让他多一个兴趣也好,总比天天跟在他左右啥正事也干不成要强。
周呈星一向奉他的话如圣旨,几乎是霍非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加上他的确挺喜欢画画,二话不说就报名市里某个相对专业的绘画班开始系统性的学习了。在霍非古玩兴趣有所进展的时候,周呈星的绘画水准也丝毫没有逊色。
而一直以来周呈星只要有钱都投进去给霍非买邮票收藏古董,后来即便是赚了也没管他要,完全是任霍非随便处置的意思。霍非又不拿周呈星当外人反正对他来说只要是呈星想要就算自己一无所有也会全给他,根本没想过把两个人的帐一清二楚算出来,以致于到后来两个人花钱用钱已经到了不分彼此的地步,这也是之前霍非说的那句你的钱就是我的钱的由来。
现在听了呈星的话,霍非撇了下嘴,翻过身来背靠围栏仰头望天:「刘叔昨晚上打电话说最近连只老鼠都没进门,去了也是白去。」
想了想,他用手肘捅捅呈星的腰侧:「欸,你不是报名游泳比赛了吗?干脆去游一两圈?」
周呈星耸耸肩:「我想人也不会少到哪去。」
「先去看看再说,就这点距离。」
霍非拍拍他的肩,呈星没有任何异议,说着两人移步来到学校游泳池外,情形和周呈星预计的一模一样。
周呈星默默看霍非,霍非转念一想计上心头,笑嘻嘻揽过他的肩膀:「那就去市体育馆那边的泳池里游,又大又宽敞,包准你游得痛快,进场费嘛就包在哥身上。」
「怎么,舍得花钱啦?」他拍拍胸脯笑得慷慨,惹得周呈星斜眼看他,「虽然进场费一个人才五块,可你在生活方面不是一向只进不出吗?」霍非虽不至于是个铁公鸡守财奴,平常花钱却相当谨慎。
许是上辈子花钱大手大脚为了维持相对体面的生活挣钱无所不用其极,最后落得悲惨收场。这辈子看钱比较重,主要还是因为心理原因,他认为这都是亏欠于呈星的,他自己绝对不能乱花自然是能省则省。
因此这时候听了呈星这话,霍非二话不说道:「也不看看对象是谁,要是花在你身上,多少钱哥也不心疼。」
周呈星脚下一顿,慢了半拍才加快脚步追上霍非,一只手握住他,任霍非怎么使劲都甩不开,索性由着他了。
「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牵手,让人笑话死。」霍非有点无奈呈星这个由小养成的毛病,现在虽然有所收敛,可时不时还能闹上一出,不过多数时候还是霍非由着他,就好比现在。
「笑死更好,这世界倒清静了。」呈星抿唇笑得斯文,可说的话实在太破坏形象,引来霍非白眼一枚。
两人就这么走了一路,好在还都是半大的小鬼,倒也没引来多少人异样的目光。
泳裤是早就备好的放在周呈星背的包包里,交钱进场后,想着既然花了钱就不能白来,霍非也就不怕丢脸了和呈星在更衣室里换上泳裤,脱下的衣服和其他东西一同存进柜子里。
「怎么泳裤你都备了两条?」
霍非在一旁伸展四肢,对正在给储物柜上锁的人问道。
「有备无患嘛,现在不就用上了。」锁了柜子钥匙拿在手上,呈星对他挥挥手,「毛巾拿着,我把钥匙给保管员送去你先去泳池里等。」
「去吧去吧。」
周呈星上身披着一条浴巾走远,霍非把毛巾抛到肩上挠挠后脑勺向泳池走去一边嘀咕:「这小子果然长大了,办事都这么有条有理了,当年一脸傻乎乎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嘛。」
这段时间气温持续走高,因此特地来此泡水的人不在少数,可这泳池胜在够大够宽还分儿童区成人区浅水区深水区啥啥啥的,这么一分摊下来怎么也比学校里人满为患强上百倍。
想着自己的游泳技术,霍非压根没在深水区停留,直接往浅水区去了,要不是怕太过丢人,他其实挺想去儿童区泡一泡的,一坐下来高度刚刚好,大热的天在里面泡水再惬意不过。
所谓的浅水区高度一般在一公尺左右,刚刚好没过霍非的肩膀,小心翼翼走下去后,扶着泳池边缘,就不敢再动了。
受上一世最后死在海上的影响,其实霍非稍稍有点恐水症,这恐怕才是他怎么也学不会游泳的主要原因。到也不是见水就怕,就是进了泳池泡在水里总让他有一种被吞噬的恐惧感,无法放开手脚去游。
不过在热得能烤成人干的天气里,泡在清凉水里的欲望比啥啥恐惧感要强烈,一见到清澈见底微波荡漾的水面宁愿死在里面的想法都有了,哪还顾得上别的。
此刻的他除了脑袋整个身子泡在清凉的池水里正惬意的享受,忽然眼前的光线一暗,掀起眼皮一望,原来是披着浴巾的呈星站在池子边正往下蹲。
「你去那边游别管我,我就在这泡泡。」
把泳池当温泉泡的霍非是一人,泡得实在太舒服,不怎么想动就懒洋洋地指指深水区,让呈星先到那边去游几圈,毕竟是要参加比赛的人怎么也得练练身手。
倒不是浅水区没法游,而是周末带孩子来的人实在太多,浅水区除了年龄稍大些的小鬼,还有陪游的大人,能不挤吗,别说练习了,连能不能敞开手脚去游泳都是个问题。相对的,深水区里小鸟两三只,顶棚的阳光照射下来,还能在荡漾的水面上清楚看见铺在泳池下面每一块砖的纹路。
「那有什么事你叫我。」
霍非懒懒地应了声,看呈星起身走过去,便闭上眼睛慢慢享受起来。要不是周围人太多声音太吵而且必须站着水面没有起雾,看到他这样是个人都不会怀疑他其实泡的就是温泉!
闭了眼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正觉得应该起来去看看呈星游得怎样了,就察觉周围的气氛有些不一样,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不少人围到深水区那边去了。霍非也没多想,从泳池上起来用放在一边的毛巾擦着身上的水走过去。
接近的时候刚好看见呈星正靠着出发台下的池壁休息,一见他便招招手走上池边。
「就这个孩子,刚刚好几个人和他比都没他快,可能是专业的运动员吧。」
「看着也像,不知道是哪个游泳队的。」
霍非听着围观人的交谈声不由停下脚步,再往呈星那边一看,他已经站在池子边正在摘下蛙镜和泳帽。
随着他的动作,无数水珠顺着肌肉的线条从偏白的皮肤上滚过,在脊背中汇聚不作停留地顺着脊柱的线条一直往下流淌,最后被贴身包裹着下身的黑色泳裤打散晕开,在顶棚照射进来的阳光点缀下,是难以诉说的美丽诱惑。
霍非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总觉得有些移不开视线,要不是摘下泳帽后的呈星忽然转过身来寻他,估计他还会在原地傻站下去。
「你小子行啊。」霍非一过去就给了他一拐子,「听到人家的议论没,风头不小嘛,刚刚和人比赛了?」
抽过霍非拿在手中的毛巾擦拭脸和脖子,闻言视线在晃动的水面上扫过一眼,呈星老实交代:「刚才我一个人游得挺好,后来有几个人过来说和我比比,我想知道自己的水准如何,就同意了。」
霍非双眼炯炯发亮:「全都赢了?」
呈星擦干头发,侧头想了下:「应该是吧。」
霍非忍不住给他一爆栗子:「赢没赢你难道都不知道!」
呈星很无辜地眨眼:「刚才我一游完都还没反应过来又有人说要我比了,也没人和我说结果,我怎么知道。」
「算了。」霍非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对呈星这时不时脱线的性格他已经很习惯了才对,尽管刚刚他还认为这孩子已经长大了。「你现在感觉怎样?」
呈星瘪嘴:「累了。」
好几圈游下来能不累吗,和好几个人比赛都能坚持游下来已经算他体力很好了。
一听这话,霍非顿时心疼了,顿时摸摸他的脑袋安抚安抚,说:「那咱们就回去吧,反正也游得差不多了。」
呈星像小时候那样蹭上去,泡过水后又凉又滑腻的身体蹭得霍非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小非,出去后我想吃清真饭馆的羊肉面。」
霍非二话不说,点头道:「行。」
呈星顿时笑眯了眼。
两人一起进了沐浴房,本来是一人一单间,结果周呈星死皮赖脸非要和他一块儿洗,霍非实在磨不过他,同意了。
好在空间比较宽敞,他们还只是十三四岁的少年,塞在小小的单间里也不算拥挤,霍非在脑袋上抹一圈香皂用力搓洗,听到身边清朗的少年声音说道:「小非,这次比赛我要是都拿了第一,你给我个奖励呗。」
霍非洗头的动作一顿,开水冲干泡沫右手一捋,擦干脸上的水,也没多想便说道:「行啊,你想要什么。」
「等赢了我再告诉你。」周呈星笑得神秘兮兮。
霍非似笑非笑瞥他一眼,扳过他的身子让他背对自己:「我给你擦背。」
「嘿嘿,小非,一会儿我也给你擦背。」
两个小子在淋浴房里闹了半天出来换好衣服找到一家清真饭馆各吃下一顿热腾腾的羊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