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谢城洗漱完毕，两个坐下来，似乎是“不计前嫌”异常安宁地吃过早饭，完全是居家的调调。忽然间，中式的早餐，在陈滔看

来也不是这么难以下咽嘛！

谢城再一次住进陈滔家的大房子完全出于意外，完全是因为陈某人软磨硬泡之下的结果。当然也包括了谢城突然搞不懂为什么他

不再忍心对臭小子狠一点的奇怪原因。

临近年关，家家户户开始在一年的最后几天疯狂采购。比如谢城所在的超市也不例外。虽然谢城卖豆腐的柜台并不是什么热门柜

台，不过也会有许多顾客顺道买去一些油豆腐之类的下火锅吃。同时超市的班制不同别的地方，隔天轮班，制度严格。所以在陈

滔给自己也给员工放大假的时候，家里是一个人。他也挺抓住机会献殷情的，大叔上下班来接去送。搞得和谢城认识的一些工作

人员纷纷惊叹谢城其实真人不露相，该不会钓到富婆了吧？每每此时，谢城脸红的和什么似的，真是脾薄的。陈滔看了，不禁感

慨大叔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不过他一个大男人被当作富婆也太逊了吧！

谢城挺特别的，生日竟然是元月一日，也就是阳历新年的第一天。为什么这件事被陈滔知道了呢？缘由其实挺简单。

新年最后一天上班回来，谢城对陈涛说明儿个中午给你做面吧，缘由其实是谢城私心想吃长寿面。陈滔听到一皱眉头，不知为什

么，他从小所有的面食都喜欢完全就是不喜欢中式的汤面，简直就是深恶痛绝。“为什么，大叔想吃吗？”

谢城见陈滔的不悦，也没说什么，兀自管自己收拾着房间。陈滔略带不满地开出了一大条条幅，说明天想吃的东西，新年嘛，大

叔总要迁就迁就他！

“陈滔，明天是我生日，由我一次好吧。”谢城显然也是被陈滔不满以及撒娇的语气弄烦了，忍不住说道。

“哎？”大叔的生日，好巧，竟然是1月1号，暗自懊恼刚才自己的胡闹，“那大叔，明天别吃什么面了，我真不爱吃，我给你过

生日得了……”

“不用了，你不吃，我不做你那份就得了，不劳你破费了。”谢城低了低头，这事儿就不应该让这小子知道，不然又会大动干戈

一番。

“不麻烦不麻烦，大叔明天等我给你过这最最最难忘的生日吧！”陈滔怕大叔念念叨叨不让他颇费什么的，赶紧闪出房间，不留

任何余地。

果不出意料，第二天陈滔就要把他往外拉，说是上馆子，再给他弄个大蛋糕好好庆祝下。谢城死活不肯。元旦，餐馆里人多得不

得了，也贵得不得了，犯不着为一个十几年不过生日的他花这么大劲。每年生日，他总是自己为自己烧一碗面，足矣。

无奈大叔的坚持，让陈滔最终妥协，傻傻地说，要不大叔我给你做，蛋糕我绝对比你会做！

谢城想到陈滔上次来他家时所发生的惨剧，完全把放心他进厨房，可难得能在大叔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不被看贬的陈滔还是下定决

心跟进厨房，在橱柜里掏出一套常年不用的制作蛋糕专用机器，以及那台买来根本没用过的烤箱，今天可以好好露一手了！

33.

陈滔家的厨房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陈滔一大老爷们儿本着“君子远庖厨”的思想，从没有打过去破坏厨房的念头。而就算用得

到家里的厨房，也是大叔一个人在那头捣鼓，寂寞得很。

所以现在这样其乐融融的场景真的不多见。谢城还是老实的切菜，下面，挺简单，面是他昨天特地准备的，防患于未然。而陈滔

呢，则是完全陶醉在展示“自我才艺”之中。就连沾了满脑袋的奶油椰未察觉，那还有企业精英的样子。

谢城看着对方一副小孩子模样，不觉好笑，不会做还偏要逞强，真不知道他做出来的生日蛋糕是不是给人吃的。下了面，等煮熟

的间隙，谢城还是忍不住那布巾替陈滔擦掉脸上粘糊糊的奶油，这家伙迷糊的时候还真乖巧，不想露出两颗虎牙到处咬人的打老

虎一般不怒自威。

陈滔也傻傻地享受大叔的特殊服务，忽然觉得特幸福。不过事实证明陈滔虽然做蛋糕的过程颇为艰辛，可味道还真不错，果然是

和洋鬼子呆久了的人。不知怎么的，陈滔还变戏法似的替大叔点了生日蜡烛，小时候，谢城也没这样过过生日，别提有多感动，

就差出现一个老男人老泪纵横的模样。

当然，在陈滔看来，这长寿面还是和一般的汤面一样，胀得人胃不舒服。话虽如此，大叔做的面还是一如既往的符合他的手艺，

都说境由心生，偶尔让他吃吃这种东西，也不是什么令人受不了的事情。

酒足饭饱之后，大叔搓搓手，憋了好久对陈滔说了句感谢，也被陈滔说什么“和他还客气什么”之类的话给搪塞了。不过客套虽

然客套，隔阂算是消除了一大半。

日子进入一月，就走的特别快，哗哗地过了好几个节日直奔中国人最传统的节日──春节。在这几天的日子里，陈滔和谢城住在

同一个屋檐下，双方并不过问过多关于对方的私事，但也能相扶相持，合作默契，感情持续升温，不，在他们看来是友情持续升

温而已。

在这期间，谢城也没看见前些日子一直住在这儿的外国人，也试着问过陈滔，陈滔每次都是以一副要吃了人的模样，狠狠磨牙：

“那小子若还敢回来，我定拔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好不生气。不过如果谢城知道人家小子是出去和情人有说有笑恩爱异样

的话，估计也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今年春节来得比较晚，二月初。几乎所有的上班族都享受到了国家放春节长假的优惠，纷纷趁这个假期好好休养生息。当然本着

中西结合的陈滔也趁机再次给自己也给员工再次放假七天，一点也不含糊。

超市这种大众服务业当然和一般的办公室上班族不一样，本是为了三工资也得加班，不过这时候请假，上头也不会这么为难下面

的员工。谢城每年总是标兵似的上好每一班，说不定还会兼兼别人的班。反正他也孤孤单单一个人，让别人回去和亲人好好团聚

七天，回老家的回老家，陪妻儿的陪妻儿，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这次陈滔倒是硬要让谢城请假，谢城说为什么，陈滔也只是说“看大叔太累，放假就得好好放，干吗这么累着自己？”谢城

没大声，身体上的累说不上累，最怕的是心灵上的累，好像什么东西都波动不起心灵的涟漪似的。

谢城后来也有问过陈滔为什么一定要让他请假，心里估摸着是这大小孩一个人耐不住寂寞。陈滔好不容易憋出一个像样的答案：

“大叔，过年难道你不用回家和亲人团聚吗？”谢城听了脸一下就冷了下来，家，这个字在十年前看来还是一个避风的港湾，在

十年后看来是何其的遥远。

“我回不去了？”

“哎？”在陈滔眼里大叔一直是冷冷淡淡的，从来没有巨大的情绪波动，唯一一次还是在那个说不清楚的醉酒夜晚。可是这一次

，大叔在他面前赤裸裸地展现出无比的落寞，是从来没有过的。他用他的好口才，旁敲侧击的试探过，得到的都是“吃铁板”的

结果，无论说什么，大叔都说没事儿，不想回去之类的，搞的好不容易热络起来的气氛又变得很没趣。

直觉告诉陈滔，大叔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比如家人，比如那个一直说长得像他的弟弟。

34.

谢城说了不回去，陈滔也不好老题这事儿。不过，还是软磨硬泡的让大叔把假请了。所以这是几年来谢城第一次放这么长的打假

，谢城自己倒不兴奋，陈滔却心中一阵窃喜。

当然说道过年陈滔也没想着要回去，千里迢迢地回国，说不定也见不着自己父母几面，何必这么来来回回吃力不讨好呢？还没想

好怎么过的陈滔自然得好好计划着这个新年的度假计划，当然最好能挖出大叔的秘密啦。

年三十的晚上，吃团圆饭是必然。陈滔想着两个人的团圆饭是不错，大叔手艺这么好，不下馆子也值了。他们本来就不是南方人

，没有下饺子的习惯。所以下午就开始准备的一顿饭，虽然缺了些特色，总之是丰盛了得。

而不速之客恰恰在这么气氛融洽适合发生些什么的时候翩然驾到。陈滔乐呵着去开门，傻愣着看着人家过年还来打扰，而且好长

时间没出现在他面前晃悠还不滚回美国去的Tony！在他旁边，还大剌剌地出现了一个男人，一副冷脸地看着他，仿佛他才是这屋

子的主人。

“你来做什么？”陈滔被气道暗伤。

Tony用那蹩脚的中文说道：“你们过年不都是要团聚的嘛，我特地跑过来怕你寂寞，大家一起过热闹……”话还没说完，就背身

面的男子铁肘子狠狠地捅了一下，看来是个醋坛子阿。

陈滔没心没肺地看可恶的某人低声下气的样子，顿时觉得旁边那个男的看得顺眼多了。

“我说你这么怕我们打扰，该不会是我们打扰了你们的二人世界了吧，怎么想通了，被哄回来了？”

陈滔也毫不客气地给了外国佬一个响栗，搞得后者哇哇大叫。“我说……不管我事啊，你自己心里有鬼好不好，要不让我们进去

看看不就的了，看看你有没有金屋藏娇阿！”

“你……”

陈滔余光瞄到那个叫陈文的男人还是冷冷地打量着他们两个嬉笑怒骂，当然满脸的醋意还是很明显的。呵呵，Tony那小子赚到了

么，这次。不过这家伙，看来也和他一样是个冷看他人的人，嘿嘿，某某人就算你好运也有的受了。

陈滔虽然挺能打得，可人家美国人块头大，人高马大，三两下子就“闯进”了门，这不，大叔刚刚系着围裙把菜从厨房里端到特

意收拾好的大餐桌上。看到陈滔身后跟进来的两人，脸色立马变成了菜色，本就不怎么笑的那张脸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叫外人

看了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哭。

人来了总不能赶走，纵使谢城心里再不舒服，纵使那天晚上一幕幕又不住地浮现在眼前，他又不是主人，没办法赶人。人家可是

臭小子的铁哥们儿。还有那个男人……他不会觉得别扭么？

好在有某人独特的美式幽默，一顿本来气氛和和美美的团员翻不至于太糟糕，就连一向冷淡的谢城也“不记前嫌”，听着别人夸

他手艺好，还是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大叔心里没疙瘩，陈滔就放心了。一旁兀自吃饭的另一个男人，心里也打着小算盘，还真看

不出这个朴实的有些笨拙的中年男人，有这等手艺。不是说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一个男人的胃么，他是不是也该学学，

去牢牢绑住某个花花公子。

中国人过年，必做的一件事，就是看春晚。纵使它多无聊多虚夸，也有前仆后继的人“死”在这上面。这当然就包括了两只从小

长在国外的男人，呵，还看得津津有味。收拾好一切的谢城看看这两个大小孩，还是欣喜地笑了。似乎只要心里不怎么芥蒂，他

们都是好人。在厨房里忙活了半天，没发觉一道身影已悄悄潜入，在他身后发着愣。等谢城转过来，才意识到。

“哎？陈先生？”

“哦……打扰了。”

“有事吗？”谢城想着自己应该还这位没什么大干系吧？

“你……你和他是那个关系吧？”

“哎？”谢城理所应当被问得莫名其妙。

“这么说吧，你还介意我们的事吗？”

“我……”刚还想说可以考虑着放下芥蒂，这男人怎么就又犀利地提起了呢？

“你是因为他的陈滔的关系吧？”

“哎？陈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我看你是故意装不知道吧……”陈文有些玩味地笑道。

35.

陈文的一席话让谢城有些莫名奇妙，春节晚上愣是被搞得有些失神，对人际关系有些迟钝的他，也算察觉到了一些端倪，他和臭

小子的关系，还真微妙。

收拾完厨房打算端些水果出去招待客人的谢城发现刚才和他讲了一袭莫名其妙话语的男人正半推半搡的催着那个行为举止怪异不

过还傻气得可爱的外国人赶快离开，下边应该还有活动。而后者哇哇大叫，“瞧瞧电视上那个东北银多么搞笑啊，你看那人

piapia的……”语调怪异夸张，搞怪的本领可真不是盖得。谢城不禁真的想重新看待这两个男人，或许他们真的感情很好呢。

冷静的男人对他们说了抱歉，就揪起Tony脖子上的围巾，一把拉走，豪不废话。陈滔关门之后无奈地朝大叔笑笑：“他们就是这

样，你别介意啊。”

谢城耸耸肩，示意他确实可以释怀。

陈滔眼！辘转了转，这两个家伙真是破坏了他的好戏，不过，为时不晚呐！

时针与分针的夹脚已经走到了60°，再过两个小时，新年的脚步便会大踏步地走进人们的生命里。屋外的烟花声已经此起彼伏。

这里是城郊，住的人少，可是远处的烟花依旧茂密地盛开着。透过陈滔家大大的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陈滔匆匆跑上楼去储藏室里拿出个大黑袋子，里头是前几天买的烟花，“大叔我们也出去放烟花吧！”

谢城笑笑，这些家伙还真是没长大的孩子，便穿上大衣尾随着出去了。

外头风不大，老天真是照应，给了节日这么个好天气。陈滔点了礼花，立刻跑到大叔身边，然后看礼花如大炮一般轰轰作响，在

天际留下绚烂的色彩。谢城只是在一旁淡淡地笑着，小时候不懂事，拿着劣质的鞭炮玩，差点没把自己炸成残废。后来过年他也

不敢放这玩意儿了，不是因为他怕了，只是家里没钱，没钱买安全的礼花，每年过年，他只会干巴巴地羡慕村里有钱的孩子。后

来年纪大了，就没有这种小孩子的癖好。今天看着陈滔兴奋的模样，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开心快乐的时光，虽然穷，但和家人

在一起的感觉总是最好的。

“呐，大叔发什么呆啊，快过来，这给你，你也高兴高兴！”手头上被陈滔塞了一大把烟花，便又跑去燃了个大炮竹。此起彼伏

正聋发聩的喜庆身影就从耳里传到了心里，从手心袭转过来的一丝丝体温，也觉得格外的热乎。

“大叔大过年的别想写有的没的阿，发什么呆呢！”转眼间刚才的爆竹已经燃尽，陈滔看依旧再发呆的谢城，塞了根已经在燃放

的仙女棒在大叔手里。

感觉到光亮和绚丽，谢城才开始好脾气地如同小小少年用它划下一个个圈圈，小时候或许总有着这样那样美丽的袭击吧。可是幸

福总像这花火太美丽也太短暂，太生动也太虚幻。

快十二年，谢城说要回去等新年的钟声敲响，陈滔也了了呵呵的哈了口气，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屋外已经是烟花连天，伴随着浓

烈的火药气息，火热得很。12点一过，大地更是异常得热闹，红红绿绿的被染了一片。又过了一年啊，谢城对这窗外的美景不禁

感叹。又老了一岁啊，不知还要过多久，他才能离开这寂寞的世界。他是个软弱的男人，苟且得活在这个世上，一个人也好，得

过且过，混完这一生而已，从亲人离世之后开始，波澜不惊的日子告诉他他的余生似乎就是如此尔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