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他们两个都离开，那个四五岁的幼童便又出现在原梓挑选的那个房间里。他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房间，大大的眼睛里闪过寂寞苍凉，但很快就化去了，只留下满眼的平静。

“唉，都走了，这两个人也真是的，连一声道别也没有，真是没有礼貌，好歹也在人家这里呆了三天，拿走了两样不错的东西啊。”

“不过，那个柳什么的还真不错，这么刁钻的问题也能答道那么多，早知道我就去他那里看好了。唉，谁知道这次文试居然要比武试精彩，还真是失策啊。”

抱怨了这么两句，他就消失了。若是柳青岚他们两个在，定然是要在心底喊上两句冤枉的了。这三天他们都在修炼，被他叫醒以后，放好盒子还没喘过气来就被他送走了。

一阵白光闪过，鹿鸣阁的那个亭子里便出现了两个稚童，他们已经失去了意识，倒在地上。一直在关注着这个亭子的议事大殿里的诸位长老瞬间便察觉到了他们的出现，很快天慎长老就赶到了鹿鸣阁，而其他的那些长老也都各自离去了。

按照宗门规定，进入那个地方的弟子可以在筑基以后挑选任意一位掌峰长老拜入其门下，而无论是谁，除非那名弟子自愿，谁也不能用任何手段强迫他们说出在那个地方的任何经历，否则将会被封闭修为，流放到其他星球。

鉴于这样的规定，而且以往也有处理这种情况的经历，所以诸位长老也很干脆地按照旧例来处理了。这两个弟子，一个是天慎长老的族中后辈，一个是天慎长老弟子的亲弟弟，由天慎长老来处理这件事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天慎长老招来了柳青珏，让他把柳青岚带回他的院子，他自己则带着原梓回了原梓的院子。

柳青珏虽然知道自己的弟弟不会有事，但当看到躺在床上的柳青岚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跳，待到天慎长老说明他弟弟只是昏睡以后才松了一口气。

即便如此，他也还是呆在柳青岚的院子，等着柳青岚的清醒。

于是，当柳青岚从黑暗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看到他的兄长站在他的床边，脸有点黑。

“你终于醒了。”

12、探秘鹿鸣阁（终）

柳青岚被柳青珏整整训了一个半时辰，又被塞了一大叠的传音符，才得以松了一口气，可是自家兄长这关是过了，但父母也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

在柳青岚悲痛的目光中，柳青珏慢腾腾地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一张传音符，递给了柳青岚。柳青珏甚至体贴地替他关上了门，自己回去了。

柳青岚盯着自己手中的那一张传音符，着实是不敢撕开。虽然这一次的准备极为妥当，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但他不敢这样对父母说。他才离开家一个月不到，就出了这样的事，他整整六年时间维持的乖小孩的形象啊，就这样没了。但他不后悔，不后悔这一次的行动。

深吸一口气，他终于伸出左手，撕开了自己手上的那道符。

“岚儿，你才进入宗门这么几天时间，就把我们的话都忘光了吗？无论是在哪里，都要小心谨慎，不能大意。宗门虽然比外面安全，但也没有安全到哪里去。……你可不能再这样做了。”

品质优良的传音符里轮流传出父母亲的话语，整整两个时辰的时间，整个卧室里都是他们的声音。声音里的担忧责怪清晰可闻，直让柳青岚喘不过气来。

“我们也知道，修士总有一天是要直面生死，但你还那么小，作为父母的我们希望你能晚一点面对那样的状况，却又担心会害了你。你向来很有主意，我们知道，我们也不想要一直拦着你。所以，不要怪我们这么唠叨。……你跟着你兄长多学一点吧。注意身体，好好休息一会吧，你也累了。”

柳青岚静静地听着父母的责怪，心中安宁。是他思虑不周，忘了自己现在不过只有六岁，累的父母忧心。

原梓也已经醒过来了。他面对着的却是天慎长老。

天慎长老既知实情，又知此行确实没有危险，便也不多问在那个地方中发生的事，只是关心了两句他的情况后便告知他宗门的规定，让他自己与柳青岚讨论。

原梓看着天慎长老离去的背影，没有说话，只是自己想着自己的事情。

他尚在襁褓之时便父母双亡，与祖父生活在一起。祖父资质低劣，是金木水火四系灵根，修为低微，年近八旬仍只有炼气六层的修为，父母资质也不太好，又英年早逝，留下的东西不多，他们的日子过得不太好，但纵使再受族人欺凌，祖父还是尽他全力地为自己积攒点东西，以备日后修炼所需。

一切的转机出现在他周岁那年，在那个测试灵根的仪式上。

这个世界的人身上的灵根会在周岁之时彻底地稳定下来，所以，若是有能力的人家，都会在自己的孩子周岁之时替他检测灵根属性，以便早早地为他们做准备。

周岁那年的测试仪式上，除了族中例行的长老前来为他检测灵根，没有一个人前来观礼。火系单灵根的资质让他得到了族中的重视，但毫无根基的他还是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失去一些应得的东西。

记事极早的他自然知道，想要的从来只能靠自己去争取，所以他从来没有放弃过一个机会。这一次收获不错。不仅是得到了一套稀有宝贵的功法，更重要的是那柳青岚，他是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错过了是很可惜的一件事情。

他永远记得，那年寿元将尽的祖父用他那双瘦骨嶙峋的手拉着自己，无神的眼睛努力地望向自己所在的方向，叮嘱自己一定要找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这样的朋友才能成为并肩同行的伙伴。

那柳青岚资质比他还要好，人聪明不冲动，有见识，修行认真，不是一般的小孩。就他好了！

这样想着的原梓慢慢地睡了过去，虽然是刚醒来不久，但三天日夜不休地修炼那部功诀，还是过度地消耗了他的神识。

第二天，已经逃了几天授课的柳青岚和原梓早早地就到了鹿鸣阁的院子，等待着授课修士的到来。

从出了自己的屋子以后就被王渊缠着的柳青岚踏进乙班的屋子坐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围在自己身边的同门吓到了。

一双双黝黑的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柳青岚，希望他能就这几天没有到鹿鸣阁来这件事做出一个解释。

“授课修士说你回家一趟了。哎，你家里怎么了吗？”陆志凑到他的身边低声问道。听到陆志这样问，那些同门也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鹿鸣阁中乙班的同门大多都是从小便开始修炼的，纵然有像王渊那样的同门，但在乙班中只是占少数而已，对于温亦真人那样从头开始讲授的课程不太重视，但又不至于说要到不来听讲的地步。他们都不笨，怎么可能愿意因小失大。可他们这样的年龄，也正是贪玩的时候，虽然不能故意不来听讲，但见有同门能不来听讲还是有一种羡慕的感觉，想要知道一点什么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也没什么的，就是我感觉到最近好像要突破，便想着要回家一趟罢了。”

“啊，你最近要突破了吗？真是恭喜你了。”

“要突破了啊，这样说来，我最近好像也有这样一种感觉诶……”

“真的吗？真的吗？你也要突破了？那你是不是也是可以回家一趟？”

“唔，还真的是想回家啊……”

一群的孩子就那么从柳青岚为什么没有来鹿鸣阁听讲的话题转到了修为的突破，又转到了回家见父母，最后到鹿鸣阁的铃声响起的时候，他们已经说到了什么时候到谁家里去看什么好东西了。

柳青岚从最开始的时候说了两句便停了下来，一直就那么听着他们在那里将话题扯到了天边去。

说到临近突破，并不只是柳青岚找的一个借口，而是柳青岚他自己想要把自己的修为慢慢地提上去，这一次的机会难得。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他在那个地方得到的是什么，这样便能为他修为的提升找到掩人耳目的办法。

从他醒来到现在，没有一个长老来找他，一切都很正常，甚至连他不到乙班来的理由都帮他想好了。他不相信那些对宗门掌握度极高的长老以及掌门会不知道他们两个的行动，既然没有人来找，那么便说明了这次的行动他们是知道的，甚至是允许的。

那个地方的那个人说，他的资质甚至比原梓还要好。他对那个原梓是不太了解，他知道他是原家的旁系族人，知道他是天慎长老的后辈，知道他是火系单灵根，知道他只有九岁，知道他的修为是炼气第九层，但也就这么多一点。虽然只有那么一点，他也相信他不会说出去。

可柳青岚既然想要和他做朋友，便要对他坦承，即便有些东西不能说，但也不能存心欺瞒。更何况要维持一段友情，必然要让两人在某种程度上同在一个高度，方方面面都相距太远的两个人，是不可能拥有一段长久的友谊的。

温亦真人在乙班的屋子里授课的时候，柳青岚习惯性地盯着屋子墙壁上挂着的那些祖师画像。没办法，那段时间太疯狂了，现在结束了还一时回转不过来。

突然，他瞪大了眼睛。慢悠悠地伸出手擦了擦自己的双眼，他再仔细地看那些纹路。

这些纹路变了，不再是他们先前找到的那一种文字了。这些纹路虽然依旧符合画像绘画风格，也符合这些衣饰纹样的构造以及演变，但却变得毫无规律可言。

他们的猜测没有错，那么下一次，其他人想要进入那个地方，只怕只能靠自己慢慢地找了吧。

柳青岚想了想，也没有再理会这件事情。既然已经结束了，那么接下来的事自然就是后来者他们自己的事情了，他们没必要操心这些。他闭上双眼，开始像最初到鹿鸣阁来听讲的那样，冥想。

授课结束以后，柳青岚在乙班屋子外面见到了原梓和王渊。

在自己的院子里树下的那个石台旁边坐下，待到宁越送上了灵茶与糕点退下，柳青岚习惯地设下隔音阵以后，王渊便迫不及待地发问了。

“你们两个究竟到哪里去了？别说回家去了糊弄人的话来糊弄我。快说，快说，你们究竟到哪去了？”

柳青岚与原梓对视了一眼，颇有点无奈。

“这个我们不能告诉你，宗门有规定，除了进入那个地方的弟子外，里面的事情谁也不能说。”

原梓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说。

“怎么会这样子？”王渊哀叹不已。

“嗯，天慎长老是这样跟我说的，他让我告诉你一声。”看着柳青岚带点疑惑地望向他，原梓点头，肯定道。

“他说，我们可以在离开鹿鸣阁以后在宗门中随意挑选一位长老拜师。这也是宗门的规定。”想了想，原梓干脆地又加了一句。

接着便听到王渊更加用力的哀叹声。

“怎么会这样子。不行，你们得请客。”

“谁让你自己不去的。况且，我最近没空，还得闭关寻求突破。”柳青岚装作若无其事地答了王渊一句。

原梓听了这话，心中一动。

“你要快要突破了？”

柳青岚点头。

于是，这天的谈话是在王渊的哀嚎声中结束的。

13、流年

鹿鸣阁的规矩极像柳青岚第九世轮回所到的那个世界里的书院制度。当然鹿鸣阁的休阁时间要比那些书院的时间长得多。鹿鸣阁每五日有一天休息日，是让阁中弟子用来整理自己这五日所见所闻，顺便修炼。一个月结束以后，下一个月便是弟子自行修炼的时间。如此半年以后，便是鹿鸣阁休阁的时间。毕竟，除了阁里的弟子需要时间修炼以外，授课修士也是需要时间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的。他们身为金丹期的修士，自然是需要更多的时间去修行。在鹿鸣阁闭阁期间，阁中弟子可以随意安排自己的时间，宗门是不会干涉的，自然，他们若是愿意，也是可以到宗门的内事阁中领取任务。

第一年，鹿鸣阁是在这样一片轻松的氛围中过去了的。年末鹿鸣阁闭阁以前，整个鹿鸣阁中弟子，修为最低的也到了炼气三层，最高的已经到了炼气十一层。

柳青岚坐在自己院子里的那个亭子里，轻轻地拿起桌子上放着的茶盏，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灵茶。

他的身边没有人，原梓已经筑基，有了自己的洞府，如今还在他自己的洞府里修炼。王渊，他转头看了看王渊的屋子，摇摇头，终究是难以走到一起。

王渊出自小山村，金火双灵根，资质很是不错，修炼也很用心，所以他的修炼速度在与他资质相似的人中算是上等。他们本来可以成为好友的，只是，他终究是难以忍受他与他们两个之间的修为差距，三人越走越远，如今也只能算是点头之交罢了。

八年过去，他如今也打算筑基了。筑基以后，他也会像原梓一样离开鹿鸣阁，搬出这个院子。想想还真是有点不舍，他在这个院子也呆了有八年时间了。

第一年还好，他们从那个地方出来以后便与其他弟子一样过着正常的鹿鸣阁弟子生活。他、原梓还有王渊那时交情是真的不错。

那一年，他的修为有所突破，从炼气第八层进入到第九层，加上他们去过了那个地方，他顺势让自己的修为连续突破，定在炼气第六层。原梓的修为虽然没有提升，但是柳青岚能感觉到原梓的灵魂正在慢慢的发生变化，一点一点地变得强大。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没问，但他可以猜得出来大概是在那个地方得到了些什么。王渊则是由一介凡人到达炼气第三层，没有家族支持，仅靠宗门，到这个程度也算是不错的了。

第二年，鹿鸣阁开始实战授课。阁中弟子年满十五岁修为至炼气六层以上的可以在接引师兄的带领下外出完成任务。

宗门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们这些没有经历过修仙界尔虞我诈的弟子见识到修仙界的残酷，以免将他们养成不知世事的大少爷，最后在外面被人轻易算计。

宗门成功了。

第一批外出的阁中弟子离开时兴高采烈，归来时心事重重。显而易见，这些弟子是在精神上收到了巨大的冲击，一时难以恢复。

阁中未外出的弟子也被吓到了，四处探听之下，他们很容易便得到了答案。于是，他们学会思考，开始长大。

柳青岚纵使一直专注于冥想，但也注意到当时阁中低沉的氛围。他仍记得当时的他只是低低地叹息，而当时的原梓，似乎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吧，带着满满的恨铁不成钢。

想到这里，柳青岚的脸上也不由有点惆怅，但这点惆怅也很快就消失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慢慢的，阁中的诸位同门也已经习惯了面对外面的风风雨雨，他们开始学着自己去解决针对自己的攻击和算计。他们或许狼狈而归，但毕竟安全，因为他们是鹿鸣阁的阁中弟子，他们在进行着实战授课，所以，他们的身后有宗门高人暗中保护。

一年又一年，除了自己十分信任的人，他们不会再让人看到他们真心的笑容，无论对谁，他们都抱有那么几分警惕。

到鹿鸣阁的第五年，他与原梓先后踏入炼气十二层圆满境界。不同于他的掩盖修为，原梓在众人眼中是他们这一届鹿鸣阁中最早进入炼气十二层圆满之境的弟子。当时，他对外显示出来的修为到了炼气期第十层。

他们本就是宗门大力培养的门内精英弟子，所以，原梓很轻易就从宗门得到筑基丹，顺利筑基，离开鹿鸣阁。纵然他们两个可在筑基或离开鹿鸣阁后自行挑选宗门一人拜师，而那人不得拒绝，但原梓还是没有选择师父，而是在莫天峰的范围内选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地方作为自己洞府，在天慎长老的指导下修炼。

他一直猜测原梓其实另有传承。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的猜测也没有瞒过原梓，而原梓虽然没有承认，可他也没有否认。

他自己虽然已经是炼气十二层圆满境界，但他还不想就此筑基。因为他目前对外显示的修为只有炼气十层，根本还没有到筑基的时候，自行筑基不是不可以，但筑基之时动静太大，他没有把握不惹人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