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辰落九霄(强强 第一卷)——火狸
火狸  发于:2012年05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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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赫千辰翻身上马,新换的被褥?他跟本没去留意新换的东西,往身旁不远看了一眼,他不再开口。

赫九霄已在马上,在赫千辰看过去的时候也回望他,随后取出东西来,交到他手里,“不要带在身上睡了。”

那是些伤药火折短匕之类的东西,若是担心要用,许多人会放在枕边,带在身上睡那又是怎么回事?冰御忍不住探头瞧了一眼,就连马车里的绵歌都探首出来,只有时刻警觉的人才会如此谨慎,也只有脱下外衣才会知道有人身上带着这些东西。

冰御又去看赫千辰,绵歌也去看他,然后两人的目光一齐落到赫九霄身上,绵歌昨夜去找过赫千辰,知道后来血魔医也去了,再然后,他就一无所知。

“上路吧。”在两人的注视下,赫千辰还是显得很平静,仿佛这种冷静和从容是他与生俱来的,谁也无法打破和改变,轻踢马腹,青色的人影已经先行而去。

赫九霄随后跟上,冰御只能憋住了满心的疑惑,马车里,绵歌探首却没有收回眼,他望着远处马上的身影,定定的看,眼神里掀起汹涌的起伏,又被生生的压下,他似乎笑了一笑,但谁见了他这样的笑容,也不能真的将其当做是笑,更甚是会怀疑,这种神情之下究竟是何种情感。

一路行进,等日头照到头顶的时候,赫九霄吩咐停下休息,在午时赶路,即便是眼下的时节,时间久了也会觉得热,冰御很很赞成休息,赫千辰对此无所谓,几人就在路边的茶寮处停下了。

“去问绵歌伤势如何了,能不能下来。”赫千辰下马对冰御说了一句,正要在树边系住马,手上的缰绳被赫九霄接过去,“不要去管别人,先顾好你自己。”

抬手抹去他额上的汗水,赫九霄的动作自如,即便感觉到冰御和绵歌的目光,他的动作也没有半点停顿,赫千辰拉开他的手,“我在你眼里难道这么没用?只是额头见汗便要停下休息,照此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到得了千机阁。”他看出赫九霄停马的理由。

“千机阁已经在望,不必着急,”把马交给冰御去系,赫九霄看着继续说道:“还是你急着想和我告别?”

赫千辰进入茶寮的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就站在茶寮门前停了步,这是个路边搭的小棚,茅草盖在顶上,下面是几根粗大的毛竹做支撑,里里外外也没有几个座处,木桌板凳都很简陋,看到他站在门前,卖茶的出来招呼,“几位客官赶路辛苦,坐下喝杯茶歇歇脚,小的给几位沏茶去!”

弓着背的老人点头哈腰,满脸皱纹都挤成了小心翼翼的笑,不等赫千辰进门,他动作麻利的擦桌烧水,生怕动作一慢就让生意跑了。

好洁成癖的檀伊公子怎会在这种地方喝茶,冰御心道,公子最多只会在外面歇会儿,喝茶是完全不可能的,正这么想着,却见赫千辰慢步走了进去。

冰御惊讶绵歌疑惑,赫九霄却像是没觉得什么,在他身后也随着走入,两人已去,冰御即便再疑惑不解,也是要跟上侍候的,绵歌本来很少出来,此刻也下了马车,他也和冰御一样觉得奇怪。

绵歌身上带伤,行动很慢,才走到茶棚门口,脚步刚要踏入,赫千辰骤然转身,“出去!”

厉声而言的两字,绵歌当下被吓住愣在原地,这一声落音,茶棚顶上猛然掉下一张大网,铺天盖地的往几人身上罩去。

第三十九章:天罗地网

网不是寻常的网,似金非金似铁非铁,其大无比,猛然落下还带着暗器的破空声,赫千辰往外疾退,赫九霄举掌直击,掌风劈开射来的暗器,金属碰撞交击,冰御能自保,绵歌还未完全走入,惨叫声却已响起,茶寮里的老头倒在地上,不知中了什么暗器,尸体在转瞬间就化作脓水。

“小心有毒。”青衣蓝影如风,倒退而出,毫不慌乱,赫九霄点头,冷然的脸色不变,看似不经意的又抬了抬袖,衣上拂过一道劲气,落下的网如被什么托住缓了一缓,这本不是什么质地轻柔的网,本该一沉落下,竟在他的一托之下暂缓了掉落之势。

顺手拂去冰御脑后的一枚暗器,赫千辰快要从里面退出之时闻到一丝烟火之气,心里登时警觉,“轰——”茶棚顶上塌陷,掉落的火星和烧着的干草如一蓬天火从天而降,本就只是草草搭起的棚子瞬间在火中倾塌。

艳红的火将里面的人包围,带着暗器和火星的巨网下落,无论里面的人有多高深的武功,也无法抵挡这些暗器,这团大火,绵歌仿佛是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呆了,又或是来不及反应,他站在外面脚下无法挪动,只睁着眼看着里面。

夹杂着火光,巨网落到几人头上,里面的人却不退反进,任凭火焰沾身,上面还有干草卷着火星往下掉,倾斜的顶棚岌岌可危,赫千辰和赫九霄竟往上冲去,连带着那张网那团火,穿破顶棚。

轰然声响,茶棚整个塌陷,几人已在其外,青衣如风过流云似的飘逸,就算是在危急之时,就算方才千钧一发,稍有不慎就有生命之危,落到空地上的男人还是沉稳淡然,拍去身上的火星,除了青衣略有破损,寻不到半分狼狈,在他身边,神情冰冷的血魔医望着某个方向,犹如被血凝结的寒意从他身上透出,血煞之气冰冷如刀,绵歌一惊之下终于回过神来。

“小心——”他飞扑而上,扑往赫千辰。

一声机关叩响,如天女散花的暗器疾射而来,绵歌正是看到火焰之后有什么东西的金属光泽闪过,他扑身过去,却忘了,檀伊公子岂会给他人近身?

赫千辰虽然没看到绵歌看到的东西,却听到那一声机关叩击,旋身侧转,衣袖连连拂动,各个方向而来的暗器撞在他的袖上,被内力震的叮叮直响,弹射而出往来处而去,绵歌已到他面前,就要撞上暗器,掌风带过,绵歌被挥退,他动作虽快,绵歌来势却也不慢,还是免不了让暗器擦过了手臂。

“韩六。”如冰似血的两个字,赫九霄不看绵歌,只看了看赫千辰,见他无恙,隔着大火中燃烧的茶棚废墟对另一头说道:“韩六,再不出来,是要我血魔医亲自取你性命吗?”

“怎么知道是我?不是其他杀手,会用‘天罗地网’的不止我一个。”一个面目平凡的中年人从暗处走出,却还是有所忌惮的隔着火堆,不敢走近。

他长得实在很普通,普通到站到人群里谁也不会多看一眼,就算看到他,也会在顷刻间忘记他模样的那种长相,赫千辰没有见过这个韩六,却知道韩六是个很有名的杀手,他杀过黑道魁首,白道大侠,商贾官员,不论是什么身份的人,韩六一旦接下任务,不完成不会罢休,而且他很少失手。

“会用‘天罗地网’的确实不只你一人,但先前酒肆下毒的时候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还有这么大胆子敢同时对我们下手的却不会太多,而其中身为杀手的只有一个,无心人韩六,无心无惧,无惧自然无畏,可惜你还是一个人,要是真的无畏,你就不会用这种手法,如果你能忍得下去,等的下去,未必没有机会,可惜你还是胆怯了。”回答他的是赫千辰。

“是,我本来不该胆怯,我该耐心等着机会。”但,在知道自己的目标有檀伊公子和血魔医护着的时候,有谁能不胆怯犹豫?

“今天的事如果传出去,一定会被人当做笑话,我韩六到底也怕了,如公子所说,要是我如往常那样等待,未必就没有机会。”韩六算得上是顶尖的杀手,他马上就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也不怕承认,“这是我第三次失手,不知还会不会有下一次。”

今天,他很可能就要死在这里,谁也不可能在对血魔医不敬之后还全身而退,就算他的目标本来不是赫九霄也一样,韩六清楚这一点,才会说出这句话。

“你错在用错方法,也接错了任务,我若是问你要杀绵歌的人是谁,想必你是不会说的了?”隔着火团望过去,说话之人的青衣在烟气里也像是要随风而去,檀伊公子的问话,谁也不能当做没有听见,韩六不答话,像是在考虑说还是不说。

火星噼啪的溅出,竹子燃烧,发出爆裂声,其中还有一丝压抑的闷哼,绵歌在几人身后,克制不住脚下微颤,差点倒在地上,又勉强稳住了自己。

“暗器上有毒。”赫九霄瞥过地上掉落的菱形薄刃,漠然的说道。

他半点都没有要帮忙的意思,赫千辰知道他说了不医,就真的不会去管绵歌的死活,就算绵歌眼下就死在这里,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韩六,解药。”赫千辰往前踏了一步,他一步走出,韩六立时后退一步,“檀伊公子要是再接近,就是逼得我韩六不得不动手了,那毒一时半刻死不了,我就在你们面前,你们却是随时都能要我命的,我是杀手,并不代表我不怕死。”

“你怕不怕死,和我要不要你的命,没有关系。”赫九霄站在原地,他当然不在乎什么解药不解药,一股刃风从他掌心拂过,原本烧的很旺的那堆废墟猛然间被切开,火焰分做两半,随着风势连着掌力一齐朝韩六袭去。

袭来的火势和风刃无处可避,火势猛烈,掌风冰寒,韩六做杀手这么多年,少有和人正面交锋的时候,他习惯于隐藏在黑暗之中,但今天他错了,错误的代价是付出自己的生命,他根本来不及做任何事挽救,只能硬接!

“嘭——”爆裂声掀起一阵气浪,韩六猛吐一口鲜血,血还没落到地上,当胸破开一道裂口,血流如瀑,要不是他出掌去挡,这一道风刃会将他整个切成两半。

就算不是劈成两半,这样也是活不成了,他躺在血泊里笑了两声,“早知道……就不该……接下这趟任务……”

“指使你的是谁?”赫千辰随口问,本来没指望回答,没想到韩六合了合眼,似自语般的,连同嘴里的鲜血一起吐出两个字,“……奈落。”

奈落,佛语说那是永不能解脱的无边地狱,这奈落二字代表的是什么?是个人,还是组织?若是人,是男是女?又为什么要杀绵歌,绵歌究竟知道了什么?

冰御只觉连着血一起吐出的这两字无比阴冷,这股阴冷随着这两字蔓延开去,在日光下都能让人身上发寒,他去看赫千辰,却见他眸色一冷,虽然顷刻就敛下,被那淡然的深沉取代。

莫非,檀伊公子知道奈落?

第四十章:离别在即

赫千辰自听到这两字神色就很慎重,他不开口,赫九霄不问,冰御自然就更不敢问了,这几天下来,他已经有点知道檀伊公子的脾气,当他露出这种脸色的时候,最好不要去打搅他,等了一会儿,终于听见他开口:“去他身上取解药,给绵歌服下。”

冰御照办。赫九霄并不关心绵歌的死活,也不在乎刚才是用什么手段杀了一个顶尖的杀手,他看着赫千辰,显得很不赞同:“看出里面有问题,你还进去诱敌?”

“你不也进来了吗?”赫千辰笑了笑,不觉得有什么,“若是一路都有杀手跟随,甚至连吃饭睡觉都要万分小心,不如一次解决,如今他已死在你手里,就算后面还有杀手也没有出手的机会了。”千机阁已经在望。

“原来公子早在门前就看出来了。”冰御听他们对话,这才明白,“那个韩六本来要对付的是绵歌,他知道公子是不会进这种地方的,没想到公子却进去了,阻止绵歌靠近,韩六知道行藏已破,不得不动手。”

赫千辰点头,“他知道如果再不动手,就不会再有机会。”

“我一点都没看出其中有古怪。”冰御心服,只是还有地方不明白,“公子是从哪里看出不对来的?”

“这里是官道,道边的茶棚本不该那么冷清,周围还有树,一路听到的虫鸣鸟叫到了这附近便没停了,那是因为虫鸟感觉到杀气,人的感觉总是不如它们。”接话的不是赫千辰,而是赫九霄,他说完,赫千辰看着他,微微笑了,接着他的话说下去,“尽管杀气微弱,却不是没有,韩六知道要对付的是我们,难免紧张,只一丝紧张,便露了心头杀意,等于露了自己的行藏。”

两人一起答了冰御的疑惑,相视之中赫千辰笑的愉快,赫九霄脸上的冰寒消融,冰御几乎想去揉眼,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方才,他看到的莫非是谷主的笑?

绵歌也看见了,他服下解药已经好了很多,看着两人答话的默契,对视的表情,绵歌缓缓低下头去。

“我们上路吧。”赫千辰到树边解下缰绳,上马准备启程,危机已除,该是赶路的时候了。

几人整装继续往前,没走多远,赫九霄策马到了他身旁,“过了明晚,最迟不过后天一早,我们就能到千机阁了。”

赫千辰手上的缰绳被他伸来的手拉住,只能减缓速度,冰御在后面赶着马车也缓了下来,伴着车轮滚滚,听到赫九霄问了一句,“分别在即,会不会有一点不舍?”

冰御赶车的速度马上又放慢了,他不敢去听前面两人的对话。

赫千辰闻言向赫九霄望去,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色很自然,冰寒未解,却能听出其中的意思,这是句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也可以包含很多意思,不舍,是哪一种不舍,眼神在他身上停留很久,赫千辰什么都没有答。

他不答话,赫九霄也不介意,马上的人青衣微冷,在那份轻暖温和里有种坚毅而难以动摇的沉和静,赫九霄的手划过青色的衣袖,按到他的手上,“你答应我要好好想想,如今你回去,自然有很多时间可以想,我要的答案只有一个。”

“我会记得。”终于等来赫千辰的回答,他的脸色看来很淡然,仿佛以前面对赫九霄的所有的无奈和动摇都没有存在过。

赫九霄并不意外,每次起伏动荡过后,赫千辰的冷静和从容都会回来,谁也无法让他失措,这样的他是如何来的,除了看尽人心,又是经历过多少,才能养成这样的从容?仿佛,什么都不能让他倒下。

他真是坚强,还是因为只身一人,不得不坚强?

赫九霄望着他的眼神逐渐改变,那是谁也未见过的神色,赫千辰侧首看他,两人目光相对,什么都没有说,赫九霄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收回了手,“回去之后若不是太忙,就休息几天,你的千机阁就算少了你几日也不会有事的。”

千机阁里有多少事,多少人在等他?赫千辰微微扬起嘴角,有些自嘲,“千机阁看似立于中立之地,但也是牵扯各方利益最多的地方,你可知道我处理阁里事务的时候最看重什么?”他不等赫九霄的回应,自己答了下去,“不是千机阁的利益,不是对方肯给出什么条件,而是平衡。人人都有所求,我不能事事答允,只能看大局,取舍之间难免有人怨有人喜,而阁里收着那么多秘密,也总有人忐忑不安,生怕有一日他们不为人知的事大白天下……”

人们只看到千机阁阁主在人前无限风光,又有谁知道这风光之下有多少辛苦多少危险,阁老对旧日权力念念不忘,对现状不满,各方势力对千机阁所代表的财富和各种消息垂涎已久,因为不可撼动,便只能敬畏尊崇,假若有朝一日千机阁有难,有谁知道这些平日逢迎的人里有多少是会真心相助,多少是另有所图?

这些,是代价,是他必须承受,赫千辰以前从不觉得苦,也从不与人说,如今离别在即,他忽然忍不住说出了这几句,虽然很快就停下了,但这番话还是落在赫九霄耳中。

赫千辰一直都很坚强,在这份坚强之下还有坚持,就算再如何辛苦,他已经选择了千机阁这条路,就会走下去,这几日赫九霄的所作所为,更在他的心里多压了一份重量,而在这份重量之外,原先他所承受的就已经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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