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辰落九霄(强强 第一卷)——火狸
火狸  发于:2012年05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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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御,把人带出来,让她出谷。”赫千辰的话还没有说完,赫九霄的吩咐已经出口,倩蓉成了第一个进了无极苑,又全身而出,并且是活着,而不是尸体的人。

赫九霄说过,他不是客人,他要他做什么,可以提出要求,如今他一开口,他便要人去做,也因为他的到来,原本最受宠的侍妾被驱逐出谷,他为他动手,替他生气,只因为她说错的四个字。

新人换旧人,她已离开,留在这里的是他,看起来像什么,就算她不说,难道他自己就不会察觉?

九霄,你不该为我做这些,不该为我……你这么做,让我来赫谷的这一趟,算做什么?我是你的兄弟,不是“新人”,赫千辰再次叹息,无意识的攥紧了衣袖,双眼望着窗外,深沉的眸子里印出渐落的暮色,渐起波澜。

这一夜,赫千辰留宿在赫谷,他打算第二日就回去,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查看他们母亲滟音的坟,如今看过了,自然该回去,赫谷已不是他该停留的地方,他应该在的地方是千机阁。

他虽然只住一晚,赫谷之内却掀起一股古怪的风气,晚膳之后,在落音亭里,当赫千辰端着酒盏望着空中月色的时候,每次前来给他续酒的都是不同的人,有男有女,除了丫鬟还有五大三粗的汉子,可说是群英荟萃。

赫千辰啼笑皆非的同时也知道他们是为何而来,不外乎是想看看这个檀伊公子究竟有什么与众不同。看着杯中印出的月色,他又饮了一口。

酒壶里的酒很快空了,又有人跑上来续,这回是冰御,他是早就见过赫千辰的,但也是最为疑惑的一个,看的越多,他越是觉得,谷主和檀伊公子之间确实有些什么,只是无人猜得透为何檀伊公子这样的人会让自己和巫医谷的血魔医有牵扯。

“公子,多谢你救下倩蓉姑娘。”冰御往壶里添了酒,没有马上下去,低着头说了一句。

赫千辰抿着杯里的酒,抬头看着月色,“饶过她的是你们谷主,不必谢我。”

月下青衣幽冷,举杯邀约对饮的男人眸色淡淡,冰御在旁却心道,若不是你那句话,谷主怎会饶过倩蓉姑娘,谷主从来说一不二,他吩咐下来的事,从无改变,而这一次,是为你檀伊公子破了例。

“倩蓉姑娘对谷主是真心,只可惜她对谷主而言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冰御追随谷主很久了,到今天也只看到他对公子一个人特别。”冰御想着怎么措辞,才能让他知道这对赫谷里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公子是谷里的第一个客人,谷主对倩蓉无情,本意是为维护公子……”

“冰御,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他还没说下去,那一边举起的酒盏已经被放在桌上,打断他说话的男人不再饮酒,“他是想对我好,我知道。”

只是这份好,他不知该不该领情,也不知道自己一旦领情会不会领错,赫千辰注视桌上的白玉杯,没想到赫九霄会特地为他备上所有的用具,无论是手边的哪一件,都是新的。

“如果不是公子的那句话,倩蓉姑娘已经死了,以前,从来没人能改变谷主的主意。”冰御还在说,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想说什么。

他只知道无论怎么看,都是因为赫千辰的这句话,才让赫九霄作出那样的决定,在倩蓉一身狼狈嘴角带血出去的时候,谷里的人都知道了,谷主为他逐出了最受宠的侍妾,她唯一做错的事就是在檀伊公子面前说错了话。

第三十章:月明心隐

整个谷里的人,如今都在传说,他们传的那些,安然坐在月下凉亭里的人仿佛不知,又或者知道却不在意,冰御说话他也没有接口,独坐亭中,夜风带起微冷,他坐在那里,仿佛连缠绕在他身上的风都放缓了速度,夜色在他身后印着明月,落下青蓝的淡影。

如风似月,那是流云卷散的安然,也是难以动摇的淡然,这样的人,谷主若真动了心,恐怕想要得到也是不易。冰御不知两人的关系,心里这么想着,却又觉得如今能让赫千辰策马而来,他们的谷主和檀伊公子之间定时有外人不知的情意,要真是他想的那样……

远处有人影走来,冰御回神连忙过去行礼,还没开口,又被挥退下去。

“一个人饮酒?”赫九霄走来,凉亭里的人见他到来似乎并不怎么惊讶,朝他举杯,“一起?”

“好。”原本冰冷的话音在这夜色里似乎也柔和了许多,“只有一个酒盏。”

“命人再去取就是……”赫千辰的话还未说完,赫九霄已拿了他手里的那杯酒,把余下的残酒一口饮了,拿着酒壶再度斟满,递到他面前,“何必那么麻烦。”

一杯酒两人共饮,是合宜还是不合宜?青色衣袂抬起,接过。

赫九霄站在夜色之中没有看他,锦衣金绣镀上月芒的清冷,一身冰冷,也是孤冷,这一次也没有靠近过来,隔着不算近又不算远的距离,月下的他,即便是侧影也还是叫人心悸的邪异,别人怕他敬他畏他,可他还是一个人,就算看来冰冷无情,心还是热的,赫无极造成这样的他,又有谁敢与他相伴?而今日因为自己,却使得一个爱他的女子离他而去。

“在想什么?为什么不喝?”赫九霄侧首问他。

手里握着玉杯,赫千辰看着杯中酒色和月色,“没什么。”举杯就口,上头还残留着微微的热度,酒盏有多大?他碰到的地方赫九霄也碰过,抿着口中的酒,他却不知酒香是什么滋味了。

“你不必觉得对不起我。”赫九霄去拿他手里的杯子,“若是我真的要她,不会放她离开,我不管什么情爱,也不管她怎么对我,是我要的必不会放手。”

赫九霄说着这句话的时候神情还是很冷,似乎情爱于他全不相干,但那句不会放手里头,却又透出一股不可改变的坚定和决然,犹如孤身的野兽,面对唯一的猎物,仿佛一旦放开,就再也抓不住任何东西,只有死。他是这么看待他所认定的,这是何等……悲哀的事,他只懂得怎么去做,怎么去把想要的东西抓到手里,却不懂得为什么想要,为什么不愿放手。

身在赫谷至今,可有他真正想要的东西?人世之情,他又感受过多少?

赫千辰心里一震,不知这番震动是因为赫九霄说的这句话,还是因为说着这句话之时看着他的那双眼,又或者,是因为他来拿玉杯的时候连同自己的掌心一起握住的手。酒杯在他们两人的手里,杯中已空。

“酒喝完了。”他把杯子放进赫九霄的手里,从他掌中脱出,“天色不早,我去睡了,你也早点歇下吧。”

脚步往外,他走到凉亭边,晚风带来身后的话音,“你要我放过她,是因为你想试探我是否真的会听你的,还是因为你担心我和赫无极一样,残忍好杀?”

赫千辰的脚步停下了,没有回头,“我从不觉得你会像他。”话毕,他径直往外走,再没有停留。

新月如钩,树影层层叠沓,摇曳随风,他从凉亭里走出来才发觉自己的脚步比起平日要快,放缓了速度,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没有觉得赫九霄会像赫无极那样残忍,答案便只能是另一个,而事实也正是如此,他其实根本不在意那个倩蓉的生死,却还是为她求了情。

那双冰冷的眼为什么能看透,他叹息,苦笑。

赫千辰,你究竟在这里做什么?你分明知道再这么下去外面会传成什么样子,为何还不走?他自问,继续苦笑。今夜,原本不该留下,不该邀酒,不该共饮,更不该听到那番话,万万不该的,是记住那双眼,和当时望来的眼神。

印着月色冷光的眼眸,望来的神采却是热的,热到他不敢去分辨其中的不同。赫九霄的眼里应该是冷的血,尖利的冰,而不该是那样燃烧的火。

赫千辰捂住双眼,觉得眼底仿佛被那眸色印下了什么,仰头深吸一口气,他的脚步声渐远,留下满地银辉,还有在他身后的凉亭里久久注视站立不动的人影。

端着白玉杯,赫九霄拿起桌上的玉壶,斟满一杯,“谁说酒喝完了?”仰头饮下,天空弯月如刀,他站在锋利冷光之下,那双叫人不敢直视的眼里是浓重的异样妖色,什么是他想要的?原本他不知道,如今他已经很清楚。

长夜过去,旭日初升,赫千辰在谷里住了一晚,第二天清晨他便准备启程回去,就如迎他前来,赫九霄亲自相送,谷里的人都已见怪不怪了,尽管才一晚,他们已经见识到檀伊公子的与众不同,不光是指的他这个人与众不同,更是指赫九霄对他。

有谁来的时候是谷主相迎,去的时候相送?答案只有一个,檀伊公子。

两人再次走在那条来时走过的路上,再过不远就是那个湖,湖上翠色依旧,寒烟也依旧,赫千辰的脚步也还是那么沉稳,赫九霄在他身旁,却隔了些距离,“这么快就回去?赫谷里还有些地方你还没看。”

“再看也是一样,这里毕竟不是我该在的地方,千机阁还有事,我这个阁主总不能长久留在你的谷里,你说是不是?”赫千辰的语气似是玩笑,说的轻快,赫九霄不答,久久之后方说道:“那你空了,便来看我。”

脚步一顿,赫千辰不知他是不是有意,这么简简单单说出的这几个字,却能叫他……不知怎么回答。他何时才有空,这岂非是个难以确定的时间?而他们的兄弟关系几乎无人知晓,他又怎么可能时常到这座谷里来看他,引人怀疑?他不知怎么回答,他只知道赫九霄说的这几个字,让他有种,近似心酸的感慨。

赫九霄身为谷主,也是声名在外的血魔医,武林中人道他冷血无情,说他嗜血残忍,言他性情乖戾,而他也确实看轻人命不在乎人心,可谁又知道这样的他是怎么来的?

赫千辰五岁便离开赫谷,他知道赫九霄一人留在谷里过的不会比他轻松,他们兄弟分别十八年,他们已经是彼此唯一的亲人,是不是因此,让赫九霄说出这么一句话。

那你空了,便来看我。

这个“空了”不知要等到何时,自己去谷里看他又不知要到何时,千机阁阁主绝无可能常常来这里,他血魔医也不可能去到千机阁,而不引起阁里其他人的猜疑,更别提还有那些对权力虎视眈眈的阁老,等着抓自己的错处。

赫千辰看着脚下踩过的草叶,沉默许久,直到心头涌上一股怅然,“我不知下次何时才会来。”

“我等你。”赫九霄并不介意。

赫千辰倏然抬头,怔然的望着眼前,赫九霄是用的什么心情说出这三个字?又是为什么说出这三个字?只是一天,他已经看到他在谷里不对任何人笑,不对任何人多言,冰冷的如同不存在,就算每个房里的一切布置的再精致华贵,他在里面,却像是不在。

“送我出去吧。”赫千辰往前举步,说出这句话,脚步很快,身影背对,似乎不想让他人看到他此时的表情,赫九霄抬手拉住他,未及让他转身,远远的山谷之外掠来人影。

“谷主?”谷外守卫诧异,他没想到半路上会见到赫九霄,“禀报谷主,外面有人求医。”

“赶走。”没有半点迟疑。

“等等。”赫千辰终于回过头来,脸上看来很平静,“不看看再决定?”他问赫九霄。

“我送你出谷。”带他往前走,赫九霄没有回答,医还是不医,看的是血魔医的心情,对此赫千辰早就知道,也不再多说什么,既然是要出谷,总能见到求医的人。

谷外,守卫已经牵了赫千辰所骑的马匹出来,谷里是山路,步行更快,他把马留在外面,接过缰绳,他四处看了看,没看到守卫所说的求医之人,要进谷的,都会事前写了拜帖来,得了准许才入内,这么一个突然到来又能让守卫进来禀报的人,必定有特别的地方。

“再送你一程?”赫九霄没去看别处,他让人给他备马。

赫千辰想说不必,眼角余光却看到了什么,掠身而过,他注视脚下的人,“求医的应该就是他了。”

那前来通知的守卫在旁点头,要不是这个人出现的太奇怪他也不会特别禀报,他指着地上的人。“正是他,谷主,就是他从山上掉下来,压坏了一棵树,然后掉在我面前。”差点把他吓个半死。

第三十一章:麻烦

赫谷外围有山,不是什么悬崖绝壁,但那高度也足够叫人摔的四肢扭曲,地上的人看来多少会些武,护住了头部,身上其他伤处还不至死,一身狼藉血污干涸已久,底下的伤似乎更严重些。

赫千辰本来打算要走,看到这个重伤的人却没马上离开,赫九霄见他站立不动,走到他身旁,“他还死不了。”

血魔医说不会死,那么这个人身上不论有多少伤,看来有多严重,也都是死不了的,但赫千辰也知道这句话并不是说此人一定有救,“他看来伤的不轻,身上衣物破损的也很严重,从山上跳下,不是存着必死之心,就是面对强敌避无可避,只能一死。”

“还有个可能,无颜活在世上,自己求死。”赫九霄说起他人生死来,还是那样无动于衷。

地上的人身上满是血污,还有一些白浊的痕迹,干涸的和血液凝结在一起,在他破碎的衣角和同样占满血污的裤子上。发髻凌乱披散,沾着些稻草,脚下的鞋早已不知所踪,从他露出的脚看的出他应是个家世不错的富家少爷,他的足很细巧,似乎没走过太多的路,和女子一样显得白嫩,足底被碎石划破,还在流血。

“他遇到的事不多见,却不是绝对没有,越是骄傲的人越是无法忍受尊严被践踏,他被人施暴,又逃脱出来,不是来这里求死,就是求你。”赫千辰身在千机阁,见惯江湖事,他知道世上有很多种折磨人的方法,而眼前,显然是其中的一种。

身上带伤,自然不是两厢情愿,那便是被迫,身为男人,这是种屈辱,这人的年岁看来比赫千辰要小些,二十上下的样子,就算如今昏厥过去,脸上尤带倔强和深刻的恨意,他护着头蜷缩在树下,要不是掉下来的时候被树挡了挡,兴许会伤的更重。

“救……我……”他忽然动了,颤抖的手紧紧攥住地上的草,睁开的眼不知是不是看得清楚眼前,眼里全是想要活下去的祈求。

赫九霄冷漠森然,俯视脚下的人,如同一尊判人生死的神佛,冷冷问道:“救你,能给我什么?”

“你要什么……都给你……”那人惨然一笑,那笑在血污之下竟能显得很耀眼,似一道阳光划破阴霾,稍纵即逝,却很吸引人。

也许就是因此,才让他遭遇这样的事,收回在他身上打量的眼,赫千辰问赫九霄:“你救还是不救?”

“没有拜帖,从他身上也看不出任何价值,他没有相应之物来换取。”赫九霄仿佛没看到那人血污下的俊秀,也不觉得那抹犹如阳光划破黑暗的笑有什么可取之处,“把他扔出去。”

翻身上马,他示意赫千辰,“我们走吧。”

锦袍衣色浓烈,神情却冰寒,当真是看到什么都不会动容的凛冽,赫千辰不想勉强赫九霄救他,正想着,那人却用那双颤抖的手来拉他的衣摆。

赫千辰退后避过,那人的手便落了空,“檀伊……公子?”他仰头,日光下之看到一个人影,清淡和暖,仿佛恒古以来就存在,那样深沉的静,又那样流动的像不可捉摸的云,还有谁有这样的气韵风姿?“是檀伊公子……那么这里,确实是巫医谷……我,真是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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