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起点——蝴蝶悟空
蝴蝶悟空  发于:2013年07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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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床里只看了一眼,杜月生猛地扑过去,惊惶地抱住床上的人。

“哥!哥!你这是怎么了?你说话啊……呜呜……”

杜其琛的惨状令杜月生不受控制的呜咽起来。

他手忙脚乱地解开束缚,又将遮住眼睛的布条取下——布条下,杜其琛的双眼无神地睁着,一片麻木的空洞。

“哥,没事的……没事的……这不算什么,真的不算什么……”

杜月生语无伦次地说着话——不管杜其琛有没有听进去——他拼命想说服对方,说服自己。

突然,原本毫无动静的杜其琛从床上跳起来,用力挣脱出杜月生的怀抱,赤条条地冲向卫生间。

杜月生一愣后急忙跟着跑过去,进去时正看见杜其琛拿了刮胡子的刀片往颈项划去。杜月生惊骇万分地蹿上去牢牢抓住那只意图自戕的手,又抱了杜其琛的腰把人往房间里拉。

冰凉的泪水流了一脸,杜月生却恍然不觉,他把人死死按倒在床上,抱着他哥不停地哭诉:“哥,你不能想不开啊……我只剩下你了……哥哥啊,你不能抛下我,哥哥啊……呜呜……”

杜其琛的双眼望着帐顶,现在的他不听不看,就连杜月生凄惨的哭声,也打不开他封闭的心——他一心只想求死。

杜月生不敢离开杜其琛的身边,抱着他哥在淋浴间洗完澡后又把人抱到自己的房间,轻柔地像对待易碎品一样放到床上。

他的房间曾经留下可憎之人的气味,令他不能承受。但现在房间恢复如初,他也已能心安理得地重新睡回去——只要时间允许,一切苦痛都是可以过去的。

让田苗下楼去弄些热粥上来,杜月生守在杜其琛的身边,轻细地说着话。

他告诉他哥,昨晚的事情进行的很顺利,他如何不费吹灰之力地让那位贵人答应他的要求,虽然他也付出了一点代价,但相比他们兄弟俩之前的付出,那点代价根本算不得什么。

说完这些,他又开始憧憬起以后的日子。他说等父亲留下来的资产扩大到一定程度后,他们兄弟俩就一起去英国看望嫂侄,或许还可以悠闲得住上一段时间,过一过没有烦恼没有忧虑的乡村生活。

杜其琛对这些,没有任何反应。

杜月生毫不气馁,喋喋不休地絮叨着,直到田苗把粥拿上来,他才住了嘴默默得喂杜其琛吃饭。

汤勺送到杜其琛的嘴边,杜月生几乎带了哀求,说:“哥,这粥好香的,求求你吃一口吧。”

杜其琛的嘴巴微微张开了。

杜月生欣喜若狂,赶紧喂了一口,紧张地盯着杜其琛把那口粥咽下去。等到对方吃完第一口,他忙不迭地递了第二勺过去。就这样在不断燃起的希望中,他终于喂完了整整一碗,如释重负。

“哥,你先睡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杜月生见床上的人安静地闭上了眼,仔细掖了掖被子,他一步一回头,直到确定对方不会有什么动作,才半掩了门下楼。

第三十七章

杜月生把厨娘和田苗叫到面前,严厉询问昨晚有没有发生异常响动,在他离开后又有谁来过没有。

厨娘十点就去睡了,田苗也差不多是那时候上的楼,于是两人只回忆说那时候戴立还在。

杜月生听了这话,心头先是一动,接着又是一痛,他下意识地把这种可能性丢到脑后。

像他这种自欺欺人的做法,自然从这两人口中得不到有用的信息。当再三追问也得不出一个新的答案时,杜月生只有暂且放下,叮嘱他二人嘴巴严实点,不准对外透露大少爷的事情。随后他打算回去楼上继续守着杜其琛。

打开虚掩的门,房间里很安静。杜月生快步走到床边——床上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杜月生大惊失色,在房间里边找边叫:“哥,你在哪里?你快出来……你不要吓我啊,哥……哥!”

叫声嘎然而止,他在沙发后面找到倒在血泊中的杜其琛——后者的手里还抓着那薄薄的刀片,上面沾满了血迹。

“哥哥……”杜月生迟缓地走过去,蹲下身抱起他哥,杜其琛的手腕上被划了许多条伤痕,每一道都是那么的用力,似乎要将身上的血放干净了才肯罢休。

“哥哥啊……”浑身的力气好像被抽空,杜月生无力地垂下头,贴着杜其琛苍白的脸。他失了魂地反复低唤着,“……哥哥,你醒醒啊……哥哥啊……”

仿佛过了很久,搭在脉搏上的手指倏地感受到一记跳动,杜月生猛然瞪大眼,飞快得看了眼杜其琛后迅速把人打横抱起来,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下楼。

“快!准备车子!快!”

田苗见他双目充血,吊起浓黑的眉,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不禁吓得往后退。

“愣在这里干什么!快去把车子开过来!快啊!”

田苗夺门而出,不一会儿把车子开了过来。杜月生把人放到后座,又一把把田苗从驾驶座拉出来,自己坐进去,脚下用力一踩油门,车子发出刺耳尖锐的一声响,如离弦的箭冲了出去。

广仁医院内,杜月生神色焦虑,不停地在追问:“医生,我哥是不是没事了?你快告诉我啊!”

年轻漂亮的女医生面对眼前这个脸色憔悴胡子拉渣还带有一丝拉酒气的男人,发挥出女性特有的耐心,安抚他说:“虽然病人流了很多血,好在命已经保住。只是病人受了刺激,要想医好这心病很不容易。”

“你是说,我哥没办法恢复正常吗?”

“这个很难说……这是心病,医生也没有办法。”

女医生见杜月生的模样实在可怜,心下怜悯: “这样吧,你把人带回家,先照顾着,当心别让他一个人待着。我再给你配些药……想办法让药房的人弄点吗啡给你,病人如果闹得太厉害,就让他服一剂。但不能太频繁,这东西毕竟对身体有害,而且还要避免让病人上瘾。”

下午的时候,杜月生把不言不语、苍白且安静的杜其琛带回家中。听了医生的话,他寸步不离对方的身边,吃饭睡觉都在一处。

杜其琛就像一个安静听话的木偶,让吃饭就吃饭让睡觉就睡觉,和正常人没有两样——除了眼底沉重的暗色,看不到一点活人的光芒。

如此这般,杜月生守了一个多星期,自己先消瘦了一大圈。

厨娘实在看不下去,劝他去好好休息一下,由自己看着大少爷。这份好意被杜月生婉言拒绝,他固执地守在杜其琛身边,不管别人怎么劝说只是沉默着摇头。

厨娘见此情形,也是无可奈何,唯有更加用心地做些补品,为这对可怜的兄弟调养身体。

第三十八章

你不找麻烦,麻烦也会自动找上门,这就是所谓的“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七月份的夏天已经非常炎热,杜月生每天都帮杜其琛洗澡,保持清爽的模样。

这一天,他拿了块柔软的毛巾正在客厅里帮杜其琛擦拭湿发,忽然来了个不速之客。杜月生认得,那人是黄景龙的心腹管家、钱林。

钱林是个四十不到长得珠圆玉润的人,而且还有越来越发福的迹象。他的五官还算端正清秀,但因为人胖容易出汗,尤其在炎热的夏天里,他的脸上总好似抹了层油,让人看着腻味。不过他的才干也和他的身体体积成正比,因此很是受到黄景龙的器重。

钱林进到客厅,同时看见杜家兄弟俩,视线自动略过表情呆滞的那位,对着杜月生呵呵笑。

“杜先生,别来无恙啊?哟,您这是瘦了不少,这仪表……也大不一样了嘛。”钱林指的是杜月生上唇那里新蓄的一点胡子,这才是最让他感到吃惊的。

杜月生手下不停,轻柔地擦拭着,面无表情得问:“钱管家,这么热的天,你专程上我这里做什么?”

客厅里只有一台风扇,由于杜其琛刚洗过头不亦吹风,也就没有开。钱林瞟了那电扇一眼,见对方丝毫没有体谅他的意思,只好掏出手帕擦擦一脑门子的汗。

“杜先生,我就直说来意吧。上次您和我们老大谈妥的条件,这都过一个多礼拜也没见您上门,只好派我来相请您,前去作客。”

杜月生摸了摸杜其琛的头发,觉得差不多了,于是放下毛巾,说道:“你回去跟他说,谈定的事我不会反悔,不过这段时间我抽不出空,让他再等些时日。”

“这、这可不好办哪。”钱林又擦了擦汗,“杜先生你不先拿出一点诚意来,这往后的交易要进行下去只怕很难。”

杜月生瞪了他一眼,恶声问:“是他让你这样说的?”

钱林干笑几声,不置可否。

杜月生忽然发怒:“要想让我履行约定,就让他自己滚过来!小爷没空!”

说完,下了逐客令,让田苗撵人出门。

钱林冲着杜月生的背影,叫道:“杜先生,你可别后悔哇。”

杜月生冷笑不已,扶了一言不发的杜其琛上楼。

又过得几天,杜家一直风平浪静。

杜月生不去管那些生意,只一心一意陪着杜其琛,不停地和他说着话,从小时候的糗事一直说到这几年的悲欢离合,几乎把两人的一生说完。

这年七月底的时候,黄景龙亲自登门拜访。

杜月生平静得看着他,对即将发生的事漠然以对。当黄景龙上前要抱他时,他推开对方,低声说:“别在我哥面前……到另一个房间去。”

黄景龙看了眼活在自己世界中的杜其琛,心下微微有些感慨,点头同意了。

担心杜其琛出事,杜月生犹豫着要不要让他服下一剂吗啡,静静睡到他回来。然而想起医生说过的话,他终是放弃使用吗啡的打算,把田苗叫进来,让他守着杜其琛——厨娘两天前带着女儿回去乡下,要到八月中旬,过了立秋才回来。

领着黄景龙到最里面的一间房,那里原是一间置物间,厨娘临走前勤快地把每个房间打扫了一遍——即使这本不是她的活——所以房间看上去很干净,只是这里面既没有床也没有桌子。

杜月生没有丝毫犹豫,很快脱掉自己的衣服裤子,赤身裸体地袒露在黄景龙的面前。

他等了会儿,见对方只是看着他,却没有动作,不禁奇怪地问:“怎么?你不想做?”

见黄景龙看了眼房间,杜月生不由得笑起来,解释说:“天气挺热的,我想在地板上做能凉快些……还是说……”他意有所指的抚上自己刻意留的那点胡子,“这个东西让你感到恶心?”

黄景龙突然扑过去,把人狠狠压在身下,用力地吻着对方的全身,包括那讥笑的表情,以及扎人的胡子。

杜月生无声地狂笑着,主动抬高下半身,好让对方能顺利地进入自己。随着越来越激烈的动作,疯狂的笑容渐渐褪去,当黄景龙第一次释放在他身体深处时,杜月生的脸上已是一片麻木。

一个多小时后,杜月生从地上爬起来,翻出放在置物间里的几张草纸,随手在双腿间擦了两下,然后当着黄景龙的面满不在乎地穿戴起来。

黄景龙仰头看着他,过了片刻后也站起身,开始整理自己的衣物。

“月生,你大哥变成这样,知道是谁干的吗?”

正在系衬衫纽扣的手一顿,杜月生抬起头,嘲讽道:“我虽然知道你能查清许多事,不过别跟我说你连凶手是谁也清楚?”

“我确实知道,但不能说,因为即使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

杜月生忽然感到一阵寒意,在闷热的房里打了个冷战。他抖着嘴唇问:“你想说谁?”

黄景龙怜悯地看着他:“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有一个人最清楚,你不妨去问他。”

第三十九章

杜月生失魂落魄地走出房间。心里有两个声音不断在打架,吵得他既矛盾又痛苦。

这时,他的房间里突然传出田苗的惊叫声。杜月生从恍惚中猛然惊醒,三步并作两步跑进自己的房里。

“发生什么事?!”

当他看清眼前的情形时,倏然惊呆住,只见杜其琛背靠着窗子,右手拿着把勃郎宁手枪,正指着自己的太阳穴。

“哥!你要做什么!”杜月生低吼着,“快把枪放下!”

说着就想冲过去,没想到沉寂了一个多月的杜其琛忽然开口。

“不要过来!不然我马上开枪!”

田苗在一旁带着哭腔,混乱地说:“我不过是打了个盹儿……也不知大少爷什么时候跑出去的……这该死的手枪……二少爷、我真的只是打了个盹儿啊……”

“闭嘴!”

消除吵杂的杂音后,杜月生转向窗边的人,放柔了声音:“哥,你已经没事了对不对?”

“我已经没事了,月生。”杜其琛甚至对他笑了笑。

杜月生又惊又喜,想过去抱他哥,被杜其琛阻止。

“不要过来!”拿枪的手抖了一下,杜月生硬生生停下脚步,哀伤地望着他哥。

“哥哥啊,你回来吧。没有你,我也会死掉的。”

杜其琛又是一笑——长时间的不说话,一下子说太多好像让他有点吃力。

“月生,你把几家店铺卖掉后,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去做你想做的事,去你想去的地方,不要再被这个家所负累。”

杜月生试探着伸出手:“哥哥,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不管你去哪里,都带上我吧。”

“再见了,我最爱的弟弟。”

随着话音落下,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房间里响起……杜月生在一片硝烟味中眼睁睁看着他哥哥的头在眼前炸开,血肉横飞。

他茫然地把手缩回来,盯着满手的血,似乎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直到田苗发出凄厉的骇叫,惊恐地跑出去后,他才缓缓转动了眼珠,看向窗前的那堆血肉。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机械地跪倒在血泊中,把杜其琛的尸体抱紧,然后又伸了手想去捞散落在地上那一滩又一滩的脑浆,看着它们从指缝中流走,似乎感到奇怪。

“怎么都抓不住呢?明明是哥哥的东西,怎么可以这么不听话。”

看到落在尸体边上的手枪,他捡起来,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心想就是这玩意儿让哥哥的脑袋开了花。

手指无意识地搭在扳机上,往下一扳——手枪发出沉闷的咔哒声——他的脑袋却没有开花。

杜月生奇怪的拿下来看了眼,又不死心的试了两下,依然没有枪声响起。

他迷惑地抱着尸体,把手枪拆开,发现装弹壳的匣子里空无一物——杜其琛清空了子弹,只留下要给自己的那一颗。

“哥哥,你不想让我跟你一块儿走吗……”

杜月生把脸贴在尸体颈项的上方——仿佛杜其琛的头还完好得在那里——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的依恋。

“……那我就留下来好了,给你和爸爸报仇……我帮你们报仇好不好?你和爸爸一定会高兴的……对!就这么办!”

杜月生忽然有了活下去的冲动。他要活着,而且要比仇人们活得更好,直到血债血偿的那一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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