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他睁眼就是一片桃花。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凡间情人对彼此最真挚的承诺。
那是谁对他说的?
谨以此文祝贺好友萧何生日快乐!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乐引:桃花林
他睁眼就是一片桃花。
掺了花香的微风透过五指的缝隙,吹在脸上,带着丝丝暖意;身边不远,栗色骏马正悠闲地啃着草。
有人轻声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忍不住笑弯了唇角。
短暂的迷离缓缓散去,意识渐渐清明,陆清羽抚着额头,感到隐隐的疼痛。
又……睡着了啊……
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扶着树干站起来,抖落一身粉红的花瓣。
“将军,您醒了。”粉红衣裙的女子挎着竹篮款款而来,她若不出声,旁人未必能从这满目桃花中分辨出那三分颜色。
陆清羽早与她熟识,笑道:“桃姑娘,你来了。”说罢,又叹了口气,“你来了,看来今日的午饭,我定是依然错过,午后的练
兵,要饿着肚子了。”
桃姑娘笑意更盛,只从竹篮中摸出一个白面馒头,塞到陆清羽手中。
“魏公子吩咐过,将军总睡过头,要时刻备着点吃食,不然总这样饿下去,就要大大不妙了。”
乍听“魏公子”三字,陆清羽脸色微红,却也不扭捏,接过馒头直接咬了一口,细细嚼着,但笑不语。
他解了缰绳,翻身上马,就要离去。
桃姑娘急急喊道:“将军!”
陆清羽勒紧缰绳,回身问道:“桃姑娘何事?”
“……没……没什么……”桃姑娘面呈忧色,陆清羽不禁有些担心,可他已出来太久,必须马上回去。
陆清羽自怀中掏出一方玉佩,扔到桃花娘的篮子里,朗声笑道:“有什么麻烦,尽管去找阿泽,拿着这玉佩,告诉他是我给你的
,不怕他不帮忙。”
他口中的阿泽,便是指的魏公子,魏泽。
那玉佩上刻有祥云与波涛的图案,通体澄澈,质地细腻,温润无暇。
桃姑娘接了玉佩,不由苦笑,她待要说什么,陆清羽已经转过身去,一声轻喝,往北大营的方向奔去。
陆将军,这一别……怕就是永别了。
桃姑娘望着陆清羽离去的背影,直至马蹄飞扬而起的尘土归于静寂,仍未离开。
陆清羽大难将至,命数已尽。
她握着玉佩,按在心口。
可你的劫难,刚刚开始。
乐一:松涛海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随身侍童那双闪亮闪亮的大眼睛,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正上方。
心虚一般躲开对方探究的眼神,广韵仙君懒懒地伸了个腰,从塌上坐了起来。
这一觉睡的,好像过了千百年之久。
千百年之久?
广韵仙君愣了下。
久居天庭,早就忘了日子是怎么过去的,怎么跑了趟人间,就突然有了对时间的感慨?
明明之前几次下凡历劫,都不曾有过这般……这般……
“仙君?”侍童一直在等待广韵仙君醒来,谁知对方醒来不仅不看他,连话都不说。
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要不要,我去找两颗定魂丹来?”侍童靠的很近,近得广韵仙君不能无视。
“……乐潜?”广韵仙君眯着眼,语气不太肯定。
“是我啊仙君,”侍童当下委屈起来,大眼睛里雾气蒙蒙,“你难道把乐潜忘了吗?”
“没有……”广韵仙君按着额角,那里隐隐作痛。
哪里……不对劲……
“我睡了多久?”广韵仙君随口问道。
“仙君轮回三世,人间过了一百零八年。”
“一百零八年啊……”广韵仙君皱了眉头,默默回想那些好似梦一般的凡尘旧事,“连着三世,竟都这么短命……”
乐潜倒不觉得怎样:“还好了,上次姚天君下凡历劫,每一世都没活过十年。”
广韵仙君用力敲了下乐潜的头,对可怜兮兮的小侍童教训道:“不要把我和那个倒霉催的相提并论。”
天界的神仙都要下凡历劫。
神仙修行过程中,提升修为,耗费元神,当修为达到元神所能承载的极限,神仙须脱仙籍,以三魂七魄入轮回道,到凡间经历劫
难,以最快的方式重塑元神,再回归天庭,继续修行。
至今为止,广韵仙君已下凡五次。
前四次,他都已经记不清了,唯独这最后一次,最后一世。
清楚的,就好像仍然在发生,到现在也还没有结束一样。
他仰头看着监刑台上那人,明明痛得话都说不出来,却还是坚持看着那人。
看着那人冷漠的表情,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孔。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他不明白。
一直到死都不明白。
一直到死后,元神回到天界,魂魄归于原身,还是不明白。
为什么……
广韵仙君被自己的疑问惊到。
他已回到天界,凡间一切与他再没有任何牵连。
为人时的喜、怒、哀、乐、爱、恶、欲,在他死去的那一刻,就该全部湮灭了。
哪怕是滔天仇恨,也无非过眼云烟。
执着不放的,是那些无法轮回的冤魂。
而他,从来都不是。
他是天界的仙君,他不该对那些已经逝去的,抱有任何感情。
可是,可是……
“魏……泽……”
细小的声音很快消散在松涛海缭绕的云雾里,几不可闻。
广韵仙君望着远方天际,那里重重白云,看不到尽头。
七层白云下,就是人间。
在那里,有他刚刚失去的一切。
在那里,有魏泽。
魏泽。
广韵仙君又开始头疼了。
他吩咐乐潜端上蓬莱仙岛送的清茶,一边按揉着额角,一边慢慢地品着茶。
这里是松涛海,不是人间。
他是广韵仙君,而不是……陆清羽。
“仙君,”侍童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西王母的请帖,下月初,是蟠桃会。”
广韵仙君瞟了眼那大红缎带系的丝绢,有气无力地说:“放着吧。”
“仙君,”侍童并没照做,反而认真地提醒,“西王母的请帖,您不能不去。”
“我知道。”广韵仙君不耐烦地挥挥手,“放着,放着。”
侍童没办法,只好放在一旁。
他的仙君这次醒来后,异常焦躁……
是……身体的原因吗……
侍童想了想,悄悄退出去,到丹房里找出个瓶子,倒出来两粒定魂丹。
深棕色的小粒,看起来并不难以下咽。
广韵仙君此时并不知道他的小侍童在忙什么。
他在想事。
想一些,他本来不该想的事。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凡间情人对彼此最真挚的承诺。
可神仙是不会老的,那么这句承诺,又有什么意义?
广韵仙君看着自己的手指,修长、白皙,与陆清羽常年握剑的手,完全不同。
完全不同。
已经完全不同,为什么……为什么还是那么在意呢……
一刹那仿佛回到陆清羽临死时的瞬间,那是什么?疑问、不甘,还有一点点的……希望……
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为什么……要害我……
为什么……
焚香炉啪地一声摔在地上,香灰散了满地,广韵仙君蓦地惊醒。
他满身是汗,衣衫尽已湿透,指尖泛起的黑雾尚未消散。
广韵仙君心头大骇——怎么会!?
随即平静下来,静待黑雾完全不见后,抬头唤道:“乐潜!乐潜!”
侍童手拿着小药瓶,匆匆赶来。
广韵仙君见了,先问:“那是什么?”
“定魂丹。”乐潜恭恭敬敬地递上小药瓶。
广韵仙君犹豫片刻,接过药瓶,倒了两粒,直接咽下了。
“仙君有何吩咐?”乐潜瞄了眼自家主人,盘算着一会儿换哪件袍子穿好看。
“我要出门,我要去访客。”广韵仙君略一沉吟,道,“就去拜访那个倒霉催的吧。”
姚天君啊……
侍童心下偷笑,应道:“乐潜这就去准备。”
乐二:奉天壁
乐潜带来了一身新衣裳,青墨松涛,渺渺白云,长袍宽袖,两阙阴阳。
“这玉佩哪里来的?”广韵仙君摸索着腰间极为熟悉的祥云玉佩,心头浮起一丝异样。
“您带回来的啊。”乐潜奇怪地回答,“仙君您回来时握在手里的,配上这套新衣倒是十分合适。”
“我带回来的?”广韵仙君皱起眉头:元神归位,可以带回属于凡间的器物?这……怎么可能呢……
“难道不是?”乐潜见主人面色不善,也跟着担心起来,“那……那要不要去帝君那边找个人问问……”
“……罢了。”广韵仙君把玉佩拽下来,收入怀中,“你再去找一块新的给我配上,记住,这玉佩的事,不可以对任何人提。”
能带回来必定是心有极大的执念,若执念如此之深……广韵仙君紧紧按着怀中的玉佩:若执念如此之深,又怎么舍得,拿给别人
……
乐潜虽有怀疑,仍旧应下。
他的主人是广韵仙君,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其他的,他管不了那么多。
广韵仙君换上新衣服,装模作样地别了根拂尘,抱着长琴,脚踏祥云,往姚天君府上去了。
姚天君的府上照旧一团乱,香炉、丹药、书本堆的满地都是。
不愧是天界最混乱的所在!广韵仙君摇头轻叹:天帝当初怎么想到提拔这人做天君而不是邋遢神?
广韵仙君踏过满地狼籍,边走边喊:“姚天君,我来找你弹琴!”
一人蹲在角落里翻书,闻声回头道:“我更希望你来找我谈情。”
“什么时候你把你这窝收拾干净,我就考虑看看。”
广韵仙君抱着琴停住脚步,姚天君干笑两声,起身随他出门。
他们来到姚天君住所的后面,那里面朝奉天壁,山石嶙峋,云雾缭绕。对面的奉天壁则是明镜一般,倒映着山石云雾。
“天帝长孙靖冥,当年就是由此逃下凡间的。”姚天君叹道,“都说奉天壁可以映出凡尘世事,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怎么就从
来没见到过呢?”
广韵仙君但笑不语,抚琴而坐。
姚天君拿出紫金长箫,与他合奏。
仙乐渺渺,曲音飘飘,清和冷月,断续随风。
身处熟悉的音律中,广韵仙君终于有了“家”的感觉,那些躁动和不安渐渐平复,仿佛消失殆尽,只余轻缓绵延、源远流长的悠
然自在。
清静自在心中。
广韵仙君微微睁开眼,一张英俊刚毅的脸孔,倏然映入眼帘。
铮然一声,弦断、声绝。
“鸣素!”情急之下,姚天君唤出广韵仙君未受封号时的名字,“你的手……”他奔过去,撕掉衣摆上的一角,帮广韵仙君包裹
了手上的伤痕。
广韵仙君似全无察觉,只死死盯着奉天壁,指尖犹在颤抖。
“怎么了?”姚天君顺着广韵仙君的目光看过去,光滑的岩壁上,只有模糊的山石云雾的影子。
广韵仙君咬着牙,摇了摇头:“我不舒服,今日就到此吧……”
“鸣素……”姚天君见他这样,不禁有些担心,“你先坐着,我去给你沏壶茶。”
广韵仙君颔首示意,不再说话。待到姚天君离去,他深吸一口气,又看向奉天壁。
果然还在……
奉天壁上恍惚映出的,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容和身影……
心头泛酸,仿佛有无奈的委屈和痛楚翻涌。
唇瓣微动,轻唤着那好像刻在了骨头上的名字。
魏……泽……
声音一出口,便破碎在四周泛白的云雾里。
温热的液体沿着脸庞滚下,是……咸的……
泪?
广韵仙君不可自抑。
这怎么可能……他是仙君,清心寡欲别无所求的仙君,怎么会随随便便就……流泪?
慌忙拭去面上的湿润,在姚天君赶到时,已恢复最初的平淡。
“仙君,你还好吗?”问这样的问题,是知道广韵仙君如今一点也不好。
姚天君冷静下来,又用回了最初的称呼。
广韵仙君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可知如今在凡间祸乱当世的,是哪位天庭中人?”
现在回想起来,魏泽身上有明显的仙气,同时也有强烈的杀伐之气,十有八九出身是天界武将。
姚天君思考片刻,答:“要说祸乱人世,非岁中凶神,孟山白虎莫属。如今在凡间历劫的,恰有一人。”
广韵仙君一愣,也想到了姚天君所指何人。
西方天塔之主,十万天兵之统帅,天狱大将,白虎星君。
还真是个……了不得的神仙……
广韵仙君又问:“白虎星君何时归位?”
姚天君掐指一算:“蟠桃会前,应该会回来。”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如梦似幻。
广韵仙君不由轻叹。
他如此执着追寻,到底是为哪般?
“仙君?”
“没事。”
广韵仙君无视姚天君探究的眼神,起身唤来祥云。
他要离去,却被姚天君拉住了袖子:“鸣素,你——”到这时,又问不出来了。
“没事。”广韵仙君安抚性地拍拍姚天君的手,重复道。
姚天君皱了眉,没有放开他的衣袖:“你方才历劫归来,那最后一世,是为白虎星君所害。”
“那又怎样?”广韵仙君犹自笑道,“你我皆知,那只是凡间虚幻的尘事罢了,不过一场梦,谁又会当真呢?”
姚天君慢慢松开了手:“你这样想,那就最好。”
“放心,我只是好奇,那人是谁。”广韵仙君说着连他自己都不信的话,踏上祥云,赶回松涛海。
急匆匆的,连往日最喜爱的长琴,都遗忘在姚天君那里。
姚天君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修补了琴弦,抚摸着散发着清香的琴身,隐隐的不安缭绕在心口。
奉天壁映照凡尘世事一说由来已久,但他从未亲眼所见,是以不信。可观广韵仙君方才的反应,难道,他……看到了?
那般震惊,那般慌乱,那般的……疼痛……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和白虎星君又有什么关系?
好友啊,但愿你……但愿你真的无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