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谢得这么早。”林肖面对这个男人已经没有像之前那么紧张了，或许是熟悉的工作道具在手里的关系，甚至让他觉得他能够与传说中的南王并肩而立，而不输于他的气势，“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我相信安妮娜老师的眼光。”司南站直了身躯，居高临下地望着林肖，“我更相信你。”

简简单单的这一句话，却不知怎的让林肖莫名心头一跳，几乎不假思索的，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与即将蔓延上来的红晕，林肖匆匆忙忙地钻进实验室，狠狠将实验室地大门一关，“在外面等着我。”

“头儿，你真相信林肖吗？”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即使乐观如罗罗，也有些心慌了，这么久了，不会失败了吧。

“真没用，一个星际商人最重要的就是平静的心绪和充足的自信。”司南伸手摸了摸罗罗的红发，淡淡地说道，“靠着这两样，我从第一次跑商开始就没有亏过，即使再困难我也没有亏过。”

罗罗佩服地看着自己的偶像，不愧是自己认定的头儿，就是帅气，连说话也帅气。

“司南，别人说你来了，我还不相信，没想到你真的来了。”安静的通道间，突然一个小女生的身影显现出来。

“你在这里干什么？”玛丽娅眯着眼睛，抬头盯住司南，“这里是园艺系大楼，莫非你有了什么难办的事？”

司南撇开头，没有说话，似乎完全没有把这位帝国最受宠的公主放在眼里，罗罗吐了吐舌头，不着痕迹地偷偷溜开几步，在过去与她打交道的日子里他可受够了这位公主的坏脾气。

“我在跟你说话，你又不把我放在眼里。”玛丽娅捏紧了手里的花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她发怒的前兆。

司南依旧沉默，难堪的寂静中突然间门被打开了。

“司南，罗罗，我做完了。”

21.燕离

燕离原本也以为不会再与林肖有交集，没想到又站在了这座房子前，无奈举手，敲门。

“有什么事吗？”林肖打开门见到是他就大概明白他过来有什么事了。

“你知道的，幼妹不懂事，我替她为那天的不当言语道歉。”燕离虽然内心高傲，但是行为作风很有皇子的风度，认认真真鞠了一个躬，“抱歉，同时也希望能够向司南转达我的歉意。”

林肖的脸色并不好，那天他好不容易做完了打开门，却意外遭受到那位被宠坏的帝国公主的一顿犀利言语的挑衅，昏昏沉沉的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原来自己不幸正好撞进了小公主和司南的关系中，然后无辜中枪了。

很明显的，连林肖这个没怎么经历过感情的人都看出来了又是一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戏码，偏偏那个落花还很不讲道理的觉得自己会制药妨碍到了她去接近流水，林肖一气之下恨不得把刚刚辛苦做出来地一堆药剂全砸了，幸好罗罗眼神精明，一看势头不对，拼命先把药给保护了起来。

“反正我再也不管你们的事了，你不是有这位天才公主嘛，以后别来找我了！”黑着眼圈的林肖恶狠狠地朝一声不吭的司南撂下了这句狠话，才回到自己的房间，什么都不顾，先是睡上了一天一夜。

这次真的把林肖累惨了，没有制药过的人根本想象不出这需要多大的精力，注意力和耐心。在因为没有尝试过这个药剂，林肖先是小试剂地试验了一下，直到做的自己满意了才开始正式开始。

因为做的是全星舰上人员的药剂，所以剂量很大，林肖不敢一次性做完，这样精确度就不会太高，为了保证质量，他只敢在自己能够保证的范围之内做，同样的一连串复杂动作连续做了十来遍之后，任是谁都会觉得受不了，所以林肖打开门的时候实在已经是疲惫到了极点。

原本的好脾气也被摧残得所剩无几，所以在玛丽娅在对他咄咄逼人说了几句之后，林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嘲讽够了小公主又给司南丢下那句话之后林肖便再也没有出过自己的房子。

“我知道你很生气，而且听说第二天司南过来你也没开门。”燕离仿佛算准了林肖的好脾气已经经过长时间地睡眠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一点也不担心他会生气，“但是我猜，你现在一定不像之前那么生气了。”

林肖的确已经平静了不少，其实想想自己活了那么长时间，难道还真的和一个小女生斗气不成，再说司南也算是被无辜波及的，他不想理睬玛丽娅也不是他的错，谁规定那个刁蛮公主喜欢他，他就非得要同样喜欢她不可，自己实在不该把气出到他头上。

“我接受你的道歉，然后你就可以走了吗？”林肖压根没有请他进来的打算，燕离长得普普通通，是那种把他丢进人群中都不会有人注意的类型，但是才短短的几次见面已经让林肖认定他绝对是一个毒物，如果用植物来形容的话，就是川乌，外表平凡，内里却剧毒无比。

“真可惜，本来想说这么好的天气，想约你一起出去走走呢。”燕离却好像没有听出他言语里的警惕，眯起眼睛，看着浅蓝色天空，轻声呢喃，“兰蒂斯的天空比美迪斯蓝好多呢，明明只是同一片天空而已。”

林肖被他的声音蛊惑，忍不住抬头，果然蓝天上白云朵朵，就好像一幅画卷一样，让人心情舒畅，连带他的情绪也跟着好了起来。

“我来兰蒂斯还没去外面逛过呢。”不得不说，燕离操控人心的把戏真的是很有一套，才那么两句话，已经将林肖警惕的内心放松了一半，“你能不能当我的导游，陪我出去逛一逛？”

林肖怔怔转过头，燕离的笑容诚恳，眼里清澈，声音温柔，如果说可以用外貌来评判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无疑的，他肯定是百分百被所有人认为的好人，“你想去哪里？”

燕离的笑容不由扩大了几分，他最擅长的就是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往后退，最后防线失守。慢悠悠的，他的嘴里吐出一个词语，“下星城。”

整个兰蒂斯一共分成十个区，其中最发达的政治经济中心就是帝都区，然后即使再发达的地区也肯定有苦难平民集中的地方，在帝都，下星城就是这个地方。

“你为什么要去那里？”果然如燕离所料，林肖完全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压根没有再去想起他之前斩钉截铁的“关门送客”宣言。

燕离眼睛眨了眨，让自己显得更加诚恳，“我是一国皇子，来到一个国家考察别人带我去的肯定是最发达富裕的地方，所以要想知道最底层百姓的生活只有靠朋友帮忙了。”

林肖压根没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他嘴里的朋友，想了想，他说道，“可是那里我也不熟。”

看到林肖又退了一步，燕离几乎忍不住要为自己欢呼起来。压下内心的成就感，燕离摇了摇头，说道，“那不是正好，我们一起去看一看，有什么地方不懂的我也可以问你，毕竟两个星球风俗习惯都不同。”

林肖犹豫了一下，他在来到兰蒂斯之后，也陆陆续续去过很多地方，但是没有去过下星区，燕离的这个提议正好也让他好奇起来，抿了抿嘴，林肖下了决心，“那好吧，我去拿点东西。”

燕离愉快地看着林肖转身进门的背影，咧了咧嘴，又是全胜。

“果然兰蒂斯的生活真是富裕。”即使燕离是美迪斯的二皇子，也不得不赞叹，兰蒂斯的确比美迪斯更加富饶发达，即使同样是最底层的贫民区，兰蒂斯的下星区也依旧秩序井然，房屋路面干净，行走的人们脸上平静，丝毫不见痛苦与沮丧。

林肖也惊异于自己看到的，原本以为就算是智能星球，只怕贫民区也只是比地球上好一点，毕竟世界上最发达的M国的贫民区也是污水乱流，房屋破烂，抢劫之类的犯罪不绝于耳。

“房子都是政府提供的，只要每月付一点的房租就行了。”林肖从光脑中查出资料，说道，“虽然他们工作辛苦，但是每月必须的生活还是能维持的。”

燕离点点头，评论了一句，“发达的福利体系。”便没有再说话，只顾着在街上转悠，时不时露出沉吟的表情。

林肖也不打扰他，自己乐得看这个他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与他住的上星区不同，这里的绿化做得不太好，房子外观虽然漂亮，但是都是公寓型，一看房内面积就不大，与独幢的别墅根本没法比。

“不过，已经很好了吧。”林肖想着，以前有多少人拼命干了一辈子都买不起一套房，比起那个时候，就算是贫民区，兰蒂斯也已经远超了地球。

“你跟司南很熟吗？”不知道什么时候踱了回来的燕离好像转悠够了，在路旁的一个座椅上坐了下来，闲聊道，“你还帮他做药剂。”

林肖也顺势坐下来，老实地说道，“不熟，我跟他部下的一个舰员比较熟，他拜托我，我就顺手帮了忙。”

“听说他现在在弄的绿萝藤蔓快递也是你帮忙出的主意？”燕离好像对这个很感兴趣，继续问道，“很有趣的想法，没想到你居然能想得出来。”

“正巧吧。”林肖也很久没有关注这个了，最近倒是听说司南特意去申请了一个绿萝快递公司，然后跟ZF一直磨啊磨的，最终还终于真的被他磨了下来一个许可，可以在申请过的街道铺设绿萝，然后以后只要发快递都可以让绿萝帮忙，公司只收取一点成本费。

这个快递革命在报纸上掀起了很大的一阵风浪，很多人都在说垄断的快递事业终于开始引进了竞争者，还是一个有力的竞争者。

不过即使这样，原本的快递也还是具有竞争力的，毕竟新出的植物快递到底安全性高不高谁都不知道，而且加上时间的快慢，效率的高低，一般有重要的快递或者赶时间的人们更加愿意选择的还是ZF开发的机器人系统。

“司南是个很聪明的商人，天生的商人。”燕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笑了起来，“在他试图把兰蒂斯的东西变成美迪斯皇家御用商品而找上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而你，把他推上了高峰。”燕离站起身，回头看着林肖，“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在你完全没有察觉到的时候，你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即使它的震撼之处你到现在都没完全发觉。”

林肖真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他只是正好想到了那里便尝试了一下，然后成功了而已，张了张嘴，他试图说什么，但是又合上了。

“林肖，其实这次我来兰蒂斯本来打算做一件事的，不过现在看到了你，我觉得你比那个更重要，所以为了你，我不打算得罪兰蒂斯了，以免让你厌恶我。”燕离俯下身，注视着林肖，“下半学期或者明年，来美迪斯吧，不管是留学还是交流都好。”

林肖怔住了，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燕离已经走远了，只留下声音传了过来，坚定而清晰，“我在美迪斯等你。”

林肖不明白为什么他就这么认定自己非会去美迪斯不可，摇摇头，站起来，也打算走了，眼神却正巧撇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司南？他怎么在这里？”

22.实习

林肖没有上前去叫他，只是看着他一个人晃荡的背影，不知怎的，从心底里冒出一种寂寞的感觉。

“你也在。”司南却在不经意间转头，看到了他，脸上一怔，随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

林肖点点头，走近了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低着头，一声不吭看着地面。

“我的家在这里。”出乎意料，司南率先打破了沉默，口气淡淡的，隐含着一丝怀念，“我出生在这里，生长在这里，一直到我买下那艘南极星号，修好它，开始我的星际旅行然后才与这里告别。”

林肖依旧沉默着，专心聆听司南的讲述，他不知道别人是否也这么认真地倾听过眼前这个男人的故事，但是他想即使有，也一定不多。

“以前的这里的设施还没这么完善，不过ZF很好，起码不会让我们这些孤儿挨饿受冻，我也上了几年学，一边在修理铺打工一边上的学，后来觉得还是喜欢修理东西就退学了，一心一意只沉浸在修理东西当中。”

不得不说，司南念书不怎么样，但是手上的功夫极有一套，跟着师傅做了几年就对几乎所有的机器家电融会贯通了，有些师傅解决不了的难题都丢给了他。小小的司南第一次接触星舰也是在修理铺，是收购旧物的一个熟人丢给他师傅的，说是坏的足够彻底，别人不要了的。师傅因为价钱便宜，也就收了，放在仓库里，企图找个空闲点的日子把里面有用的零件挖出来再利用。

司南却眼睛一亮，比起星舰这种庞然大物，修理铺倒是收过不少机甲，司南也在几次的操作中摸透了机甲的装置，而比机甲更加庞大的星舰则完全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趁着师傅不注意，司南溜进了仓库，用最简单的工具撬开了星舰的外壳，从此以后，一扇新的大门对他打开了。

一个月之后，师傅目瞪口呆地看着司南用废旧零件和几把螺丝刀、榔头修理过的星舰就这么漂浮了起来，虽然还是破旧的外表，虽然只是浮在半空中，升不上去，但是它还是顽强地飘了起来。

“司南，你出去闯吧，这间修理铺留不住你了。”一下子似乎年轻了十岁的师傅当即哈哈大笑，将大门一关，从桌子底下顺出一瓶收藏许久都没舍得开瓶的红酒，打开塞子，狠狠灌上两口，“我这辈子教出了你，也就值得了。”

“然后你就去买了南极星号，自己修完了开始跑商吗？”林肖简直觉得司南这一生快变成传奇了，异想天开道，“以后你老了可以出一本回忆录，就叫《从修理铺到星际大商人——我的成长之路》肯定很多人买。”

司南瞥了他一眼，没理他，继续说，“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我后来又在修理铺做了挺长时间，这中间还跑了几笔生意，不然你以为我买星舰，还有做生意地第一笔启动资金哪里来的，这花费可都不小。”

林肖点头，真心诚意地说道，“你是个了不起的人，白手起家到如今这个地位，还有一身出神入化修理星舰操作星舰的本领。”

“其实本质上我还是那个修理铺的小司南罢了，只不过因为想要知道这一片天空之外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别的星球的上的人是不是也和我们一样生活着，我想要知道这些，所以才第一次坐上了星舰，然后按下了开关。”司南自嘲地笑笑，“我喜欢在外面跑，不仅仅是做生意，更关键的是我觉得外面的世界很有趣，不同的星球，不同的文化，我却能参与进去，多迷人。”

“但是兰蒂斯才是我的家。“司南转头看了看周围，说道，“每次回兰蒂斯我也都会来这里看看，虽然大家走的走，搬的搬，但是我还是愿意把这里当成家看待。”

“那你当初呆过的那个修理铺在哪儿？”林肖好奇地问道，他一路走过来也没看见有什么修理铺。

“早没了。”司南看着眼前这个男子眼里的一片单纯，突然伸手想摸摸他的头，才动了一下，又反应过来，缩了回去，“师傅也死了，修理铺也关门了，后来ZF改造这里的旧区，房子都拆完了。”

林肖被他一说，心里也感同身受地涌起一股失落感，摇头，沮丧地叹气，“那真是太可惜了。”

“没关系。”司南摇摇头，“只要我的回忆还在，就好像一切都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