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口镜之邪佛(古镜奇谭之邪佛 下部)下——拏依伽
拏依伽  发于:2013年07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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钵多罗愣住,失神地望着那裂开的黑色缝隙。

他忽而想起雪蟾精,原来混沌所连接的地方便是龙渊……难怪,当初雪蟾精会误入优罗钵界……

心口忽而痛得欲要撕裂,眼前阵阵发黑。

钵多罗猛然站起来,身子刚往前倾,背后便扑来一阵冷风,腰间被紧紧箍住:“你想为她殉情?!”

他只听到庚炎愤怒的声音,下一刻,意识终于坠入黑暗,失去了知觉。

第一百一十四回

幽暗的深渊,黑色的无头巨龙缓慢向前游走,当接近一处爬满藤蔓的洞口时,黑龙将背上毫无生息的人丢到了洞口边,然后退入黑暗,很快便不见踪影。

一股无形的力量忽而纠缠住地上已然僵硬的躯体,凌空托起,犹如被什么牵引着,朝着洞口移动。

刚行了片刻,洞口的结界突然显现,抵抗着外来物的入侵,在一阵激烈的摩擦中,终是不敌那股牵引的力量,任由躯体穿了过去。

过程中,那躯体没有丝毫动静,俨然是一具早已气绝的尸体。

“真可怜……”沉闷的声音,低低传来,带着一丝怜悯的笑意。

洞内古怪诡异的阵法闪烁着奇异的微光,那被困于中心的苍白人影,抬手抚过尸体被穿透的胸口,鲜血早已凝固,原本应是有一颗跳动之物的地方,而今只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破洞。

“连心都被捏碎了……”那诡白的人影始终含着莫名的笑意,脸上惨白的面具,在一片微光中,显得阴森恐怖。

他惋惜一叹:“若再狠心一点,至少可以得到一样梦寐以求的东西……呵,我也好看一幕更为精彩的戏,可惜……你的心,始终不够坚强啊……”

男人收回手,静静地看着身前的尸体,默了片刻,忽而莫名地问道:“你一定不想死对不对?”

当然,无人回答。

低笑几声,男人略有些癫狂地压低声音,惨白的没有轮廓的面具更加可怖,他对面前的尸体说:“不怕,我会救你的。当你再次醒来,你的心,将比任何人都坚硬,你的力量也会比现在强出百倍。现在,好好的睡一觉,好孩子。”

◇◇◇

混沌的水墨莲池,和衣浸在里面的平凡男子,俯身靠在一只莲蓬上,背对着岸边,那一头长长的墨发,铺了池面几乎半边。

过了许久,面无血色的男子微微睁开了眼睛,可他没有再动,就这样出神地望着莲蓬边,浸着自己发丝的水流。

他想,他一定是被盛怒的庚炎丢进水池的,不然,这次不会连衣物都没脱下,就浸在了水里。

他一定……很生气。

“你恨我?”岸边传来那深沉融远的声音,钵多罗愣了一下,于莲蓬上支起身子,转身望去,才发现,原来那傲慢尊贵的神尊,正衣着整洁地半卧在池边,手里把玩着一件银白的事物。

钵多罗的目光落到银白事物上,那正是小目在他们离开魔界的时候送给他的镜子,前不久也是此物将混沌打出一条缝隙,让他误以为是一条生路,亲手将小目推了进去。

收回目光,钵多罗回身继续趴在莲蓬上,脱力地闭上双目。

他好累,不想思考,也不想说话。

庚炎眸子一冷,飞身瞬间跳入池中,水花四溅,在一片飘浮着墨色发丝的水池里,他嵌住钵多罗的下巴,提向自己,沉声问:“你就这么伤心,这么难过?”见钵多罗始终失神着,心底那股无法排解的怒意,更是不停上涌,手上便失了力度,几乎要将那张楚楚可怜的脸颊就此捏碎,“是她先对我不敬,如果死的人是我,你会这么难过吗?”

钵多罗原本还皱着眉头与男人无声抵抗着,当听到男人如此问话时,忽而有些怔忡,片刻,他勉强摇了摇头,轻声说:“你不会死。”

庚炎心口一紧,冷笑了一下:“所以,你从不担心我的生死,为何你能这般冷静?”他忽而松手抚向钵多罗眉间的那颗红痣,“为何回来了,你还能这么无情。”

钵多罗心中一动,他似乎听到庚炎说了什么,可是男人又突然沉默了下来,他想问,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两人无声默了许久,除了池间水流的声音,便是两个人淡淡的呼吸。明明那么贴近,却又好似远得触手难及。

“庚炎,”在这诡谲凝滞的气氛中,钵多罗终于开口,“我不恨你,我也确实很难过,但我难过的是小目伤了你,也伤了自己……你们两人,我没有怪任何一个,若真的要怪的话,应是我自己。”

庚炎放下手,没有出声,他想听听男子如何解释,不论解释得好与坏,他都想要一个解释。

钵多罗疲惫地俯在莲蓬上,身后的男人包围着他,令他感到很温暖,他继续说:“那时推开你,我只是想留小目全尸,又才错手将她推入龙渊。我没想到混沌连接的地方,会是那个万劫不复的地方。所以……那时候想跳下去,只是想将她拉回来。毕竟,死入龙渊,魂魄不得超生,连转生的机会都得不到……”

庚炎略一挑眉,这个解释他可以接受,但是他睁眼所看到的那一幕,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

“她坐在你身上,你似乎很享受。”庚炎面无表情地说。

钵多罗轻笑出了声,抬眼望向身后的男人:“你真的不知道我那时无法动弹?”他不相信男人不知道他当时的情形,若早能挣扎得开,也是去墙上将他扒下来才是,又怎么可能和亲人般的女子,视若无睹地行那巫山云雨。

庚炎无声,很轻很淡地瞥了他一眼,语气缓慢地,几乎已没了方才的那股无形的怒意,只是仍旧有些烦躁:“小家伙那样碰你,让我……觉得很肮脏。”

钵多罗愣住了,他沉默下去,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他无意识地抚了抚手臂,就好似自己身上真的沾了什么秽物。

肮脏么……庚炎说他很肮脏?

心底掠过一抹刺痛,半晌,他沉沉深呼吸一口气,默默收起情绪,平静地对身后的人说:“小目确实有错,错在不该轻易受阿释拏迦的蛊惑,她那么聪明,其实只要稍稍一想,就不会做出这么傻的事。不过,她终究舍不得伤我,否则那张爱慕相不会毁于她手。”回想起那个面目全非的女子,心底又升起一股悲凉,几乎难以呼吸,略微喘息着喃喃道,“她……始终还是那个天真良善的孩子……”

庚炎见他失神,俯身紧贴钵多罗的耳边,面上的笑始终是微含邪佞的,看起来有几分冷意,吐息缓慢:“妄想伤我,便是她最大的错。”就算真的将那胆大包天的小家伙一掌打得魂飞魄散,他也不会有一丝犹豫。

钵多罗微微蹙眉,好似浑然不知这忽而变得暧昧的姿势,只没有多少气力地反驳他:“我知道,所以我只求你留她全尸……”在小目伤他的时候,他几乎已经不奢望庚炎留她性命了。

说来真是奇怪,若是很久以前,怕是自己会死活不准庚炎轻易伤人性命吧,更何况还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人。

但现在的他,竟然可以做到如此冷漠……

他无声触到眉心上的红痣。

真的变了么……

庚炎的唇若有似无地摩擦着男子的耳际,见男子不为所动,出神地想着什么,似是还在想念着那个差一点便与他有了夫妻之实的小东西,男人眼底的目光顿时更为森冷起来,他阴鸷地对唇边的人说:“这么轻易原谅她,你将我置于何处。”

钵多罗回神,想了想,面上带着一抹释然,不知是释然自己猜测不假,还是其他,柔声回道:“你始终是不一样的,你是不老不死的上古神尊,是这天地的乾天之主。小目她只是一个还没有修成正果的小妖灵,她很脆弱,会死……可你不会。”

庚炎顿住所有的动作,一瞬不瞬地望着眼底的男子,见他湿淋淋的衣物紧紧贴着躯体,隐约能看见同样素白的里衣,脖颈后的乌发微微沾了些池水,几乎与颈上瓷白得有些苍白的肌肤紧紧融合在一起,声音微微变得有些沙哑,他问:“如果我会呢?”

钵多罗愣了一下,心头莫名一阵混乱,片刻,终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他闭目,沉默了下来。

如果庚炎真的有一天死了,他会怎样?

他能怎样?

或者,他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怎样?

钵多罗回首,看着庚炎那张俊美的容颜,深邃挺直的轮廓无论什么时候看,都是那么完美无缺。他最喜欢那张微微上扬的嘴唇了,因为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都似乎是快乐的,即使是当着他的面,捏碎赤目子的心脏时,那唇角也仿佛扬着一抹残忍的笑意。

可是。

我对你来说……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呢?

庚炎微合深邃的眼眸,他见钵多罗忽而侧头与他四目相对,失神的眸子深处深含了许多看不清的情愫,他忽而之间有些恍然,又有些了悟,一时间他想说什么,可是……又不知为何,他说不出口。

似是想甩开脑中那一抹纠缠不清的思绪,庚炎一只手破开水面的发丝,轻轻滑入水底,用那低沉磁性的声音在男子的耳后继续厮磨:“如果有一天,我像小家伙那样,你会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下去么?”

这时,钵多罗猛地回过神来,眼底一片清明,他一下支起身子,回身按住男子的手臂,怒视男人:“你……你的手在做什么!”

庚炎淡淡勾了勾嘴角,将男子拉近身前,那滑入水中的手,不知在男子身后又做了什么,钵多罗的脸颊立刻变得鲜艳欲滴,一只手再次奋力按着男人的手臂,身子也在池水中挣扎起来。

“你……你……”这男人,居然……捏他的屁股……

不管怀中男子的挣扎,庚炎贴近钵多罗的脸颊,目光深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钵多罗有些失了方寸,他目光动容地望向男人,片刻黯然了下去,他略微凉凉地笑了笑:“是因为……觉得小目碰过我吗?”

因为肮脏,所以……亲手清洗他?

“……”庚炎的动作顿住,他将另一只手揽上男子的腰,浑身所散发的气息缓缓阴冷起来。

钵多罗低首撑住男人的胸膛,无声地往后退去,脸上滚烫的温度渐渐散去,留下的只有一片缓慢爬上脸颊的苍白。

一只湿漉漉的手触摸上钵多罗眉间的红痣,头顶的男人语气缓慢地低喃,好似呓语一般:“明明这么平凡,为何能牵动这么多人的心,你的魔力……在哪里?”

钵多罗心底一沉,百般不是滋味,像方才一样察觉到了什么,可男人又忽而沉默下去,连那只不老实的手也安分下来,只是轻轻揽住他的腰,让他想开口询问已然再问不出口。

“你是我的。”

他听得庚炎犹如宣布所有权一般沉声说道,钵多罗在心底讽刺一笑。

就在他们还不曾认识的时候,他曾将他送给了雪蟾精,这也是……一种对所有物的支配么?

所以无论是赏赐给了谁,只是证明着这个东西是自己的,即使不在身边,也可以么?

钵多罗抬首,静静望进男人那一双幽深不见尽头的眼眸,闭了闭双目,深吸一口气,问:“你是在说……以前的那个我吗?”

那个给予他和阿释拏迦一切的人,那个害得他们兄弟两人反目的人,那个在庚炎面前焚于大火中的人,那个……让庚炎记挂……却始终口是心非的人……

他找不出庚炎的话语中,任何与现在的自己贴切的形容,因此,他只能想到曾经的那个自己。

钵多罗忽而有些难受,他无声埋下头,喉咙梗着一股说不出的窒息,令他无法再继续言语。

庚炎察觉到他的情绪,默了一会儿,没有给他任何答案,只是抬起一只手来,待掌心一阵光芒微闪,一面银白的镜子便突然出现其中,凌空竖于掌心之上快速地转动。

庚炎问:“这东西你在何处找到。”

钵多罗抬眼望去,看清他手中的东西,虽好似还未从那一瞬间的黯然中回过神来,却仍旧勉强笑道:“是从魔界回来的时候,小目在魔树上找到的。后来,见只能照出我的影子,就送给了我,怎么,镜子有什么问题吗?”钵多罗沉思,“这镜子不仅击退了你,还破开了混沌……是在魔界找到,难道是孔雀的东西?只是……”他又蹙起眉头……

孔雀的东西,会有这么强横的力量?

庚炎见他冥思苦想没有一个结果,开口替他解答道:“这是那颗神珠,云螭碧环原本的灯火。”

钵多罗一惊,瞬间忘记了方才所有的不愉快,抬头看向庚炎,诧道:“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庚炎将镜子捏在指尖,对钵多罗道:“那日珠子被阿释拏迦的黑龙所吞,我随龙头一起斩下,结果掉进了无间渊,阴差阳错,想不到会变成这个样子,且又被你带了回来。”

钵多罗如梦初醒,低声喃喃:“难怪……它能击退你,我还当真以为你已虚弱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原来……竟是因为它与云螭碧环有关。”继而,又不解地问,“只是,它为何只能照出我的影子?”

庚炎并不多言,只将镜子竖起,镜背对于钵多罗,放在两人中间,道:“你再看看。”

钵多罗不知其中缘故,依言仔细看去,立刻诧异得睁大双目。

镜背的龙头,轮廓突然之间模糊起来,片刻,就好似变成了一缕青烟,朦朦胧胧,若隐若现地附在镜面之上。只是,令钵多罗惊讶的是,那脱颖而出的圆形镜面内,不仅映出了自己诧异的神情,还有庚炎英俊不凡的轮廓。

两张脸重合着,就好似融合成了一个人,不分彼此。

半晌,钵多罗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云螭碧环的掌管者,它自是能照出我。至于你……你当真不明白?”庚炎微微收手,镶嵌在镜子背面的龙头逐渐清晰起来,很快,钵多罗便再看不见镜子里的情况。

“……”钵多罗沉默下来,想问出心底的话,却又不敢问出来,甚至很茫然,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庚炎抚了抚头,将银白的镜子放入钵多罗手里,之前森冷的语气已寻不见几分,似乎所有的怒意在一瞬间,已然全部烟消云散:“罢了,这面镜子既被小家伙送给了你,你便留着吧。”

钵多罗不置可否,一双清亮的眸子望向庚炎,神色复杂,又望了望手中的银白镜子,忽然想问庚炎,是不是因为……那颗红痣回来了……所以,他对自己的一切突然之间变得耿耿于怀了……

刹那间,钵多罗有些混乱,他突然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了,也不知道,哪一个自己才是那个与庚炎纠葛深浅的人,更加不知道,庚炎的变化、庚炎的……妒意?是为了谁……

是曾经,还是现在,抑或未来……

当庚炎离开水池,钵多罗凝视着那英挺的背影消失在岸边,他忽而苦笑了一下,沉声一叹。

还是想想如何避过阿释拏迦的母种夺去身体之事吧,又或者,再大发慈悲一次,解救这个被邪魂滋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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