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许是一种职业病吧。

「爸就算了，大哥呢？你也没看过他生气吧？」

这次小弟即答：「没有。大哥是最棒的大哥。」

「那我呢？」

「二哥也是最棒的二哥！」

「哎，不管怎样都只能当第二就是了……」他低声抱怨道。

「所以，二哥，我们到底要玩什么啊？」

「我们来玩——『让大哥生气』的游戏。」

「『让大哥生气』的游戏要怎么玩啊？」

「很简单啊，像是把大哥的布丁吃掉啊、把大哥的衣服弄脏啊、在大哥的作业簿上乱画啊。」

「不行啦二哥，这样的大哥会生气啦！」小弟指正着他道。

「笨——蛋，这个游戏就是要让大哥生气啊。」

「『让大哥生气』的游戏……喔喔喔！」小弟呆呆地重念一次游戏名称，才忽然理解它的主旨。

「这个很——好——玩——的喔！」

他觉得能想出这个游戏的自己真是个天才，不但可以让小弟不再来烦自己，还可以偷偷捉弄大哥，更有可能看到大哥生气的样子！

不过，做得太过分的话可能会被发现或被妈妈骂，还得小心翼翼才行。

「首先呢，不能跟大哥说我们在玩这个游戏。」

「为什么？」

「你玩躲猫猫的时候会跟当鬼的人讲你躲在哪里吗！？」

「不会……」

「也不能跟妈讲我们在玩这个游戏。」

「为什么？」

「你玩躲猫猫的时候，乱跑到爸妈房间躲起来的话，妈会生气吧？」

「对……」

「游戏规则就是，让大哥生气的话就赢了！知道了吗？」

「知、知道……」

小弟虽然觉得这个游戏有点奇怪，但刚刚是自己吵着要玩游戏，如果说不玩的话二哥一定会生气吧？

再加上二哥满怀期待的样子，小弟便毅然决然地（？）参加了这个游戏。

大哥觉得最近小弟有点奇怪、有点任性，不但跟他抢沙发的位置、把他的布丁吃掉、折衣服的时候还把他的衣服弄脏。不过，自己是大哥嘛，再加上弟弟还小，有点任性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他总是深吸口气，原谅了弟弟。

不过这次不一样，刚写好的周记上被小弟拿着立可白乱涂，面目全非，他双拳紧握，试图压抑住自己的愤怒。

小弟还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拿着「凶器」犯罪，但他看起来却不像乐在其中，嘴边还喃喃念着，「二哥说这是游戏、这是游戏。」

大哥倏地回头，从半开的门后看到迅速逃走的身影。

综合各种线索与小弟们的个性，天资聪颖的大哥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急急忙忙地从案发现场逃走，还不忘回头看大哥有没有追上来，在楼下客厅等了几分钟后没动静，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呼——应该没被发现吧？

他走到厨房开冰箱拿红茶喝，边喝边想着自己的大哥真的很厉害，这样也不生气，要是他的话，早就把小弟吊起来毒打了。

但他也看得出来大哥在忍耐，他很不喜欢这样。不过就是早他们出生几年嘛，老摆出一副大哥让着弟弟。

大哥又没欠我们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他之前还以为大家家里的大哥大姐都是这样，是跟同学聊天之后，才知道只有自己家里的大哥特别不一样。

别人家里的大哥都跟他们打来打去骂来骂去，而他们大哥却时时忘不了自己身为「哥哥」的身份，连小弟恶作剧都可以一忍再忍。

他的红茶喝到一半，突然听见楼上传来声音。

「你在做什么！」

「这是我的周记耶，你要我明天交什么！？」

不会吧！？大哥生气了！？

他赶紧跑上楼，还没进到房间就听见小弟的哭声，但大哥的责骂声并未因此叫停。

「不准哭，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担！」

小弟咬着下唇点了点头，「大哥……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用吗！」

「没、没有用……对、对不起……」

他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看到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哥生气，他一点也不开心，反而还非常自责自己害小弟被骂，老实的小弟就算被骂了也没说出实情，他更难过了。

终于，在大哥要开口骂第二轮时，他赶紧冲向前阻止。

「大哥，不要骂他了，都是我，是我叫他捉弄你的……」

「震宇，原来连你也有分……」

「跟劭宇完全没关系，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你别骂他了。」

原本板起脸孔的大哥突然微微一笑，对着小弟说：「你看，我赢了喔。」

「真的耶，大哥好厉害喔！」眼泪收放自如的小弟也破涕笑道。

他夹在中间不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来回地看着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的两人。

「这是……怎么回事？」

「二哥，我们在玩『让二哥慌慌张张』的游戏啊！」

他顿时无言，转头再看向大哥，对方却露出意味深沉的微笑。

对于这个恶作剧，大哥不但没有生气，还巧妙地用这个方法化解了一切。

或着应该说是给了他一记回马枪。

——不过就是早他出生几年啊！

番外八：二哥的故事之生日

因为是第一个小孩，又是大儿子，大哥的生日大家当然都记得一清二楚，每年也都会盛大庆祝。

今年大哥拿到的礼物是望远镜，去百货公司的时候，他跟大哥同时看到那个望远镜，他明明也跟爸妈说他很想要，可是大哥却先拿到了。

虽然大哥会无条件借给他，甚至一直放在他这边也没关系。

但是，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望远镜还是大哥的东西，不是他的。

因为是最小的小孩，又是个爱哭的小儿子，小弟的生日大家当然不会忘记，每年都会买一个特大号的草莓蛋糕庆祝。

当然，蛋糕上的草莓全部都是寿星小弟的，平常的话会分成三分，如果除不尽的话还会再切成三小块。他有时候会恶作剧地把小弟的草莓抢走，唯有小弟生日这天他会装做对草莓完全没有兴趣的样子。

因为是中间的小孩，又是个脾气古怪惹事生非的二儿子，他每年都觉得大家一定会忘记他的生日，总是到最后一刻才想起来。

非常不巧的，他的生日是一月三十号，就算不是在年假之中，也常卡在年假前或年假后，大家最忙或最闲的时候。

放年假的时候，蛋糕店或面包店都没有营业，他的生日蛋糕常常都以发糕或年糕代替。因为才刚领过红包，爸妈给他的礼物虽然是他想要的东西，但都不是什么高价品。

当大家正忙碌时，还得抽空出来帮他过生日，或是当大家正享受年假时，突然还有这件事要办，连他自己有时候也觉得很碍事、很多余。

其实不要办也无所谓啊，反正他又不是最重要的大儿子，或最受宠的小儿子。

他也没有那么想要那个高级的望远镜，他也不是那么想吃完蛋糕上全部的草莓。

他只是希望，有人真的想帮他庆生才帮他过生日，而不是随便应付，或不得不比照办理。

所以，这天他躲了起来。

把妈妈写在日历上的备忘擦掉，把爸爸写在手册里的备忘涂掉，把哥哥贴在墙上的备忘纸撕掉，把小弟画在日记本里的涂鸦加油添醋。

做完这些事前工作后，他找了一个隐密的地方躲了起来。只要大家没看见他的脸，就不会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知道自己很别扭，个性既不像大哥一样稳重踏实，也不如小弟一样诚实不欺。

他总是在撒谎。

为了吸引爸妈的注意而撒谎，为了让大哥称赞而撒谎，为了被小弟敬佩而撒谎。

他不知道自己在家里的定位是什么，也许就像连续剧里演的一样，二儿子永远就是让父母生气、兄弟阋墙的罪魁祸首，只要把二儿子拿掉的话，剧情就可以迎接幸福快乐了。

今天刚好有亲戚来访，楼下非常热闹，根本没有人发现他不见了。

这样也好，最好都不要有人找到他，他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很开心。

只是……有一点点寂寞。

摸了摸脸颊，湿湿的。

——真的只有一点点吗？

躲在狭窄的衣柜里，他觉得有点冷，抱紧双脚靠着在角落。

不知不觉地，他睡着了。

睡到一半他忽然觉得好亮，还差点睁不开眼。

「就知道你躲在这里。」熟悉的声音道。

痛苦地眯着眼一看，大哥正笑着伸出手要把他从衣柜里带出来。

「赶快下楼吧，蛋糕都准备好了，就差寿星了。」

他撇着嘴，一动也不想动。

大哥看着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你等等喔。」

大哥从浴室拿了毛巾沾水，走到他面前微弯下腰帮他擦掉脸上的泪痕。

他什么话也没有问，只是温柔地帮他把脸擦干净。

「好了！一起下楼吧。」

「……大哥。」他仰望着大哥，欲言又止。

「没有人会忘记你的，你是大哥重要的弟弟，小弟重要的哥哥，爸妈重要的儿子。」

两人一同下楼后，爸、妈、大哥、小弟四人，连同其它亲戚们一起帮他庆祝生日。

他们买了一个特大号的蛋糕，上面站了满满鲜红欲滴的草莓，妈妈说，上面的草莓全部都是他的。爸爸把礼物拿给他，是他们三兄弟一直想要的掌上型游戏机，亲戚的小孩们都羡慕不已。

虽然他是寿星，可是他把一半的草莓分给了小弟，虽然他是寿星，把礼物拆开后让大哥先玩。

今年生日，他过得很开心。

番外九：二哥的故事之代沟

大哥上了国中之后，可能是遇到一个魔鬼班导师的关系，本来就很认真的个性变得更加严谨一丝不苟。回家后一定洗手吃饭写作业复习明天功课，几乎不再跟他们一起看超人战队卡通，也很少陪他们玩幼稚无聊的游戏。

他觉得自己跟大哥之间好像有个什么横在那边，明明就看得到对方，却很难接近，不管怎么努力还是跨不过去……啊，这就叫「代沟」吧！

这天下午，无聊的两个小学生组在客厅玩幼稚的游戏。

「剪刀石头——布！」

「我赢！」

「剪刀石头——布！」

「二哥，我赢了！」

两个人正玩得不亦乐乎时，刚写完周记的大哥走下楼，看见小弟们和乐融融的样子，想起自己也好久没陪他们玩游戏了。

「你们在玩什么？我可以加入吗？」大哥从沙发后冒出头笑道。

他回头看到大哥的脸，表情瞬间变得冷淡。

「没在玩什么啦。」

「我看你们玩得很开心啊？我不能参加吗？」

「厚，不玩了啦！」他突然站起，欲离开客厅。

大哥顿时有点受伤，一定是自己升上国中后课业繁忙，忘了跟弟弟们维系的感情，才让二弟生气了。

他走上楼前不忘警告常常背叛他的小弟。「雷劭宇，不准多嘴喔！」

听见楼上的关门声后，小弟才茫然地问着大哥。

「大哥，二哥叫我不要多什么嘴啊？」

「我也不知道耶，」大哥笑着摸摸他的头，「可以告诉大哥你们刚刚在玩什么游戏吗？」

「喔！我们在玩猜拳啊！」

很普通的猜拳游戏啊……为什么不要小弟多嘴呢？

「输的人要脱一件衣服喔！」

「……」

另一次，小学生组在房间里玩游戏，上完第八节课的大哥刚回家，听见房间里传来嘻笑怒骂的声音。

「剪刀石头——布！」

「耶，二哥我赢！」

「喂！很痛耶！小力一点啦！厚……再一次！」

「剪刀石头——布！」

「哼哼哼——我赢了！」

「二哥……小力一点喔……」

大哥暗自下了决定，这次一定要好好地增进兄弟感情，陪他们玩游戏！

「我回来了！你们在玩猜拳吗？大哥猜拳最厉害了，我可以玩吗？」

可是，这次仍跟上次一样，二弟看到他就变了脸色，彷佛看到鬼似的……

「呃……震宇？」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我们又没在玩猜拳，厚……肚子好饿喔，我要下去找东西吃啦。」

他推开大哥走下楼时，大哥再度受到伤害，又开始自责了起来，一定是自己哪里出了问题，才会让二弟这么讨厌他……

走下楼前，他不忘再折回来，恶狠狠地警告一犯再犯的小弟。

「雷劭宇，你敢乱说的话你就死定了！」

待楼下传来冰箱开关的声音后，小弟仰望着大哥，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

「大哥……为、为什么我会死定了？」

「你二哥他开玩笑的啦，对了，你们刚刚在玩什么？」

「我们在玩猜拳啊……」

又是很普通的猜拳游戏啊，为什么要这么凶狠地威胁小弟呢……

「输的人要被弹小鸡鸡。」

「……」

这天，雷父雷母坐在客厅看着二儿子的作文，题目是「我的家人」，一向对作文不太拿手的二儿子这次竟然得到意料之外的分数，还被老师称赞，他便得意洋洋地拿给父母欣赏。

「震宇这篇作文真的写得不错呢。」

「对啊，特别是形容劭宇哭声的那一段……」

「感同身受啊……」

雷父雷母看到一半，大儿子刚好从外面回来了。

「爸妈，我回来了！」

「豪宇啊，你来的正好，看看，这是震宇写的作文，这次拿了高分喔。」

「真的啊！我想看看。」

大哥接过作文簿，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虽然觉得二弟这篇作文真的写得很好，但又同时感到淡淡的哀伤。

作文的题目是「我的家人」，但整篇文章里对于大哥的描述只有短短一行。

——我的大哥睡觉时会打呼。

「怎么了，豪宇？」

「爸、妈……我想换房间。」震宇，这样打呼声就不会吵到你了吧？

大哥没有注意到的是，作文簿上涂改多次的痕迹。

「我的大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哥……」

唔……就算是事实也不能这样写吧，好恶心。

「我的大哥会把布丁让给我跟小弟吃，晚上还会帮我们盖棉被……」

可是其它人的大哥好像不会这么做……

「我……我最喜欢大哥了！」

——怎么可能这样写啊！

番外十：二哥的故事之亲兄弟明算帐

「大哥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考完大考后，没等到考试结果发表，他就跟三五好友一同踏上了环岛之旅。不知道玩到第几天时，成绩单寄到家里，家人赶紧通知他，但他以一副不在乎的语气回道：「就看我的成绩能上哪里，随便填吧。」

由于双亲一向不干涉孩子的升学志愿问题，所以这个重责大任就莫名其妙地落到大学三年级的大哥身上。

大哥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应该照二弟自己的意愿填写志愿，于是不断地打电话询问他的意见。

「什么？我人在阿里山上啦！收讯不太好。」

在山上只见一个车距的浓雾里，他赌命似的单手骑着车讲电话。

骑在后方的朋友见前方有灯光连忙大叫，「喂！震宇！看路啊！」

「喔喔——！」他右手一拐，惊险地闪过迎面而来的车辆，停在山崖边。

「震宇，你没事吧！」朋友随即从后上赶上关心。

「呼、呼——没事啦……咦？我手机跑哪去了？」

回过神来时，他才发现自己左手上的手机不知何时不翼而飞，他们随即在附近寻找，但怎样也找不到，大家都觉得很有可能是他刚刚闪车时，手一甩，就把它丢到山崖底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