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安诺声笑:“呵呵,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啊~”张晓枕愣了一下,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手足无措。
“张晓枕。”一个男人的声音乱入。
张晓枕再度失态:“吼!老板!”詹树然微醺的姿态,把钥匙扔给他:“叫什么叫。给我开车去。”张晓枕接着钥匙,靠近一点
问:“老板你喝醉了哦?”詹树然低垂着头,很颓然的样子:“要不然叫你来帮我开车干嘛?!”说着对张晓枕迅速的挤眼示意
安诺声。张晓枕瞬间了然:“哦~”看看安诺声,笑,“我先送我老板回家哦,有空再联系啦~”
28.
张晓枕本以为老板只是替自己解围就罢了,谁知道要真的给老板当司机送他回家。开车的时候张晓枕只想发牢骚,但碍于对老板
崇敬,拼命的自我旁白:张晓枕,你不要多话,不要多话……
“刚才那个是你什么人?”詹树然问出来的时候张晓枕差点没握稳方向盘,车子连滑两下。詹树然从容的伸手把方向盘稳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开车技术这么烂的。”张晓枕干咳两声,又干笑两声:“呵呵,呵……”
“你刚才表情看起来很不舒服。”詹树然讲话总是这样,他习惯断言的语气,好似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你觉得……恶心?”
轻飘飘上扬的语调,让张晓枕觉得他是在质问,还有鄙夷。
张晓枕停了车靠在路边,扭头盯着詹树然,正色说:“高彻是我高中同学,还不同班,他也喜欢男人,我为什么不恶心他?刚才
那个人跟我小学、初中、大学都是同班同学,我为什么恶心他?!”张晓枕有点激动的深呼吸几次,“我不因为人的取向而鄙视
谁。只要,别打扰我。”
詹树然靠着车座靠背,懒懒的扭脖子:“哦……原来是他喜欢你。”还是断言的语气。不知道是因为他喝多了还是因为本意,张
晓枕还是觉得他有点轻蔑。詹树然轻轻笑了一下,“你又生气了,呵,还真小心眼。”转个身指窗外,“好吧好吧,算我不对。
我请你喝酒,往中南路走。”
张晓枕皱皱眉:“老板,你喝够多了吧。”詹树然也皱皱眉:“开车!那么多废话!”张晓枕担忧的看着他,最终屈服于他冰冷
的目光。
似乎故意不想要空气太凝重沉默,詹树然今天的话特别多:“你认识邓嵩啊?”张晓枕惊讶的扭头看他。詹树然伸手把他的头推
一把:“看路!”又说,“你进来我就看见你了。你说送东西,是给邓嵩啊?”
难怪老板会及时解围。张晓枕吁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嗯,以前就认识了。李君风,哦,就是高彻的那位,以前是在
FENGJ唱歌的。”
詹树然胳膊靠着车窗,手搭在眉心,边揉边笑:“哦~世界还真是小。他不听老爸的话,非要自己开酒吧。这酒吧开始还有我一
半的股份呢。不过之前我都没来看过,不然没准能……”扭头瞥着张晓枕一笑,“早点认识你呢~”
“嘿,老板你开什么玩笑~”张晓枕嬉笑着说,他是真觉得老板在开玩笑。詹树然也就笑笑不说什么:张晓枕就是没心眼。
29.
张晓枕不知道老板为什么要喝酒,喝得很多,但他不醉。张晓枕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喝那么多酒。人喝酒不过两个原因:高
兴,不高兴。张晓枕想老板今天应该是不高兴。他陪着喝了两杯,老板就没让他再喝了:“你这点酒量,算了吧。清醒点,等会
送我回去。”张晓枕觉得老板真是太清醒了!喝了这么多,讲话还这么有条理,而且没打结。
詹树然即使酗酒也是有风度的。全然没有颓靡灰败的姿态。一杯一杯,仿佛品酒品茶,仿佛平日在办公室喝咖啡。
张晓枕坐在旁边看着。一杯一杯,仿佛看见当年的高彻。
30.
到詹树然家,张晓枕先按门铃。詹树然在旁边靠在墙站着,递过来钥匙:“又没人,按个什么劲?!”张晓枕奇怪:陆皓出去了
吗?接过钥匙来开门,詹树然都不让人扶,自己走进去,还是直线。这功力比高彻强多了,张晓枕这么想。
詹树然直接进浴室洗澡。张晓枕在想到底是走还是不走。思想斗争到詹树然出来都还没结果。詹树然看见张晓枕,皱了皱眉,指
着厨房:“给我倒杯茶来。”张晓枕就跟老妈子似的,赶紧得令。
詹树然喝着茶。张晓枕问:“陆皓呢?怎么还没回来啊?”詹树然轻轻吹杯子里的水,淡淡的说:“他没跟你说啊?我们分手了
。”
跟被雷劈了一样,张晓枕定在那里,半天不能动不能言语。等恢复行动力,看向詹树然。他还是坐在沙发里,悠然的吹吹杯子里
的水,慢慢的喝一口。张晓枕怯怯的说:“老板,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詹树然扬起脸对他笑了一下:“没什么对不起的吧。跟你又没关系。”张晓枕为难的动动嘴角,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詹树然黯然
了表情:“我还记得你说看到我和陆皓就会想起高彻和他男朋友。现在是不是更像了?”张晓枕牵动嘴角:“他们其实都不想分
手的。”詹树然愣了一下,恍然:“哦,那就不像了。”
“你不爱他了吗?”张晓枕脱口而出,看到詹树然漠然的表情就知道这个问题是多余的。像是有什么不甘心,张晓枕继续问,“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喝酒?为什么看起来这么伤心?”詹树然缓缓的闭上眼:“就算不相爱了,也是有感情的。一起快六年了,走
了当然会伤心。”张晓枕觉得这个回答对他而言似是而非。他只问最后一个他想知道的:“他呢?”
“什么?”詹树然莫名,看见张晓枕那张脸,恍然明了,“他当然不爱我了。其实跟男女感情一样,总有各式各样分手的,但多
数理由还是‘不爱了’,不是吗?”张晓枕小心的叹了口气。詹树然说:“你的朋友也许不一样。”顿了一下,“他们,我才该
羡慕呢。”
31.
张晓枕跟舒瞳说了,舒瞳说你真多管闲事。然后又八卦问他:“安诺声现在还喜欢你不?”张晓枕一眼剜过去:“你别提了!”
王伟找了个小女朋友,盘算着搬出去住。张晓枕就骂他,你们要偷鸡摸狗的干嘛啊?!还非得搬出去?!我碍着你们什么了?!
你把她带回来我说什么了吗?!王伟马上搂着张晓枕嬉皮笑脸:“知道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子特像个弃妇?~”张晓枕还没来得及
说什么,舒瞳就在旁边笑翻了:“是是是!超像的!!”张晓枕就无了语。
大家一致怀疑高彻出毛病了。怎么在北京呆了一年,张嘴闭嘴就是“宝贝儿”“宝贝儿”的。此句从高彻嘴里吐出来,总让人感
觉背心一阵着凉,慎得慌。严重怀疑他犯桃花了。舒瞳最后英勇大义的说:“为了确定高彻同志是否有背叛兄弟姐妹的行为,我
决定亲自北上,讨伐逆贼!”张晓枕和王伟一致:“切~”
“你这语义前后矛盾嘛。”王伟说。
“你分明是想去看他,找什么借口啊!”张晓枕说。
“哼~”舒瞳不care。
32.
陆皓找张晓枕吃饭。张嘴就是:“原来你是FATIA的老板~竟然还骗我们这么久!”张晓枕愣了一下,没办法,点点头:“没有骗
你们啊,你们没问而已。”陆皓拿出一瓶酒:“一个朋友帮我带了瓶87年的,我本来是想去FATIA让刘可可存给你的。结果一问
,她竟然说你是他们老板!我可真糗大发了。”
张晓枕硬撑着笑:“没事。我又不喝酒。你还是自己留着吧。”陆皓看张晓枕不太对劲,笑得挺僵硬,问:“怎么了?你不舒服
啊?”
“没……有啊。”张晓枕讲话都快结巴了。陆皓取下眼镜,揉了揉眉骨:“你是不是知道了?”张晓枕懵:“哈?啊?!”陆皓
又重新把眼镜戴上,那么好看的眼睛汪汪如泓:“我和你老板分手了啊。”
“啊……嗯——嗯。”
“你干嘛?我分手,你伤心个什么劲?!”陆皓哄他。张晓枕就跟他牵强的笑笑。陆皓叹气,“其实我也挺难受的,就想找个人
说说话。”张晓枕点点头:“嗯,你说。”陆皓破开笑容,为张晓枕直白可爱的话觉得舒心。
陆皓慢慢的说着。他是学文学的,语言流畅而舒缓,脉脉的温情。张晓枕觉得那感觉像罗冬雪从威尼斯寄来的明信片,安详,柔
软。
张晓枕才知道,老板原来是全国最有名的连锁酒店TOD的继承人。他和陆皓相识在英国剑桥。他在瑞士读书,去英国旅行,碰见
读文学的陆皓。一起毕业回国,他们以为可以和在国外一样过得好。可是他家里反对的严重,两个人都备受责难。他因为陆皓而
离家,从北京来了陆皓的家乡。陆皓说,你不是喜欢广告吗,双学位别浪费了啊,自己当老板吧。于是他就自己开了小小的广告
公司,其间的辛苦自不必说。陆皓说那时候他自己刚刚当老师,还很穷,詹树然那么个天生的太子爷,怎么苦得过来。他偏偏就
这么熬过来了。
陆皓说詹树然以前脾气很糟,对人也不客气,很霸道很生硬很没有礼貌。后来都不知道是为什么,就磨好了,变成现在的样子。
可能刚开始办公司的时候吃了太多亏,詹树然才慢慢不再那么颐指气使,高高在上。只是有些根深蒂固的傲慢和霸气还是在的,
人嘛,最不能抹去的就是出身了。
33.
张晓枕觉得自己可能听过最像小说的故事就是詹树然和陆皓的了。如果两个人能有个圆满的结局,那就真是太好了。张晓枕觉得
可惜,可惜的感觉那么真切,都心疼得想哭。陆皓讲的那么安详,温柔的声音充斥着无法忽视的哀愁。
张晓枕感觉到陆皓的无力,他无力再爱,就如同詹树然一样。他不知道詹树然和陆皓两个人会不会觉得可惜,但作为旁人的自己
是真的觉得太浪费,六年的感情。
34.
詹树然后来说过,为了陆皓离家出来,他不后悔。即使那么辛苦的熬过苦日子,那么浪费了六年的感情还是分手了,他也不觉得
后悔。
若非这样,他还是那个被宠坏了的太子爷,他不会懂得爱惜和尊重身边的人,他不会相信自己没有家里的支持也还是能做成自己
的事业,不会有充分的三年时光来从事自己真心喜欢的行业,他不会——认识张晓枕。
35.
安诺声还真跟张晓枕联系上了。安诺声是个有些自欺欺人的人,他跟张晓枕就这么当朋友,装得好像以前没吵过架,没绝过交。
张晓枕想想,那么多年的朋友,真说绝交也太夸张,又不是小学生了。既然他当没发生过,自己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算了
。
六月多舒瞳又走了,说年底就会回来了。
王伟很忙,上课,帮人编舞,伴舞。她女朋友也是个dancer,两个人盘算着两年以后自己开舞蹈教室。高彻打电话说支持,请他
们去北京,给他们公司的新人当老师。王伟说,你别坑哥们,虽然是兄弟,还是要明算账的!你一个管企划的,还能管请哪个舞
蹈老师的啦?高彻笑呵呵,我管不着,但是管这事儿的是我师兄啊~看我一人在北京漂泊无依的,就过来陪我吧宝贝儿~
一句话弄得王伟一身恶寒摔了电话。
两个月后王伟和他的女朋友真的都去北京了。他还是成了高彻嘴里的“宝贝儿”……
张晓枕就不怎么爱回家了,觉得无聊。他在毕业一年多以后觉得怅惘,终究感受到什么叫“各奔东西”。
36.
常常在公司加班,其实他没那么多事做。他只是呆在公司里看着经理办公室的灯光,他想,与其说是在陪老板,不如说是想有人
陪自己。
詹树然有时做完事出来已经很晚了,看见张晓枕还在办公桌后面。他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每次詹树然都跟他打声招呼:“下
班了,走么?”张晓枕就草草收拾一下:“嗯。”两人只是一起下楼,各走各的。
詹树然一直不知道他到底在写什么,直到有一天从办公室出来之后突然想知道这小子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多工作。悄无声息的走
到他办公桌后面,够着身子去看。看不懂,很像音符的一些符号,还有格子。
“这是什么?”詹树然问。全然忘了自己是偷偷过来看的,于是张晓枕吓得抖落了笔,并且很没有形象的扑在桌子上。转过头,
满脸的惶恐:“老板!我昨晚刚看‘考死’啊!没事别装惊悚好不好!”詹树然无知的问:“那什么东西?”张晓枕翻白眼:“
好吧……代沟……”
詹树然指指桌子上的纸:“这是什么?”张晓枕收拾收拾:“谱子,没事乱默的。老板你下班了?”詹树然点头:“嗯,你走不
走?”张晓枕从抽屉里拿出钥匙:“走啊。”
电梯里,詹树然问:“怎么不回家,每天在公司呆着?”张晓枕轻松的笑:“家里没人,很无聊啊。”詹树然一阵默然。张晓枕
继续说,“我又不喜欢打游戏,又不喜欢泡酒吧,又不喜欢打麻将,又不喜欢看电视,无聊啊~”詹树然不禁笑:“你小小年纪
,怎么过着老头子的生活?”张晓枕竟然很认真的点头:“是啊。心态都沧桑了。”
“打桌球吗?”詹树然突然问。张晓枕亮了眼睛:“嘿?老板你会打啊?!”詹树然笑得温温的,张晓枕很久没见这笑容了。詹
树然问:“要不要一起去打?”
“行啊~”
37.
詹树然和陆皓分手之后,陆皓还是跟张晓枕保持着时不时的联系。陆皓喜欢张晓枕的纯善,他带着文人的欣赏对待张晓枕。张晓
枕喜欢陆皓活泼阳光的性格,这点和他自己很像,跟他讲话一点也不累。
张晓枕相信詹树然跟自己一样寂寞。只是原因不同。他失恋了,而自己是因为类似青春期的淡淡伤怀。对于身边朋友的一一离去
,比任何时候都要感受到真切的距离感。空虚怅惘得不行,跟他们打电话的时候,却没觉得他们有相同的情绪。于是更加伤感,
觉得悲哀。
自己是这样被人遗忘,不被人需要的吗。张晓枕想自己把朋友看的这么重要,他们有没有把自己看的同样重要呢。
他有时想想也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是幼稚,执拗的。已经是大人了,却不习惯用大人的眼光和方式来对待世界。张晓枕在自己二
十三岁的时候开始厌恶长大,犹如发育迟缓的青春期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