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我穷?你早说啊!下——邀日月
邀日月  发于:2013年07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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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先生在弥留之际将路长歌叫道病床前。

“不留给你,不是气你。而是我对你做的,唯一一件对的事了。我曾经以为,是狮子永远都是吃肉的,所以把你当成了和我一样的人。后来我才发现我错了,你除了性子像我以外,再没有和我相同的地方了。”

路长歌的手被路先生握在手里,他一点都没听进去路先生的话。

他所感受到的,只有震惊。

因为没有视力,所以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手里的那只大手,骨骼是多么分明。他不禁用手去摸那只胳膊,竟是瘦骨嶙峋。

他印象中,两个月前路先生还是健康的,原来癌症真得可以以这么快的速度摧毁一个人。

路长歌不知不觉地苦了一场。在放开路先生手的瞬间,他喊了一声“爸”。

路先生对路长歌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成祥的父母,不是因为我。以后他回来,你帮我告诉他。还有,你们俩,不合适。”

宁友川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在路先生去世两天后。

王柏川气喘嘘嘘地给他打电话,告诉他嫦娥的父亲去世了。

那一刻,宁友川有一种冲动,想去看看路长歌,把他抱在怀里,告诉他,至少还有我。

可是这样想的同时他也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资格。

路先生去世三天后下葬,葬礼低调而简单。路先生的财产全部给了路夫人,这使得他的那些远亲无人参加葬礼。送他进入路家墓地的,只有路夫人母子,主治医生,法律顾问,和他生前的几个得力助手。

医生临走前路长歌问了他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路先生最后的病情急速恶化,是不是因为情绪的波动。

医生没有回答,实际上这个问题路长歌自己已经有了答案。

第二个问题是,路长歌脑子里的血块,通过开颅手术治愈的可能性有多大。

关于这个问题,医生答应帮他联系一位经验颇深的脑壳大夫,让他们进一步商讨。

路家请的阴阳先生最后念了一段孝子辞,路长歌听着棺椁移动的声音,突然仰天长啸了一声,“爸——”

他和他,这一辈子的父子做得太失败。

路长歌眼睛看不到,所以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在葬礼现场像他一样悲伤的,除了路夫人,还有一个人。

成祥站在一根柱子的后面,看着灵堂上的黑白照片,内心里的伤痛再也掩盖不住。

那个人,他曾经爱过,后来又恨之入骨。

现在,他成为坛子中的一捧白骨,仿佛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成翔看了一眼跪在灵堂中央的路长歌,抑制住了过去看他的冲动。他转过身,带着耗子离开了现场。那是他有生之年,最后一次踏上中国的土地。

路先生去世后的两个月,著名男演员向阳被诊断罹患忧郁症,暂退影坛。有人称这是风云对向阳的雪藏,因为他牵扯了某位重量级导演的私生活,还与得罪了某位权贵……

同一时间,路长歌接受了开颅手术,在百分之五十的成功概率下,他幸运地提前复明了。

终章

时光荏苒。路先生辞世一年,路夫人从事公益事业,路长歌也搬回到自己那套小复式生活。在这一年里,他又创作出三部话剧,都受到了业内专家的好评。他与宁友川也在公共场合见过几次面,还在一次电影节上合照过一次。

两个人相逢都是客客气气,谁都没多说一句话,或是走近一步距离。

路长歌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宁友川生命中一个匆匆的过客,而宁友川于自己,也是亦然。

这期间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唯一值得一提的是,路长歌拜了郑永平为师。在他弄砸的那次金梅奖上,郑永平的作品获得了最佳编剧奖。如果他如以往那样年少轻狂,恃才傲物的话,他会认为这是机遇、机缘等等诸多因素造成的结果。但是当他经历过这些事,真正沉下心来去看那些作品,他领悟到了什么是生涩什么是成熟。

所以他一次次去拜访郑永平,两个人虽以忘年交相称,实则已经是师生了。

路长歌仿佛回到了念书的时候,潜心创作,认真生活,和母亲好好相处,偶尔怀念一下路先生。

不过这份平静的生活没有持续太久,最终还是被打破了。

在莺飞草长的春季,关于路长歌剽窃抄袭请枪手代笔的流言四起。而掀起这些留言的人,是路长歌的助理,秦怡。

路长歌之前眼睛看不见,所以很容易忽略身边的细节。他不知道秦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或者说秦怡是不是一开始就抱着那样的心思。他甚至是过了许久,接到一个记者的电话之后,才知道秦怡出面指控自己剽窃了他的作品《绝世孤独》。

秦怡指出,路长歌在失明期间与自己讨论话剧创作,听了自己成形的作品《绝世孤独》。路长歌将这部话剧署上自己的署名交给发行商,自己被当做了枪手。

一时间,舆论哗然。

路长歌主笔的电影正在宣传期,这个新闻无论对电影还是对路长歌都有着不浅的负面影响。群众要求路长歌对此做出解释,路长歌却拿不出一点证据证明秦怡的话是假的。

当初他处于失明阶段,一切创作都由口述完成。

统稿用的是秦怡的电脑,打印成册也是由秦怡交给孙老师审阅。

这根本就是论不清的,真相只有他和秦怡两个人清楚,没有任何方法可以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秦怡的舆论压力也不小,但是对他来说,已经是孤注一掷了。这是他上位的最好机会,也有可能是唯一机会。

他要一举成功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以根本不可能退缩。因此他打电话给向阳,寻求他的帮助。

“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了。官司我肯定是打不赢的,我认为师兄也不会走法律这条路,以他的性格,大概会不理睬。他声名受损,你达到你的目的后,我希望你可以兑现当初的承诺。”

电话另一边的向阳声音冷冰冰的,“你放心。我知道了。”

面对媒体的轰炸,路长歌一直没有站出来解释自己。如今他已经是国内首屈一指的青年编剧。他的作品轻松幽默,不乏人生哲理。许多喜欢他的粉丝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征——爱你的时候捧你上天,恨你的时候踩你入地。

所以不出几日,路长歌就由一个才高八斗的偶像,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再加上通过不正当手段获得学院奖和金梅奖失利的旧事被挖出,路长歌的处境再次不妙起来。

第一个站出来的人是郑永平。他以轻蔑的口吻质问向路长歌叫板的青年助理,“你们啊,嫩得很。”郑永平的道理很简单,《绝世孤独》达到的境界并非秦怡所能达到的,它所表达的情感是路长歌“穷而后工”,有感而发。秦怡不服的话可以再写一部《绝世孤独》来证明自己。

路长歌了解郑永平桀骜不驯的脾气,他知道他一定会不惧牵连,为自己说话。但他没有想到,第二个站出来的人,会是宁友川。

宁友川发布博客,简简单单几句话就将局势逆转了。

“我愿意相信路长歌的为人。我知道这次事件是一个事业不顺的青年对自己前辈的恶意诬陷。在影视行业,借人上位的事在不断发生,我宁友川力挺路长歌。”

如果所郑永平的话能让大众肯定路长歌的专业功力的话,那么宁友川的话就是给大家打了一记强心针。

宁友川的话无论对错,都由千万人毫无理由地追随。

这就是大腕儿。

本来事件可以逐渐平息,人们可以把这次揭发事件当做是饭后的笑料和谈资。但是谁也没有想到,有人在网络上大量张贴了路长歌与宁友川的亲密照。照片说明,两个人曾经是亲密的情侣关系,宁友川的话不足为信,并且有着为路长歌洗白的嫌疑。

网络沸腾了。

影视行业沸腾了。

风云影业沸腾了。

陈四云疯了。

比人气才子路长歌抄袭更具爆点的事发生了——路长歌是同性恋。比路长歌是同性恋更具爆点的事发生了——宁友川也是同性恋。最戏剧化的事莫过于,路长歌与宁友川竟然是情侣……

媒体的反应已经不能用“强烈”来形容了。

风云影业面临巨大的公关危机。

陈四云出离地愤怒了。

一年前向阳拿着那些照片找自己要角色的时候他已经让向阳保证交出了全部的备份。没想到他居然误信了一个小人。其实风云少一个宁友川,对陈四云并不会造成致命的打击。但是陈四云一是咽不下这口气,二是见不得好朋友宁友川被人这样暗算。

无奈他就是再生气,也无济于事。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些照片经过鉴定,并无PS痕迹。宁友川和路长歌出入酒店、同乘轿车,甚至同塌而眠的照片被疯狂转载,坐实了这起丑闻。

陈四云给宁友川打电话,命令他一星期之内不准走出自己房子半步。也不许去找路长歌。并且专心准备一个星期之后的记者招待会。

与此同时,路长歌正与秦怡面对面坐着。

秦怡最开始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以为自己按照向阳的意思去咬路长歌,对路长歌造成的危害并不巨大。那种不痛不痒的负面新闻过几天就会被人们淡忘,这样自己也不算太过分。

可是他没想到,向阳居然还有后招。他利用自己挑起的事端,把事情扩大到这个地步。

所以他面对路长歌,已经抬不起头了。

路长歌修长的手指有韵律地敲击着桌面,他招呼服务员给秦怡蓄满茶杯。

“你看我出门都不敢摘墨镜,小师弟,你这一手玩大了。”

路长歌皮笑肉不笑的,秦怡看着心发慌。

“师兄,照片不是我发的。”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我找你不是兴师问罪。我就想问问为什么,我好奇。”

秦怡的思绪飞快地转了一阵,索性摊牌。

“师兄,我特别嫉妒你。你不仅有才华,还有常人没有的机遇。你毕了业就能获奖,就能写本子,就能出名赚钱。可是我,连给人做枪手别人都不收。”

路长歌听他说完这两句话,突然有些力不从心。

秦怡以前就透露过想给自己做枪手的意思。自己虽然明白,却总是装糊涂。一是他还写得动,不需要枪手。二是他真不希望秦怡踏上自己当年的路,那种感觉,太痛苦。

路长歌没有必要隐瞒,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却没想到遭到了秦怡的鄙视。

“师哥你什么都有了,当然瞧不起枪手的活儿。可你知不知道,做编剧这一行,不做几年枪手根本没有出头的余地。你一个富家公子,当然不会了解我这样的穷小子,到底有什么需求了。”

路长歌看着秦怡,觉得自己这个师弟,算是毁了。但是他还是耐着性子跟他说了最后一句话。

“秦怡,我告诉过你,当枪手的感觉,我知道。因为我曾经,当了四年的枪手。你以为我的才华是天生的,我的机遇是天上掉下来的或者是陪人上床陪出来的。但是你错了。我也做过枪手,所以我了解那种感觉,看着自己的作品被标上别人的名字,太痛苦。我本希望你再沉淀几年,笔力足够成熟之后来和我联合署名,可是你太心急了。”

“师兄……”

路长歌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茶水,耸了耸肩,把目瞪口呆的秦怡丢在原地,自己一个人走了。

路长歌有些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秦怡的话对他并不是没有触动。他想起了给宁友川做枪手的那些日子。原来那些让他悔恨无比的时光带给自己的竟然是如此深厚的成长与历练。也许秦怡说的对,做枪手只是这个行业的潜规则罢了,自己把这件事看的太重,多少年都放不下,反倒衬得自己小气。

路长歌这样宽慰着自己。

神奇的是,一旦这样想,当年宁友川不给自己署名时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就说得过去了。路长歌自嘲地笑,都被拴在一根绳子上了,自己怎么也该慰问慰问他吧。

路长歌拨通了宁友川的电话,意外的是,宁友川竟然没接。

一个星期后,宁友川就此次同性丑闻举办的记者发布会正式召开。陈四云叫人准备好了感人肺腑的发言稿,嘱咐宁友川仔细背上几遍。宁友川都好好地答应了,陈四云一再强调自己正想办法让宁友川平安度过这次公关危机,让他务必配合,宁友川都连连点头。

但是陈四云没想到,宁友川还是给他玩花样儿了。

当天,记者会结束之后,各大新闻版面纷纷挂上了“浪子回头,宁友川痛悔昔年枪手事件”、“早年成名作并非我本人所写——宁友川挥泪吐真言”、“巨大的成功背后掩藏着巨大的谎言”等醒目的头条。

宁友川在记者会上坦言,自己早年作品并非自己独立完成。幕后编剧正是与自己传出丑闻的著名编剧路长歌。宁友川对于两个人的关系问题闭口不谈,只承认是自己有错在先导致二人感情破裂,自己已悔不当初。

陈四云瘫在办公椅上,先是咒骂,后是一笑。

宁友川完了。

但是他,完得漂亮。

路长歌看到这些新闻之后,没什么感觉。

他现在都心如止水了,也就跟着看淡一切了。路长歌怀疑自己要是再多经历几件事都能羽化成仙。所以他若无其事地给宁友川发了一条短信。

“其实没必要。”

宁友川的回复却让他哭笑不得。

“嫦娥,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你在我家丢了块儿砖头儿,你还要不要了。”

路长歌看着手机,呲牙。

后记

宁友川引爆记者会两个小时后,媒体再次传来爆点——昔日当红偶像明星向阳被发现自尽于自家浴室。经过抢救,向阳平安无事。

宁友川不久以后宣布暂退影坛,专心经营自己的海滨酒店。

两年以后,人们发现曾红极一时的著名导演在一家私人戏院编排小剧场戏剧。合作对象为昔日搭档路长歌。

又过了九年,金梅奖再次发给风云影业邀请函,出乎众人意料,陈四云将这张邀请函寄给了已退出影坛多年的实力导演宁友川,宁友川再度出山。

半年后,由路长歌编剧,宁友川导演的短片《得失》问鼎金梅奖。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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