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岁+番外——兲囍
兲囍  发于:2012年05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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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谪云越听脸色就越是羞窘,要是这天气再冷上几分,都能看见脸蛋上蒸出的热气了。狠狠的在他胸口推了一把,直推得人一个列跌。嘴巴张了两下,气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使上了轻功就往前跑。

忽的,又停下了。站在山头上等着李豆。

“云儿,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你说我爹和狗皇帝,他们、他们是谁屁股疼?”

“估计是你爹……”

“……”

“你爹也没亏啊……我嫁给你了,皇帝嫁给你爹了,你爹多有面子……”

“好像是的……”

若干年以后,已在朝中有了一方势力的太子爷谈起儿时的玩伴豆公子,仍旧是气的咬牙切齿:“那条不会叫只会咬人的狗。”

——正文完——

番外一:千秋百岁

三四月中,长安城内繁花争艳,好一个花红柳绿极尽鲜研。走在路上,连那迎面吹来的暖风都夹杂着几缕花香,熏得长安城的老少百姓都飘飘然起来。

通体雪白的白鹿楼内第一次高朋满座客似云来。拮据了好些日子的邱白鹿笑的一双眼睛都眯缝在了一道,后厨前厅来回的跑。

若问为什么?还得托福西南门外将军府的窦三公子。

窦三公子啊,走到哪儿都是这长安城内的风向标,往那白鹿楼里一坐,便是一块活生生的招牌。京城名少、风流才子、惊才艳绝,那零零种种仿佛就是为他而生的。若说他俊美无双,那是艳俗;说他学富五车,又当真是屈就了他;只怕这天下最美好的词连在一块儿说上个一天一夜都不够形容他的。

藏钩射覆,运木赌马戏双陆;纵酒凉风,琵琶羯鼓伴箜篌。

谈玩笑闹间,不知踏碎了多少的琉璃心。

不过说到底,也就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明明是打一个娘胎里蹦出来的,就他偏与那精忠报国的大哥二哥似两个娘养的一般。偏又是个极聪明的,一目十行过眼不忘,四五岁时便能把两位哥哥呛的哑口无言面红耳赤。性子又傲的很,不服输的很。平日里气气父母兄弟倒也罢了,偏的在学堂给那先生父子好看。

戎马一生的窦老将军为此是操碎了心。想好好管教的,可心里又总是舍不得。关在佛堂里听他嚎饿,只能私底下叫他大哥往那门缝里塞几个包子进去。那暗室里受罚的人到还长了脾气,不是肉馅的包子不吃。有时候气急了,蒲扇大的巴掌就要往他身上招呼;可一看到那张酷似夫人的脸,巴掌到了屁股上也就雷声大雨点小了。

午夜梦回,窦老将军常忍不住抱着夫人的牌位抹一把心酸泪,凄凄惨惨的问一句:“夫人啊,你怎么就早我一步先去了呢?留个前世的孽障给我,我管都管不住啊!”

长到十一二岁,方圆百里哪怕是黄金百两也无人敢收他做弟子了。四书五经六艺都念完了,史记汉书也是翻来覆去的背熟了,七七八八的闲杂书籍更是看了无数。至此,将军府里是得闲了;长安城内却是闹腾开了。

今日听闻他戏诗一首,气的大学士头风病犯;明日又有人上门提亲,说什么刘阁老的女儿非他不嫁了;不出十天半个月,又有人来报说他独上落梅寺与老方丈辩法,那老方丈输的一败涂地羞愧的辟谷绝食啦!

窦老将军真是又长脸又丢脸,每日上朝看见几位同僚隔着二十步就远远的给赔笑脸。好在还有两个不太聪明却也敦实乖巧儿子替他顶着,要不然这条老命怎么也得被他窦沉碧折去了一半。

每每听人说起他兄长如何如何英勇如何厉害,他窦沉碧就耷拉个眼皮懒洋洋的回上一句,“哎呀,我那两个兄长啊就是一身的傻力气……”薄酒一杯,小曲半阙,举止轻浮哪里有半分名将之后的威严。精忠报国的两位小将军,活生生就叫他贬成了草莽匹夫。

偏的两位兄长好脾气,看到这弟弟心里就疼的没了底。一来二去,那窦三公子的脾气都长到天上去了。

如今这与人斗上了倒也不稀奇,三天一小比,五天一大斗也是常见的了。长安城里但凡有些名头的才子,看到他都恨不得绕着道走。不过今日也算是少见的了,这都快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未分胜负呢。

叫人捧着端着的窦三郎今日是着实气着了。把那题字的斗笔往桌上一甩扭头就跑,留下桌上一副“君临天下”,那笔端末梢的地方墨迹还湿润润的翻着油光。红色的印鉴早早的印了上去,可见先前还是高兴的,怎么转眼就恼了?

身边人丢下笔,追着他跑下了楼。留得一群莫名其妙的人围了上去,把桌上那两幅字一看,心中都明白了个大概。

白鹿楼下,九曲十八弯的小巷子里。春风迎面花气袭人,又正值日暮西山,有些心急的人家都以早早的飘起了炊烟,稀里哗啦的一阵,不知是什么下了锅,飘飘袅袅的能闻见些菜香。好一副一番市井百态的柔和滋味儿。若是平日见着了,说不定还能吟上几句,可今日的窦三郎怕是无意欣赏了。

“窦三公子,窦三公子……”一个声音从后头追上来。

窦沉碧原是不想理的,脚下便加快了步子。奈何他就这么不理不睬的走了一盏茶的工夫,身后那人还是不依不饶的跟着。一句一句叫得人心里似有一只爪子再挠,走过路过的都停下了脚步瞪大了眼睛瞧。一双双眼里都带着戏谑的笑意似在问:“哎呦,今日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招惹了这小祖宗”。

一来二去,瞧得他心里都泛起了毛,只得停下脚步,回过头道,“你干什么?故意把那字写坏了是好告诉人家我窦沉碧不如你?还得要你让着?”一双柳眉倒竖,连生起气来都格外的好看。

来人一揖到底,语气有些诚惶诚恐,嘴中小心的陪着不是,“在下无意冒犯公子。”

撇开头去,不愿理他,眼里嘴里满是不屑,“可你已经冒犯了。”

“还请公子原谅。”

居然是垛棉的,叫人一巴掌拍下去连个响儿都听不到。窦沉碧这心里是更不如意了,正不知怎么奚落他一番才好,忽的就计上心来:“你明日午时再来白鹿楼,我们比试音律。”

那人恭恭敬敬的应了,又道一句,“在下木子期……”还未说完,就见他挥挥手,一副不愿听的样子,示意他离去。

……

某日酒后,窦沉碧抱着柄琵琶靠在李降身上哈哈大笑。一张通红的脸贴在乌黑的琵琶背脊上,一挽手便是一串轻灵的弦响。醉眼里露出几分小小的娇憨,笑道,“明明是个五音不全的,还敢来和我比试音律?子期,你是故意让着我的?”

李降拿了块手巾,擦拭他滚烫的脸蛋儿,脸上带点不好意思的笑,“家里的兄弟姊妹都说我歌唱的挺好的……”

“傻子,他们那是捧你呢……”,眼前人的手渐渐地松了,先前还紧紧抱着的琵琶转眼也是拿不住了。李降打他怀里接过那柄琵琶小心的在架子上搁好。又替他除去鞋袜擦拭手脚,打点了一切方才盖上锦被。

窦沉碧像是舒服了,一个转身就扯着被子卷成虾米似的团,徒留下一个静止的背影。

李降撑着胳膊贴身躺在他的身侧,一手扶着他的肩膀凑上前仔细端详着他的睡容。不安分的手指打那眉间滑过,又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亲亲点了几下,惹得窦沉碧不耐的皱了皱眉。最终,那手指落在两片滚烫湿润的嘴唇上,口中喃喃的说道,“若不让你赢一次,你准要气上大半个月的。”

番外二:亿万斯年

将军府后院的花丛间亮着一盏油灯,灯光下,一张凉塌并一张红木小桌。塌上两个人影正在喝酒说笑。榻旁的空地上燃着一堆干艾叶,青白色的浓烟打那艾叶堆里直直的升起。带着清香的烟雾已是驱走了夏夜的蚊虫。

府后的校场上穿来棍棒落地的声音,“啪”的一响,整齐划一,窦大粗声粗气的呵斥着,似在鼓舞军心。隔得太远听不太清,不外乎是精忠报国之类的。

窦沉碧抿了一口酒,将那手中的骰子摇了摇,丢于盘中。三粒骰子滴溜溜的转了几个圈,与那盘中坐定。“我这两个兄长啊和我爹一个样,脑子里就一个忠字。你瞧我二哥,这么大年纪了整日就知道和他的长戟铁枪搂在一块儿睡……”执棋往前走了四五步,收回手来道,“我爹都不着急。”

见他拿了骰子欲投,窦沉碧又急了,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哎呀,你笨死了。说了多少次了,骰子得三个一块儿投……”

李降赶忙抓起剩下的一个,笑道,“以前没玩过,玩不太好。”

窦沉碧是有点惊讶的。这双陆棋也算是长安城中最时兴的玩意儿了,莫说十七八岁的少年儿郎,就是那五六岁刚能爬上桌的孩童都能拿着石子儿划几道线玩的开心呢。大约是想到了他的家境,也不表明,只把话题岔开去了,“我爹就是个死忠的命。前阵子那官家的病又重了一分,大半夜的急招我爹入宫。估计托的就是太子的事儿。”叹了口气,又道,“我爹常说,他着命是我折腾掉的,我看啊才不是为我。”

李降微微点着头附和。“听说皇上经不行了,近几日都没有苏醒的日子。”

“好在二皇子没多大能耐。”喝口小酒,走几步棋。把那变天一般的大事儿说得如家常的谈笑一般,“若是太子失事啊,我就等着为我爹披麻戴孝吧!”

一副棋盘,黑黄棋子各十五枚。

“该你了,想什么呢?”

眼前人推他一把,李降堪堪的回过神来,伸手去抓骰子。一不小心,又碰倒了自己的棋子。

窦沉碧的一双眼睛也看不出是笑意还是什么,似有似无的就问了一句,“子期,若是有一日你和我爹为敌,你说我该怎么办?”

李降后背无端的就惊出了一层汗,眼里的目光却是低垂的,“我怎么会和你爹为敌……”一双眼睛又回到了棋盘上,似玩的认真。一撒手,三粒骰子在哪瓷盘里没了命似的打转。

刚还凑上来的身子,转眼就松了。笑道一声,“也是。”目光飘飘忽忽的就投降了远方的校练场,校练场上依旧是人声鼎沸“还是你们商人家好,做些买卖盈亏自负,横竖不会搭上了性命……”

他苦笑,不知如何回答。

李降说过,他是临镇一户商贩的儿子,隔三差五的替家里人上长安来买卖些物件。父亲生性风流娶了四五房妻妾,他娘是那个不受宠的,他也连带了长叫人冷落了去。

忽的,窦沉碧叫了一声。“哎呀,我赢了!”四下的蝉雀都给他惊起了些。

李降打那棋盘上瞧了几眼,又凑近了看看,疑道一句,“不是啊……我这儿还没走完呢。”

窦沉碧把那棋盘一推,手指头大小的棋子散落了一地。“我赢了,你走完了也赢不了我的!”

这模样,这语气,八成是看出自己毫无胜算了。要不然依了他的性子,准叫人输到面子上才算甘心。李降看得穿却不说穿,只到一句,“好吧,我们再来一盘……”

俯身就要去收拾残局,却见一抹紫红色的下摆挡在了他的面前。盛气凌人的窦三公子叉着腰站在他面前,撇着嘴角道一句,“木子期,你是真笨还是故意让我欺负的?”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伸手搂住了眼前人的身子。大约是先天不足还是怎么的,窦沉碧的身子也不似他父兄那样茁壮。就那么单薄的一片儿,抱在怀里都感觉不到分量。

窦沉碧说,“子期啊,你不笨,还聪明的很。”见他不答。一手干脆是摸上了他的脸,“你这儿,这儿,还有这儿……”一指点过眉心,眼睛还有他的胸口,“都有一种东西……感觉……是不甘心,还有……期待。我要是你我也不甘心,可你要的又不是那些东西……你、要什么呢?”好像是醉了,说话都没有了边际。才收敛了一点,那话锋又是厉害了起来,“谁要你让我了?本公子才不稀罕……”

“我自己。”李降抓住他四处乱动的手。夜里凉了些,两只手都是冰凉的。

窦沉碧推开他,骂道,“你这个人,我真是讨厌死你了!”

“那我以后不让你了。之前的,我们两清……”

棋子也不收了,连带着红木小桌一块儿推到了地上。窦沉碧将他推到在凉塌上,连鞋袜都不脱就跨做在他身上。俯着身子抓着他的衣襟怒道,“谁要跟你两清?有本事你就欺负回来……”

李降笑着撑起身子亲亲他泛红的脸蛋儿,一个翻身就把那抹红色的身影给压在了身下。

榻边的干艾叶尚未熄灭,依旧是飘飘袅袅的冒着青烟。校场上的夜练还未停歇,棍棒交杂着窦大的训斥,此起彼伏。

翌日,薛太师的掌上明珠奉召入宫陪皇后饮宴,宴席上公主皇孙芝兰玉树的齐刷刷坐了一桌。也顾不上什么繁文缛节,敦厚老实的太子就挨着她的身边坐了,一口一个“曼儿”叫得自己先臊红了脸。一会儿说要带他去游宫,一会儿又说叫她尝尝宫里的荷花糕,端茶倒水弄得是手忙脚乱。

偏就是游宫游出来的毛病。没来由的,这薛曼儿就看上了冷宫里的七皇子。往后,太子说了些什么送了些什么,都是不知道了。

番外三:分崩离析

正是凄风冷月,白鹿楼内寂静无声。一张桌,两杯酒,桌前两人相对而坐。二楼的回栏之上,匍匐着三百弓弩手。

屋顶上的茅草被揭开了一块,一缕月光从中穿过落在窦沉碧的眉间。他说,“红的叫做分崩,绿的叫做离析,你我饮尽此杯便是分崩离析。”单手做了一个请,示意李降先选。

“分崩离析,一杯是美酒一杯是毒药。”来是死路一条,不来明日窦家军便会踏平他的府邸。“既然这样,我选这杯。”他一手拂过红酒的杯沿,脸上不知是苦涩还是悲壮。

窦沉碧倒是笑的一如既往,好似今晚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次相聚。“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红色,居然和我抢?不行,这一杯你得让给我。”他性子傲的很,如今倒像是撒起娇来了,仿佛过完了今日还有明日后日。有足够的时间与其日复一日。

“好吧,我让你。”

两人各执一杯,一饮而尽。

酒是苦的,那后劲黏在舌头上满是涩辣。再看窦沉碧,倒像是迷醉了。一张脸在月光下显得有几分红润,一双眼睛迷蒙着,柳眉低垂到比平日柔和了许多。他说,“子期……”顿了一顿,摇了摇头,又叫一声:“李降?”

李降点点头,竟是应不出声。

窦沉碧放下酒杯,一手托腮,另一手把玩着酒杯。半倾着身子,微微笑着,“李降,若是你那天登基坐了皇帝,满足我三个愿望可好?”那神情如同说就好似说了一句“李降,你明日再来陪我喝酒可好?”

李降苦笑着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沉碧,你给我这个机会么?”窦沉碧是御笔亲封的“神机军师”。手握虎头令拥五万精兵,指哪儿打哪儿。今日一场鸿门宴,他的立场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怎么不给?”他将酒杯往身后一抛,透白的夜光杯发出“砰”的一声,摔断了脖子。“哦,你以为这就里有毒?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若是在身边,他伸出的手必是重重的垂在了肩上。这一句若是给李降燃起了期望,那下一句无疑是当头的一盆冷水,“就在你来之前,我上表太子倾巢出动,夜袭你的南兵营。窦家军的三千精锐并太子的八万人马现在大约已经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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