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有落花至+番外——十二王爷
十二王爷  发于:2013年07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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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一辈是观中最小的一辈。这一辈中加上我统共十一人,我排头位,底下子斋子漱子衿子钦子君子墨子凉子彻子秋子晨一字排开。当老大的日子十分闲适,生活乐不思蜀。然后又一天,师傅把一个男童领到我面前,道这是十二师弟,道号子缭。

我张口说:“知了?”然后被师傅以质疑大长老通天玄法为由,关了一天的小黑屋,面壁思过。

原来他的道号竟是大长老起的。从那之后我默默把这一天紧闭的账算到了他的头上。每次叫“子缭师弟”也会刚刚好不小心的叫成“知了师弟”。身为大师兄的我一叫,余下的十个师弟也便跟着一起叫。到后来四处张望不见师傅时,索性连“师弟”二字也一并省了去,张口就唤“知了。”

子缭便是五华仙帝,年幼的时候着实长得十分粉嫩,贵气昭然,一副皇室公子哥儿的派头。在我偷溜下山听得的话本里,他这类的定是家族内部纷争,为了掩人耳目,送来观中当弟子,风头过了再接回去。于是我心安理得一天天知了知了的叫下去,想既然是公子哥儿出来磨砺,我这也算是帮他,帮他磨砺脸皮。

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子缭师弟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可怜兮兮梨花带雨,我每每叫他知了,他总是扬起纯良的笑脸唤一声大师兄,不见恼也不见怒,搞的我十分无趣。

子凉偷偷说:“大师兄,我听说富贵人家的小孩一般都少年老成,他一定是现在面子上不说,等着他家人来接的时候,一并算总账。”

闻言,我觉得子缭近日来格外好脾气的种种疑点蓦然的都说通了,心中豁然开朗。原来敢情这小子是蹲那儿等着我呐?

我气势汹汹的挽起袖子去找子缭。他站在道观桃苑左脚的桃树下,见我,粲然一笑:“大师兄。”笑的无比纯良无比无辜,让我登时感觉自己的嘴脸无比狰狞。

我粗着嗓子道:“你不练功,在这儿干嘛?”

子缭笑道:“师傅说我可以歇了。我方才过来的。”

我依旧粗声粗气地“嗯”了一声。子缭看着我,道:“大师兄,其实如果唤我的道号实在别扭的话,你可以唤我俗家的名字。我叫缭斓。”

子缭,缭斓,五华。一个个花哨无比。

当时我想,有那么一个软柿子来捏也不错。大不了等他找人来秋后算账时我跑便是。总归两条腿还是自己的。

后来想其实是我多虑了。我刻刻提防,提防到了他飞升成仙,也未见有人来秋后算账。

缭斓飞升的那年还不到而立之年,而我也刚二十有八。那天下午晴空朗朗,我在树干上躺着打呵欠犯懒,一抬眼便看见他身周气色霞光交映,灿然夺目,锦衣玉冠,飘飘然地从我躺的这棵树的树顶掠过,飞升成仙了。

他这一升全观皆震惊。师傅长老们把弟子们集到一处,排队摸一把缭斓飞升时打坐的青石,还名曰沾仙气引福缘。又以数道红符镇之,做了个大法会,祈福问天,末了把所有弟子们赶回卧房,打坐练功,借仙气引紫气东来,定能大大提升修为。

我向来对成仙不甚感冒,被驱逐会卧房后盘腿坐在床上打呵欠。当时天色已晚,窗子没关。我透过窗棂看月亮银白,清辉如洗,突然的有些落寞。成仙了从此便天上人间,再见也难了。不过说来缭斓也挺惨,就这么着的被丢在明月观十数年。看来他这种的就是人们常说的“弃夫”没错。

落寞着落寞着,我突然身周一轻,四肢百骸涌入天地灵气,足聚三花脚踏祥云,也飞升了。

飞升前我想,明月观从此定将发达了,一天之内出了两个仙。

第四章

凡间有句俗话叫做“风水轮流转。”缭斓飞升,摇身一变成了五华仙帝,掌管蕊珠宫。而我由于仙气稀薄,各宫各座推来推去,最后还是缭斓笑吟吟开口,提我去了他的蕊珠宫,做了个左护法。

其实对于这一职位我颇不满。先不论同一天飞升的师兄师弟的地位天差地别。缭斓在仙界的名号,说气派了是五华仙帝,说通俗点儿是花神,在人间还有一别号叫花仙子。他的蕊珠宫,说通俗点儿,在人间话本里,直接叫成了百花殿。

一大老爷们儿上了天直接成了花仙子,让我十分的不齿与牙酸。他的左护法我,也该成了话本里头的护花使者。更何况缭斓就是一凡胎,压根儿与花无亲无故,又从哪儿拐来了“花神”的名头?

我每每问他,他总是一脸高深莫测的笑。他不说我便也懒得问,总归被叫做花仙子的不是我。在蕊珠宫挂着个虚衔混吃混喝的日子也挺好。那么就这样罢。无须多计较。

就这么着过了几千年。

人间时节转眼换,刚来时还是冬初,第二日就飘起了鹅毛般的雪。我在被子里一觉睡到晌午,被冻起来时先看到花里胡哨的床帐,接着就看见了更加花里胡哨的缭斓。

缭斓懒散倚在梨花木桌边,一盅银针袅袅升起白烟,在白烟中晃眼一笑:“睡的怎样?”大开的窗扇里能看见外头白茫茫一片,树条挂上银白煞是好看。

我没犹豫,当下抄起枕头朝他的脸砸去:“人家在睡觉你丫居然开窗?”

缭斓笑吟吟接住,到手里掂了一掂:“实心的都用来砸人,子归你真狠心呐……”

我一头扎回被子里,没理会他油嘴滑舌,道:“什么时候了?”

缭斓道:“不多时就要午膳了,还不起么?”

我感觉眼皮一阵阵沉重,头痛欲裂。困意漫上来,挥了挥手道:“不了。我还要睡,别吵我。”闭眼埋下头。

迷糊间感到一只手抬起我的后脑,把枕头塞了过来,温声道:“睡罢。”

我直觉那不是缭斓。依他丫平素阴阳怪气的语调,若他真能有朝一日这么温柔我还真得去上两柱香感谢佛祖点化。

我想睁眼看一看,但是眼皮酸胀,死活撑不开。那只手又覆上我的额头。这次听清了,缭斓的声音道:“可是很乏?睡罢。”

我想,奶奶的真是见鬼了。缭斓居然也会这么正经。看来醒了有机会一定得去庙里上两柱香。不晓得几千年了人间的寺庙变样子没有,门边是不是还有卖鸡蛋面的小摊。

一觉醒来,人间芳菲遍地,冬去春来。

窗边一个丫鬟模样的小丫头猛地“啊”了一声。我尚未完全清醒,被她这一叫吓的滞了滞。小丫头还没待我反应过来,撒欢儿地窜到门边一把推开,朝外头扯开了嗓子嚷:“二爷醒啦!都收工莫哭了!”

她吼了后外头安静了少顷,紧接着涌起脚步声,唰啦啦挤进来一大堆人,把床和裹着被子的我团团围住,用打量旱田里蓦然发现的一只青蛙的眼神打量我,看得我发毛。

我咳了一声道:“你们……怎了?”

听见我说话,一群人的目光愈发诡异了。静立了片刻,为首的似乎是那天领我进来的管家老头儿突然两膝一软,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对天嘶声道:“老天有眼……二爷终于醒了……”

我被这阵势震的向床内缩了缩,一挪身子,身周刷啦刷啦响。我低头看,身上穿的一身行头颇为面熟。似乎某年某月,我还是道士的时候,跟随师兄们外出替人做超度法会时匆匆一瞥,上好水梨木清漆棺材匣子里那位公子哥儿身上穿的,也是那么一套。

我抬眼四望,一屋子的白。方才第一眼看到的小丫鬟绑着白发带,揩了揩泪眼递上来一杯热茶:“二爷……喝口茶润润嗓子罢……”

我推开她,一把掀起被子翻身下床,在一干人差异的目光中大吼:“缭斓那个混蛋呢?哪儿呢??”

中庭长着棵桃树,此时开的正盛,灼灼的映红了半边天。

缭斓一脸春意盎然地在桃树底下站着,一头黑亮的发风骚地将束未束,软软垂在肩侧腰后,见了我,笑盈盈招手:“来。”

我杀气腾腾杀将过去,刚要揪住他的领子问个明白,缭斓悠悠对身旁风干橘子皮脸的道袍老头儿道:“这位便是家弟。”

老头儿的橘子皮老脸奇异的扭了一扭,半眯的眼睁圆望我。老头儿的面皮着实有够磕碜,和缭斓两相一站,纯粹成了个布景儿,衬得缭斓愈发花哨。被缭斓一晃眼,我一开始都没注意还有一老头儿。飞升几千年再见道袍顿觉十分亲切,此时他看我,我也回他一笑。老头儿见我笑,表情愈发诡异。

缭斓又对我道:“这位风中鹤道长,正在与我商讨逆天做法救活你之道。”

我一身丧服还没扒下来,定住脚,道:“救活?”

缭斓负手望了望天,又荡漾地笑了:“是呢。那日你一觉睡去竟连日不醒,用尽了法子也没能把你弄起来……多亏了风道长云游路过此地,一查之下发现你的魂魄已被鬼差勾了去,阳寿已尽,只是暗里有玄法通天之人相助,才存了一口气儿下来……”

风道长拿袖子搽搽额头:“是,贫道法术浅薄,廖老爷、二爷见笑了。”

缭斓道:“风道长又一番掐算,识破天机。你阳寿已尽,替你维系的那人此举已是逆天,不久天劫必至,会连累到这一城老小……”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于是,风道长决定舍己为人,以万两黄金为引,逆天做法,只他一人修为尽散,救这一城生灵一救。”

我骤然了悟。难怪乍听说我醒来一个个都欢欣鼓舞,敢情不是因为我魅力无边,而是因为我一死他们就都得跟着遭殃。

风道长继续用袖子搽额头,搽完额头又搽颊侧:“是,不过幸好二爷阴德无边,阎王定是念二爷积德有功,于是又将二爷放了回来……贫道恭喜二爷了。”

我闻言十分淡定,又道:“那么这个呢?”晃一晃胳膊,寿衣唰啦啦响。

风道长搽着汗道:“这个……这个是贫道怕二爷还未醒天劫圣君就已下界设劫,所以建议廖老爷先装成二爷已大去来掩盖上一时……也便贫道做法……”

我眉梢动了动:“天劫圣君?”

风道长道:“是。二爷有所不知,天劫圣君乃仙界专门设劫的上仙。”

我望天,道:“那么掌管凡间花令的仙呢?”

风道长的橘子皮老脸抖了一抖:“二爷说的,可是那百花仙子?”

闻言,我一口气没憋住,笑的排山倒海。

百花仙子缭斓笑吟吟把我推到一边儿,对风道长一拱手:“总之家弟能醒,也多亏了道长的吉言。在下感激不尽,定当重谢。今日天色已晚,就算道长不愿在下也非再留道长一晚。”

风道长谦虚地笑了笑,捻起须子,“呵呵”笑了两声:“那贫道就谢过廖老爷了。”

第五章

当晚缭斓在花厅设宴,全府上下拆了白绸,一片的欢欣鼓舞。

他设的宴我没去,双手枕着后脑,跷腿在床上闭目养神。天黑了小丫鬟想进来掌灯,叫了我几声不应,便出去了。晚风从窗棂灌进来,不晓得又过了多久,屋内的蜡烛被人点亮了。有人站在床前,许久没有言语。

我闭着眼,道:“晚宴散了?”

缭斓“嗯”了一声,在床沿坐下,冰凉的指腹轻触我的额心,道:“怎么会这样的?”

我漫不经心道:“法力尽失而已。”

缭斓的眸光闪了闪,点在我额心的手指涌进来一股暖流,笑吟吟道:“难怪今天那个老道士说话你没有动手暗算。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踹了一脚被子,道:“本仙使慈悲为怀,就不和他计较了……要不你以为他在那信口胡绉我能放过他?还什么天劫圣君……天庭几时有了个天劫圣君?唉,真丢道士的脸。”

缭斓没吭声。额心依旧有暖流不断涌入,我沉默,身周敛上一层属于五华仙帝的红光,四肢百骸暖意融融,却始终无法把那股暖意交汇到一起。我道:“停罢。没用。”

缭斓顿了顿,收了手,悠然弯起眼:“也罢。反正你那点儿法力有了跟没有也无甚区别。”

我没睁眼,抬起一脚朝他踹去。知道肯定踹不到他,所以我放心大胆地朝他的脸踹。

缭斓果然没中招,笑眯眯地闪过,手腕微翻按住我的肩,挟着花香的气息凑过来:“子归……”

我蓦地睁眼,对着只有咫尺之遥的一张脸瞪圆了眼睛。缭斓不紧不慢悠悠地弯起眼。我瞪了半晌,道:“……这样看来你的脸好大。”

缭斓依旧是笑,长发滑下一缕,软软垂在我肩侧。骨节匀称的手从我唇上若有若无地掠过,滑过颈项,毫不犹豫地向下,扯开了我的领口。

我打电一样弹起来,贴到床内侧的墙上,领口大敞生生地凉,惊悚地瞪着他:“你你你……”

缭斓施施然抱起胳膊,身周有意无意地漫上一层红光,和蔼地道:“子归……回来,躺下。”

我下意识地又向里缩了一缩,贴烧饼一样扒在墙上。缭斓眸光闪了闪,悠然一笑,茶几上的和田玉瓜棱茶盅登时无声碎成八瓣,切瓜一样碎的颇均匀。

缭斓再妖娆一笑,勾勾手指:“过来罢?”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本仙君不怕他,可好歹也好照顾一下小师弟的面子以及他所剩无几的自尊。

我一整士气,一往无前地迎头扎了过去。缭斓迎面捉住我的肩膀,眼在我脸上细细一打量,心满意足地笑了。爪子毫不客气地扯开我的外跑又去扯中衣。只剩里衣的时候他的动作止住了。我更悲壮地闭紧了眼。缭斓的气息缓缓压过来,在半空中定住。我在心里鼓劲儿呐喊二十年后爷爷还是一个好仙到第三遍时他才终于动了,紧接着一床薄被拢上我的身子。被角掖了掖,缭斓从床沿起身,撩一撩垂在胸前的发,环抱胳膊俯视着我,眯起眼风轻云淡地绽出一个笑:

“宽衣完了。子归师兄。我侍候的你可算满意?”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缭斓摸摸下巴:“哎呀。莫非子归师兄还想我做些别的什么么……这么一脸迷茫……”

我当下从被筒里伸出一只脚朝他踹去:“滚!”

第二天一早,缭斓在茶厅悠悠品茶,见我一脸晦气地跨进来,一挑眉,道:“可是失眠了?如此大的黑眼圈。”

他边上的侧首落座这一个老头,风干橘子皮的老脸,见了我山羊胡须抖了一抖,道:“失眠不是小事儿。得治。”

我一眼剜向缭斓又剜向风道长。缭斓笑吟吟一比风道长:“风道长昨日连夜休息祖传玄法大彻大悟,免费用仙术在府中一探,发现此地原是血光冲天、黄泉惨案之所,因与我投缘不忍袖手旁观,所以决定为我留下,作法平息怨气,以免危机我廖氏祖上风水。”

廖氏?

我扬了扬眉,在一边坐下,灌了一口茶水,道:“那真多谢风道长了……风道长法术高超,定能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风道长掂须笑道:“二爷过奖了。贫道不是魔教中人,只愿有一天能功法大成,飞升成仙。”

我没什么诚意地“哈哈”笑了一声:“风道长仙法高深,那一天只怕不远。我先在这里预祝了。”

他这种道士若能成仙,那么广源老儿定是瞎了他的老眼。几千年刚过人间的道士便不成气候到了如此,着实令我这个老辈颇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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