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在摇篮中摇摆的婴孩,没甚神智,只要亲吻就能满足。
亲吻亲吻亲吻,伴着噬咬的亲吻越发深重,身上开遍了艳红的花,十根手指被一一含入手里轻咬。被进出的道摩擦着发了热,被架起的腿崩开着伴了痛,被托起的腰缠绕着有了酸,被扳开的臀揉捏着起了红。
什么都不想了,什么都想不了。
历劫,历甚劫?修行,修甚行?佛祖,佛祖,你坐在天边笑,你不言也不语,你可看见我终于开了花。
一朵白莲开成了红莲。
第三章
夏炎热,日初上就惹人一身汗流浃背。
热得睡不着的人们和着不知疲倦的蝉儿早早地起了,唯有那在花街柳巷辛苦了一夜的欢客们还在睡着。
昨夜的香粉还在空气中犹未散去,残败的灯笼还明灭着最后一丝火光,湿热的空气挽留着将去的靡靡之气。
倾夜楼的老鸨玉扇还迷蒙地挣扎在睡梦中,玉指狠狠指点着曾抛弃了自己的恩客,耀武扬威地炫耀着如今的富贵,背过身却用泪水沁满了故作坚强的脸。
浮生挣扎,只为求一方温暖怀抱。
只可惜求不得,得不到,千金散尽买来的笑颜终究令人觉得信不得。
“嘭!”
“轰!”
梦惊醒,一头冷汗的玉扇急急地披了衣衫就冲出门去。
声音是从二楼某位贵客的房里传来,莫要出了什么事儿才好。
推开门,却见了向来潇洒偏偏的贵气男子仅着了内衫坐在地上,手中抱着衣冠不整的少年,见了玉扇闯进来便忙拉下被褥将怀里的人裹了个严严实实。
玉扇一愣,难不成昨晚的少年还当真是被骗进来的?
只见那男子尴尬地对呆愣的羽扇笑道:“扇儿,拿件新衣来,我这衣服怕是穿不得了。”
玉扇这才看到昨日正穿在男子身上的蓝色锦衣已被人绞成了碎布,飘散在房间各处,切口还颇为整齐。
玉扇心思一动,便掩唇一笑,“唉”一了声掩门而去。
九太子这才将被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松开来。
只见那没莲早已涨得满脸通红,一双眼儿也沁了泪光,红艳艳的唇没了往日的苍白,衣衫凌乱掩不住昨夜的欢情,握着一柄短剑的手正微微颤抖着。
“怎么了?气成这样?”九太子是个温柔的情人,他轻柔地揉了揉没莲红兮兮的眼角。
没莲撇过头死死咬着唇不说话,手中的短剑却再次扬了起来。
“好好好,是我的错,你想怎样便怎样罢。”九太子微笑着以指尖抵着剑尖,移向了自己的咽喉。
锋利的剑尖抵着人形时最为脆弱的地方,只要手一用力就……
“砰!”没莲手中的剑垂落,刚着地便在空气化为乌有。
九太子伸了手将没莲偏向一旁的脸扳向自己,只见那张靠在自己掌中的清秀的小脸上写满了沮丧。九太子心里微微一动,就伸了头凑过去。
薄唇轻啄红唇,一下又一下,话语淹没在交融的气息中:“不过浮生偷欢,何不享这如酒欢情?”
额头相触,然后鼻尖相抵,最后双唇相碰。
九太子一动也不动,就那么维持着双唇触碰的姿态,等了半晌终于等到了羞涩的舌学着自己的样子舔过来。
张开嘴含住这好不容易放下矜持的舌吮吸着,不安分的大掌轻抚着红得似要滴血的肌肤。
九太子的心里溢满了欢愉。
日上三竿,疲累的寻欢客们终于陆陆续续地起了身出了门,犹卧在床上的少年们看着自己的情人紧皱的眉头,一脸对家中母老虎怒火的担忧。
可否留下?可否停留?
不成,不成,家还是要回,人还是要走,且忘了这地,隐了这夜,我不过是个寻欢客,怎能买来真情?
少年们露出妩媚又悲伤的笑,将泪水留在尚且温暖的床榻。
贱人空有贱情,你们这些薄幸的人哟,连买来的情也不要,又能置人于何地?
寻欢的楼再一次开了等着恩客的门,没莲红着脸就想往门外蹿,可惜手被人紧紧握住,跑不得,逃不掉。
没莲心里怒火一起就要甩开昨夜今时具在作恶的手,九太子及时地靠过来揉揉他的头,脸上满是和煦笑容,一脸“我在宠小猫”的表情。
怒火瞬间被淹灭,没莲低着头红着脸乖顺地跟着九太子一同慢慢地走出了门。
两人并肩把臂同游,你唤我一声贤弟,我尊你一句大哥,伴着夏日的炎热,将尘世间人们的嬉笑怒骂学了个完全。
光临了河畔算卦的摊子,背过身就自己掐指一算,然后挂着和煦却轻蔑的微笑扬长而去。
停留了闹市小孩们驻足的糖画摊子,用妖力控制了竹签的转向,转到一只金龙,放在嘴里咬得“喀嚓”作响,仿若咬在了身旁那个笑得可恶的人身上,颇为解气。
贪看了被围观的卖艺圈子,对着那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拳绣腿轻哼,却又为偶尔出现的好招式喝彩。
坐了茶馆,饮了酒楼,食了美味,品了佳酿,路过街巷里的贫苦人家时,没莲不禁停了下来。
此番是早已过了端午节的六月里,却还有任性的小孩缠着母亲要看划龙舟,无奈的母亲央了巧手的丈夫用木头雕了一支龙舟,算是还了宝贝儿子的心愿。
没莲好奇地看着男孩放在水盆里的小龙舟,不禁想伸手去碰。
纤长的手指还未碰到便被一只乌黑的小手打开,“别碰!这是我爹爹给我做的!”满是怒气的小脸丢掉了往日吊儿郎当的淘气,年幼的男孩将这水盆里的木头小舟当成是自己最最宝贵的东西。
没莲一惊,抬头看见对面那张小脸后不禁有些愧疚,忙退回到九太子身边。
九太子将事情看了个完全,便拉了没莲往一旁走去。
“想玩龙舟?”
没莲抬头看着身旁人,侧面很英挺,微笑很柔和,他看了半晌才“嗯”了一声。
看了几百年的东西,可一次都没坐过,算是未了的心愿吧。
九太子促狭一笑,道:“龙舟算什么,你连真正的龙都骑过了。”
没莲一怔,突然想起昨夜被摆弄的千奇百怪的姿势,脸蓦然通红,腰间也隐隐作痛。他不禁恼羞成怒,狠狠甩开牵着自己的手便独自往前走,不想却被人从后面抱了个满怀。
“遂了你的愿。”身后人在耳畔低语,吹出的热气令人恍然,下一刻那人便不顾旁人惊恐的目光在周身起了淡云薄雾。
瞬间,眼前一晃,身体被高高扬起,回过神时却已在了空中。
没莲大惊,九太子已不见了人形,他连忙扣住了身下的龙角生怕一不留神掉下去。
腾云驾雾的事情也不是没做过,但坐在一头龙上的经历还是前所未有。
真真是……想什么就做什么任性的龙!
心里正畅快的九太子忽视了天天坐在天宫里无聊的好友们,翻云覆雾好不快活。
东海龙王的第九子,居然愿意俯在他人身下,真真要惊煞天人们的眼。
正在天宫里一本正经地畅谈人生理想的老者和少年们,被这奇异的场景惊呆了,九太子可算是看笑了好友们的脸,看黑了老龙王的颜。
矫健的龙身,锋利的龙爪,泛着光泽的龙鳞,威武的气势,尊龙在云生雾腾中翻滚,确确实实让人惊叹,但当龙背上坐了个犹带莲香的美貌少年后,这让人惊叹的景象却生生加了分桃色。
老龙王气得翘胡子拍桌子,这好不容易能和年轻人们畅谈一番居然就出了这岔子,想这些平日受够了教训的年轻人还不得暗自嘲笑自己多久?真真是……孽子、孽子、孽子!
天帝六子临玄笑疼了肚子,他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盯着没莲看,笑道:“这人倒是不错,但没想到我们的情圣敖锦居然要做出这幅样子来讨好,真是令人惊讶啊。”
龙六太子敖瞿看了半晌,亦露出无奈的笑,这九弟,当真是被宠坏了不知龙体尊贵吗?
一朵白莲将龙骑,此景谁能不道奇?
第四章
话说自那日起这没莲被那龙九太子骗到手后,就夜夜游玩寻欢情。
说的话不多,做的事倒多。
没莲懵懵懂懂被九太子抓在掌心里亵玩似乎还毫不自知,竟夜夜随着九太子从这个销金窟去到那个温柔乡,捧着酒被人灌得晕乎乎的还傻笑。
先不说心里有什么念想,只说那眉眼却也确确实实是染了些许媚气。
原本一双迷糊懒睡眼,如今一睁一撇竟是顾盼流转,别有风情,看得九太子心里一颤一颤的,拎过来就是一个深吻,动手动脚好不快活,并且还时时护在怀里生怕被人看上夺了去。
可怜一朵冰清玉洁的佛前莲,竟成了寻欢弄情的媚少年。
好在九太子也没时时刻刻同没莲缠在一起,他白日里不见人影,夜里才来见没莲,倘若有明眼人见了,定会说没莲就是个富贵爷藏在外头的小娇客,夜夜等着临幸哩。
而那夜夜等着临幸的没莲小娇客在白日里就认认真真睡大觉,一如寻常,仿若那九太子从未出现过一般,反倒是那朵得了甘露后就忠心耿耿的老莲急得仿佛连花瓣上都出了水泡。
他对着没莲絮絮叨叨言辞恳切了半天,却得不来一丁点儿回应,再看没莲,眼神干净听得仔细颇为认真。
霎时间泄了气。
没莲见老莲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便淡淡道:“他也不是什么坏人,我日日待在这里几百年了,有人陪着倒也不错。”
老莲一听,又是一口气梗在胸口,涨红了脸怒道:“龙本性淫,他根本就是瞧见了你的色才和你混在一处!倘若倘若……”
“倘若我没了色他就不会理我是么?”没莲打断他,细长眼里尽是倦色,他垂了眼,“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有人陪着的感觉很好。”
不是不明白,只是孤独了太久,有人陪着就再也放不开了。
老莲呐呐,心里又软了下来,嘴张了半天却再也蹦不出一个字。
人间那么多凄凉的事,悲愁哀苦,鳏寡孤独,但大家都能活得好好的。可是孤孤单单一个人,没人理会时,却能逼疯人要性命。
没莲孤独久了,但不代表他孤独惯了。
老莲终于不再言语。
夜里九太子依旧来找没莲,照着往常的模式,当是先去夜市里喝一碗烧酒,再四处游荡赏景,待到夜半之时就到那倾夜楼寻欢缠绵至天明。
说来也怪,这九太子用的吃的穿的无一不精致大方,但他却偏偏喜欢繁启南城夜市里的那一处简陋的酒铺,每夜都非得喝了一碗后才会舒畅地和没莲鬼混。
况那摊子的老板是个脾气不好的老头,一碗酒又浑又浊,脸还拉得老长,酒端过来后就“砰”的砸在桌上,直接撒出去大半碗,还一副“你就是杀了我二大爷的三舅子的外甥的凶手”的表情。
九太子夜夜去喝酒,想来也该和那老头子关系不错了,可每每一去,就听见那拉长了声音的刻薄道:“哟,爷今儿又带了小美人来观赏我这个糟老头子啊?”
说观赏,也是。没莲每次来的时候就瞟着那老头的酒糟鼻子偷偷看,次次被抓个正着。可怜我们尊贵无比的九太子两头都不敢得罪,只得摸着鼻子赔笑脸。
但是今天,九太子却没有带着没莲去喝酒,直接去了倾夜楼。
方一关门九太子就急切地拉扯着没莲的衣衫,嘴唇也急不可耐的凑过来。
相处多日,还从未见过温柔情人九太子如此粗暴性急的模样,倘若不是被人下了药,就是……
没莲皱着眉推开九太子,伸手将他凑在自己颈间的头抱起,细细看着脸上表情。
依然在笑,却笑得勉强。
“怎么了?”没莲敛眉问道。
“……卖酒老头死了。”九太子终于笑不出来了。
没莲愣住。
“我第一次见老头的时候他就是那副模样,冷冰冰的。”
“当时我因为忤逆我父王被打得一身凄惨,他见了我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依旧喝着他的酒。”
“当时铺里没人,我心里想的是吸了他的精气先勉强补救自己。”
九太子在没莲惊异的目光中苦笑一下,“当时确实是鬼迷心窍了,倘若我真去吸了他的精气,我就成人见人打的邪龙了,现在也不知被封印在那个地方。”
“幸好他长得又丑又老,我看着就觉得恶心,心想这人的精气不知多浑浊,我就是死了也不去碰这个臭老头。”
“后来我昏了过去,再醒来时我就躺在了酒铺里,到处都是劣酒的味道,但伤口却被处理好了,包扎得干干净净,老头一见我醒了二话不说就大骂‘晦气’三声,然后将我赶了出去。”
“你看,他救了人也是这幅模样。后来我恢复了后便常到他那里喝酒,他也不骂‘晦气’了,就像对待普通客人一样对我,每次都‘砰’的一声将酒砸在桌上,一副不想理你的表情。”
“我生来就是龙九太子,从来不缺别人的追捧,那老头不理不睬的态度的确新鲜,但时间一久就让我觉得不是滋味。”
“后来,有一天我在他铺子里现了真身。”
没莲双眼大睁瞪着面前的九太子,九太子罕见地红了红脸,伸手摸摸他的眼角,道:“那时就想争口气,也想不了那么多。”
没莲眨眨眼,无言。
九太子尴尬地咳了一声,又接着道:“谁知那老头还是一副嫌弃的模样。”
“只瞪了眼对我说,‘怎么着?你了不得?我死一堆人骨,你死一堆龙骨,白花花两堆,有什么不同?’”
“直到那时,我才真正将他当成我的挚友。”
“到如今,他死了,繁启就再也没有这么一个老头子了。”
“这世间就再也没有这样的老头了,不管你穿得是富贵是平穷,长得是漂亮是丑陋,处境是顺利是凄惨,他都不会多看你一眼,多一个笑脸。”
“但这样的人,却是真真让我佩服的人。”
语罢,屋里一时寂静无声。
没莲看着九太子依旧微笑的脸,眉飞入鬓,丹凤添英,鼻梁挺拔,薄唇微勾,天生自信的面孔,但此刻看来却是令人心怜的悲伤。没莲没有来的心里一疼,便柔顺地向他靠过去。
熟悉的手臂环住自己,温绻气息令人心平气静,不像往日一样一进屋就急切的拥在一起,说着令人脸红心跳的话,做着令人面红耳赤的动作。
就这么单纯的拥在一起,好像冰天雪地里寒冷的孩子拥抱着取暖。
九太子一下一下抚摸着没莲的脊背,将脸埋在他的肩窝低语:“还好有你陪着我。”
在我最难过的时候。
在我最孤独的时候。
没莲一震,心里不知哪根弦突然绷紧,钝钝的痛传来。
门外的靡靡之音正不知疲倦地往门里挤,但没莲耳里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只能听见自己心里的那根弦被人散漫地拨弄着,痛得令人心惊。
你听屋外的声音。
唱的是什么歌?情歌。
吟的是什么曲?相思曲。
第五章
传说天女们酿制美酒时用的是凡间女儿的伤心泪,一口心痛二口泪下三口魂欲绝。
传说天奴们制熏香时用怀春少女抱在怀里的春花,一嗅怀春二嗅怀情三嗅泪满襟。
丝竹靡靡不绝于耳,舞袖翩翩眼花缭乱。纤指一扬,媚眼一勾,修长的腿裹在隐隐约约的薄纱下,绷紧的脚尖在白玉地面上轻点,飞舞旋转开来的是漫天的花瓣,我心上的郎君呵,你为何不回头看我一眼?
此刻的龙九太子和那天帝六子临玄正伴着这怀春香畅饮着这伤心酒看着这飞天舞,嘻嘻哈哈好不快活。
“怎么?不陪着那被你捧在手心的小美人了?”临玄眨巴着眼,摇晃着酒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