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妈摸了摸儿子的头，劳作的手带着老茧，接触小孩子嫩嫩的皮肤时，会让小孩子觉得疼。乐一丁龇牙，忍着头上传来的微疼感，小脑袋没忘记打量学校，李英打听了两人，就找到了宿舍的位置，直接找了过去，只是李刚并没有在宿舍，再找图书馆，也没有人，乐丹走不动，赖在地上不起来，气得李英想给乐丹几下，乐一丁忙拉着乐丹站在树边乘凉，“小婶，我和乐丹在这里玩，您和我妈去找人。”

“那怎么行，怎么能放你们两个小孩子在这里呆着。”李英有一刹那的心动，但是想想两个孩子，大的才九岁，小的才刚五岁，被人拉走怎么办。“嫂子，你在这儿看着两个孩子，也休息一下，我去再找一圈，找不到咱就回去。”

第六章：进城（三）

找人的李英在一个多小时后回来了，可能是人没找到，脸色不是很好，乐丹小心翼翼的靠在乐一丁的身后，她怕妈妈打人。小孩子在家里总是会怕个人的，或是妈妈，或是爸爸，普遍都是怕爸爸，但是小部分是怕妈妈的，像是乐丹。

“嫂子走吧！我们回去。”李英抱起乐丹，转身就往外走，乐妈看着觉得不太对劲，可是也不好问，只能拉着乐一丁追上去。乐一丁看着前面走的李英，小脑袋里开始做分析，他觉得小婶子肯定是见到她弟弟了，而且还发生了很不愉快的事情，不然小婶子的脸色也不至于那么难看。小婶子看到了什么？她弟弟没好好看书？还是撞到了她弟弟做什么不好的事？想了想，应该是偏向后者，小婶子绝对是个要强的人，拉扯着弟弟长大，供弟弟读大学，把家打理的井井有序，在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的时候，小婶子咬着牙挺着，其实小婶子也挺幸运的，妯娌不是姥姥那种人，不然，乐家就不可能这么平静了。

话说回来，小婶子能撞到什么不好的事？乐一丁非常非常努力的在想，可是怎么也想不能，既然在学校里遇到的，难道是挂科了？还是说偷东西了？都不应该吧！如果是这两者，学校早就得找小婶子了。也不是，挂科的话，似乎不能找家长，补考不就可以了，这也不是什么让人非常生气的事，小婶子应该不会为这点儿事生气。乐一丁左思右想，想不出头绪。

倒了车回到客运站，在客运站附近的商店里，乐妈和李英给婆婆买了些吃的，乐丹咬着手指看着，却不敢开口要。乐一丁小脑袋里一直在猜测着原由，也没有注意，妈妈买了什么。

“喂，别站在门口挡道。”一个有些嚣张的声音在乐一丁的头底响起，乐一丁飞出去的思绪终于被拉了回来，抬头看了看讲话的人，比他高出有一头，应该是十一、二岁或许更大些，有的小孩子长个是很快的，当然，也有不爱长个的。乐一丁打量下四周，侧身让了让，他什么时候站在这里了。

扭头往里看，见妈妈正和小婶子交钱。乐丹一脸委屈不敢开口的咬手指，乐一丁就想笑，乐丹挺好玩的，上辈子连婚都没结，也不大可能会有孩子，现在带乐丹玩，有一种养小孩子的感觉。刚刚嚣张的男孩，一脸不情愿的跟一位妇人的身后，眼里却亮晶晶的盯着柜台上的东西。乐一丁觉得好笑，这小孩子也太别扭了。

“一丁，过来帮妈妈把拎一下。”乐妈叫着在门外发呆的儿子，手里拿着一个红绳，是特意买的绳，一毛钱一根，乐妈觉得和尚给的玉还是越早带上越好。

乐一丁应了一声，忙跑了进去，接过妈妈手里的东西，这个时候塑料代还没成为流行，人们出门都会带个布袋，而且商店的包装要么是用纸包，水果多半是用网袋装的。当然也不能说没有塑料袋，只能说，不流行，不，应该是在开始逐步的流行。

“你的玉呢？”乐妈把红绳在乐一丁的身上绕了一绕，找好适合的长度，乐妈才向儿子开口。乐一丁忙从兜里把玉递给妈妈，乐妈手麻利给串上，打了个扣。

“同志，这个玉能不能让我看看吗？”跟着嚣张小孩子一起的妇人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眼睛一直盯着乐妈手里的玉。

“对不起，不能。”乐妈把玉挂到儿子的脖上，眼里全是戒备。李英拉着乐丹也走过来，挡在乐一丁的身前，一副我们是一起的架势。

乐一丁低头看看身上的玉，带上后凉丝丝的，特别的舒服。抬手摸了摸，他从来不知道玉带到身上还有这种感觉，觉得挺神奇的。对于玉吸引人来看，乐一丁倒是没有妈妈那么戒备，大大方方走过去，“阿姨，你看吧！”

乐妈瞪了儿子一眼，那可是对儿子非常有用处的东西，别被人抢走了。虽然眼前的人，像个知识份子。嚣张的小子斜了乐一丁一眼，眨了眨眼睛盯着乐一丁胸前的玉，哪里出奇，不就是有个图案。妇人只是看了看，并没有别的举动，这样乐妈松了口气，等到妇人看完后忙拉着乐一丁就走。乐一丁感觉有人盯着自己，回头看了一眼，正是刚刚那个嚣张的小子，乐一丁冲着嚣张的小子笑了笑。看着那小子抽了一下嘴角，乐一丁在心里大笑。

“喂，我叫陆昊。”嚣张的小子，在乐一丁快要把头转过去时，开了口，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让对方知道他叫什么。

“我叫乐一丁。”乐一丁觉得人家都把名字告诉你了，不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对方是很不礼貌的行为，说完还不忘记挥了挥走，然后拎着小件的东西跟着妈妈往客运站走。

坐上客车往家走，乐丹上车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乐一丁也没逃过睡神的招呼，不管身体里的灵魂是多大年纪，身体毕竟是小孩子的，折腾了一天，自然是累了。两个小孩子睡，也不太可能睡太死，没多一会儿就听到妈妈的叫醒声，睡得很不舒服，下车时乐一丁和乐丹两个小不点，走路都有些不利索。乐丹被她妈背到身上，乐一丁去死也不肯让妈妈背，使劲揉了揉脸，笑话，都这么大了，他可干不出来让妈妈背的事。

先去了奶奶家，乐老太太早就准备好吃，乐一丁揉着肚子，早晨吃的早，中午也没吃什么，这会儿怎么可能会不饿，扑到桌前吸了吸口水，又麻利的跑到外面去洗手，准备吃饭。

“少吃点，晚上奶奶给你们炖肉。”乐老太太捏了捏孙子的鼻子，又拍了拍孙女的头，才招呼两个儿媳妇吃饭。

乐妈向婆婆讲了一下大概，还让乐一丁给老太太看看玉，乐太太端详了一会儿，才摸了摸孙子头。老人都信这个，“看你以后还淘气不。”

乐一丁傻笑，“以后那小子再欺负乐丹，我还打他。”

乐一丁的话让所有人都笑了，李英不忘揉了揉乐一丁的头。“你这小子。”

“英子，你看到弟弟没？”乐老太太关心完孙子的事，又转头关心媳妇的事。

“没看到，那小子死在外面我也不管了。”李英说完就下了桌。乐老太太看向大儿媳妇，乐妈也不清楚弟妹见没见到弟弟，也只是摇了摇头把去大学找人的事简单的说了一下，乐老太太皱眉，“别是遇到什么事了。”

“妈，小婶是个有主见的，不用担心。”乐妈连忙安慰婆婆，“乐丹，吃完饭就躺下眯一会儿，刚在车上就不停的点头。”还是带着睡意的乐丹有点打蔫，听到大娘的话后，忙扔了筷子，到炕头躺下，等李英压了些井水进来，乐丹已经睡着了。

其实乐一丁也挺困的，见妹妹已经睡了，也跟着揉揉眼睛，去抽了个枕头也找了位置躺下，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似睡非睡时，听到小婶子似乎哭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一觉醒来已经到了傍晚，乐一丁还是在乐丹的哭声中醒过来的，正做梦的乐一丁因为哭声吓了一激灵，坐了起来，“小丹，你哭啥？”乐一丁看着不知什么时候醒的，此时正坐在板凳上看电视的乐丹。

“老法海太坏了。”乐丹没转头，还继续哭。

“……”乐丹才几岁啊，怎么这么多愁善感，这可不好。“小丹，我带你去院子里玩啊？”

“不要，我要看电视。”乐丹不理乐一丁发出一起游戏的邀请，小嘴一嘟，今天她就少看了好几集，城里一点儿都不好玩。

乐一丁无言，电视对小朋友们来讲是一个新玩具，尤其村里没有几家带彩电，不过，似乎还真就没有跑到爷爷家看电视的小孩子，他记得有几家也有彩电的，家里招去不少小朋友，不过看那些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反倒是奶奶家，却是没有人过来，他觉得奶奶挺慈祥的。

“一丁，醒了就来帮奶奶抱些苞米杆子进来。”乐老太太在厨房叫着一丁。在炕上的乐一丁忙应了一声，把枕头放好跳下地，穿上鞋就往出跑，没一会儿就抱了堆苞米杆子，跑到火灶边，“奶奶，晚上吃什么？”

“苞米，土豆拌大茄子，去园子里帮奶奶拔几棵小葱。”乐老太太引着火，抬头看着跑出去的孙子，“一丁，去房东头把烟筒板扳直。”

“知道了。”乐一丁先去拔烟筒板，才又跑去拔小葱，这结小葱都是后种的，春天时候种的早就吃完了，上辈子他不喜欢吃葱的，没想到这辈子时常要吃小葱沾大酱，别说味还不错，就是吃完嘴里一股子葱味。

乐一丁正忙着拔葱，李英推着自行车进了院子，眼睛疼红，乐一丁听到声音抬头，“小婶子，奶奶在屋里做饭，小丹看电视呢！”乐一丁说完才看到李英的眼睛是红的。“小婶子，谁欺负你了！”乐一丁一嗓子让正在添火的乐老太太听到了，忙起身跑了出去，看到小儿媳妇红着眼圈，脸落了下来，“谁欺负你了，说，妈给你做主。”

第七章：开学（一）

乐一丁挺好奇小婶子为什么红了眼圈，只可惜，他太小，没有参与大人讨论的机会，被轰到院子里带嘟着小嘴的乐丹玩。乐丹因为没看完电视剧而生气，乐一丁站在一边摇头，小孩子啊！不知愁滋味，电视剧的吸引力比任何事都重要。

捏了捏乐丹的小鼻子，乐一丁也没有心情玩，刚刚奶奶问完小婶子，妈妈就到了，三人进了屋子里，把乐丹轰了出来，在屋子里也不知说什么，他挺好奇的，可惜听不到。坐在台阶上，扔着小石子，外面吵吵闹闹的小孩子声，没多久就见几个男孩子跑过门口，后面还跟了几个光屁股的小孩，不得不说，这时候的民风很纯，就是见到光屁股的小孩，也不会引起什么不好的想法。

“喂，乐一丁，明天返校了，你作业写完没？”一个毛头小子站在大门口，冲着乐一丁大声吼。

“早就写完了。”乐一丁翻了个白眼，那点儿作业还能难得了他，他用了三天的时间就把两本暑假作业写完了。虽然开学已经是三年级，但是二年级的作业是不会有额外的，乐一丁也不想给自己加上什么“神童”之类的称号。

“借我抄抄呗，我还没写完。”准确的讲，他还没写。

“好……”乐一丁眯着眼睛，看着对方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后，嘴角上扬，“才怪。”说完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沙子，“你小子把我推下墙头时，怎么没想过要找我借作业。”

乐丹早就躲到乐一丁的身后，对着门外的人做鬼脸。大门外的小鬼正是当日推乐一丁掉下墙头的老李家的小子——李大明，他们家还有一个孩子叫李小明。

李大明气得直跺脚，可是又不能怎么样，“上次的事，我不是说对不起了吗？你也太小心眼了，怎么跟个娘们似的。”

乐一丁一点儿都不在意李大明说什么，他原本也不太想跟小孩子计较的，就是想看看李大明气得跳脚是什么样子，摸摸没毛的下巴，乐一丁挑衅笑，反正李大明是不敢进来的。

李大明是不敢进去，上次的事乐家没多说，可是不代表爸妈没收拾他，他可是被打惨了，“咱们走着瞧。”

“一丁哥哥，要不要告诉爸爸？”乐丹挺怕李大明，李大明可讨厌了，尽欺负比他小的。

“不用，咱不怕他。”大不了就跟他打呗，他就不信打不服李大明，以前的乐一丁可能受欺负，但是以后的乐一丁可不会，上辈子他也是练过的。

乐丹用力的点头，哥哥说不怕，就不怕，她相信哥哥。

没一会儿乐家三位顶梁柱回来了，晚上吃饭时的气氛不太好，乐一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敢吱声，怕成出气筒，乐丹也学着哥哥只吃饭不说话。

一直到晚上睡觉前，乐一丁也不知道小婶子发生了什么事。第二天早晨，乐一丁背上乐妈做的绿色书包在，书包的面上还有一个大大用红布拼的五角星。乐一丁可不觉得自己的书包难看，这书包放在几年后再拿出卖，能值不少钱呢！里面装了两本暑假作业，还有文具盒和一块抹布，今天一定会大扫除的。

农村的学校不可能是楼房的，更不用说是暖气了，不过现在是夏天，离冬天取暖的还远着。乐一丁找到三年一班，走了进去，在农村读书，是没有什么快慢班的，而且现在放眼全国也没有快慢班，教师也是一视同仁的，也没有家长给老师送礼以求特殊照顾一说。从小一到小六，班级是不会有变动的。乐一丁上学期是二年一班，这学期自然而然的就升到了三年一班。

放下书包，看到一个小子炫耀着昨天在城里买的书包，其实也没跟乐一丁的差什么，不过那份炫耀的样了，还真是——幼稚。乐一丁擦干净凳子坐下，等着老师到了以后重新排座，然后交作业，领新书，打扫卫生回家，开学前一天的返校差不多就是这样。班里的同学陆陆续续的都到了，班主任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看着人差不多了，就开始点头。

乐一丁坐直了身体，他们现在坐的凳子没有靠背，还是长条的，两人坐一个，这样的凳子坐起来很不舒服。老师点了一圈名后，又讲了一些新学期的注意事项，让大家把作业交上来，接着又叫了几个男生去领新书。乐一丁和李大明也是被点名之列，李大明还记得昨天乐一丁耍着他玩的事，看着乐一丁的眼神很不善。乐一丁并不在意，现在的小孩子，今天打明天好，今天好，明天就可能打得跟仇人似的，都还不定性。

抱着新书出来，乐一丁觉得脚下一滑，身体向前飞去，不过乐一丁的反应能力是不错的，后脚用了劲，前倾的身体很快就保持了平衡，人站稳了才又抬步，走出去几步，再回头就见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香蕉皮。“谁这么缺德往这扔香蕉皮，也不怕把自己摔了。”乐一丁的话刚落没多久，人还没走远，就听到一声响，再回头一看，李大明跌坐在地上，新书被扔得四处都是。

乐一丁觉得好笑，可是也没笑出声，别以为他不知道，刚刚李大明出来的时候，吃了香蕉，而且刚刚他说的那话也是故意的。李大明平时没少欺负班里的同学，这次他自己摔了个跟头，同学们正笑着，速度快的，一溜烟的跑回班级去讲了。乐一丁进来的时候，就听到有人问他，“乐一丁，李大明真的摔了？”

“啊！”乐一丁含糊的应了一声，把书放下坐回位置，和乐一丁同桌的是个女孩，长得很普通，不过眼睛倒是很大，让人会不由自主的想到小燕子，只是这个时期小燕子还不流行，也不知道小燕子在哪里。

说句实话，这个时候城乡差别并不是很明显，在农村的孩子，也没觉得自己比城里的低，而且攀比心里不重，炫耀什么的是有，但尚属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只是……为什么还没分桌，刚刚桌子上还没有那么明显的三八线，他就跑个腿抱书的时间，怎么就出现了？“郑圆，你这是破坏公物的行为，小心老师罚你钱。”乐一丁吓唬着身边的暂时同桌的女生，女生白了乐一丁一眼，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