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铮连忙答应。
18.青楼有事八
没想到他们到了天香楼却吃了个闭门羹,看门人拉开一道门缝悄声说:“官府的人把这一带青楼的管事们都带去审问了,上面吩咐下来,这两天不准开门迎客。公子你们改日再来吧!”
“这……”容铮求助的看向段昔。
段昔摸出碎银给了看门人,道:“劳烦你到时第一时间到八宝客栈通知我们,我们有要事找老鸨。”
那人接了碎银,了然点头:“公子请放心。”
往日这烟花柳巷莺歌笑语不绝于耳,现在却静悄悄的,死一般寂静,加之秋风萧瑟,还真有那么一些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感觉。
走了不远,迎面就遇到了龙音,见到段昔等人,他颔首微笑,段昔说道:“龙音兄,你是要去找若柳姑娘么?”
龙音点头:“正是。”
容铮垂头丧气道:“不用过去啦,天香楼这两天不准开门迎客。”
“竟有此事?”龙音微感吃惊,而后便笑道,“既然如此,不如你们来寒舍一坐?”
段昔大感兴趣,应道:“那我就打扰了。”说着看向容铮,却见他摇了摇头,说:“我得先回封信给大哥。”便也就没有勉强。
龙音住在近郊,沿途经过闹市,糖炒栗子的香味扑鼻而来,勾起了段昔肚子里的馋虫。
龙音在旁好笑的看着他捧着一袋糖炒栗子,十分认真的剥着,末了还伸手递了一颗给他,笑眯眯的说道:“闻起来香死了,应该很好吃。你试试。”
“这……”龙音犹豫了片刻,接了过来,金黄的栗子并无特别的香味,但胖乎乎的模样倒是挺有趣的。
段昔见他一脸踌躇,道:“你该不会没吃过吧?”
“有吃过栗子糕。”龙音老实回答。
段昔“哈”的笑了一声,将手中剥好的栗子塞了一个到他口中,龙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栗子含在口中吐也不是,吞也不是。
“放心啦,吃了不会拉肚子的。”段昔大咧咧的腾出手拍拍他肩膀。
龙音表情复杂的咬着栗子,果然很好吃,香甜糯绵,更越嚼越香。
段昔见他喜欢,便道:“要不分一半给你剥?”
龙音一笑:“你剥给我吃不行吗?”
段昔夸张的喊了一声:“哇,你这大少爷,倒真会享受!”
栗子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龙音的住处也到了。
宅子是一进院落的,院子朝南方向是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叶已转黄,秋风扫来,纷纷坠落。虽不见下人,却收拾得干净整洁,一派幽静,联想到龙音本就是体弱多病之人,估计也就是考虑到静心可养病,才买下这座宅子。
龙音推开厅子的门,日光大片倾入,顿时有了生气,一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幅书法,上书瘦金体的“善水”二字,挺瘦秀润,别是一番风味。
段昔怔怔看着,竟觉得这幅书法透出深深寂寥,善水、善水,意喻本应大气——善行如水,泽披万物而不争名利。
龙音见他看着书法出神,开口说道:“这是我闲来无事写的,觉得还不错,想着平日也没什么人来,便挂在了此处,让你见笑了。”
段昔回过神来,道:“不,这的确很好。”
龙音笑了笑,没有搭话。
上来奉茶的是那日随从在龙音身旁的两人之一,段昔多看了他一眼,耳边听到龙音无奈的说道:“他是我大哥吩咐过来照顾我的人,还有一个负责厨房。”
段昔笑道:“你大哥很关心你。”
龙音抚额道:“他是太婆妈了,为人又古板。”说着看向段昔,“我若是有你这样的兄弟,该多好。”
段昔哈哈一笑:“如果真是那样,你到时肯定后悔死了,我从小就贪玩,每个提到我的人都摇头叹气的。”
“是吗?”龙音微微一笑,道,“可我觉得你是个重情重义,又有侠气之人,那位容铮少爷,一看便是不曾出过远门的,而你处处护他周全,怕他上当受骗。”
段昔一被人夸便浑身不自在:“打住打住,我上你这来,可不是听你吹捧我的。”
龙音道:“那就讲你小时候如何贪玩的事给我听听,我幼年时都不得外出,回想起来,真是枯燥无味。”
说起小时候,段昔可就眉飞色舞的停不了口了。
直到在龙音住处用了晚餐后,段昔才回八宝客栈。
在楼梯口碰巧遇到朝生打着呵欠走过来,段昔问他:“容铮的信写了好吧?”
朝生掰着手指算了算,比了个“七”,说道:“小少爷还要写多七次,才能写好。”
“还有这等讲究?”段昔奇了。
朝生苦着小脸道:“段公子,你就别觉着好玩了,小少爷这习惯几年了都改不了,我只能在旁边一直、一直、一直磨墨,磨得手都酸了。现在还要给小少爷去备点心。”
段昔摸摸朝生的脑袋,笑眯眯道:“真是辛苦你了。”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个普通玉石雕成的小老鼠给他,是方才他从闹市经过,见着好玩就买下来的小玩意,“喏,这个给你,是不是很像你啊朝生?”
朝生嘟哝了句:“我才不是小老鼠!”如此说着却极快的伸手将小老鼠拿了过来把玩。
段昔虽然喜欢欺负一下如盛禾、容铮、朝生这般的人,却又不由自主对这些人格外的温柔,他自己也觉得十分奇怪。
到了房间门口,却见里面透出光亮。段昔以为是林常,或者齐三映进了他房间,没想开了门,端坐在桌边的竟然是师父宁如谦,站在窗前的则是林常。
段昔倒吸一口凉气,只听宁如谦万年不变的清冷声音传来:“回来了?”
这三个字听在段昔耳里颇有点夺命刀的感觉,起码他背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只能厚着脸皮叫了声“师父”。
幸亏林常适时的走上前来打了圆场,递给他一封请柬,道:“这是名剑山庄庄主寿诞请柬,会请天下武林人士。”
段昔拿起请柬反复看了看,不解的看向林常:“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怎么也有请柬?”
林常看了眼宁如谦,笑道:“全天下都知道你是双雪堂堂主的大徒弟,名剑山庄一向善于拉拢人心,礼数自然周全。”
段昔抬了抬眉,道:“那就是盛禾也收到了?”
林常答道:“正是。”
宁如谦伸手将段昔手中的请柬拿了过去,淡淡说道:“三天后启程。”
“这……”段昔为难道,“师父,能不能等我将容铮的事安排好之后再去?或者,我到时再赶上你们?”
宁如谦那双好似寒潭的眸子直落落看入段昔眼中,道:“段昔,你要好好改一下你的性格,你心肠太软,对朋友至情至性,虽然是好,却终是拖累。”
拖累……?段昔心里不由一震,满嘴苦涩,说道:“我知道了,三天后启程。”
宁如谦看着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再说。
19.青楼有事九
两日后,天香楼开门迎客。下午时分接到看门人的报信后,容铮便急匆匆带着朝生去了天香楼,段昔见状哭笑不得,慢悠悠跟在了后头,知道容铮满心只记挂着元青,跟老鸨商议元青赎身的事便落在了他头上。明天一过他就要随师父启程去名剑山庄,得务必在这两天内把容铮的事情给解决了。
果不其然,容铮第一件事便是到怜芳阁看元青,却只看到几个丫头在,巧心讶异的看着他:“容少爷,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元青呢?他没事吧?”容铮急切的问。
巧心睁大眼道:“你怎知元青姐姐受伤了?前两天她在院子里逛着不慎踩空,左手臂被假山上的石头尖划了好大一道口子呢!”
容铮一听,脸色都变了:“那他现在在哪里?”
巧心一笑:“容少爷不用太担心,大夫都说了那道伤没什么大碍,休息几天就好了。元青姐姐现在正去了若柳姐姐那里呢。”见容铮一副等不及的模样,她便好心的往窗外指了个方向,“呐,就是那边走过去,很近的。”
容铮谢过她,回头对朝生说道:“你在这里等我。”
朝生瘪着嘴应了。
按说巧心指的地方也不远,但容铮就是在自家院子也会迷路的人,何况天香楼的院子打造得独具匠心,美则美矣,却苦了容铮像个盲头苍蝇般转来转去,不禁懊悔为何不带上朝生一同过来。
容铮被绕得晕头转向,干脆在花丛边蹲下休憩片刻,正伸手擦着额头上冒出的细汗时,就听到附近有人刻意压低声音在讲话。
他本也没怎么在意,却捕捉到了“元青”二字,立即竖起了耳朵。
“你竟把这等关系到身份的事说了给他听?元青,你不要仗着宫主对你青眼有加,做事就莽撞起来!”
容铮听得满头雾水,这声音柔柔细细的,听起来颇为熟悉。
元青的声音懒懒传来:“我还说这种时候你找我出来所为何事,原来竟是讲这个,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那声音狠了几分:“今日他过来你便寻机会杀了他,只有死人才不会把秘密说出口!”
“鹤舞!”元青厉声道,“我看你才是仗着宫主这两年宠你,手段越发狠绝了。他与我们的事半点牵连也没有,多此一事只会惹来官府注目。”
“到时一并推给武当不就行了……还是说,你舍不得了?”正说着,鹤舞脸色一变,她听到了第三个人的呼吸声,警觉的住了口,四处看了看。
只见容铮从不远处走来,一脸疑惑的问:“元青,若柳姑娘,你们是在说什么啊?”他实在是越听越糊涂,蹲在那里又难受,干脆就现身了。
元青的脑袋“轰”了一声,迅速瞥了眼鹤舞,即是若柳,见她眼底杀意尽显,心里暗骂了一声容铮笨蛋,便走上前扯住他,往怜芳阁走去:“没说什么,你别管那么多。”
鹤舞盯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一转眼换回了若柳的一贯表情,低声冷笑道:“既然你舍不得……那就让我来帮你一把。”
一路走回怜芳阁,元青没好气的戳着容铮的额头骂道:“你这个呆子、傻瓜、笨蛋!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
容铮委屈的伸手去捂额头:“听是听到了,可是不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
元青神色一敛,沉声道:“不管听到了什么都给我忘掉,知不知道?”
容铮被他吓住了,默默点头。
回到怜芳阁,段昔也在,抬眼见到他们,便问:“你们谈得如何?”
“谈什么?”元青眉头一皱。
容铮这才想起正事来,兴冲冲的捉住元青的手,说道:“你愿不愿意跟我一道回家?”
元青愣住了,久久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你——是要给我赎身?”
“对!”容铮猛的点头。
元青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有种被闪到了的感觉,自心底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他喃喃道:“你是打算娶我过门吗?”
容铮闻言,偷偷看他,忸怩的答道:“如果你愿意的话……”
段昔咳了一声,见他们两人终于留意到旁人的存在,才问元青:“不知元青姑娘你意下如何?实不相瞒,我方才跟老鸨谈了一会,价钱方面都好商量,最重要是看你的意愿。”
元青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神情淡漠道:“承蒙错爱,我并不想跟容少爷你回去。”
容铮脸色刷的一白:“为什么?!”
别说容铮,朝生惊得都要跳起来了,房里的几个丫头更是面面相觑,赎身啊,这可是一辈子都难求的事!
段昔一时也猜不透元青的用意,难道是因为不喜欢容铮?
只听元青说道:“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容少爷,你请回吧!巧心,送客!”
巧心傻愣愣的站了出来,左右瞧瞧,容铮失魂落魄的呆站着,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段昔轻叹了声,走上前拉着容铮离开,朝生瞪着元青,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缘分嘛,也是不能强求的。”段昔安慰容铮。
谁知才出了天香楼的门,容铮却使劲挣脱了段昔,像只小牛似的掉头冲回了院子里:“不行!我要找他问清楚!”
段昔和朝生急忙追了上去,天香楼里的人来来往往,三两下竟就不见了容铮的人影。
却说容铮这般冲了回来,在院子里差点撞到了人,慌忙止住了脚,但也跌坐在了地上,抬头一看,眼前的正是若柳。
若柳眉梢一抬,低笑道:“哟,你竟自己送上门来了。”
容铮不明所以,问道:“若柳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若柳笑意吟吟的弯下腰,说道:“容少爷,你这是真呆子呢,还是装傻?”说着直起腰,看了看四周,道,“这个时候,大家都去前厅,要不就是在后院忙活,我若不动手还真对不起这好时机。”
言罢眸中凶光毕露,容铮瞪大眼,看到她右手骨节格格作响,纤纤玉指竟经络毕现,原本修得圆润的指甲一下子变得尖利起来。容铮连忙爬起身想逃,却因为过度惊吓,身躯竟沉如千斤,行动也变得迟缓起来。
肩膀被若柳的左手擒住,容铮眼睁睁看着那只可怖的右手往自己心窝处移动,他的喉咙似被什么扣住了一样,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
若柳娇笑:“害怕了?”她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哎呀,忘了不能用这个法子杀人。”一边说着运功恢复了右手原状,继而从发髻中拔了一支金钗出来。
“这个东西最好了!”
“住手!”一道清喝传来。
若柳瞥了眼来人,笑得越发娇俏:“甚好,替罪羔羊也有了!”手下丝毫不留情,金钗直往容铮心口插去!
她手势极快,金钗留在那心口上,手中半点血迹未沾。
赶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追在后头的段昔,他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冲上前将若柳一掌推开,急忙抱起心口不断渗血的容铮,发现那血竟隐隐发黑,金钗分明是淬了毒!也顾不上若柳了,封住容铮几处大穴,咬牙拔出了金钗。
跟上来的朝生见状失声喊道:“小少爷怎么会这样!”
若柳被推倒一旁正合了心意,暗笑着伸手打乱了发髻,尖声喊出:“救命啊!有人杀人了!”
20.青楼有事十
由于前几天青楼这边刚死过人,官府对这一带的巡视格外严密,天香楼一有动静,官差便立即赶了过来,段昔满手是血,俨然一副被抓了个现行的样子。
段昔见官差们来势汹汹,若柳在旁低泣添油加醋,心知一时半会是解释不清了,当务之急是要救容铮,便趁官差还未锁住他,急忙拉住朝生,在他耳边说道:“快将你家少爷送到八宝客栈找齐三映,报出我的名号让他找人医治,万不可自行去找大夫!”
朝生从他怀里接过气若游丝,脸色已发青的容铮,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那段公子你怎么办,官差这是要捉你进大牢啊!”
段昔脸色一沉:“你快去!救人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