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飞嗤笑一声,拉住姚远,“坑蒙拐骗偷那是我的老本行,要乔装打扮还用得着别人?刚才我那是来不及仔细弄,你瞧着,我保准……”
“不是。”姚远伸了伸手,不知道要往哪儿放,“这里的衣服……你……还是不要穿了……我叫小莺另给你准备一身。”
“用得着那么麻烦么,这儿的衣服凑活着行了,再说我扮什么不是扮啊,只要叫人家认不出来就行了。”
姚远有些为难地别过脸:“你无所谓,我有所谓。这些衣服……太……太风骚了一些……”
“什么?”阮小飞乐了,凑过去盯着他瞧,忽然想起刚才在床上抱着的时候这人似乎有点……忍不住目光往下瞟了瞟,刻意挨近他拿膝盖顶了顶,“哎哎,你该不会是……真的对我有感觉吧?”
姚远看都不看他,迅速转身面壁。
“哎哎哎,我说你看起来也是这儿的常客了,怎么矜持成这个样子?那个小莺不是要被你气死?”
姚远猛地转身瞪着他:“小莺是我的眼线,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阮小飞都懒得不信他,“恩人你是做什么的?”
“抓贼的。”
“……啊,哈哈,呵呵,嘿嘿……恩人你是大好人。”
“姚远。我叫姚远。”姚远一本正经告诉他,“你要是愿意也可以叫我的字,知行。”
“哦……咳,江湖上的人混的是名号,谁在乎什么字不字的,又有多少江湖人是有字的,你们这些迂腐至极的呆子。”阮小飞一脸不屑,“哎,你是不是老早就在这里等着那个小莺了?她为什么还不来?她不是你的眼线么,会不会发生什么事了?”
姚远给他一说,才发觉小莺早该来了却迟迟没有出现。立刻脸色一变,提了刀就出去。阮小飞想要跟上,却被姚远一句“回屋待着去”吼了回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闲不住的阮小飞哀怨地缩到墙角蹲着。
四个时辰以后,阮小飞暴躁地撕完了被子开始撕床单,姚远才回来,一开门就见到满地的碎布,阮小飞缩在床角扯着床单。
“怎么回事?”
阮小飞眨巴眨巴眼睛,嘴一瘪,期期艾艾道:“你怎么才回来!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有人欺负我!他们闯进来要拉我去陪客人呢!都怪你这么晚才回来害得我差点晚节不保嘤嘤嘤嘤嘤!”
姚远看看衣衫齐整的阮小飞,问:“那他们没被你怎么样吧?”
阮小飞头一偏,无趣地继续扯床单。
“别扯了,我问你。”姚远夺下阮小飞手里的床单,“你就只是偷了个四喜丸子这么简单?”
阮小飞抬头看他,“对啊,就这么简单啊。”
“你知道这四喜丸子是谁做的么?”
“御厨吧……是吧?”
“哼。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
“我……我知道闯祸了……”接着眼睛一亮,“哎哎哎,我闯了多大的祸啊?够不够改朝换代的?”
“别乱说话!我告诉你,今天小莺没来就是因为二皇子的事,也就是你说的那个御厨。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口,要吃掉二皇子的脑袋了?”
“哪有这么邪门!”阮小飞不信了,“不就是个丸子么……”
“有人趁着这个机会又闹了点栽赃陷害的事,二皇子盼着皇上死这个说法基本就是坐实了。好得很,这些天估计不太平了。如今我不是要送个贼出去了,而是要送个谋反的同党出去。”
“那你还是别管我了,我自己能出去。”想了想,又问:“二皇子那种大人物的事会牵扯到你这么个小……哎你是个什么地位?”
“你不要瞎想,我一定会把你安然送出去的。”
阮小飞忍不住笑:“怪了,我的事你怎么这么上心?你不是应该抓我这个贼的吗?”
姚远看看他,问了句:“你让我抓吗?”
“怎么不让,你现在就是赶我走我也不走了。恩人你是大好人,又有本事,我不跟着你我自己一个人外面去受苦受累逃命去?”
姚远在他身边坐下,定定地望着他:“那你愿意跟着我多久?”
阮小飞给他盯得发毛,忍不住心里一下一下猛砸。“我……我为什么要跟着你很久?”
“我只是在想,你若是不跟着我我就只好考虑要不要抓你了。难保你还会偷些什么东西闯些什么祸。”
“这个原因?”
“嗯,这个原因。”
阮小飞低头想了想,忽然凑过去在姚远唇上亲了一下。“我怎么觉得可能是这个原因呢?”
我们都知道这个时候姚远还很嫩,所以姚远他昏头了。他回答:“好像就是这个原因。”接着就反亲回去。
亲着亲着,阮小飞忽然叫了起来:“你装的!你明明很明白这种事情嘛还装得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木头样!”
“没有。”姚远将阮小飞按倒,“我不是在装,我是在忍。”
阮小飞心里千军万马呼啸而过。“那你现在怎么不忍了?”
姚远一边解阮小飞的衣服一边理所当然地问:“你都亲我了我还忍什么?”
阮小飞咧嘴一笑:“我怕你当了真,经不住我们这种人的随性。”
姚远愣了愣,随即俯下身啃着他脖子,“我也是随性而为,否则你早进大牢了。倒是你该怕我之后翻脸无情铁面无私。”
“也对,我才该防着你。”阮小飞似乎毫不介意,也开始伸手解姚远的衣服。
夜深之时,姚远将阮小飞推醒。
“我还困……”阮小飞缩成一团不肯起来。姚远也懒得理他,给他穿好衣服直接抱着他就从窗口跳下去。巷子里停着一辆马车,小莺就等在那里。
“大人,亥时三保会在城门接应。”
姚远将阮小飞扔进车里,问:“二皇子那边呢?”
小莺答:“二皇子今夜会服毒自尽。大人从西门出城。密函三保会交与大人。”
“北门南门呢?”
“他们说目标太多反而惹人生疑,大人既然要带一人出城,自然比其他人更加方便。”
“方便?”姚远冷笑,“自然是更加方便二皇子罢了。去吧,你跟着不方便。”小莺应了,转身出了巷子。
姚远等她走出了巷子,这才抽出一条麻绳,要去绑阮小飞的手脚。原本流着口水睡觉的阮小飞在姚远碰到他的一刹那忽然睁开眼,一只手挡住姚远的胳膊一只手在身下的木板上轻轻一按,整个人像条鱼似的从姚远胳膊底下擦着他衣角滑出了马车,脚下一蹬翻身上了车顶,居然悄无声息,马车连晃都没有晃一下,那打盹的大黑马依旧打着盹。姚远掀帘出来,双手抱胸看着阮小飞:“你逃什么?我不过是要绑了你的手脚罢了,又不杀你。”
阮小飞嬉笑:“你绑了我的手脚不就好杀了我了么?我这个人天生好动,你绑了我的手脚还不如叫我去死。”
“嗯,你的确好动,我喜欢。”姚远意有所指地笑笑,“可是抓了贼要送出去不绑起来怎么行呢?你还是委屈一下吧。”
阮小飞皱了皱眉,犹豫再三,还是跳了下来伸出手:“只许绑手,绑松一点。”
“这才乖。”姚远将阮小飞的手绑了个结结实实,拖下的长长的麻绳则绕在自己手腕上。
阮小飞沉着一张脸问他:“你绑这么紧做什么?拴着我又是做什么?”
“总要装得像一些。”
阮小飞盯着他瞧了一会儿,嘴一瘪,哼哼唧唧哭出来:“你骗我,你说不抓我的,你肯定是要抓我去领赏!亏得我还相信你!”
姚远扶额:“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抓你去领赏?”
阮小飞哼了一声,不再多话,往马车里一躺,闭上眼睛。姚远嘱咐他:“出城前莫再添乱。”
马车不紧不慢地在街上走走停停,磨磨蹭蹭到了城门口时阮小飞已经躺在摇摇晃晃的车里几乎就要睡着。守城的士兵枪杆子一戳,喝道:“什么人?”
姚远解了绳子牵在手里扯了扯,阮小飞精神一振,一骨碌爬了起来,探出个脑袋。
“我是尹大人手下的姚知行,奉命追凶需要押送这小贼连夜出城,这是尹大人的信物。”
“奉命追凶?此刻最要紧的怕不是这些小案件吧?姚大人这么晚了出城未免惹人起疑啊。不过呢我们也不想为难大人,要不这样吧,我们哥几个搜上一搜,再待禀报了上头,便可放行,你看如何?不会耽误大人太久的。”
“好,那就烦劳诸位了。”姚远大大方方掀了帘子让其中一名守卫进了车里搜查。那守卫瞟了阮小飞一眼,钻了进来,解下腰上佩刀放下,又将姚远带出来的包袱里那把刀挂到自己腰上,便出去了。阮小飞见他出去,立刻用脚将包袱并那刀一同拢到自己身边,开始一点一点扭曲移动自己被绑住的手。姚远绑他的时候天色太暗看不分明,阮小飞将自己的小指藏在了绳扣的节点上搁着,这种特别经过琢磨的绳扣他见过,只要卡对了位置就能够解开。
姚远一派光明磊落,不卑不亢地问:“可搜出什么了?”
“倒是没搜出什么可疑的东西,只是大人车上带的这个人嘛……”
“怎么?”
“瞧着怪可怜的一个小姑娘,犯了什么事儿?”
姚远往车辕上一靠,慢吞吞道:“他么……是个骗子。你瞧着他楚楚可怜惹人疼,其实阴得很,一不当心就给他骗了去。你说是不是啊,小贼?”说着扯了扯手里的绳子。绳子被拉得紧绷,那头却似乎纹丝不动。姚远皱眉,站直了身子又拉了两下,马车居然给他拉动,推着大黑马往前挪了一小步。
“怎、怎么了?”守卫见姚远面色有异,不禁紧张起来,其中一人二话不说扯开了垂在那儿的帘子。
车里哪有什么小贼,而姚远手里的绳子另一头则拴在窗框上,车底的木板已被掀开了一块。阮小飞逃了。而且是带着姚远的包袱和刀一起逃了。姚远怒了,一巴掌拍碎马车:“阮小飞你给我出来!你自己逃了不碍事谁让你偷我的东西了?!”
城墙上巡视的守卫一听下边骚动,全都下来了,城墙上顿时空了。姚远见了脸色一变,破口大骂:“不许下来!你们都是蠢猪么!守住城门!”
可惜没人听他的,不一会儿听到响动的士兵统统围了过来,个个神情戒备地瞪着姚远。姚远没辙了,简直就是要咆哮出来:“逃掉的那个人就是二皇子的同党!你们放走了他就是死罪!他必定趁着你们都来为难我的时候逃出去!你们这群饭桶!”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就听其中一人说:“他要是二皇子的同党,你半夜带他出去,你必定也脱不了干系!我们抓了你,也是立功!”
这人这么一说,大家倒都来了劲,竞相附和。忽然一个人影从破烂的马车底下嗖地蹿了出来,还不等众人惊讶,又嗖嗖嗖好几下蹿上了城墙,哈哈大笑:“果真是一群饭桶!小爷就此别过了,诸位后会有期!”
都以为他逃了,谁知他就藏在车底,姚远脸都僵了,也不管还有好几支枪头对着自己,提气就要去追阮小飞。阮小飞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喂,好恩人,我就知道你是个大好人,多谢你帮我出城!”
姚远在后面追,也朝他喊:“把东西还我!”
“东西?你上春风秋风楼快活,睡了我还没付账呢!这些就算大爷你赏了我的呗?”晚上城郊静得很,阮小飞这么一喊,墙头上的猫都忍不住拿怪异的眼神瞅他们,姚远活活被一只猫瞅得脸红,步子差点乱了。
姚远道:“我就不该信你对你放心。你在马车里是装睡吧。”
阮小飞猛地顿住脚步,回身疾掠到遥远身边:“我才不该信你!我要是不装睡我怎么会知道你根本不是真心帮我我怎么会知道你为了保二皇子安全一早就想用我来当鱼饵我又怎么会知道你根本就是要拿我去送死!”
姚远一愣,岔了气,煞白着脸色看他:“我真的想把你送出去……只是二皇子更重要,我带你出城刚好可以声东击西……虽然危险,但我绝不会放你去死,我说过要将你安然带出城我一定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好你个尽力而为!你有多大能耐?乖乖地任你摆布我有多少机会活着出来?你根本没考虑要怎么救我,你一心只想着吸引他们好让二皇子安全!你连你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了你还在乎我的命?!你顶多就是没想要我的命,却绝对没有想要我活命!是不是!”阮小飞指着姚远的鼻子问。
姚远拉住阮小飞胳膊,轻声道:“我不会让你死在我前面,就算死了我也和你一起死。”
阮小飞眨眨眼,用力甩脱他,“可我不想死,我想活着,你要忠心你那个二皇子你自己忠心去,别把我扯上!还有,你想从当今天下第一的飞贼手上摸东西?做你的梦!拿开你的手!”
阮小飞身形一闪,人已飘出去好远,姚远伸手一抓,只抓住了他带出来的那个包袱,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姚远看了一眼阮小飞逃走的方向,蹲下身收拾包袱。翻了好几遍依旧没有看到所谓的密函。姚远蹲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运足了气大吼一声:“阮小飞!!!!!”
一个月后,阮小飞在酒馆里听人说笑。说姚远平级调职当了京城总捕头,全天下的头等通缉犯都等着他领人去抓,威风无限,只是估计一辈子都是追凶抓贼的命了别想真正做官了。说道一个月前的那件事,小道消息传说姚捕头那是怕二皇子同党被灭口,才奉了命要连夜送出城去囚禁起来,谁知道贼人狡猾,姚捕头失了手让他逃了。而二皇子也在当晚服毒自尽,那毒十分厉害,二皇子全身浮肿面目全非连他娘都认不出来了。二皇子本身势力不大,朝中只有他母妃娘家那边的几个不大不小的人物在保着他,他本尊一死,那微弱的势力立刻安安稳稳该干啥干啥该颐养天年回家颐养天年,也只有太子他老人家稍稍记挂着些这弟弟是不是真的死干净了。
两三年以后,关于姚远当了京城总捕头开始在江湖上混迹结交江湖人的由来被越吹越玄,各种说法百花齐放,唯一的共同桥段就是,小飞凤阮小飞掺和了二皇子谋逆案件,曾被姚捕头捉住,虽然后来逃脱了却依旧被朝廷不咸不淡地列在通缉犯里,反倒是姚捕头他对小飞凤的踪迹极为在意,将他列在头号追捕对象榜的首位,活活逼得小飞凤才刚红起来没多久就渐渐销声匿迹。
阮小飞是在躲姚远不假,不过也并不是因为怕了他就乖了。连皇帝老儿的四喜丸子都偷过了还闹了这么一出,还有什么更加带劲的?阮小飞那是无聊了。
在桌上扔了些酒钱,提起这两年都没离身过的刀,阮小飞晃晃悠悠走到大街上。迎面走来一个青衫的修行人模样的青年,指着阮小飞手里的刀问:“小兄弟你这刀是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