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姚远低头,“果真是比我还卑鄙无耻下流猥琐啊阮小飞……”
“你准备怎么办?”
“这里的重犯是阮小飞,他逃了,应当全力以赴去追他,你们这些不明真相的良民暂且不追究,先逮到阮小飞再说。我说你倒是快点放了我啊!要是他一个不开心或者一个开心真的立刻就跑去诬赖我了怎么办啊!放我去抓他啊!我没抓到他之前你赶紧的跑吧反正你都知道阮小飞干了什么好事了我也不跟你绕了你赶紧的行不行!”
师父明白过来,立刻又得瑟起来了:“臭小子,这是求人的态度吗?给我低声下气一点……好好好,别扯我袖子……还有,给三玄买糖!”
“行了,放了他吧,咱们收拾收拾东西走吧。”
“真的就这样放了他?”师父瞪着师叔,“真的就这样走了?”
“嗯,走了。”师叔解开姚远身上的绳子。
“二玄怎么办?”
“放心,他武功不怎么厉害,可天底下有谁抓住过他?除非他心甘情愿。”
“那三玄呢?早知道不捡他回来了。”
三玄立刻抱住师父嚎起来:“师父不要丢下我呀我一辈子跟着你孝顺你!”
“死开,就你这心智不全的小傻子谁指望你孝顺。那一玄……”
“你们自己的事情别扯上我。”一玄听到三玄的嚎叫便过来了,此刻一脸不耐烦地搭腔。
师父脸色僵了一下,讪讪道:“是,本就不该扯上你……你入师门这些年我们没为你做过什么,你反倒帮衬我们些许,为师,为师对不起你啊啊啊啊——”
“闭嘴……”一玄扶额,“横竖我是不会走的,你要是当真觉得枉为人师不如将掌门送给我当。”
“啊?你说什么?”师父掏掏耳朵,“你要当掌门?就这个破酱油门?开什么玩笑!我逐你出师门啊,你爱滚哪儿滚哪儿去。”
一玄嗤笑:“我能上哪儿去?你要我继续像以前一样居无定所?你们要走快走,这儿是我家你们好走不送。”
“……反、反了……这小子真爬到我头上了……”师父搓着手看三玄,“三玄,现在你大师兄是掌门了,要不你跟着他吧。”
“诶?!大师兄烦我!他最好我不在呢!”
“他烦你为师就不烦你了?你师叔就不烦你了?”
“少说话多做事别光会吃好歹学会做饭,就准你留下。”一玄咳嗽两声,声音有些不自然,“师叔,药。给了再走。”
师叔伸长了手摸摸一玄的脑袋,一玄皱着眉头忍着给他摸。“就在第一个抽屉里。我的那些药方医书不要白白废了。前些年想教你医术可你连自己的伤都不在意根本不想学,如今我看你居然也知道好歹包扎一下伤口了,想必肯学了。”
“……伤口……会吓到人……而医术……这种东西想来也不是为了治愈自己。”
“你倒是比我通透了。”师叔笑笑,“我学医术的初衷的确是为了自己而已。”师父和师叔走的时候正是晌午,三玄从这一顿饭开始就要学着自己做了,实在是悲惨得很。一玄看也不看两人离去的背影,只是像往常一样跳上屋顶准备打坐。他上屋顶的时候正看见叶二少踌躇着要怎么下去,梯子早已不当心滑倒了。
“对了,忘了把药给你了。”一玄略微有些窘迫,“别人的事情总是不放在心上,因此……”
“嗯?”叶二少吓了一跳,险些滑下屋顶,“你回来了啊。那个,我不要紧,不上药也没关系,不过就是痛得久一点罢了,从下到大没吃过苦吃过痛,这样痛一痛也是好的。”
“真的?”一玄狐疑地看着他,“我以为你们都是受不得伤痛的。”
“怎么会呢,又不是小姑娘。”叶二少偏过头避开一玄的目光,“男子汉大丈夫没受过伤没痛过这才是最最可耻的事情。”
一玄不置可否,只盯着他看,过了一会儿,问:“你是真的怕我了?”
“没有!”叶二少立刻反驳,然而刚瞧了一玄一眼立刻又低下头,“我没有怕你……”
“那你为什么从前天开始都不敢看我。我说了,你若是怕我便……”
“我真的不是怕你!是……是我自己不好……我、我白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了,我真是……太无耻,太龌龊了……”叶二少头低得都快磕到屋脊上了。
“怎么……”一玄被叶二少弄得茫然了,不知道说什么好,憋了半天说出一句:“怎么会呢……”
叶二少抬头看他一眼,忽然满脸通红,泄了气一般小声道:“那天,那天在树上……我帮你捉掉虫子的时候,我……我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心生歹念……我……”
一玄不可置信:“你想杀我?”
“我想——摸、摸你……”叶二少趴下默默数起屋脊上的瓦片。
“……啊?”一玄愣了半天还是没闹明白,“你想……什么?”
叶二少紧张地攥起了拳头,恨不得就地自我了断,咬了咬牙狠了狠心带上自我了断的觉悟眼一闭,补充道:“想、想把手从领口伸进去那么……那么……抚摸……你的身体……”
“咳咳……”一玄皱起眉头想了想,犹豫着开口,“是……羡慕我么……习武之人的……身体……自然是比你这种……”
“你知道我的意思!”叶二少声音都变了调,“我把你的话原原本本还给你好了,你要是怕我了就走,离我远些。”
一玄为难地四下看了看,“你要我走去哪里,这里是我家……”
叶二少脸色瞬间变了又变,“抱歉……我走就是了。”一转身,义无反顾跳下屋去。
“叶……”一玄扭头小小地抽了一口气,“这么矮的楼你就跳我想下去接住你都来不及。”
叶二少趴在地上哼了一会儿,道:“没事我过一会儿就能站起来了我能走。”
一玄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说了出来:“你是不想走才跳的吧。”
“不是……我不当心的……”叶二少白着脸反驳,“我知道自己不像话,我简直太丢人了,我……啊!你做什么!等等,这种事情是你做得出来的吗!更加丢人了!你……好痛……放开,我自己走……”
“要我帮你上药吗?”
“不要!我自己会,你出去,别看着我!”
“……这是我家。”
“别看着我!”
“……别只管倒,这药应该这么用比较好。”
“别碰我!我我我我自己……”
“明方,师父走的时候就告诉我你的事了,这些年我一直问你,其实就是想听你亲口跟我说罢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是不是信我。姚捕头说的也没错,你的确是个一心为了自己的人,这我也知道,我就是心甘情愿,哪怕你对我是跟那时候对姚远他哥一样的心思,我也心甘情愿。”
“嗯。不过姚远他哥可比你有用多了,你跟着我大概就会拖累我吧。”
“啊……这个……我那个什么,也不至于……”
“我也是心甘情愿,被你拖累。”
“哼,说的好像我真的拖累你了似的……”
“你真的拖累我了,而且拖累得非常严重。你不是问我,是不是真的对做皇帝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想安安稳稳活着吗?我不妨告诉你,皇帝的儿子,哪怕是最差最蠢的也会做做皇帝梦,只不过可以说我没有那么执着吧。直到五年前,我还与京城有联络,还在想着如果有机会的话不妨把太子杀掉。就连将玄玄带回来也是备着往后或许好用。你看,他还真的派上用场了。”
“这么说我还真的会拖累你啊……万一哪天你真的去谋朝篡位了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想什么呢。你还不知道你老早就把我拖累得彻彻底底了啊?我早就跟他们断了联络了,早就没有景文这个人了。我既然心甘情愿被你拖累得这么彻底,就没想过要再回头,懂了吗?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的下,做皇帝好是好,却也没那么好,况且都不知道我是不是那块料。”
“行吧。老实说我还是不大相信你,嗯,自从知道姚远他哥的事情。哎呀不过谁叫我是厚着脸皮心甘情愿的呢。”
“姚远他哥可不一样,他给我的那些信件,字里行间你可看出我回应过他什么?”
“你也没跟我说什么……”
“师兄。”
“啊?”
“我对你是真心的。”
“哦。”
“爱信不信。”
夕阳里两个三十上下的破道士像是饭后悠闲的漫步一般聊着一些无所谓的事情慢悠悠地走着。可惜他们没有毛驴。
几个月后在某个鱼龙混杂的酒楼里一名满脸横肉的大汉抱着牛肉一边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话:“我说麻雀仔啊,最近又干了什么好事啊?”
“嘿嘿,我把开封府的大印和天津县印掉了个个,你说话不好玩?”
“嗯,有点意思。哎我说你啊,销声匿迹了几年,哥哥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最近怎么又回来混了?”
“咳,无聊呗,给自己找点乐子,也给我的京城总捕头大人找点乐子解解闷啊。”
“哎呦他姚远倒了几辈子的霉了什么时候招惹上你这瘟神了!”
“都是他成天纠缠于我追着我不放啊,你看,虽说我矮是矮了点吧,但我招人喜欢啊,追着我的姑娘都那么多呢我何必去搭理他一大男人啊!真是烦人透顶!我不给他搞点事情闹上一闹是在说不过去啊是不是!”
“啊可是他一看出来是你做的案立刻就知道你人在哪儿了你这不是上赶着要他来追你吗?你这样不行!”
“呸,那是你们这种没能耐的!告诉你,他刚一知道案情,小爷我早就飞十万八千里以外了知道吗你。”
“我看你就是存心上赶着陪他玩。”
“哼……”
最后,三玄从伙房里钻出来给叶二少尝他做的菜。三玄看着一盘马马虎虎凑活能吃的麻婆豆腐,叹息道:“我就是个做厨子的命了么?”
叶二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二少你看,我师父师叔厉害吧?”
“呃……你师叔厉害。”
“我二师兄厉害吧?”
“应该挺厉害……”
“我大师兄厉害吧?”
“啊,嗯……厉、厉害……非常厉害……”
“那照理,我也应该很厉害嘛对不对?”
“照理……”
“师叔说我是生了一场大病以后心智倒退了将近十岁,那就算我心智是五六岁的小孩吧,可我跟五六岁的小孩比起来还是很聪明的呀你说是不是?”
“这倒是……”
“哎……这说明我本来应该也是个很聪明很厉害的人,不是什么少庄主就是什么少侠或者再不济也该是个少东家。”三玄托着腮一脸惆怅,“可惜我那场大病生得,之前的事情全都记不得了……”
“那个……我觉得我们做人要往前看,不要总想着过去怎样……”
“对了,你说我会不会是什么很重要的人物,像师叔一样有很多人要杀我,而我心智倒退失忆全都不是因为病而是有人要害我,给我下药了,然后把我扔掉?你可不可以帮我查查师父捡到我那会儿有什么大人物消失或者死掉的消息?”
“不,我家是经商的只知道商人的事情,你说的这个有些复杂,我怕有点困难……”
“或许我家也是经商的呢?”
“我说你……为什么这么在乎这个事情……对现在的生活不满意吗?”
“也不是……主要就是因为……只有我的身世没有交代啊只有我来路不明啊不带这么玩的到头来只有我一个人是真真正正纯粹打酱油的啊只有我点题了啊!!!!!!!!”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