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小明星睡了一会便醒，脑袋很清醒地回想这几天的事。

他从自己的演技想到其他前辈的演技，其实他觉得任导几乎不喊停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在场的都是老底子演员，各有各的发挥，因此除非是严重忘词之类的任导不会喊停。

可是自己跟那些前辈又怎么能比呢？单论最近窜红、资历较其他大老们轻许多的大明星来说，大明星就属于天生有戏感的人，演什么像什么，镜头上很容易博得人缘。

小明星越想越睡不着，想去找通霄中的大明星聊聊天，说不定能问几瓶啤酒喝，结果一去书房——没人。

于是小明星又绕去大明星卧房，卧房门没关，某人睡得打鼾。

「……」才两点半，不是说要熬夜吗？

小明星只好又回去睡，只是睡前想东想西的结果就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入睡的。

隔天小明星被热醒。

他身上盖了两件无敌厚重的棉被，还有衣橱味，显然尘封已久。

他醒的时候，大明星正面无表情给他盖第三层被子。

两人：「……」

「你在干么？」

大明星默默收回被子：「醒了就去刷牙吃早餐。」

小明星莫名其妙，掀开棉被起来，浑身都是汗，害他一早就很不清爽很想洗澡。等洗漱出来，他看了时间，华丽的八点。

大明星正缩在沙发上吃蛋饼，相较于小明星的早餐：两颗馒头、一份蛋饼、两颗水煎包、一杯奶茶简直是少到不行。

家里开早餐店，剩下不够的早餐全都得落入小明星的肚子里，所以小明星对这个超大份量早餐其实没有负担……只是看到别人帮自己买这么多难免很不好意思。

小明星坐下，拿了馒头啃，一边谢谢大明星。

「小花买的，我叫她多买一点，你是大食怪。」

哦他看见这几天他都帮剧组里的女明星吃剩便当了吗？小明星很无奈啊，他就是不喜欢看半个便当没吃被倒进厨馀里而已。

话说回来眼前这位也是个喜欢半个便当不吃倒厨馀的家伙。

「小花走了吗？」

大明星终于吃完蛋饼，也不回答他，迳自说：「吃完就来特训，昨天太累了没心情，今天认真了。」

小明星听到认真终于来了精神，埋头苦吃，大明星则回书房去，等到小明星把早餐扫荡一空来到书房，果不其然看到他在上网。

小明星问他：「英杰哥，今天怎么特训？」

大明星依依不舍离开电脑，跟他来到客厅面对面坐着。大明星开口了：「你参加过那个训练班都教了什么？」

他靠在沙发上，两条长腿交叠，虽然身上穿着没品味的睡衣，可是人帅真好，这么随便倚着就很好看。

跟他随便坐的姿态不一样，小明星坐姿很端正，又端正得很自然，一看就是从小训练的坐姿。

他说：「我想想，教了……放轻松，然后给了我们几句话，要我们揣摩对话的感觉演一出短剧，以及跟着描述走之类的冥想……」

「做过角色功课了？」

「有，」小明星连忙从包包里拿一本笔记本呈上：「我角色自传写完了，可是写不多。」

大明星也没看，就搁在腹部继续问：「你觉得怎么演好一出戏？」

「去揣摩角色的情绪？我有揣摩，也做了台词的功课……」他说着又去摸剧本出来。

「不对。」大明星：「你的表演课教的没有错，但是你也都做到了，为什么还是觉得自己演不好？」

小明星说不出来。

大明星凌厉道：「追根究底就是……」

就是？

大明星：「没有自信。」他说：「技巧是辅助你演戏用的，自信是上镜头用的，没有自信，你演什么都觉得演不好。」

小明星听着有点玄。

「教完了。」大明星起身：「练习一下，三十分钟后叫我。」

这就教完了？

小明星目瞪口呆看大明星走掉。

他低头看自己的剧本，还有那本因为大明星站起来而掉在地上的笔记本，楞了很久才无奈地把他捡起来，拍拍封面。

无可奈何地翻开剧本，电话响了，是江万。

电话一接通江万就神秘兮兮质问：「你今天跟梁英杰为何放假？」本来今天有他们的戏份。

小明星想起来江万今天第一天上工。他说：「导演准假的，明天就去了。」

「为什么！太奇怪了！还两个人一起！」他声音更小：「是不是今天早上梁英杰打给任导，邪魅地说：『威下不了床。』任导迫于他的恶势力就……」

「……」

「我也知道不可能，可是你快否定啊，你再不说话我要相信了。相信了我就去散播了。」

「不是啦……」小明星跟他说自己跟来梁英杰家的始末，又说：「所以任导要英杰哥教我演戏。」

「任导确实不太喊卡……不过为什么让梁英杰也太怪吧？梁英杰教了你什么？」

「呃，他教完了，」用差不多五分钟。「中心思想就是要有自信。」

「这倒是真的。」江万意外很认同：「我也觉得你肯定是自己没自信，你听着，先认同自己在演什么才能说服别人，自信很重要。」

小明星恍然大悟：「你刚刚那句话有点道里。」

「所以说啦，干么跟梁英杰学，兄弟教你就好。」

小明星笑起来：「有道理。」

江万又跟他说了两句，大意是他明天一定要来拍戏，千万不要往不归路走去——小明星觉得江万纯粹没朋友很无聊，两个人解闷。他倒是能了解江万的心情，他这几天排戏时也都是一个人，只是他不觉得特别难熬就是了。

朋友什么的一定会有的，剧组里都是好人，英杰哥……英杰哥其实也是好人。不仅陪他聊天，还教他演戏呢。

三十分钟后，好人英杰哥把小明星轰出书房。

「畏畏缩缩！练好再来！」

小明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赶出去。

再一个三十分钟，好人英杰哥再度发飙。

「你眼神一定要飘吗？」

小明星不觉得自己有飘啊！可是还是被赶出去了。

第三个三十分钟，英杰哥……英杰哥已经不能称作好人了，他直接碰一声把房门关上。

小明星很受打击，打击之馀欲哭无泪，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于是这次对着镜子狂练台词，练到觉得自己霸气四溢了才去找大明星。

这次大明星评论：「……你演得是钟明杰吗？」

房门再度被关上，小明星崩溃苦练。

等到中午小花提着午餐来时，小明星刚好第N次被赶出来，脸色惨白。

小花被吓一跳：「子威你怎么了？」

「没……没事。小花等等，我演这段，嗯、这段好了，」他翻翻剧本：「演这段给你看，你不要动。」

小明星退出一段距离，深呼吸冷静下来。睁开眼，他望向小花，笑得眼睛眯眯跨大步走过来，属于男人稳健阳刚的步伐让小花下意识被逼得后退一步。小明星来到她面前，带笑用身高优势审视她的模样，最后微微低下头，温柔地将她耳际的头发塞到耳后。

他眼里都是柔情，看着她，就像舍不得离开视线。

他轻声说：「你今天好美。」

小花发愣。

然后尖叫退到墙边：「走开走开走开！」

小明星手举在半空中愣住，温柔的表情垮掉，很难过：「不好吗？」

「不是——！」小花遮着耳朵尖叫：「对我演这段没用啦！你只是在对无辜的女性释放可恶的荷尔蒙！人帅真好！可恶——！走开！这是性骚扰！」

小明星的表演被形容成性骚扰，心里凉了半截。

「什么性骚扰？」大明星走出来，面无表情看他们。

小花哭哭啼啼：「呜呜呜呜大牌，他是偷心的小偷。」

大明星看向小明星：「小偷？」

小明星百口莫辩。

「走开，暂时不要靠近我，呜呜。」小花推他一把，哭哭啼啼替他们拆便当。「我快恋爱了。」

大明星拍她脑袋一掌把她打醒。

小花替他们张罗好，提起包包说：「我要去找我男朋友，我要看着他的脸冷静一下。」

小明星很忧郁：「小花，我刚刚演得不好？」

小花晕眩：「不，没有，你很棒，真的，GOOD。」她给他比个赞，头晕目眩走了。

大明星：「不用理她，明天就好了。」

是吗？小明星还是比较忧郁，两人相对无言地吃饭。

第十三章

再经过一个下午的摧残，大明星总算不再摔他门了，两人比较融入，演到某个吵架的场景，两人越骂越大声，最后小明星跨前一步抓着他的领子重重往墙上一撞！

声音太大，小明星吓到了。「对不起！英杰哥你没事吧？」

大明星很明显在忍痛，五官都纠结了。他一边摸自己的背，摆手虚弱地说没事。

小明星心虚地跟在他身边。「英杰哥我帮你揉揉？」

大明星也不客气，艰难地比了一下背上某处，小明星立刻替他推按。大明星痛得唉唉叫，直到痛揉开了脸色才渐渐缓和下来。

小明星替他揉，手都摸到骨头摸不到肉。

某人不吃饭所以瘦得皮包骨，还好有一副男人的骨架，还能撑得起衣服。

他边揉，大明星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是小花传了简讯来。她说晚上就不过来了，让他们自己找饭吃。

大明星这才发觉都晚上七点多了。

他摆摆手让小明星停了：「你会饿吗？」

「很饿。」他老实说。

大明星点头：「那走吧，去吃东西。你想吃什么？」

「都行，吃附近的吧？」

大明星点头同意，两人去附近面摊吃面，热腾腾的面送来，小明星看着雾气缓缓升腾，觉得肚子更饿了，抓了筷子就大口吃。

对面的大明星倒是一如既往对食物没有热情。他问：「抓到感觉了？」

「有点。」小明星点头。

「重点也在多练。练久了，难看也会变好看。」他这才动起汤匙喝汤，一口汤吹了好半天才喝下去。

小明星狼吞虎咽，抽空点头。

大明星：「很多人的问题在『不知道这么演对不对』，就把自己拘束住了。实际上演出来之后，对不对自然有人会跟你说。」

小明星觉得这个话听起来很有道理。

大明星又叫了一盘切卤菜，明显是给他吃的。

小明星吃得很开心，一下子扫掉半盘卤菜，对面的大明星还在慢慢喝汤。

小明星：「英杰哥，你食量好像很小。」

大明星瞥他一眼，继续慢吞吞喝汤。「胃不好。」

「看过医生了吗？」

他摇头：「从小就这样。」

「那养身体很重要，」小明星严肃道：「我有个同学也是肠胃不好，后来一直有在调理身体，前阵子同学会看到他，变了好多，吓我一跳。」

大明星继续喝汤，明显没听进去。

小明星面吃完了，眼见卤菜也要扫荡一空，他似乎发觉吃太快没有意思，于是停下来歇歇顺便找话聊。

吃完面他们回到大明星家，小明星心想自己特训也算结束了，收收行李打算一会离开，大明星洗完澡后看他行李都收好了，也没说什么，就迳自去阳台坐着。

小明星看他湿答答的头发就受不了：「你不吹头发吗？」

大明星点了烟，招手让他过来。小明星没办法，转进去拿了条毛巾，坐到他身后替他擦乾。

大明星只看了他一眼，也没阻止他。

擦了片刻，大明星问他：「你怎么不唱歌了？」

小明星摇手拒绝他的烟：「唱片卖不好，那时候公司也有点困难，很久都没有后续消息，我爸就干脆叫我回家。」

大明星点掉烟蒂。「喔，这种事常有。」

「是啊，所以也不是特别难过，想开就好。」

「你的歌怎么唱，唱来听听。」

小明星倒也大方，想了片刻唱了一首。这首歌不是主打歌，可是他自己很喜欢，一首很温馨的台语歌，旋律轻轻的，像童话故事一样，个性使然，他就喜欢这种柔软的曲调。

他的声音素质很好，属于二十几岁大男孩清亮又温柔的音调，开口就能吸引听众的注意。

大明星想起之前听说的，小明星的唱片其实颇受评审好评，可惜公司行销有问题，外加大环境景气不好，说卖不好都是客气的说法。

那家唱片公司其实一直存在问题，业界也都明白，就连大明星这种对音乐界一问三不知的人也知道他们有状况。好好一个明星初入围就瞬间人间蒸发，公司也得付很大责任。

那间公司后来财政困难倒了，里头苦撑着的人才流出，上次跟小明星说话的温哥就是其中之一。

大明星混迹演艺圈几年了，看过很多新人进进出出，又或者是曾经红极一时的明星最后黯淡退圈，这个地方不就是这么回事。很多人来追梦，进来才发现这里并不是通往梦想天堂的道路，这里仅仅也就是现实社会的其中一部份而已。

小明星唱完，咳几声腼腆说：「最近都没练了，声音好像怪怪的。好听吗？」

大明星不清不楚地「嗯」一声，再说：「我听说是彩姐网罗你来演戏的。」

「彩姐推荐我去甄选，没想到上了。我爸妈很高兴，就把我打包踢上台北。」

「你不想回去唱歌吗？」

小明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觉得这种事再说吧，先把戏演好才重要。

大明星听了深以为然，脚踏实地很重要。

「有女朋友吗？」

「上台北前分了。」

「哦，没什么，到处都是这种事，女朋友再找就有。」

小明星：「她其实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是我太没主见了。」

两人安静下来，小明星睫毛低低不晓得想些什么，大明星似乎自觉自己开了一个尴尬的话题，眯眼想想后说： 「你……上次送的那个糖啊，不错吃。」

「是吗。」小明星笑得很开心，看他的笑容总觉得这男孩子很干净，没心机的人容易吸引人喜欢。

大明星又说：「以后有什么事跟英杰哥讲，我会罩你。前提是别再惹我生气。」

大明星说真心话时眼神会闪烁，他看着觉得有趣，酷酷的英杰哥有许多意外的弱点。他觉得自己挺喜欢他的，一个很有趣的演艺圈前辈，年纪又跟他相仿。

来不及问什么叫「再」，小明星裤档里的手机一震，麻得他手忙脚乱抽出来。

是简讯，小明星看了之后满头黑线，回了几句后想收回裤档，可是某人眼睛却黏在他手机上。

「你手机不错嘛。」

「你想看看吗？」

大明星立刻接过来，在萤幕上戳戳按按，小明星瞄到他第一个攻略的地方就是游戏，觉得颇好笑。

他看他玩得起劲，就想干脆洗个澡再走，让他玩久一点，他打声招呼后进浴室，大明星还在玩，但某人没什么耐心，一个游戏玩一下就没兴趣，换了几个之后又闲无聊了，所以开始乱按。

不小心按出相簿，乱点一番跑出一张小情侣依偎在一起的甜蜜模样，男孩子俊朗帅气，女孩子清丽秀气，看得出来感情很好。

他看一会后跳出画面，又随便戳戳，这次跑出一个讯息框一样的东西。

Emma：「你还没告诉我肛交感觉如何。」

子威「……你真的是。」

大明星一头雾水。

肛交？

这家伙不是有女朋友吗？

大明星彻底混乱，前前后后看这两则讯息，星星海狮天马都在脑海中跑。

看他刚刚失意的样子不像在装啊？

难道是……难道是双性恋？

讯息又传来：「梁英杰色相不错啊，真可惜。」

「……」

大明星默默切掉画面，将手机放得远远的。

第十四章

小明星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大明星转移阵地到客厅来抽烟，看到自己眼神很怪异，好像坐立不安。

手机被放得老远，小明星拿起来问他：「英杰哥，你不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