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一飞冲天不失时机地开始自己的教育：“所以，燕子，以后你要是遇到和今天相似的情况的话，如果你人多就千万别让人跑了，如果你人少就记得答个活话趁机闪掉，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堂前燕用心记下了这段话。

而一飞冲天本来想告诉他再碰上这种杀新手的变态杀人狂就记得在安全区待着、密师父来解决的话被遗忘到了九霄云外。

一飞冲天操纵着飞剑越升越高。越往上风越大，云雾仿佛缭绕在身周，将铺开的灿金阳光减弱几分，不至于耀花人的眼睛。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强劲的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屏蔽了一切声音。

并非纯粹的安静，但鼓动耳膜的风声却让一飞冲天觉得心头的思绪都沉淀下来，这种感觉让他很享受。享受到他一扬眉，操控着飞剑急停，陡转，猛冲，蓦然向上，剑身与地面呈九十度角垂直，再翻腾三周三百六十度……做了好几个高难度动作。

极度兴奋的他，显然忘记自己的飞剑上还有一个人。

直到大片碧蓝的海水闯入视野，一飞冲天按低剑光停在海滩上，他才猛然发现身旁站着堂前燕。

“燕子？”

堂前燕的眼神跟着这俩字移过来：“师父？”

“你不晕机吧？”

“不知道，我没坐过飞机。”

“……”看你还能这么思路分明的回答问题，就肯定不晕机。

“飞飞，这……就是你徒弟？”这时一个声音传来，随之而来许多脚步行走在沙滩上踩出的摩擦声。

堂前燕看到六个玩家从不远处朝这边走。

一飞冲天微微蹙眉，他可不是木头徒弟，自然听得出，刚才那句话里不自觉流露出的轻鄙与不屑。

“团团，他是我徒弟堂前燕。”一飞冲天接着向堂前燕介绍：“她是慕容团团。”

他明白慕容团团的心思，这个朋友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保持距离的冷淡，但对游戏里的低等级玩家，表现却很直接。在她看来，这些人就像吸血的水蛭，只会要钱要带要装备。

“你会后悔。”慕容团团意有所指。

一飞冲天淡淡一笑：“团团你太紧张了。”

慕容团团扭过头去。

商冰镜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朝堂前燕笑了笑：“你好，我是商之镜。”

“你好。”

一飞冲天眼波流转，问他：“你猜，她是哪个门派的？”

堂前燕想了想，老老实实摇头。

“火系的哦，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一般人知道她名字看到她装束的都以为她是水系的，可这个狡猾的女人偏偏是火系的。”

“哦。”

“通过这件事呢，我想告诉你的就是：看问题一定要看本质，别被表象迷惑了。”

“嗯。”

商之冰镜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

接下来，堂前燕知道了其他四人分别是槿相思、血渊、日行一善和杀人越货。他们四人的态度与商之冰镜差不多的友善，但堂前燕却感觉到了一分疏离。他通常感觉迟钝，这回能察觉到也许只因为他们并不在意被他发觉。

六、与师父一起练级！

一飞冲天眼珠一转，“燕子，他们算得上是你的师叔哦，喂，咱家燕子的师叔们，来份见面礼嘛！”

慕容团团不快的皱起眉。

“燕子？”其他人对这个称呼比较感兴趣。

“阿飞，你难道想把你徒弟也带娘？”

“堂前燕，你难道不觉得这种称呼很别扭很奇怪？”

可惜的是，两个人的回答都让他们失望了。

“讨厌，人家教徒弟想怎么教就怎么教，你只是师叔又不是师父啦。”

“不觉得。”

一飞冲天听到堂前燕的回答，越发觉得这徒弟上道。当然，他心里也清楚，估计堂前燕是真的不觉得。他这个徒弟就好象不是地球人，不管从哪个方面看。

几人倒也干脆，纷纷拿出东西来当见面礼。只是他们拿的不管是武器还是装备，好虽然好，等级要求却都在百级以上。

而堂前燕更干脆地全部收了下来。

慕容团团眉头拧的更紧，其余几人也有些不认同。

唯一神色未变的只有商冰镜，她看看时间，道：“好了，现在不是要认亲而是要去水晶龙宫练级，快走吧。”

“好。”

话音落，几道宝光腾空而起。

本来平视的茫茫大海一下子处在了被俯视的角度，从碧蓝变得越发通透，阳光好象能够穿过层层海水，直达海底最深处。他们此时要去的地方，也正是在这东海之下最深处，水晶龙宫。

一飞冲天塞了两颗青屏丹到堂前燕手里，他打了个手势，众人同时压了脚下宝光，冲进海面一处若隐若现的旋涡中。

到了水下，青屏丹的避水效果就显露出来，八道屏障在海水里宛如八个人形气泡，穿透水面的光线在气泡表面折射出细小的彩虹。

一飞冲天早已收起飞剑，反手拉住堂前燕，不断下潜。

深度缓缓增加，吐着泡泡在玩家身边穿梭来去、身体花纹鲜艳的鱼群，慢慢变成了嘴巴极大身体扁平颜色暗淡的鱼群，双脚再度踏到实地的时候，惊跑了好几只正懒洋洋趴在沙砾上的海蟹。

波动的海水后，一座宫殿的轮廓展露出来。

走到近前，堂前燕眨眨眼，感觉到内心的一缕震撼。恢弘的宫殿如水晶般透明，在海底不断变幻着七彩的光芒，海水在离外墙还有一米左右的地方被不知什么东西隔绝着，传出拍打硬物的轰轰闷响。

“很壮观吧。”

“嗯……”堂前燕有点吃惊，他没想到师父这么快就把握到了他的想法。

一飞冲天朝他抛个媚眼：“要有心理准备哦，燕子。你是我的徒弟，以后会有很多很多的机会，看到很多很多像这样壮观美丽的景色的。下次再遇到了，千万不要傻眼，不然人家一看就知道你是菜鸟了。”

“哦。”

“……”旁边几人纷纷无语，他们怎么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硬是没看出这堂前燕到底啥时候傻眼了，或者说……到底啥时候没傻眼。

他们要去练级的地方是在宫院内。玉树琼花般的珊瑚生长在龙宫的每一寸土地上，但危机也暗藏其中。堂前燕刚在一株淡红半透明珊瑚丛前驻足的时候，一双有普通人一只手臂那么长的蟹钳就从那团锦绣中伸了出来。

一飞冲天将他往后一带，挡在堂前燕前面的同时，飞剑已挟万钧之势劈向那只穿了身滑稽盔甲的蟹将。

铛！

金铁交击的脆响中，他眯了眯眼，给堂前燕扔了道加防御的防微杜渐符，才道：“一来就碰上个精英怪，今天我的运气真是好哦~~~~”

若是普通怪，就是不能秒杀也绝对能将它逼退几步，但这只蟹将浑身冒出淡淡金光，反倒将一飞冲天的飞剑给倒挡回去。

显然是不折不扣的精英怪物。

商冰镜凉凉道：“今天就是光遇到小怪，每回经验都最低，一次也不暴东西，你都会认为你今天运气很好的。”

“……臭镜子。”一飞冲天不得不承认她的话很正确。

那蟹将再精英也到底双钳难敌N手，在被重重夹击下它无奈地吐个水泡便挂掉了，留下一地银子材料和装备。一飞冲天瞧见同伴们都腾不出手来，便道：“燕子，这些东西你先捡起来。”

“哦。”堂前燕答应着，将那些明晃晃的东西塞进口袋。

慕容团团看向一飞冲天：“飞飞？”他就这么相信才收了没几天的徒弟？

一飞冲天却已引来另一只蟹将，几丛珊瑚后面同时冒出更多蟹将，一群虾兵在蟹将的后面耀武扬威地挥动着硕大的虾钳。他又扔了道铁骨铮铮符加强了徒弟身上的防御，将他护在身后。俨然变成了两重同心圆，最外面是怪，堂前燕又被一飞冲天等人围在中央。

“燕子你站着别动。”

“嗯。”

一飞冲天手腕一摇，飞剑剑芒霎时长了几尺还多，冰蓝的色调与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很搭调。

与此同时，商冰镜摇开羽扇，给同伴们各自加上了一道十万火急符。这种克制火系的环境里，与其攻击还不如提高大家的速度。

槿相思一晃手臂，地面上青光一闪，缠绕舞动的青藤缓缓拔高，对准了包围住他们的虾兵蟹将。血渊和日行一善的飞剑也不断沉浮着，吞吐剑芒，只是颜色与一飞冲天有所差异，他们的剑光都是金灿灿的。杀人越货则低吼一声，双手间出现了两柄极粗的大杵，每每相击，不远处的地面就是一阵震颤。

慕容团团瞪堂前燕一眼，才招出与一飞冲天相似的剑光。

她的敌意太明显，比不久前追着要杀掉他的那三个玩家还要明显，堂前燕不由自主地移动了一下脚步。

幅度极小，但如果一飞冲天发现了，肯定会吃惊于他此时与慕容团团保持的角度，正是最适合防御和攻击的角度。

水晶龙宫内没有水，可在一众闪耀的剑光中，空气仿佛也被划破或扭曲起来。固定队的配合十分默契，由商之冰镜加速度，槿相思的青藤纠缠住对手，而铺天盖地的剑光与飞石狠狠向它们砸去。

堂前燕一直用好奇的眼光看着一飞冲天和其他人的动作，看着那令人眼花缭乱的剑光藤影。他觉得这个游戏，就像他同学描述的那样，好象真的很好玩，很新奇。

等告一段落一飞冲天又道：“燕子捡东西。”

“嗯。”堂前燕老老实实去捡东西了。

一飞冲天笑眯眯的想，这徒弟真是乖得很。接着他却看到慕容团团刚发来的消息：【你一定会后悔，飞飞。我还不知道你么，你看起来很精明强悍好象谁都欺负不到你头上，但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他有点不高兴了，不论他是出于什么心情才把堂前燕收为徒弟，但既然收了，一飞冲天就把他当成真的徒弟，而不像以前那些经验bb。他不假思索的回信：【是啊，人家的内心是柔弱的小白兔~~~~】

慕容团团的字里行间透着生气和焦急：【我很认真！】

一飞冲天望着堂前燕捡东西的背影，对方并无感觉，只在地面上的东西全被一扫而光后回头问道：“师父，捡完了现在给你吗？”

他指商冰镜：“给她。”

“哦。”

他看着堂前燕和商之冰镜开始交易，慢慢回复慕容团团：【我也很认真，燕子很好，他是我徒弟，不许你欺负他。】

“飞飞！”慕容团团这回没密他，而是直接喊出声来。

一飞冲天也没看她，只看了眼时间，叫道：“哎呀，我要下了啦~~”

血渊抬眼：“这么早？”

“今天意满请人家吃饭呢，我当然要早点下去好好准备啦。”

商冰镜却凉凉吐槽：“是他妈妈请你吃饭吧。”

一飞冲天眼中泪花一闪，悲愤万分：“5555555，镜子你生来就是要打击人家的么！啊没时间了我先下了……”

原地他的身影越来越淡，直至消失无踪。

慕容团团朝堂前燕轻哼：“我看你最好也先下线，我们可不是你师父，没义务负责你的安全，反正你师父似乎也把你忘记了。”

堂前燕茫然道：“啊？”

商冰镜朝慕容团团看了一眼，这一眼透着的几分责备让慕容团团扭过脸，她才道：“血渊，送燕子回城。”

回城是回会仙城。

十级以前的玩家无法使用传送法阵，血渊用飞剑千里迢迢将堂前燕带回会仙城，然后马不停蹄地又原路返回。

堂前燕站在城门口，注视着几名npc城卫与来来往往的人流不停相逆。他神色木然，对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视而不见。其实也不是堂前燕愿意这样，而是从很久以前，他就没办法同时想太多事情。

他现在正在认真思索的问题，是要不要去练级。

所以他当然不清楚，在遥远的东海之下，水晶龙宫中，商冰镜淡淡说了一句：“暴的东西一件也没少，都在我这里。”

飞仙里不存在保护期这种说法，杀怪暴的东西谁都能拿，但那些东西的具体细节，在历史中都能够查询得到。

另几人面上微现赧色，只是没有包括慕容团团。

七、师徒两人都在变化

堂前燕最终的选择是下线。

一是他发现出城后必然又会野狗，在经过一番性命宝贵要珍而重之的思想教育后，他对挂回新手村的方式也有些抵触。况且，新手死掉固然损失极小，但拟真度有些高的过程还是相当疼的。

二是，站在城门前的堂前燕感到了一丝意兴阑珊。

他无法总结这种陌生而复杂的情绪来源于哪，不过他的反应通常极其干脆，所以他下了线。

“王谢！”

视野里刚由黑转亮就被一张巨大无比的脸占满，换做旁人都会吃上一惊，但堂前燕只是眨了眨眼：“叶殊？”

“居然还是吓不到你，好无趣啊好无趣啊……”来人抓耳挠腮的很郁闷。这是个与堂前燕年纪差不多大的年轻男孩子，眼角眉梢却比他多了一分阳光的气息。

“为什么吓我？”堂前燕，不，在这里他叫做王谢，一本正经地问。

叶殊更加懊恼：“因为如果你被惊吓到肯定很好玩啊！”

王谢更不明白了：“会很好玩吗？”

“会，一定会。”

叶殊和王谢是多年的同学，从幼儿园到大学，看着王谢从一点点大的小豆丁长大，十多年却硬是没见过这家伙那张脸上出现过什么别的情绪。有时候他也忍不住想，王谢是机器人吧，肯定是外星人派来颠覆咱地球的高级机器人吧！

然而叶殊再怎么看，也没觉得王谢真伟大到能颠覆地球这地步……。

“飞仙……还好玩吗？”

叶殊就是那个不断宣传着游戏多么新奇有趣，游戏里风景多么美丽，并成功将王谢给拐进去的人。

王谢老实答道：“好玩。”

叶殊脸上掠过一缕笑意：“你名字取的什么，我等会上线了就加你好友。”

王谢继续回答：“堂前燕。”

叶殊这次笑开了：“看不出来啊，王谢，你这家伙原来是闷骚，有几分诗情画意嘛，看来我不用担心你这傻小子一辈子都孤家寡人了。”

王谢指了指摊开在他桌上的一本杂志：“那上面看到我的名字所以用了，有什么问题吗？”

他是真的担心有什么问题，不然怎么会还没十级就被杀那么多次……。

叶殊这才明白自己空欢喜一场，虽然语文考试的时候这家伙肯定答得对那句“旧时王谢堂前燕”的填空，但让他在日常应用上想起来，依然是天方夜谭！

但是……

不，还是有什么不一样的。

凭两人这么多年根深蒂固的交情与了解，如果刚才那瞬间他没有看错的话，刚下线的时候，王谢脸上的神色似乎带着一丝寂寥。不管那是积极还是消极的情绪，只要是情绪，就比平板无波要好。

晚上堂前燕刚上线，就听到了嘀的一声，打开收件箱，一飞冲天的消息赫然在内。

【燕子来练级！】

【哦。】

【你沿着河往南边走，到桥那里。】

【嗯。】

堂前燕第二次在夜间来到会仙城内的河边。

叫卖花灯的npc还是在原地起劲地吆喝着，声音顺着河水慢慢荡开。水面上还是氤氲着一层薄雾，显得如梦似幻。今天河里没有船，但有成双成对的玩家蹲在岸边放灯，因此河心还是闪耀着点点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