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场马上就要陷入僵局的时候，李砚笑着从位置上漂浮了起来，挠挠头，他没心没肺的笑着说：“我只是给你引路，怕你找不到位置。”

吴彦点点头，和李砚做了一个无声的交流，用眼神道了谢。

吴彦其实也是不想伤害到李砚的，毕竟他才是鸠占鹊巢的那个。但是……明知道李砚笑的没心没肺的背后一定有一个不那么没心没肺的故事，但此时他的，还是只能选择笑的尽量自然一些，态度自若的坐到李砚刚刚坐着的高靠背椅子上，就好像那个位置本就应该属于他。

在场除了巴托里夫人以外，内心有鬼的三人组，第一次真正意识到李砚被吴彦代替之后所带来的各种角色混乱。

巴托里夫人不明就里的入座，就坐在吴彦的对面，卡瓦利尔也坐到了吴彦的左手边。

一排漂亮娇嫩的少女，穿着黑白的女仆装，在他们入座后应声推门而入，将手中端着的托盘一一拜访在了长条餐桌上，随着罩子的打开，一道道精美的食物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帘。

等她们把所有的东西都像是按照事先设定好的程序那样依次摆放好之后，就齐齐的向后退了一步，站到了靠门的墙根，动作、表情都一模一样，鞠躬九十度，开口说：“恭祝夫人、少爷、卡瓦利尔大人用餐愉快。”

在座的都是淡然处之，没有理会这些陪衬，李砚曾经看到过很多小说里都说主角很不适应这种类似排场的就餐，但李砚只能说，那样的主角是很不成功的主角。

因为这些就像是贵族礼仪一样，是充斥在每一个贵族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根本不存在任何平等民主的奇怪思想，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则，当你不能习惯如何成为一个贵族的时候，你并不会换来任何人觉得你是善良又或者怎样的想法，他们只会质疑你能否成为一个贵族的资格。

在所有的贵族眼中这就是他们正常的生活态度，不存在累与不累的作态，就好像平民不会觉得在食物上桌前自己去餐厅端过来是一件多么劳累的事情一样。

不同的事情，不用的法则，在不同的人眼中，都是稀松平常的。

然后，在一个不算是特别早，也不算是特别晚的时间段，巴托里一家在餐厅开始了他们这顿不算早也不算中午的欢迎宴。

“honey，开胃饮料想喝什么血型？”巴托里夫人笑着问道。

吴彦一愣，血型？

“P型血。”李砚在一边提醒道，“这是回归年庆典的压轴饮品。”

“P。”吴彦笑着回答。

巴托里夫人眯起了眼睛：“看来，你的记忆力真的恢复了很多，真心为你感觉到高兴。就像是每年那样，玛利亚的船队回来了，为我们的血库补充了不少稀缺血型，你要的P型血在名单的第一位。”

“你总是这么为我着想。”吴彦哄着巴托里夫人高兴。

“当然，谁让我是母亲。”巴托里夫人也表现的很高兴，“P型血，sweet。”

吴彦一时有些不解，幸好在玛利亚那里他学会了不要那么快的问出自己的不解，果不其然，李砚指了指右手边靠门的那些女仆队伍中的第一位，他说：“那声sweet不是叫你，而是在告诉那个女仆，话说今年的这个真的很没有眼色。”

“哦，是的，马上来，夫人。”站在左手边第一位的女仆略显慌张的应声出列，当着所有人的面用刀子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将新鲜的血液引入两个漂亮透明的高脚杯里。

在那个少女已经面色完全惨白之后，她终于倒满了两个酒杯，并颤颤巍巍的将自己的鲜血分别送到了巴托里夫人和吴彦的面前，还尽力笑着说了一声：“用餐愉快，夫人/少爷。”就好像能够为他们献上自己的鲜血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情。

吴彦也是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这个明显不合格的女仆，从气味来看还不是一个血族，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带着少女独有的温暖气息。

“又换口味了。”李砚冲着这个少女吹了一声口哨。

吴彦疑惑的往李砚的方向看了看。

李砚耸肩：“我是说茜茜选择女伴的品味，每一年玛利亚都会给茜茜带来一些十分纯粹的有独特血型的人类少女，她将会是回归年庆典这一个月里茜茜唯一的女伴，至于一个月之后的下场……这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这是这个家里的传统，不论你对这个传统保有什么样的想法，你最好都学会保持缄默。”

吴彦第一次才发现，对面那个冲他笑的犹如春天般温暖的女性，她不仅是一个百依百顺的母亲，她还是一个杀伤力极大的女吸血鬼，女同性恋，喜欢折磨处女的心理变态。

Chapter XXXIII李砚则和二世一起看着一本书，二世负责翻页，李砚负责看。

吴彦用眼神示意李砚介不介意多讲一些关于这个家里的“传统”，以防他露出什么马脚。

李砚耸肩表示爱莫能助，他说：“所谓传统，就是不到需要亲自经历的时候，你怎么都想不起来的东西。所以说，不到事到临头，我怎么能够记得那么清楚！”

“Lee？”巴托里夫人充满疑惑的开口。

“什么，茜茜？”吴彦将自己的注意力从李砚身上回到了巴托里夫人的身上。

“窗边有什么吗？我注意到你好像总是会往那边看。”巴托里夫人再次开口笑着问道，“还是窗外有什么吸引了你的注意力，令你连一顿午餐都不肯安生的和你可怜的母亲吃下去。”吴彦用他的人格起誓，他看到了巴托里夫人隐藏在蓝色眼影下的冷艳气势。

李砚的表情也是一僵，因为他正好在吴彦的左手边，也就是窗户的方向。

卡瓦利尔倒是动作如常的吃着他餐盘里的小羊肩，好像根本不为外物所动摇。

吴彦则也是连表情都没有变的抿了一口P型血，之后回答巴托里夫人：“我在看二世而已，他看上去胃口很不错，小羊肩一定很可口。”幸好，二世也在窗边。

“是吗？我都不知道，你和卡尔的关系什么时候缓和了不少。”巴托里夫人紫色的唇瓣拉直，让她整个人显得更加的凌厉。那是她发怒的预兆，又或者是她已经生气了的表情。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在为什么生气，又或者是她敏锐的发现了什么。

“在我决定要成为百位排名的第一开始。”吴彦努力继续谈笑风生，淡定从容。

“你终于决定了吗？”巴托里夫人的脸色因为吴彦的这个回答而舒缓了不少，她整个人都看上去很惊喜，但依旧是眉头紧锁，以一种很矛盾的姿态存在着，“怪不得你变了这么多。”

“是的，茜茜，我已经决定了。”吴彦借坡下驴的说道。

“那么，就朝着你认准的方向努力吧，cheers～”巴托里夫人举杯，“为我的Lee。”

“为了Lee。”餐桌仅有的三个人一起举杯，两杯里乘着新鲜的血液，一杯里是寻常的清水，遥遥相对的虚晃碰杯。一场来自巴托里夫人单方面的怀疑危机就这样又莫名其妙的归于平静，所有人笑着，好像在提前庆祝李砚的胜利。

一顿饭结束之后，吴彦就跟着卡瓦利尔和李砚来到了巴托里家的书房，那是一间很令人觉得震撼的大型书房，动用了三层楼，有一个很艺术的旋转楼梯作为取用书籍的阶梯。

那里书籍的藏量因此也是十分的惊人，而更惊人的是，仔细看过去，那些书里面真正有用、提升个人品味的其实并没有多少。很大一部分都是玛利亚每年都会从现世给李砚带回来的那些流行小说、漫画，而就刚刚，随着吴彦的回家，又有一车书籍被从圣玛利亚号上送达。

“这里除了这些毫无营养的东西以外，还有别的吗？”吴彦直言不讳的表达了他对于李阳以往品味的不认同。

“哦，右面的第一层全都是茜茜喜欢的关于美容保养方面的书籍。”李砚回答，“如果你有兴趣的话。”

“除了这两部分以外呢？”吴彦黑线的问。

“三楼最上面一层，你会发现一些枯燥乏味毫无意义满纸谎言的废话。”李砚说。

然后，吴彦在书目里知道了那里都有什么，一些血族官方性质的学术作品，以及教科书籍，也就是被李砚称之为“枯燥乏味毫无意义满纸谎言的废话”的东西。而吴彦目前需要看的百位排名测分标准也排列其中。

卡瓦利尔替还不是很熟悉这个书房构造的吴彦将那些厚重到不可思议的书籍一本本的拿了下来。

李砚在一边解释：“如你所见，百位排名的测分系统精确到了一个十分繁杂具体的境地。”

“我们那里有人曾经说过，越精确代表着越公平，这是一套很不错的评价体系。”吴彦倒是很欣赏百位排名在选举这方面的严谨程度。

“可是空子也同样不是很好钻。”李砚撇撇嘴补充道。

“我不需要钻空子，就会成为最好的。”吴彦一向比较喜欢让自己立于一个全知全能的位置上。

“我还没有问你呢，你真的想要成为第一，去完成我的愿望？”李砚在物主代词方面特意重音强调了一下，“要知道，你可不会得到什么好处，我真的很难相信你会这么轻易的就答应要帮助我。”

“好吧，为了让你放心。”吴彦回答说，“我不需要好处，这是个人的精神洁癖在作祟而已。开诚布公的说，我只是单纯看不惯自己不是最优秀的那个，即使我此时用的是你的皮。”

“你和二世有不少的共同点。”李砚戏谑的一笑，“要不要试着深入的发展一下，开始一段美妙的关系。”

“我发现你和扮猪吃老虎的某种人也有着不少共同点。”吴彦讽刺道。

“……”李砚先是被噎了一下，然后就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直接无视了吴彦的话。他只需要确定吴彦真的肯努力成为第一就好，至于其他的，他才不在乎，反正到最后，他总会有办法达成心愿。

卡瓦利尔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因为他总是缄默的，就像是一座挺拔的山脉，沉稳而又值得依靠，但总是缄默的。

坐在书房那把最舒适的大靠背椅子上，吴彦安静的翻看着测分标准。

李砚则和二世一起看着一本玛利亚带来的新书，之所以说是两人一起看，是因为他们分工明确，二世负责翻页，李砚负责看。

看着看着，李砚却不可自制的走神了。

书上说：“母爱就像毒药，如饮鸩止渴，会使人消磨意志，直至完全堕落成懦夫。”

李砚对于这位作者的神逻辑表示不可以理解，并且发了很大的脾气，他停止了阅读，气哼哼的表示，这个作者脑子一定有问题。

吴彦抬眼搭了一句话：“你不觉得你对于母爱的维护也有些病态了吗？”吴彦从未见过谁可以这么的维护自己的母亲，甚至仅仅是因为毫无意义的小说里一句很装X的句子，而被气的不想再阅读下去，跟一本书置气实在是太愚蠢了。

“那是因为你永远都不会明白茜茜的好。”李砚怒气冲冲的回答道。

“不，我明白。真正不明白的是你。你有一个太过为你着想的母亲，可是这样的溺爱，也许真的会害了你。”吴彦合上书，正色道，他以为这是一个所有人都明白的简单道理。吴彦看着李砚的眼神好像在说，茜茜已经害了李砚。

李砚却因为这一句话而彻底被点燃了怒火，他跳起来，摆出一个攻击的姿势，对吴彦说：“谁也不许在我面前说一句茜茜的坏话，懂？谁也不许！二世，替我教训他！”

卡瓦利尔忠实的准备执行李砚的话，却在下一刻停手。

“二世？”李砚皱眉，他从未想过有天他会经历连二世会不停他的话的经历。

“他用的是你的身体。”卡瓦利尔说，这也就是虽然他讨厌透了吴彦，但也从未在暗中做出什么真正伤害吴彦的事情，因为归根到底那是李砚的身体。

李砚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皱眉：“真是麻烦！”

然后，李砚就拒绝再和吴彦说话了。

任凭吴彦好话说尽，李砚也没有回心转意的打算。直至……一封来自该隐的邀请被送达了巴托里宅邸。

Chapter XXXIV 他最美的“童年”始于此，也止于此。

当你拼命想完成一件事的时候，你就不再是别人的对手，或者说得更确切一些，别人就不再是你的对手了，不管是谁，只要下了这个决心，他就会立刻觉得增添了无穷的力量，而他的视野也随之开阔了。

BY：基督山伯爵。

李砚总会做一个梦，梦里的自己因为被人追杀而不得不彻夜狂奔。没有起点，没有终点，好像永远都不会结束这样的追捕与反追捕。

他奔跑在各式各样的背景下，儿时的校园，自己此时住的第三大街，又或者是从电视里见过的美国西部空旷无垠的大沙漠上唯一的公路，甚至是他都没有印象的地方，窄小的绣楼、喧闹的夜市、好莱坞的星光大道等等等，不一而足。

唯一不变的就是那种被追杀的窒息感，以及他不得不去奋力奔跑的紧迫感。

这大概就是在梦里的好处了，即使他的精神已经紧绷劳累到哪怕挪动一个小拇指都已经是极其艰难，但是他的身体依旧可以不知疲倦的继续奔跑。

李砚做这个梦已经有很长的历史了，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却已经记不大清楚了，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甚至都感觉仿佛从他一有记忆开始他就在做这样的梦。每晚都做，就像是几百几千集的电视剧，准点开始奔跑，直至他醒来为止才会结束，第二天周而复始。

他被围追堵截，又总能绝处逢生。可是他却怎么都无法看到追杀他的人的真面目，因为他无法回头，只能向前奔跑。

他好像都能感觉到自己粗喘的呼吸声，直至声嘶力竭。

二世告诉李砚说他之所以会做这样的梦，是由于他不良的睡姿所造成的——李砚每晚睡觉总会把自己蜷缩成一个球，就好像还在母体子宫里的婴儿那样。

但李砚却觉得自己会做这样的梦，大概是因为缺乏安全感以及生活压力太大，即使所有认识李砚的人都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没心没肺的人。

而李砚今天终于梦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二世说这正是因为他终于学会换了睡姿。李砚觉得二世在鬼扯，因为以往他都是蜷缩在床上睡，而今天他意外因为身体的特殊性，而漂浮到了空中去蜷缩着睡。

至于梦境到底有什么不同，其实，大致没有什么变化，细节倒是有了不小的改变。

好比，他奔跑的背景第一次如此的清晰。

以往李砚梦里的背景都像是经过处理的错位蒙太奇，模模糊糊、影影绰绰，只会有一个大概，不像是今天，哪怕是任何一个细微处的细节他都好像已经熟记于心。

那是在一条笔直向前的英式街道上，两边种植着昂贵的法国梧桐，一栋栋华贵的相似却又精致的各有各的特色的别墅，就坐落在道路两边修剪得体的草坪后面。李砚也终于想起了这里是哪里，布蒙贝亚公主大街，他整个幼年期都是在那里度过的。

他最美的“童年”始于此，也止于此。

然后，李砚终于跑到了大街的尽头，那里坐落着三幢其实相隔有一定距离却又遥遥相望的别墅，用精致的绣球花丛泾渭分明的分隔开来。

最中间的是一幢左右绝对对称的哥特式建筑，这里好像也就是李砚的目的地。

他在这幢华丽的别墅前停住了奔跑的脚步，因为他明确的知道，即使是在梦里，他也不能再前进一步。于是，前路被堵，所以，李砚决定回过头去，去面对他应该面对的。他知道的，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他可不能一直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