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就算大叔这么说……我也……」葛乐的眼睛红红的,像极了兔子,惹人怜爱。
这边两个人手忙脚乱着,完全忘记了旁边还有个第三者。
倒是这个家伙一语道破天机「他为什么哭,这不是明摆着吗?」
「恩?」姚丞飞没领悟对方的意思。
对方倒是冷静,不慌不忙的穿好衣服,转身出门,关门时留下一句「既然有情人了,何必偷吃呢?难怪你刚才一直心不在焉的。」
「我们不是……」姚丞飞想要反驳,奈何对方已经离去,将姚丞飞下面的话挡了回去。
姚丞飞细细想着,没错,他们不是情人啊。可是……为什么见到葛乐这样,自己心里会涌起莫名的愧疚感呢。
「疼……」葛乐哭了半天,突然哽咽道。
「疼?哪里疼?是受伤了吗?」姚丞飞急了。
葛乐摇摇头「不知道……」
「你这个小傻瓜,连那里疼都不知道吗?」姚丞飞急忙将葛乐小心翼翼的扶到床边「那你先休息一下,把衣服脱了,我看看伤口在哪里。」
葛乐抽泣着「不知道……好像哪里都疼……好疼……好疼……」
姚丞飞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立马拿出手机准备打急救电话。
葛乐又指着自己的心口「这里……最痛……」
「哈?」姚丞飞糊涂了。
但葛乐一脸的认真,他也不知道为何,只是刚才看到那一幕,身体像被火烧般的疼痛起来,从心底源源不断的涌出悲伤。
到底,是怎么了呢?
「先休息一下吧。」猜不出所以然,姚丞飞示意葛乐躺到床上。
「不要。」葛乐马上将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不要……绝对不要。」
「为什么?」
「不想……不想躺在别人和大叔躺过的地方。」
「啊?」姚丞飞稍微有点明白了,这孩子,不会是在吃醋吧?
「好难过……」但葛乐的表情不像是装的,他捂着胸口蹲到了地上「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大叔抱着别人……就好难受好难受。好像……」
好像自己被背叛了一样,好像大叔抱的那个人,理所应当应该是自己一样。
但这后半句葛乐却没有说出口。
姚丞飞看葛乐这个样子,没有再问什么,只是叹了口气,然后拍拍葛乐的肩膀「我们去隔壁吧。」
葛乐抬头望了姚丞飞一眼,使劲咬着嘴唇,可爱极了「大叔……大叔……会不会讨厌我了?」
「你在说什么呢?」
「我很没用吧,像个女孩子一样哭了。」
「没有的事,我们走吧。」姚丞飞伸手去拉葛乐,却怎么也拉不起来。
也许是刚才哭的太久,腿都软了,葛乐用了一下力,还是没有办法。
姚丞飞于是将葛乐整个人抱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捂在怀里。
这孩子小小的身躯蜷缩在他的怀中,让姚丞飞心疼不已。
孩子的脸上满是委屈的泪水,却固执的仰起头,伸长了脖子。
「怎么了?」姚丞飞问。
「会弄脏……」葛乐支支吾吾「我的脸上都是鼻涕和眼泪,会弄脏大叔的衣服。」
姚丞飞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这个孩子,就是让他没办法啊。
到隔壁,将葛乐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然后拿了湿毛巾来小心翼翼的帮他擦去泪水。
「大叔……」隔着朦胧的泪水,葛乐发现认真的姚丞飞让他无法移开目光。
「什么?」
「大叔……很温柔呢……」
「……」
「大叔……真的没有讨厌我吗?」
姚丞飞没有回答,许久才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
「你才是。」
「?」
「温柔的那个人,是你才对吧。」
总之想尽办法逗这个刻板无聊的自己开心,明明不过是个孩子,却包容自己的一切,自己的固执,自己的斤斤计较,自己的……那一次无法饶恕的侵犯。
将那可爱的小脸蛋擦干净了,姚丞飞替葛乐拉上被子,然后温柔的抚摸着他柔软的小脑袋「睡吧。」
「大叔……我……」葛乐欲言又止,半个脑袋不好意思的缩进被子里。
「我知道。」姚丞飞自己也顺势躺下,然后连带被子将葛乐半搂入怀中「没有别人,以后也不会,我只抱着你而已。」
姚丞飞的这句话,让葛乐没由来的一阵感动,可是心里又有什么难过的东西破裂开来,他马上转过身,不让姚丞飞看到自己再度涌出的眼泪。
只是之前的那一幕,怎么也没办法从脑袋里清出去。
还是好难受,好难受。
葛乐一直哭着,直到不知不觉的带着泪痕睡着,他并不知道,姚丞飞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在这个夜晚,彼此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的改变着。
25.
安子飒一直是个享乐主义者,说白了,无论在私生活还是工作上,他都从来不会委屈自己去迎合别人。
在职场上,他本身不是从事销售方面,只顾着闷头做软件,个性就算张扬些倒也招不了什么恨。
在感情上,他是个不择不扣的浪子,仗着那张脸连甜言蜜语都舍不得说,每次完事了就拍拍屁股走人,也难得去顾及对方的感受。习惯了被别人追逐,习惯了对方乖乖送上门来,他怎么也不理解施离为何和别人不一样。
虽然这人儿在他面前笑着,宠着他,但安子飒不是傻子,他清楚地感觉到,这个人的心在遥不可及的地方。
只是让他觉得奇怪的并不是施离,而是自己。他明明是个从来不在意对方心里有没有自己的人,什么情和爱的他总觉得是种笑话。一直只追求快感的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陷进了这个漩涡里出不来了。
安子飒实在是做惯了狠心的混蛋,虽然知道要想得到施离的心,自己要对他好些。但这个情场老手第一次手足无措了,他不知道要怎么样才是真正对一个人好。
想想,这也许就是报应吧,他伤了那么多人,现在终于是轮到了自己。
那一夜搂着施离,安子飒没有睡着,他也睡不着。
施离既没有抵抗也没有迎合,只是静静地任由他搂着睡下了,起初身子有些颤抖,似乎是因为太过疼痛,后来也就平静地睡去了。
第二天,面对着顶着一对熊猫眼的安子飒,施离却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无论是对方前一晚莫名其来的脾气和暴虐,还是那听起来动人却又好似不可靠的告白。
安子飒也无法去辩解什么,他知道施离不需要自己的道歉,也不在意自己的心情是否真实。
但他还是打定了主意,这个人,他一定要得到。
晚上,照例在熟悉的酒吧买醉。不过对安子飒来说,他买的不是醉,只是打发时间。施离和他以前交往过的人不一样,不会在意他晚上和谁在一起,有没有偷腥,也不会抱怨他带着一身酒气回家。这让他好不落寞。
当他在酒吧里向好友求教获得美人芳心的办法的时候,免不了要被对方嘲笑一番。
吧台后的损友毫不留情地嘲笑了他一番,却还是有点良心,递过来两张票:“我朋友新开了家日式露天温泉旅馆,带他去看看吧。”
安子飒皱起眉头:“这么老套的法子你也说得出口。”
“不要拉倒。”对方絮絮叨叨道,“我还特意留了两套情侣套票呢,一套给你,一套给那个被家里的小朋友折腾得死去活来的冰山男。”
“谁?”安子飒没太听清楚。
“我另一个朋友,改天介绍你们认识。你到底要不要?”
有胜于无吧,安子飒最后还是收了票。
站在家门口,安子飒第一次有种好像高中逃课被抓包的紧张感。
身为一个成年人,在外面喝点酒不算什么,就算现在已经凌晨两三点了也不是不能搪塞过去,何况施离从来没有给他定过门禁,自己在担心个什么?
但他却忐忑得不得了,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和愧疚。
轻手轻脚地进了门,很不幸,施离还没睡。
此刻施离正在书房里忙碌着什么,安子飒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进去,施离回头对他笑了笑然后放下了手头的工作,走过去帮他脱下满是酒气的外套,“你先坐一下,我去拿点醒酒的东西。”
等施离拿了些食物给安子飒,又帮他放好了洗澡水,安子飒舒舒服服地躺在浴缸里,越来越觉得自己理所当然地享受施离的体贴实在是太过于混蛋了。
难得他终于良心发现,才匆匆洗好甚至来不及擦干身子就跑出去,“施离,你喜欢泡温泉吗?”
施离愣了一下。
安子飒有点结巴了,“我朋友有一套温泉旅馆的票,如果你不反对的话……”
“好啊。”施离笑了,一如以往的美,安子飒却不知道施离心里真正的想法是怎样的。
“等你抽出了时间,我就向公司请假好了。”施离说。
安子飒一直没有过问施离的工作,他想自己之前多半是误会了施离,也碍于此,越发不好意思开口问了。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也不知道到底这一趟会不会有所收获。
26.
“大叔,到底好不好嘛?”葛乐兴致勃勃地嘀嘀咕咕,丝毫没发现他的听众在走神。
自从那个晚上之后,姚丞飞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有什么东西不对劲。是感情还是其他的什么?
他毕竟是个大人,可以装傻但不代表他傻,虽然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要给这段混沌不清的感情下一个定义,却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他知道葛乐一定还没有注意到这些变化,所以他只能一个人烦恼。趁这件事还没有到呼之欲出的程度,他一定要把这件事好好地想清楚。
“大叔?”葛乐撅起了嘴,颇为气愤,“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
“什么?”
“这个!。”葛乐摇了摇手里的两张票。
“这是什么?”
“大叔,我已经说过四次了。这是两张温泉旅馆的票呀。”
“哪来的?”
“今天早上碰到邻居,他给我的。他们人真好。”
什么?又是隔壁那对精虫上脑的混蛋,他们又想带坏这小家伙了。
“不去。”姚丞飞马上回绝。
“啊。”葛乐失望地整个脑袋都耸拉下来,“为什么啊?难得有机会……”
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小家伙,姚丞飞几乎要在心里吼起来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两个男人跑到温泉旅馆意味着什么啊。
“你可以邀请别人去。”姚丞飞故作轻松,“医院里应该有很多漂亮的小姑娘,护士难道不是一个很好的邀请对象吗?”
“大叔!!!”葛乐莫名其妙地就生起了气来,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回了房间。
姚丞飞也不知道葛乐在气个什么劲,但安慰别人绝对不是他的作风。于是他问心无愧地整整衣领,便上班去了。
下班后,姚丞飞开车路过了医院,他记得上次葛乐有指给他,这就是他工作的地方。但是想了想,他还是没有进去。
嘿,我在想什么呢?没事我干嘛要去医院,难不成是为了看那个不听话的小家伙?
等到他回到家,却发现葛乐已经在了,正确地说,是整个人垂头丧气地躺在沙发上。虽然他的理智告诉他,绝对不能惯着这个小家伙,但对方强忍着眼泪的模样实在让他心疼。于是他伸出手去,轻轻地摸了摸葛乐的头发。
“大叔?”葛乐抬起眼,有气无力的,“你回来了。”
“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小白,他……”葛乐说了两个字之后,姚丞飞开始在脑子里飞速搜索这个名字。
小白,小白?
哦,对了。
姚丞飞突然想起,葛乐的确经常叨咕这个名字。不过相对来说,葛乐嘀咕的名字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姚丞飞很少把这些放在心上。
葛乐总是喜欢对他谈起在医院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情,不管姚丞飞到底想不想听。
起初,姚丞飞有些厌烦,毕竟每天工作了10个小时时候回家不能立刻洗个澡还要听一个小家伙婆婆妈妈实在让人有些无奈。尽管这小家伙是有些可爱没错。
后来,他也就慢慢地习惯了,更有甚者,他开始期盼这一刻。每当结束了烦烦扰扰的工作,他可以坐在沙发上,听葛乐傻里傻气地说着那些微不足道却足以令这个小可爱开心的故事。虽然很多时候姚丞飞都不明白这种乐天到底来源于何处。
但很美好不是吗?在葛乐的世界里,似乎就没什么事情不足以让他开心,没有那些勾心斗角,好像所有人都是善良且美好的。
姚丞飞只知道葛乐在医院里做护工,但是具体做什么他一直不知道。直到葛乐开始一个劲地提起小白,小黑等等,听起来很像是孩子的名字。
然后葛乐会每天向他报告:“今天小白可以站起来了,我一直鼓励他,他真的很棒。”又或者是“小白终于可以自己上厕所啦。我真为他自豪。”
至此,姚丞飞断定葛乐是在医院里照顾小孩,或者婴儿吧。
他想起就在昨天早上,葛乐还兴致勃勃地说要帮小白带便当呢。
“他怎么了?出院了?所以你孤单了?怕没人陪你么?”姚丞飞努力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
葛乐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那瞬间突然让姚丞飞有些心痛,葛乐不是个会说谎的孩子。但是姚丞飞实在无法去揭穿他。
“大叔……我可不可以。”葛乐想了很久,才断断续续地说:“抱抱你。”才说完,他就被姚丞飞紧紧地抱住。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心里的伤口,好像真的一点一点地愈合了。
次日,姚丞飞早早地将工作结束,对于昨天的事情,他始终是放心不下,于是他悄悄地来到医院探个究竟。
“儿童部的护工?”前台的护士对这位帅哥不住地抛媚眼,“儿童部没有男性护工啊。”
“怎么会?葛乐明明是在这家医院。”
“葛乐?我当然知道他。”护士一脸了然于胸,“那个让人喜欢的小孩子,哈哈,总是一副小男孩的样子,明明已经成年了。不过他不是在儿童部。”
“那是?”姚丞飞的脸上写满了问号。
“老年部。”护士解释说,“他负责照顾那些离离世已经不远的老人。有些是因为疾病,有些老人,是因为实在是太老了。”
姚丞飞突然再一次心痛起来,他突然就揭开了葛乐开心面孔下的另一个世界,他只觉得天旋地转。
一直以来,他把葛乐的开心当成理所当然。他以为因为葛乐幸运,总是和快乐的人在一起,总是碰到好人,总是遇见快乐的事情。
可是他刚刚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葛乐的生活和他想象的刚好相反。葛乐经常要和他照顾的人再见。
那些送到医院来的老人,真的不会留世太久,这点姚丞飞是知道的。
换而言之,那个一直开开心心的葛乐,原来是不得不去开心。因为他一直面临着死别,所以他必须坚强,必须微笑。
姚丞飞的心顿顿地疼起来,好像一台生锈的机器,下一秒就要分崩离析一般。
“大叔?你怎么会在这里。”就在姚丞飞久久不能平静的时候,那个熟悉的声音从右边传来。只见葛乐穿着护工服,看到姚丞飞,脸上多了几分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