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来得巧，刚去买了。不过还是要省着点吃，不能每次都吃一包啊。”刘雅宁笑着回答，他打开门拉着那个小小的身影走进了屋。

一进屋刘雅宁又忙开了，他急着烧开水，又找了一些破罐头破碗盛着从屋顶漏下来的雨水。

其实刘雅宁的生活条件很不好，他只身从农村出来读大学，本以为有出头之日没想到大学还没读完一学期就退学了。家里还有两个弟妹，出来后他就没敢向家里要一分钱也没有将不读书的事告诉父母。早早地找了几份工作，一来想在大城市里落根，二来也寄些钱回去供弟妹读书。

刘雅宁确实是个温顺内向的人，但他也极为的淳朴与知足常乐。在这个20平米的破旧小屋中已经住了两年，他没有丝毫的怨言，反而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

“阿嚏！”小小的身影打了一个喷嚏，似乎在发出某种警告。

“啊呀！快把湿衣服脱下来，晚了就感冒了！”刘雅宁一下子扒下孩子身上的湿衣服，拿起毯子裹着扔在小床上。“很冷吧？”看着孩子躲在墙角瑟瑟发抖，刘雅宁有些歉意，他又赶忙关上了窗户。

“来这边。”刘雅宁朝孩子招手，让他坐在床沿边上，又把煤炉靠近床边，这样可以暖和些。煤炉上烧着开水，刘雅宁把孩子的衣服拿着在炉边烘烤。

“你的衣服也湿了。”孩子小声地抱怨道。

“是啊，真不舒服呢！要不要待会儿一起洗澡？”刘雅宁笑着提议道。

小男孩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没有回答只是羞涩地点了点头。

这个小孩是刘雅宁一个礼拜之前结实的，大概只有七八岁，人却聪明而又老成。因为偷杂货店的东西而被老板殴打，刘雅宁及时出面帮这孩子解了围。说来也怪，后来那孩子就一直跟踪着刘雅宁。

每天晚上他还会在门外睡觉，刘雅宁料想这是一个孤儿，十分可怜他也就让他进屋睡，有时还给些食物。但那孩子一大早就会出门不见了，到了半晚又会向之前一样坐在门口等刘雅宁归来。

“喂！喂！喂！”在两个人烤衣服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其乐融融的景象。原来是房东先生来敲门，据说老家来了电话有要事，让他速回电话过去。

刘雅宁谢了房东，又嘱咐孩子当心炉子后，才出门回电话。家里的要事无非就是钱的事，母亲说弟弟不小心摔断了腿需要医药费，让他明天就给他们汇去。刘雅宁平时省吃俭用，每个月缴了房费留些基本生活费用，都会把余下的钱寄给父母，少则一两百，多则三四百。他根本没有多余的存款，现在去哪里筹医药费？

刘雅宁失神地走在雨里，忽然觉得今天的雨水格外冰冷，生活还是很难，到哪里都一样，难道是自己还不够努力吗？

回到小屋，孩子乖巧得已经烘干了衣裤，但他还是舒服得裹在毯子里。他两眼巴望着桌上的塑料袋，一看就知道饿了。刘雅宁拿出一个热水瓶把炉子里的水倒在热水瓶里，又倒了一壶冷水继续烧水。

“要先烧些热水留着洗澡用，现在烧水煮面，你能等吗？”刘雅宁问。孩子虽然望着泡面但思索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刘雅宁温柔地摸了摸孩子的头，从床边的小柜子里拿出一卷饼干。

“先吃饼干吧。”这卷饼干还是他给人代班时人家酬谢的，一直都舍不得吃，今天也总算能物尽其用了，看着孩子狼吞虎咽地吃着饼干他欣慰地笑了。

刘雅宁总算开始脱掉穿了几个小时的湿衣服，从口袋里摸出一本员工证一支笔、两把钥匙和几毛零钱。看着工作证，刘雅宁有些发呆，不知道明天可以去提前结算工资吗？

“咕噜噜。”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刘雅宁的思索。他笑着看到肚子饥肠辘辘的孩子捂着自己的肚子，一脸无辜。

快速准备好泡面又开了一包榨菜，并把三分之二的榨菜都给了孩子。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孩子特别喜欢吃榨菜？刘雅宁看着孩子狼吞虎咽地吃着泡面，寻思着明天若拿到工钱，是不是给孩子弄点好吃的，小孩子不能跟着他天天吃泡面啊！

吃完饭，刘雅宁又烧了一壶水。他找出大浴盆，把水倒了进去，又掺和些冷水，使水温不烫不冷。接着他把孩子扔进了浴盆，刘雅宁虽然生活贫苦，但他却很爱干净，自从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他就想给他洗个澡。

从没洗过澡的孩子吓了一大跳，想要从澡盆里出来，却被刘雅宁按住。“想留在这里睡就必须洗澡。”孩子抵不过大人的力气，只好屈服的坐在浴盆里。看着他撅起嘴，刘雅宁失笑地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这个不解风情的小东西，亏自己还特地买了香皂呢！

折腾了一会儿，总算把孩子洗干净了。给他找出一套旧棉毛衫裤穿上，再让他裹在毯子里。洗干净的孩子出奇地漂亮，大而乌黑的眼睛，挺挺的小鼻子，白白的皮肤，长大了一定是一个小帅哥！刘雅宁宠溺地摸了摸孩子的头忍不住夸奖道：“真像一个小王子。”

“王子是什么？”孩子扑闪着大眼睛天真地问。

“啊？”刘雅宁被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啥了，他想了想回答“王子啊就是人人都喜欢的小孩。”

“那我只做你的王子，好不好？”小孩抱过来圈住刘雅宁的脖子，像小狗一样可怜巴巴地粘着他。

“咦？为什么？”刘雅宁难以相信那么小的孩子竟然会说出犹如求爱般的话语，如果哪个男人能对他说出这句话，大概要刘雅宁为他去死，他都会在所不惜吧？

“因为大家都讨厌我，只有你一个人喜欢我，所以我就只做你一个人的王子！你也不喜欢我吗？”孩子看着刘雅宁惊讶的表情，小心地开口询问，一下子有些委屈地想哭出来，原来这个人也不喜欢自己啊！

“好啊！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王子了。”刘雅宁忍不住反手抱住这个孤单而又可怜的孩子，他需要自己！自己的付出从来没有人愿意认同，对别人而言自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但是现在他是被这个孩子所需要的，也许从今往后不用再一个人了，想到这他更加用力地抱住眼前的男孩。

“你在哭吗？”孩子感到脖子上的湿热，他轻柔地摸着刘雅宁的头发。

“没有。我……很高兴啊！啊……我也去洗个澡……你先睡吧……”刘雅宁矢口否认，他捂着脸拿起毛巾开始洗澡。

一大一小躺在狭窄的小床上有些挤，但这样也更加暖和些。刘雅宁小心地为孩子掖好毯子，还警告孩子不准把脚伸到外面。

“啊！我忘记了！你叫什么名字？”刘雅宁忽然像想起了什么，大叫一声。

“我……没有名字。”男孩声音细若蚊虫。

“怎么会没有名字？”刘雅宁不相信地问。

“因为我没有爸爸妈妈啊。”孩子的回答得那么天真与理所应当。

“对不起！”习惯性地道歉，刘雅宁越发心疼这个孩子。

“要不你给我起个名字吧？”男孩突然提议。

“我来起？”刘雅宁错愕了。

“不行吗？”男孩期待地问。

不想让孩子失望，可又想不出什么好听的名字，刘雅宁有些困窘了。突然刘雅宁打了一个寒颤，他缩了缩身体。寒冷让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他刚离开的人。“灏……思灏……”他鬼使神差地复述着他的名字。

“思灏，怎么样？”刘雅宁有些羞愧地问。

“那是什么？”孩子困惑地看着他。

“明天我来教你怎么写吧？虽然有点复杂，不过会是个好名字。它表示你很聪明（其实根本不是吧？）。”刘雅宁满意自己的取名，果然自己还是很喜欢那个人，虽然那个人使自己受辱，但还是不想忘记他！

“哈哈哈哈，我有名字了，哈哈哈。”孩子愉快地大笑。

“好了，快睡觉吧！”刘雅宁制止住手舞足蹈的孩子。

“谢谢你，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爸爸了。”孩子拉起刘雅宁的手肯定地宣布道。

“啊？”刘雅宁又傻了，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有了名字就乐坏了？

“你给我取名字，你就是我爸爸。”孩子骄傲地再次宣布。

“你真是一个傻孩子啊。”刘雅宁无奈地笑笑，又帮孩子盖好毯子，两个人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三章

第二天一大早，孩子没有像以往一样消失不见了，他活蹦乱跳地缠着刘雅宁教他写名字。刘雅宁拿出工作本与笔现在上面写下了工工整整的思灏两个字，他边写边有些失神，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看到自己给他留的字条？如果没看到不会耽误到那个人的工作吧？那就太糟糕了！

“哇！好难！”孩子惊讶地大叫，把刘雅宁拉回现实。

灏对于一个小孩来说确实算得上万分复杂的字了，很多成年人都写不好呢！刘雅宁手把手地教一个从没有写过字的孩子写名字，显然孩子对自己的名字抱有极大的兴趣与热情，他歪歪扭扭不厌其烦地写着。

刘雅宁让思灏独自在家里练习写名字，自己又登上自行车急急忙忙地出门了。

走进清洁公司，员工们都用一种异样的表情看着刘雅宁，一路上刘雅宁都有强烈的预感自己很快就要被解职了。果然老板堆起笑脸对刘雅宁的工作进行了一番夸赞，但是说到后来确是客户投诉了，所以他必须另谋高就了。

刘雅宁拿着这三个月的工资有些无奈，至今他还没有稳定的工作一直在各种兼职之间徘徊，不是因为学历太低拒绝他就是因为各种原因遭受排挤。刘雅宁突然想起韩颖灏说过不会投诉他，显然他的‘好心’也没使自己保住工作，虽然很难相信但他食言了。

刘雅宁拿着1800块钱，他先去了邮局汇了500块钱给家里，又去了银行存了1000块钱。最后他拿着300块零钱到中介公司，看看有什么工作是适合自己的。根据以往的经验，去人才市场只会无功而返，中介公司介绍的工作他尚且能胜任，只是中介费实在是笔不小的开销。

缴了一百多块钱，中介小姐才笑脸相迎，允诺说有合适的工作一定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他。但当刘雅宁告诉中介小姐没有手机，要求她给他留意一个工作，他会三天后再来询问的时候，中介小姐露出了惊讶与鄙夷的眼神。不过也是这年头还有谁是没有手机的呢？

去完中介公司，刘雅宁又去菜市场和小商品市场兜了一圈，昨天他就看到了小思灏赤脚蹬着双破拖鞋，哪有人穿拖鞋过冬的，更何况还是个孩子？虽然不知道他的尺寸，刘雅宁还是大约地买了双棉鞋，大一点无所谓，冬天会穿厚袜子而且小孩的脚长起来特别快。

回到家，刘雅宁发现小思灏又不见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再出现，刘雅宁又焦急又不知所措，虽然那个孩子执意叫他‘爸爸’，但是事实上他们对彼此的了解还是刚从昨晚开始的，这叫他去哪里找孩子？

看着桌上的一张白纸，上面已经被歪歪扭扭的思灏布满了，其中还有几个写得有模有样。原来那孩子真的喜欢那个名字，他也认真的练习了，可现在他又去哪里了？刘雅宁有些微微地发呆，他看着窗外狭小的街道，又变成一个了人啊。

动手整理了一下东西，把买的东西一一摆出来，为了那个小鬼头还特地买了生活用品却没想到他给跑了。

晚上刘雅宁在床上看书，一阵敲门声响起，开门一看门口蜷缩着一个黑影。

“还有泡面吃吗？”用几乎哀求的声音问道。

“进来吧。”刘雅宁叹了一口气。

灯光下的思灏着时让刘雅宁吓了一大跳，昨天刚洗干净的他，今天又是灰头土脸的了，更可怕的是他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原本白嫩的脸颊也擦破了皮。

“你……干什么去了？”刘雅宁愤怒地问。

“……”思灏低着头不吭声。

“难道……又去偷……东西了？”刘雅宁虽然平穷但他也懂得贫贱不能移的道理，就算要沿街乞讨也不能去偷盗他人财物。

“……”思灏还是低着头，他倔强得将小拳头握得死紧。

看着他倔强得不出声，刘雅宁感到有些绝望，他教不好这个孩子！“你走吧。”最后他颤抖地说了三个字。

“爸爸。”思灏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刘雅宁，他只回复了两个字。

刘雅宁忍不住抱住孩子，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是那么难过。就算思灏做了再多的错事，他毕竟还是一个孩子，道理可以慢慢教他。那么小的生命也挣扎着想要活下去，如果周围土地太贫瘠，那么就给他一点阳光，那样小树会照样的长大。现在的社会太残酷，自己能给他的也就那么一点爱了。

吃完饭，交代完事情的来由，洗完澡上完药，思灏躺在床上不消五分钟便进入了梦想。刘雅宁感慨孩子的天真，无论什么不愉快总能一下子就忘却了。他摸摸孩子的头发，感受那来自小小身躯的温暖，他决定接受这个孩子。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刘雅宁在家教小思灏各种做人的道理以及如何识字。而小思灏以前那些所谓的大哥哥，都被刘雅宁禁止了来往。两个人真的像一对父子一样相依为命。

三天后，把思灏托付给楼上看孩子的张阿姨后，刘雅宁前往了中介。说来也巧中介手头正有两个工作，一个是在酒吧洗杯子，另一个是在某会所做侍者。刘由于两个工作相互没有抵触，刘雅宁很高兴接到了两份工作。

当天下午他就到酒吧报道了，因为会所的活动是不定期的所以他只要等电话即可。酒吧位于市中心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上，开在私人连体洋房中，所以又很难找。刘雅宁很难理解为什么能有人把酒吧开在家里？

刘雅宁找到地址的时候是下午三点，酒吧大门紧闭。他站在门口按了很久的门铃也不见有人来开门，刚想要放弃，才有一个人骂骂咧咧地来开门。

来人顶着一头金发，他穿着普通的白T恤和牛仔裤，挠着头打着哈气，一脸没有睡醒的样子。“谁啊？一大早的……”还没说完又打了一个哈气，眼泪都不自觉得流了出来。

刘雅宁傻了眼，眼前这个人应该是外国人吧？因为他的眼睛也是蓝色的，就像海水一样，不过他的中文倒是讲得很好。

“那个……我是……”刘雅宁一紧张说话就不利索的坏毛病又犯了。

“对不起，本吧晚上七点整才开始营业。”

“我是来洗碗的！”眼看那个外国人要把门关上，刘雅宁忍不住吼了出来。

“啊？”错愕地盯着刘雅宁。

“你们不……请了吗？”刘雅宁也有些不好意思。

“Alex，你在和哪个小狐狸精调情呢？”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接着一个非常美丽的男子出现了。他有一头乌黑的长发，穿着白色长款睡衣，性感地露出锁骨。他攀在外国男子的肩上，用迷离地眼神看着刘雅宁，显然也是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

“翊翎，你新请洗碗工了啊？”Alex困惑地问来人。

“神经！找错门了吧！”美人拍拍Alex的肩膀，打着哈气往里面走。

就这样，大门在刘雅宁面前毫不留情地关上了。

怎么会这样？刘雅宁难以置信地看着紧闭的大门，他找错地址了吗？但是现在真是牵动他思绪的是刚才的那两个人！看他们亲昵的样子，好像是情侣。一下子看到志同道合之人，刘雅宁既是惊奇又是羡慕与欣喜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