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雪白的小黑鸟
雪白的小黑鸟  发于:2013年07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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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我明白我想要的只有你。

我开始规划今后的轨迹。

而这些都发生在——

多年以后你离开的时刻……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怅然若失

搜索关键字:主角:莫北,纪向南,克里斯·马奇 ┃ 配角:周海坤,李骁,阿非 ┃ 其它:无路可走

第一章

我爸是对的,只要莫北在,我的病就肯定会复发;然而也只有让他一直在我身边刺激我,才能把病连根拔去。

回想我做过的混账事,自己也忍不住恶心。刚认识莫北时就对他图谋不轨,本想让他图一时之快毁了小阮,却又被李骁搅和了。

刘宇京也是我安排的一个人,他在酒吧就是扮女装跳艳舞的,我叫人把他介绍给梁社长,让他跟莫北开始有所接触。在我文思枯竭之时,遇到一个i在路边蜷缩成一团的农村孩子,看样子是饿的不行了。我请他吃饭,交代他按我说的做事,这孩子便是路尤明。他果然很听话,按我说的偷了刘宇京的钱包,遇到两个扮演流氓的同伙时也装得很像,才能引得刘宇京大发慈悲救了他。这也证明我看人没错,刘宇京果然是个善良人,他们在一起之后,就又是一个好故事了。

我是极其幸运的,刘宇京和路尤明都如我所愿,渐渐爱上了对方。那段日子很爱看香港赌场片,赌王们总是面对着面如土色的输家,叼着雪茄,哈哈笑道:“跟我赌,就是这个下场!”我享受这种残忍的快感,我觉得我是赌王,赌赢了一场人生。

然而,久赌必输。不知何时,梦里常会出现一双决绝的眼睛,炽热地注视着我。我想找出那双眼睛的主人,不得结果。直到有一天我再次与莫北相遇时,我才发现是他,那是他的眼睛,燃烧了我的整个黑夜。

一天早上醒来时,我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一天有很多人给我打电话,从他们口中,我知道了自己是个作家。我极力思索着,却只记得起李骁,满怀希望地翻看那只陌生的手机时,我找到了他的名字,给他拨了电话。他不知所措地踌躇着,最后还是半信半疑地来看我了。进入那个陌生的厕所拿起一只陌生的牙刷时,我在那个陌生的镜子里看到一个冷酷的成年人,然而我那时记得自己是十七八岁。

李骁来后,我结结巴巴地告诉他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离开以前的房子来到这个地方。他思考良久,带我去看心理医生,路上一直是一副随时准备自卫的表情。医生听了我们的解释之后,诊断为多重人格障碍,也就是人格分裂症。我记下了上午发生的事情,果然到了下午,我又忘掉了上午起床后的事情……原来,自打我从李骁身边离开的那一刻,我的主人格沉睡了整整十年。

“是什么让你回来了呢?”李骁问。

“这不关你的事,我要把主人格赶走,让他再也不会回来。我现在这个样子很好,你不要再来管我。”我说。

尽管那时我是被另一重人格所控制,但我心虚得很,我明白是莫北,我爱上莫北了,是他把我拖了回来。

当我发现自己也成了小说中的角色时,我就知道这场赌局我输定了。我删掉了之前完成的所有文段,《说你爱着》又回复到了零。

我想要重新开始写,我想要写莫北是怎样从一个有为青年变成一个社会渣滓的,我把李骁弄破产,这样莫北就会为了帮他还钱而去当鸭子。可是我爸居然专门为此开了JOSE酒吧来保护莫北。

我怕主人格再次回来,就请了蒋文革,想借他的手弄死莫北,他却很不争气地动了真情。我只有孤注一掷,故意在他面前与莫北亲昵,让他发怒杀了莫北。与此同时,我还通知了刘宇京莫北处境危险,想让他在救莫北时失手杀死蒋文革……我又失败了,我没想到刘宇京会报警。

我偷偷去看过莫北,在清醒的时候去的。我看到他躺在惨白的病床上,全身插满了粗粗细细的管子,身体被固定得一个指头也动不了。我心如刀绞,想过去自杀,却还存在治愈多重人格的希望。于是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城,我想要慢慢地治愈自己,然后再回来,看看是不是还可以挽回莫北。

正月十四,莫北感冒着躺在酒店,我跟我爸去买药。他们都没有察觉我的病再次发作了,买药只是引开我爸的手段,我早就另外安排了人对莫北下手。

买了药回来后,事情已经办成了。我爸惊呆了,我冷笑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他倾尽全力一拳把我打倒在地:“他在哪儿!快说!”

“他在地狱!你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支离破碎的尸体了!”

虽然我那时被另一重人格占据了身体,但是心里却依然能感受到极大的痛苦。我爸出去联系各方面找莫北的时候,我再也无法抑制悲痛的心情,号啕大哭起来——是的,我输了,我承认我输了,不管我被哪重人格控制,我都无法阻止自己思念莫北。但是这就是代价,这就是拥有这个身体的代价。

深夜,我爸疲惫不堪地回来时,他绝望地再次挥起拳头,重重地砸在我的太阳穴上,我昏了过去。醒来时,又忘了一切。

“莫北去哪儿了?”我忍着头疼问道。

我看到我爸悲愤的目光时,方知道自己又闯了祸。我跪在地上哭道:“我不应该回来的,我应该永远呆在南方,永远不见莫北……我不该回来的!”

我爸充满希望地说:“你好好想想,把他弄到什么地方去了,好好想想,我相信你!”

思索一番之后,我们把一个地下场作为目标,据说那里有个新来的叫做小白。一路上,李骁一边开车,一边用颤抖的声音安慰我们,可是我们完全听不进去。我感到全身忽冷忽热,我从未有过任何信仰,可是此时我双手合十开始祷告。

我爸叫来的人早就安排好了,地下场的老板也不敢说什么,随我们往各处去看。在曲折迂回的阴暗地下室里,光怪陆离的灯火诡异地闪动着,几个伧俗艳丽的男孩子麻木地望着我们,其中一个试图贴在我身边,被我一脚踢开了。我快步走着,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云彩里一样的空虚。每看到一个单间,我就踢开门,里面总在上演一幕幕恐怖和血腥……我想到莫北也在这儿,四肢被缚住动弹不得,满身都是血和蜡油,痛得连叫的力气都没有!!

不知找了多久,终于在一个房间里看到六个人,六个人……我拉开了五个,看到莫北僵直的身体瘫在一张肮脏凌乱的双人床上。他的手臂被高高吊起,上身倚着墙,双腿畸形地分开……我解开绳子,正要抱起莫北,就听到一声脆响——一个啤酒瓶在我脑袋上开了花。

我回身一击,胡乱打了几个人。接着有人来帮我,我趁乱抱上莫北跑了出去。头上居然完全不疼,只是有点热,不断有粘稠的液体滴落下来。大脑一片空白,我甚至顾不上去伤心、慌乱,我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只看到当初唤醒了我的那双眼睛——它们现在空洞无神了——睁到了最大。莫北始终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前方,那儿有什么吗?莫北,告诉我,你看到的是什么?这么多年来,你追求的,你企盼的,你愿意用生命去交换的,到底是什么?

有人递给我一张床单,我用它裹住莫北。李骁早已发动了车子,我爸跟在我身后一瘸一拐地跑出来。

“快开,医院,快点……”我用自己也听不见的声音命令李骁。表盘上的指针飞快地转动,我知道李骁已经把油门踩到了底。我摇晃着怀里的人,奢望他能够恢复一点意识,可是他依然面无表情。

车子不停地急转弯,刹车,启动,我抱着莫北像抓住自己的灵魂一样牢固。路边的树木和建筑飞快地向后倒退,风贴着车窗悲怆地呻吟叹息,头上的血液还未凝固,不住地顺着眉毛往下流。我将血混着汹涌的泪擦了一把,有一些滴落在莫北脸上,他的嘴动了一下,我连忙贴耳细听,却连呼吸声也感觉不到。

“快,再快!”我爸的手已经恨不得亲自去挂档了,李骁推开他:“你放手!这是在马路上,如果不冷静点,咱们四个都他妈得去死!”

这句话让我们霎时安静了。车内的寂静与窗外的喧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感到莫北抽搐了一下,接着我的胸口湿了一大片。低头一看,大口大口的鲜血正在从他口中涌出!

“挂五档啊!混账!”我吼道,“他在吐血!”

头上的伤口开始疼痛,我想摸一下,莫北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极力阻止我触碰伤口。他的眼睛开始渐渐地闭上,我听到他喃喃道:“不能碰……不能碰……”

“不能睡!莫北,睁开眼睛,不能睡!!”

世界上有六十四亿人口,每天有很多人老死病死被车撞死,他们的亲朋好友却都好好地活着,太阳还在照样升起落下,海洋依然朝潮夕汐,数目依然蓬勃茂盛,生物不停繁衍不息……人类奔波忙碌,宇宙斗转星移。旁边的工厂喷出一缕缕黑烟,一个骑单车的姑娘捂住鼻子,时髦女郎站在路边牵着一只翘起后腿小便的贵宾犬,一个人推了另一个人一把,他们就打了起来……

一切的一切,都在我眼前模糊了……

“他怎么样了?!”我忽然醒来,手背上的输液针扯掉了。

医生摇摇头把我按回去,又把输液针插上:“先顾好你自己吧,我们从你的脑袋里取出了十九块玻璃。”

“莫北呢?!他在哪儿?他怎么样了?”

“另外两个人伤的没你重,只是有点腿骨有点裂缝……你可断了肋骨了,你要好好休息。大货车司机会赔偿所有医药费,你不用着急。”

“莫北呢?!”

“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

我感到全身冰冷:“他……死了?”

“还没脱离危险。”

全身的汗一下子冒了出来。十九块碎片镶嵌在我的脑袋里我都挺了过来,现在却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请叫一个心理医生来看管我,”我说,“我有人格分裂症。”

第二章

昨天心理医生把我们仨骂了一顿,说我简直有妄想症。他观察了我两三天,又问了几个问题,说我的人格分裂症绝对不可能再复发,要是我们再缠着他,他就要报警。

我爸略放心了一点,问:“你去不去看看莫北?”

“我没脸见他。”

“上次我们去看他的时候,他很急地睁大了眼睛,没看到你,就又闭上了。”李骁说。

早春三月,枝抽新芽,窗台上,两只胖乎乎的麻雀正在讲着情话。

一星期后,莫北出了ICU,住进普通病房,我也终于鼓起勇气去看他。轻轻踏进房间,骨折的地方还是隐隐作痛。他像是睡着了,我知道他无论如何都可以睡得很死,于是我握住他的手。

“我醒着呢,你陪我说说话。”他仍然闭着眼睛。

旁边有把椅子,我拽过来坐下。

莫北说:“向南还是不肯来吗?”

我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莫北睁眼看到我,那惊喜的表情让我心痛万分。

“不会……再发作了吧?”他问。

我拼命摇头。

“你没自己乱碰伤口吧?医生跟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我们好像出了车祸……还有……还有……”我极力回忆,“他说从我的脑袋里取出了很多啤酒瓶碎片……嗯,就这些吧。”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

我没话找话地说了很久:等出院了,让他帮我一起写书,一定要把我们的故事完整地记录下来;这次头上做手术剃光头不说,还留了一道疤,挺MAN的;过段日子计划计划出国玩,说不定还能结婚收养小孩什么的……

“要不然咱们就留在国外别回来了?”他笑道。

我发誓我会给他他要的幸福,我抵住他的额头,听他断断续续地诉说心中的北欧小屋:有充足的阳光,有一个种满郁金香和向日葵的小花园,屋子要漆成白色,要有可爱的邻居——包括幽默的老太太和健康的女学生,我们领养的非洲女孩和阿拉伯男孩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冬天早已过去,雪水化成了清溪。我很想吟两句“似花非花”“杨柳依依”什么的诗句,然后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懂得背诗。

莫北的身体恢复的似乎很快,可是偶尔会突然昏迷、出血,有一次甚至出现长时间的休克,让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好在每一次抢救都及时又成功,折腾了两个月,春天快过完的时候,莫北终于可以出院了。他说,医院差点给他办暂住证。

暮春五月,所有的故事在这唯美的一刻结束了。

很遗憾的是,今年又没看到“柳烟”。少年时总会读到柳烟蒙蒙的句子,一直很好奇为什么柳树会和烟有关系,每年到了冬天,都期盼着看看柳烟,每年到了夏天,又发现这件事情早就被自己忘怀了。

出院后,莫北研究了几天撒哈拉沙漠,翻遍了三毛文集(当年他自己那一套送给小颖了),然后宣布要踏上三毛的路程,要领养一个撒哈拉威女孩。

“我猜别说当地话,你就连西班牙语都不会讲,怎么去呢?”我不耐烦道。

“办出国手续需要很久呢,这段时间我们就可以去学啊!”

“我不想学,上初中的时候我英语最烂。而且我的书还没写好。”

“还没写好?就在这儿停下吧,难道要写到咱们都老死才算结尾吗?”

我推开他:“我也不知道写到哪,你不要催我,有灵感自然就写完了。”

他顺从了,独自一人开始念丹麦语和西班牙语。念了一个星期之后,我忍无可忍地夺了他的书:“你闹够没有?整天就知道鼓捣这些东西,烦不烦?”

莫北吃了一惊,随即低下头去:“我只想快点结婚,在医院里,你不是说了吗……”

“说说而已嘛,你知不知道实施起来有多困难?”

他什么也没说,钻进房间把自己锁在里面。

我正有点愧疚,门突然开了,他居然用一种仇恨的目光看着我:“还有一件事一直忘了告诉你,我刚才突然想起来了。”

“什么?”我问。

“蒋文革死了。”

我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向南,是你害死他的……”

乌烟瘴气的世界里,来了一个新客人。他约莫四十来岁,神情恍惚地东看西看,跟一屋子放荡的人形成了鲜明对比。老板警惕地上来问话,中年人却将暗号对答如流。

“原来是熟人介绍,快进。”老板笑得卑躬屈膝,指着坐成一排的男孩们问道:“先生看上哪个?”

中年人点了根烟,眼皮都不抬:“这几个怕是有五十岁了吧?”他径直往里走,突然在一个单间前面停了下来,“这个什么时候完事儿?”

“应该快了,这个主儿来了有一阵子了。您要这个吗?”

“嗯。”他把烟扔在地下碾灭。

不到一刻钟,门开了。中年人又点了烟,进去关门。他坐在床上对刚受完一场磨难的人说:“去洗干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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