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羊执事(出书版)BY 芸鸟
  发于:2013年07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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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兰兹时而会向他抱怨军务缠身之苦,他以为这次也是一样,那个男人肯定是来抱怨自己被派出去执行任务的事。他决定装作什么也没看见,转身继续散步。

朝与家相反的方向慢慢走着,他放松心情享受着独自散步的悠闲和惬意,这个街区居民稀少,一向都非常安静。

但今天似乎不同往常,转过街角的时候,他开始感到不对劲。

有人在跟踪他。

这个时候他已经离开街区来到广场,那里聚满了游客。难得的好天气,年轻人在露天咖啡座谈笑风生,绅士和老妇在喷水池边拿着面包屑逗弄鸽子,亲密相拥的情侣站在桥头聊天,偶尔有拿着气球的孩子笑闹着从人群之间跑过。

夏牧慢吞吞走上桥,漫不经心地眺望泰晤士河宁静的水面,很快感觉到有人走到他身边。

是两个年轻的男人。

他们都是一副上班族的装扮,胸前的银色项链上,风格华丽的歌特体字母「N」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跟踪他的居然是尼德兰。

「教授,我们想和你谈谈。」其中一个男人竖起么指摇了摇,示意不远处的一座教堂。

「你们不想杀我了?」夏牧笑笑。

「我们从没有打算要置您于死地,可能的话还希望您能为尼德兰工作。」

夏牧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出门散步也会有如此奇遇。

大脑在瞬间之内就做出决定——这样与尼德兰面对面的机会千载难逢,他不能错过。尼德兰毁灭了他的家族,伤害了白宵,在世界范围内制造过无数恐怖袭击事件,多年来欧洲军方一直在寻找它的据点。

现在既然尼德兰对他有兴趣,他就要借此把自己当作诱饵,抓住这两个人。不过他该怎么做,才能在保护自己安全的同时,向费兰兹告知这件事?

这时有一群身穿黑袍的修女正从教堂里走出来,飘逸的衣角在微风中翻飞。

夏牧灵机一动。

「那就谈谈吧。」他装作合作地点点头,迈步走下桥。

两个男人跟在他身后,三人穿过喧闹的广场走向教堂。修女们正迎面走来,就在与她们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夏牧猛然冲进这群人里。

修女们发出惊呼退避躲闪,队伍被撞成一团,翻飞黑袍阻碍了那两个男人的视线,在层层黑色的掩护中夏牧逃进了教堂旁边的小巷。

身后传来两声枪响和人群的惊叫,子弹擦着他的脚打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他头也不回地拼命跑,在宛如迷宫的小巷子里四处穿梭,最后气喘吁吁地停在一栋陈旧的民居前面。四周寂静无声,他靠在门边粗喘,庆幸自己的运气还不错,附近的道路错综复杂,足够他们找上好一阵子,给他与费兰兹联系的机会。

集中注意力的大脑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异样,就在他缓和呼吸准备离开的时候,房子的门悄无声息地打开。

一双手从后面伸来,猛得捂住他的嘴,强大的力量拖拽着他,把他拉进房子里。

后脑狠狠撞在墙上,一时间夏牧还以为自己被尼德兰发现了。

然而并没有响起预料中的威胁和咒骂,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温柔低沉的声音。

「您到底在搞什么?嫌自己命太长是不是?」

这个声音几乎令他的血液为之冻结,他抬起头,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人。

「白宵?!」

明明已经离开英国的青年居然站在他面前,一脸气恼的表情。黑色紧身衣勾勒出他修长优美的身体轮廓,挂在腰间的子弹和手枪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杀手。

夏牧真的以为自己在做梦,忍不住伸手想摸摸白宵的脸,却被一巴掌打开。恼怒的青年瞪了他一眼,突然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按在墙上,低头狠狠吻住他。

下唇被粗暴地啃咬,温软的舌抵着他的牙关,他只稍稍放松了一下,青年便长驱直入如暴风骤雨般入侵进来,缠住他的舌头交缠吮吸。

他抬头犹豫地回吻,一手拽着青年的头发按住他的后脑。最后也不知是谁先抱住了谁,昏暗的房子里两个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如痴如醉地拥吻着。

「……你……不是离开英国了吗?」过了许久,夏牧才推开白宵。

「那是假消息。尼德兰近期在伦敦会有很大的动静,我正在这座房子里狙击他们,没想到又看见您在做不自量力的事……」

「我没有不自量力……但是你为什么要狙击他们?」

「因为我欠尹殊一个人情,要活捉尼德兰的成员给他,才能偿还。」白宵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夏牧一眼。夏牧有些难堪,他当然知道白宵所说的人情,就是之前尹殊协助白宵把他从军方手里救走的事。

「尹殊和尼德兰有什么关系?」他心虚地问,「如果是记恨当年圣安德鲁斯大学的枪击事件……」

「似乎和那件事无关,详细的我也没有过问。」

「……那尼德兰在伦敦总共有多少人?」

「二十人左右。」

「二十人?!」

「是,除了与您交涉之外,他们还会在伦敦与军火商进行非法交易,地点就在不远处的港口。」

「那你这边有多少人?」

「只有我一个。」

「……你就打算一个人和他们对抗?」夏牧皱眉。

「……」

「你这到底是在偿还人情,还是在自杀?!还是说你根本没打算活着回来?」

面对夏牧的质问,白宵沉默不语,过了很久才缓缓地,赌气似的把脸转到一边:「反正您已经不要我了,我的死活和您又有什么关系。」

夏牧愣了一下,默默地看着白宵。绷紧脸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好像在生气,却掩饰不住眼中淡淡的忧郁神色,就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动物。

「不说这个了,」厌烦似的挥了一下手,白宵走到窗口,一边警惕外面的动静一边问,「您到底是怎么回事?有军方在保护怎么还会被盯上?」

「军方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况且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与他们理清这么多年的恩怨。」

「那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反正我已经不要你了,我的打算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夏牧模仿白宵之前的语气轻嘲。

青年的背脊大幅度地颤抖了一下,背对夏牧握紧拳头。他的肩膀微微发抖,牙齿似乎也咬得咯咯作响,好像在忍耐什么。

感觉自己的玩笑开得太过,夏牧伸手从后面抱住了他,却被青年用力挣脱开,赌气地依然用后背冲着他。

房间里弥漫着微妙的闹别扭的气氛,夏牧有些尴尬,想了想还是再次伸出手去,抱紧了白宵的腰。

青年似乎大为意外,像被钩子钓住的活鱼一般仓惶地扭动着身体,让夏牧几乎抱不住他。

一声不吭地将头靠在青年的背上,他默默忍受着白宵的愤恨和恼怒,不肯松开双手。倔强挣扎的青年丝毫不惹他生气,反而令他平添几分怜爱。

之前所有的困惑,焦躁,不安的心情,都在这一瞬间的拥抱中消失殆尽。不想深究这其中的理由,能这样将白宵抱在怀里,就让他足够安心了。

过了很久,白宵的反抗才终于慢慢停止,最后像泄了气似的,站在原地不再动弹。

胸口紧贴着后背,两人急促的心跳声顺着身体接触的部分传递到对方体内,夏牧一向不是善于言辞的人,也不会再像曾经那样用虚伪的情话欺骗白宵,只能笨拙地用行动表示自己的心意。

他不知道这份心意,能不能顺利传达到白宵的心里。

——不想再让他从自己的眼前消失,这样的心意,不知道白宵能否明白。

第十章

过了很久,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转动腕上手表的表盘。那是军方专用的定位系统,启动之后他所在的方位立刻就会显示在军方的监控屏幕上。

「援军很快会到,之前还要和尼德兰周旋一段时间。」

「那样的话,就不能在这里久留了,一直找不到您的话,尼德兰可能会以为您已经逃走而放弃寻找。」白宵的眼睛依然盯着窗外,声音却微妙地柔和起来,仿佛是春日里缓缓融化的冰雪。

「你有什么好办法吗?要不要逃到港口去?」

「直接去港口,动机可能会被对方怀疑,先在附近假装被他们追赶一段时间比较好,我有车。」

白宵说着打开门,向外面扔了一颗小石子。

零碎的枪声几乎在同时响起,石子周围跳起几点火星。躲藏在巷子里的似乎不止两个人,而且已经确认夏牧的藏身之处。

趁尼德兰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的一瞬间,白宵拉着夏牧冲出民居,冲向巷子的另一个出口。枪声只迟疑了一下就向他们追逐而来,几颗子弹擦着两人的腿脚打在地上。尼德兰的目的是要使夏牧失去行动力。

一辆越野车停在路边,白宵掩护夏牧跳上车,自己也跟着上去。

「您来开车。」他一边示意,一边举枪扣动扳机阻拦追兵。夏牧点头用力踩下油门,猛打方向盘,车子发出咆哮左右摇摆,发疯似的冲上街道。

已经过了上班高峰,闹市区的主干道车况良好,越野车驶上快车道不断加速同时左右闪躲,不断超过一辆又一辆车。

「他们追上来了。」夏牧看了一眼反光镜,一辆黑色汽车正在他们后面紧追不舍——

「砰叮——!」一颗子弹打在越野车的后盖上,又反弹出去。

白宵低声咒骂,从车座底下摸出一支狙击枪。站起来半身探出车窗外,瞄准对方车子的轮胎开枪。

「砰——!」被击中的前一瞬间对方车身猛向左偏,灵巧地躲开,继续加大马力追了上来。

警惕地盯着反光镜,夏牧也随之加速,同时注意白宵不会因为车身摇晃而跌出去。然而明明是这么紧张的时刻,他却一点也不害怕,甚至感到似曾相识。

当年隐居牧场的时候也是这样,在狼群出没的季节他时常和白宵外出驱赶野狼。他驾驶着卡车,白宵则手持猎枪,保护着牧场所有的动物们。

只要有白宵在,即使遭遇再大的危险,他也不会害怕。

慢慢伸出手臂,他拉住青年飘在风中猎猎作响的衣角。

「怎么了?」白宵保持着半身探在窗外的姿势大声问。

「没什么,小心不要跌出去!」夏牧冲他笑笑。

白宵愣了一下,慌张似的转开脸。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迟疑着放下一只手,小心地握住了夏牧的手指。

两人的手指轻轻碰触着,随着车子的震动时而分开,温暖的触感如羽毛般若即若离,最后才充满默契地紧紧握在一起。

「你们两个笨蛋到底在搞什么?!」这时车载无线电里传来费兰兹暴跳如雷的怒喝,两人被吓了一跳,紧握的双手慌忙松开。

「你怎么知道我的无线电频率?」与尼德兰的枪战暂时停止,白宵坐回助手席,疑惑地拿起对讲机。

「要是我再查不到频率,你们是不是要把整个伦敦炸了?越野车闯进闹市区,违规超车,当街开枪……你们他妈的当自己在拍电影?!」对讲机那头传来踹桌子的巨响。

「那是因为尼德兰在伦敦出现了,你不知道吧?他们……」真担心费兰兹会这样气昏过去,夏牧连忙解释。

「我不知道什么?我当然知道!」费兰兹粗暴地打断他,「我刚刚才到你那里去过,想通知你尼德兰最近在英国出没,叫你不要到处乱跑。谁知道你这么危险的时候还出去散什么蠢步!你到底是真那么倒霉,还是故意想气死我?!」

夏牧闭口不语,这一连串巧合真是个不幸的误会。

「把追你们的那辆车引到港口!」这时费兰兹又说话了,「我的人已经埋伏在那里,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你们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

「但他们也是我的猎物!」白宵不服气地说。

「闭嘴!你他妈还当自己是猎狗了?给我滚远点!再捣乱我就把你送上军事法庭!」

「无所谓,反正我又不是军人。」

「你他妈的够了吧!」

被两个血气方刚的暴躁男人吵得头疼,夏牧掐断了无线电:「不要再吵了,就听他的吧。」

「您为什么要维护他?」青年更加恼怒,「难道您不信任我的能力?」

「当然不是……」

「那是为什么?我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满身香水味的娘娘腔?」

「……」夏牧哭笑不得,他真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白宵还有闲心乱吃飞醋。分别的这一年里,看来他是真积累了不少怨气。

眼看白宵又要发火,他抬起食指轻轻按上青年的嘴唇,尽量温柔地说:「不要再和尼德兰纠缠了。」

「为什么?!」

「因为……你要保护我。」

刚才还狂怒炸毛的青年听到这句话,立刻温顺下来。夏牧的哄骗和情话永远能让他晕头转向地摸不着北,对他俯首称臣,言听计从。

短暂的插曲令车速减慢,后面的车子已经追了上来。

两颗子弹击中车后窗,打碎玻璃射进车厢里,白宵眼疾手快压住夏牧的后脑和他一起伏倒,子弹越过两人的头发打在无线电上。

对讲机的电线被打断,喇叭里传出电波紊乱的沙沙声,与费兰兹联络的唯一途径被破坏了。

「他们好像不耐烦了,就这样去港口吧。」前方是十字路口,信号灯正在转换,白宵提醒。

夏牧点头,踩下油门超越前车,在信号灯变红的一瞬间猛打方向盘。

沉重的车身骤然旋转,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一个笨重的甩尾,九十度转弯,车子融入相交路口的车流,向港口疾驶而去。

******

两部车一前一后很快接近港口,那里正是一片繁忙的景象——码头上堆满集装箱,工人在指挥货船靠岸,丝毫没有即将发生战斗的感觉。

越野车在集装箱组成的道路上到处穿梭,最后车子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夏牧和白宵借着这些庞然大物的掩护下车逃跑,逃进附近一间没有上锁的废弃仓库。

两人趁追兵还在找他们的时候推上仓库大门,就在两扇铁门即将合拢的时候,夏牧听见外面传来信号弹的尖利呼啸。

瞬间的静默,而后枪声四起。码头上顿时响起惨叫和惊呼,直升机的螺旋桨声在头顶上盘旋,连地面都仿佛在震动。

门缝里传来刺鼻的硝烟味,夏牧知道费兰兹开始行动了。他想看看外面情况如何,正尝试着透过门缝一窥究竟的时候,背上传来身体沉重的触感。

是白宵。

青年有力地将他整个人压在门上,轻轻啃咬他的后颈。

「现在不是做这个的时候……」他不安地动了动,试图掰开青年紧扣在他腰间的手指。

「我不想做什么,」温热的气息吐在他的耳后,「就这样……让我抱着您一会儿。」

在外面此起彼伏的枪声中,仓库里越发寂静,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在空旷的巨大建筑中回荡着,显得格外暧昧。

「……你……不恨我吗?」过了许久,夏牧才问出一句自己都感觉愚蠢的话。

「恨?……对……我应该恨您的……」身后传来的低音掺杂着一丝苦闷。

「我应该恨您,应该讨厌您,应该报复您的,但是……为什么我一样也做不到呢……」

「我……好恨您这么冷酷无情,恨您对我若即若离,但是为什么……看到您的时候我就把一切都忘了呢……」低柔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我只想跟您在一起,每时每刻都能看见您就好,我只有这么一个念头……我……真是个没用的人啊……」

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充满了愤恨,哀怨,又像是在控诉什么。

把手伸向后面,夏牧轻轻揉弄白宵柔软的黑发:「谢谢你……」

「谢谢你对我……对我这种不解风情的人……这种不值得被爱的人……这么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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