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珍传(穿越 女变男 四)——玲珑竹
玲珑竹  发于:2013年07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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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个身材魁梧的校尉走到他身边坐下,递过来一块硬邦邦的饼子,“韩大人,给!”

韩珍伸手接过,低声称谢,送到嘴边咬了一口,太硬,没咬动。

耳边响起一阵低沉的笑声,韩珍抬头,见那个校尉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笑,不由皱眉。

那校尉仿佛没有发觉,笑着递过来一个水囊,“给!”

韩珍略微迟疑,那校尉又将水囊往前递了递,“嫌脏怎的?拿着呀!”

他也真的渴了,便接过灌下一大口,谁知入口竟是满嘴热辣,不由呛咳起来。这烧酒顺着咽喉一直烧到空空如也的胃中,说不出的难受。

那校尉见他咳得凶,边伸手拍他后背,边又自个儿嘿嘿笑了起来。

韩珍懒得与他计较,默默啃着饼子。那人也不离开,就坐在边上看他吃。韩珍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只好开口:“王校尉,你不吃吗?”

王盛朝他手里的饼子努努嘴,“我的干粮都在你手里呢。”

韩珍顿时大为尴尬,捏着剩下的半块,吃也不是,还也不是。

王盛见他如此,又笑,“逗你呢。这会子那敢饿肚子,嫌命长啊。我才刚吃了几块新鲜肉脯。”说着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打了开来,“还有点儿,你尝尝!”

韩珍迟疑地拈起一块白生生的肉块,看了一眼立马搁了回去,“生的。”

王盛大笑:“所以说新鲜嘛。刚逮下的草蛇剥皮剔骨切段儿,就着烧酒再好吃没有了。只剩这么两块,你真不要?你不要我就吃了。”

“……请便。”

那王盛也不再推让,抓起剩下的两块蛇肉扔到嘴里,大嚼特嚼。

韩珍不动声色地别开眼睛,却见不远处有两人刚捉到一条蛇。那蛇在士兵手中疯狂地扭动挣扎,却被飞快地剥去蛇皮,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肉……

韩珍一阵恶心,连忙垂下眼睛,用力啃着干粮。

他的一举一动全落在王盛眼中,不禁又笑起来。

王盛早注意到他只用右手,等他吃完东西,便说道:“韩大人,你肩上的箭头得早点取出来!拖久了会落毛病。”

韩珍闻言说道:“也好。”伸手去褪衣服。

王盛连忙伸手,“我来。”

韩珍看他一眼,撤开手去。

王盛熟练地将他衣服揭开,露出伤处,接着从怀里摸出金疮药拧下塞子备着,然后摸出腰间那把“瑞士军刀”挑了一刃小的打开,淋上烧酒,随后笑道:“有点疼,忍忍就过去了。”

韩珍没说话,只拿过酒囊猛得灌下一大口。

王盛眼中闪过一抹激赏,手下也不迟疑,迅速割开伤口,剜出箭头,紧跟着撒上药粉,再用块汗巾子死死捂住。

韩珍疼得两眼直发黑,若非靠在王盛身上,早倒下去了。

王盛看怀里的男人脸色惨白,直冒虚汗,却紧咬牙关不肯喊出半声,心里不由生出一丝敬意。

韩珍一缓过劲儿来,便挣扎着坐直,抬手想撕块布条裹伤,却使不上力。还是王盛一把将他的里衣撕了一大块下来,再扯成布条把伤口缠好。

只是那双忙碌的大手似乎过于执着于布条是否缠得服帖,而不停地在他肩背摸来摸去。

半晌,韩珍终于忍无可忍,“我自己来!”正要抬手推开王盛,他却飞快地打上结。

“好了。”

韩珍看他一眼,按捺下心中不满,“多谢。”

王盛却没有走开,而是伸手帮韩珍系衣带,还未等他开口推辞,那手已经扶上了他的腰。

这会儿韩珍反到一动不动,只坐得笔直冷冷地盯着他。

王盛却厚着脸皮咧嘴一笑,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皮子真滑,摸着比女人都舒服。”一股子腥气跟着飘过来,韩珍不由别开脸去。

王盛当他羞了,不由大为得意,更恬着脸凑上来低声说道:“上次你来送军械,我就一眼看上你了,可惜任务紧急不得亲近,心里懊恼得不得了。后来抱着个西戎妞儿狠狠来了几回,心里那火才下去。可就是那会儿脑子里想的也都是你。没成想你又回来了,我就想着再也不能放过你去……”边说边向他的大腿摸去。

那只毛手还差半寸便要落下,却突然停住,竟然就僵在那里没有再近前半分。

一只匕首稳稳地架上王盛的脖子,在星光下反射出森冷的寒光,与韩珍此时脸色真是相得益彰。

王盛慢悠悠地收回手,笑道:“嘿嘿,好兄弟!有话好好说,都是男人,玩玩打什么紧?你若是恼了我那些荤话,日后我再不说就是了。”竟然无视那寒光闪闪的匕首,依旧是那副嬉皮笑脸的痞癞模样。

韩珍也不去理会他的话,只沉声问道:“少在我面前说这些个!我有事情问你,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回答。若有半句虚言……”

那王盛立刻接道:“若有半句虚言,就罚我这辈子摸不到你十下。”

韩珍闻言羞恼交加,手上用力,匕首下立刻涌出一道血线,沿着颈项蜿蜒而下,随即悄悄隐没在衣领中。

王盛却跟没事人似的,依旧是痞痞地盯着他笑。

“好好,罚我一下也摸不到就是了。”

韩珍暗自恼怒,这是算什么?临危不惧,还是色胆包天?!随即冷静下来,跟这么个东西较真儿简直是糊涂了!

韩珍冷静下来,沉声问道:“你刚才说西戎女人,难道你们掳了西戎女子做军妓?”

“怎么可能?西戎人恨我们入骨,把她们养在军里呢?”

“那怎么说……”

王盛嘿嘿一笑,说道:“那是李将军领着我们突袭,大胜之后总会犒赏一下兄弟们。财物嘛,只要带得走自是随便兄弟们拿,女人嘛,也是随兄弟们高兴。”

韩珍大惊,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看眼前的人,又往李捷的方向看去。那人想是已经吃过东西疗过伤了,现在正裹着披风睡在地上,而高虎抱着刀闭着眼睛靠在一旁。

“你是说,你是说李将军默许你们对平民……”

王盛见他一脸惊愕便忍不住放声大笑,随后像是打量珍禽异兽一般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韩大人,你还真是……单纯啊。默许?他每次领兵突袭都把这话放出来。兄弟们拎着脑袋跟他出生入死,尝点甜头也是应该的。何况西戎民风彪悍,全民皆兵。不光男人,老人女人孩子都不能留。嘿嘿,西戎女人也有生得标致的,反正要死,不如先让兄弟们乐乐。”

“什,什么?”

韩珍惊愕之余,握着匕首的手也软垂下来,王盛乘机退开一些。韩珍愣了半晌,扭过头看向李捷,只见他依旧裹着披风躺在地上,说不出的安静。

李捷,他竟纵容部下……?!

这一认知令他大为震动,无暇顾忌身旁这个校尉。

王盛顺着他惊疑的目光看去,勾起嘴角嘲讽道:“将军倒是从来不碰那些西戎女人,如果你介意的是这个。不过,……”

他突然沉下脸色,像只豹子窜到韩珍身后,两只手紧紧钳住他的肩膀,左手正抠到他的伤口。

剧痛令韩珍重新把注意力放在身边这人身上,只听在他耳边冷声道:“高虎一直守着他,他的心思兄弟们都看出来了。你最好老实点儿,否则老子不管你什么来头,一样叫你好看!”一改方才调笑口吻,语气严厉阴冷,似是为了加重胁迫的味道手上也跟着加重了力道。

韩珍脸色一白,却没皱半下眉头,冷声道:“可笑!我能对他有什么想法?!”哈!难道大家以为他对李捷有什么心思?滑稽,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王盛眯起眼睛仔细审视韩珍神色,沉声道:“你若是抓着方才那些事对将军不利,老子也不会放过你。”

韩珍冷笑:“你威胁我?我韩珍可不是吓大的。还不放手?”

王盛一动不动,心道,就凭你一文官,也敢在老子面前抖威风?!

谁知,韩珍肩上突然冒出一股子奇异力道,令他双手又痛又麻,竟再也拿捏不住。

韩珍一抖肩膀,径自站起身来,一脚踢开王盛,大步向李捷走去。

王盛看着他的怒气冲冲的背影,一时愣了,冷不防被人猛地勾住脖子。

“嘿,栽了吧。我说那朵玫瑰刺儿多着呢,你还不信。”

王盛一脚踹向来人,这才喘过气来,边咳边骂:“夏微!你个臭小子,想勒死老子呀?”两手互握揉搓几下,心道,何止刺多,险些废了老子一双手。

夏微敏捷地闪开,笑道:“是你看傻了,一点防备也无。怎的怪我手重?”随后又嬉皮笑脸地凑上来,“你这酒不错,借兄弟尝尝。”说着拣起地上的酒囊,拔下塞子就要往嘴边凑。

王盛劈手夺下酒囊,啐了那人一口,骂道:“滚!”随即,拿起酒囊喝了一大口。

却说韩珍义愤之下,大步走向李捷。

高虎听到动静有异,立刻睁眼起立拔刀出鞘,正见他一脸怒色走近李捷,不由厉声道:“韩珍,你干什么?”

这时李捷也已从熟睡中惊醒,翻身跳起的同时便已抽出长刀横在胸前。等他看清眼前的人,不由奇道:“你不去休息,找我何事?”

“我有话问你。”

李捷笑着坐下,听韩珍问话,表情却因他说的内容迅速冷凝下来。

韩珍很快说完,随后居高临下俯视李捷,目光凛冽,气势汹汹。

李捷抬头盯了韩珍半晌,忽得冷笑,咬牙说道:“再过一个时辰,我们这区区二十七骑人马就要冲进号称十万精锐的西戎大营里去救那个有勇无谋的白痴昌王。虽然我有把握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但毕竟敌众我寡,说不定,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血战在即,每个人都必须抓紧时间养精蓄锐,因为战场上只有生死!你若状态不佳,死的可不止你一个!因为只要你活着,就能杀敌;可你死了,本该死掉的敌人活了,然后他就可能杀了我,杀了高虎,杀了其他兄弟。

而你在干什么蠢事?浪费别人警戒而提供的宝贵时间去思考什么人性人权道德道义,你简直是在谋杀。

韩珍韩逸之,本将命令你马上滚回去睡觉!否则,从明天开始你就要在冥府里继续你的人性思考。如果实在睡不着就去轮班守卫,让别人多睡一会儿。还有,一个时辰之内,别让我再看见你。”

李捷磨着牙齿说完一席话,撇下目瞪口呆的韩珍,裹起披风倒下又睡。

高虎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径自收刀入鞘闭眼坐下。

韩珍呆立片刻,环视四周。只见除了两人在远处警戒以外,其他人都已经或坐或卧抱着武器休息,忽得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却是王盛。

那王盛见他看过来,不由咧嘴一笑,举起手中酒囊凑到嘴边,却又不喝,只拿嘴唇轻擦囊口。

韩珍皱眉,在距李捷不远处捡了个地方盘腿坐下,开始运功调息,随着真气在体内流转,烦乱的心绪才渐渐平静下来。

王盛见他坐在李捷附近,轻笑两声,便躺下休息,不多时鼾声便起。

一个时辰之后,即丑时正,警戒的骑士走过来轻声呼唤李捷。他闻声而起,双目灿然有神,略一环顾:夜色正浓,众人尚在酣睡,四下一片静谧,只听得几声虫鸣轻鼾。

他微微一笑,将手指放到唇边吹出一声唿哨。

声音极轻,在静夜中却分外清晰。余音尚未消散,那二十多名勇士竟几乎同时翻身而起,随即牵了坐骑迅速向李捷聚拢过来,不过片刻一队整齐的队伍便立在眼前。

韩珍站在李捷身旁注视着这个迅速有序无声的过程,暗自叹服。

李捷满意地审视着自己的部下,个个身形矫健,精神抖擞,这是他一手锻造的利刃!

“个位兄弟,就在五个时辰之前,我们让那些西戎蛮子在眼皮子底下摆了一道,我们大延勇士能够忍受这种奇耻大辱吗?”

“不能!”

“对,不能!失败的耻辱,要敌人的鲜血才能洗清。我们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可是,就在那里,”李捷用马鞭指向南边那片淹没在黑暗中的西戎大营,“那里驻守着西戎十万精锐,而我们只有二十七人。大延最英勇的骑士,你们怕吗?”

“不怕!”

“对,不怕!的确他们昨天胜了,可正因为胜了,此刻那些西戎蛮子正做着征服大延锦绣河山的美梦,沾沾自喜,毫无防备。而我们,就要在此刻打碎他们的好梦,让他们认清谁才是最后的胜者!”

“杀他个片甲不留!”“给那些西蛮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们到地府做梦去吧!”……

李捷满意地环视部下的振奋激昂,略微抬手,众人立刻噤声。

“这一次突袭敌我悬殊,有人要问,我们能胜吗?”众人沉默,炯炯有神的眼睛注视着李捷,等待他给他们一个必胜的承诺。

李捷自信地微笑着,缓缓说道:“而我知道,我们一定能胜!

就像之前的每次战斗我都如此坚信,而事实证明我从未看错。

因为站在我面前的是大延最骁勇的骑士,不,此胜之后我们将是四国,是天下最所向披靡的勇士!

这一胜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我们将要创造一个奇迹,史书中会留下我们今晚叱咤纵横的英姿,我们即将获得后世无法企及的荣耀!”

沙哑的嗓音在静谧的夜色中缓缓流淌,带着难以置信的蛊惑与自信,激动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誓死追随将军!”

“追随将军,万死不辞!”

……

韩珍没有说话,右手不由用力按向胸口,豪情壮志在那里翻涌激荡,仿佛就要破胸而出。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李捷的侧脸,这个人是天生的领袖!

******

“景岚二十六年七月二十三,大延与西戎于峡谷关外二十里处议和。然西戎狡诈,……

此战史称‘疯畜之阵’,大延折损过万,昌王被俘,士气大跌。

对此局面,试问常人该当如何?或坚守,或求和,或厉兵秣马,或一蹶不振,皆为后事,此时盖已鸣金收兵,回关养息。

然捷实乃非常人耳,竟亲率二十五疲勇,尾随西戎大军至其营北侧二十里处。待翌日丑时,二十六骑以万夫不挡之勇,挟雷霆万钧之势,冲入西戎大营如入无人之境!西戎兵士于梦中惊醒,惊慌失措,奔逃呼号,溃不成军。……捷率众骑救昌王、烧粮草、杀大将金宏,夺西戎王旗,所向披靡!

勇哉,李将军!奇哉,李将军!

呜呼,余常叹生不逢时,未能亲睹李家军之英姿;余常恨不得生花妙笔,描绘当时胜景于万一。”

——《延史 冠军侯李捷列传》”

第二十七章:激战

历经大战的西戎将士拖着疲惫的身躯怀抱着扬眉吐气的喜悦与胜利的兴奋坠入甜蜜的美梦之中:

也许正吃着母亲做的馕饼,喝着老父递来的马奶酒;

也许正在亲吻美丽的爱人,诉说别情;

也许正在教导稚儿捕猎的技巧;

也许正手捧着大把金银珠宝,走在中原繁华的街道上;

也许正骑在马上俯视着瑟瑟发抖的大延权贵;

也许正立在西戎朝堂上意气风发、一呼百应……

可是激昂的呐喊划破了宁静的夜色,无情的铁蹄踏碎了他们的美梦,冰冷的刀锋吻上了他们的颈项,把许多人永远留在或温馨或绚丽的景象中。更多的人则是在从梦中惊醒后匆忙抓起武器仓促应战的过程中,圆睁着惊恐的双眼倒在了大延骑士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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