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珍传(穿越 女变男 四)——玲珑竹
玲珑竹  发于:2013年07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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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昶一走,屋内就剩下刘毅韩珍相对而立,二人都不动声色打量对方。

刘毅忠于柳昶自然也忠于他的嘱托,哪怕心知这人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只是暗自诧异自家大人的这位学生年纪轻轻,却内力深厚从容练达。

韩珍相信老师自然也相信他信任的人,哪怕与这人只是第一次见面,只是心中奇道这仆人目聚精光、内息沉稳,分明是武功高强之辈,老师府上怎有这等高手?!

刘毅微一颔首,道:“韩公子既是我家大人的贵客,吃的用的有什么需要尽可向我提。”

韩珍笑道:“多谢刘叔,韩某落难来投承,蒙老师不弃我已感激涕零。我身份敏感还是小心行事为好,刘叔中午时分什么时候有空随便拿些吃食过来就可以了。韩珍也是行过军打过仗的人,您随便拿些点心就已比军中好上百倍了。”

刘毅见韩珍言语谦和行事颇有分寸,顿时心生好感,眼光也少了些疏离,问道:“韩公子不便出门,久坐屋中闷得很,可有什么想看的书,我去书房取来便是。”

韩珍此时哪有心情看书,本想回绝,转念一想却不便拂了他的好意,便道:“我什么书都看得,烦请刘叔随便拿本前朝集子吧。”

刘毅点头,又问:“韩公子还想要点什么。”

韩珍正要笑答没有,偏生想起一个人来,顿时踌躇起来。

刘毅见状说道:“韩公子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千万不要见外才好。”

韩珍踌躇片刻,毅然道:“不瞒刘叔,韩珍此次能到京城多亏一位朋友相助,后来事出紧急韩珍不告而别,他现在定是担心怨怪于我。但此刻我无法亲自向他致歉道谢,烦请刘叔捎信给他,让他速速离京先避风头才好。”

刘毅一口答应,随后细细问了那朋友的相貌住址,韩珍从桌上拈了张便签思忖半晌只写出两句话折好了递给刘毅。

刘毅收好便签转身要走,却被韩珍叫住,不由探寻地看向他。

韩珍咬咬嘴唇,毅然道:“刘叔千万避开旁人,最好也不与他照面,免得让他寻来……若是日后我能行走于日光之下,自会亲自寻他与他赔罪。”

刘毅点头,开门关门不过一瞬,只留下韩珍独自在幽微烛光中幽幽一叹。

却说前日一早,王盛醒来不见韩珍人影,就如阳春三月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冰水,惊痛之余是又悔又恨。他四处打听到柳府地址,到了大门外却被柳府仆役挡住。可碍于当下情形他不能声张无从宣泄,只能跟只没头苍蝇似的发了疯地在城里乱转,只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能够碰到韩珍,可偌大的京城哪能轻易寻到他的人影?直到半夜,他拖着步子回到简陋的客栈,进了屋里也无心洗漱倒在硬板床上睁着一双血红眼睛发呆,临近天明才倦极而眠。

即便这样疲累,身为军人的警觉却已深入骨髓,因此王盛一听到响动立刻强迫自己睁开眼弹起身来,正瞥见一道黑影飘出窗外。他赶忙下床扑到窗口,可到底连日奔走腰腿僵硬,动作远不及平日迅疾,待他探头张望时已不见那黑影丝毫踪迹。

他低头看到桌上端端正正地摆着一个小包,包下压了折起的纸头,赶忙抽出来展开细看,只见一行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某安好,君勿忧。请君速速离京暂避,后会有期。”

王盛默念着这寥寥数字,说不出的滋味儿在心中翻来搅去,怔了片刻只觉心中仿佛畅快了些,再拿起那沉甸甸的小包打开一看,却见满满一包银子现于眼前,不由怔了,那包里有两锭十两的两锭五两的,更有散碎银子二十余两。

在那微曦晨光中,银子反射出冷淡的光芒,好像昨日柳府仆役鄙夷优越的目光,仿佛前日韩珍歉疚勉强的笑容,又似多年前村里人嘲弄厌弃的嘴脸,深深刺进他内心最深处。

“他娘的!欺人太甚!”

王盛怒吼着将一包银子扫落在地,砰砰叮叮得发出巨响,在寂静的黎明时分格外惊心动魄。

客栈简陋,楼板甚薄,片刻之后惊醒的住客骂声四起。王盛却在叫骂声中弯腰去捡四散的银块儿,慢慢地捡,冷冷的笑。

韩珍,你等着。

柳昶一早赶到朝中,与诸位大臣等到天明却等来宣旨太监带来景岚帝暂停早朝三日的旨意。诸位大臣领旨之后却没散去,或目光交流或低声相询,暗自揣测可是宫中出了什么变故,更撺掇了几位重臣去打探消息。

那几位大臣暗暗塞了银两与那宣旨太监,不多时便带回消息,原来宫中果然发生了了件大事。昌王昨日入宫面圣竟当着景岚帝的面将妖道刘世匆给杀了!

群臣早已对那帮道士忍无可忍,听闻此事均暗自叫好,面露欢容。

柳昶闻言暗自打量,没有在人群中看到兴昌二王,却正巧与皓王视线相遇,二人对视片刻,各自移开眼睛。

暂且先交代一下昨日昌王如何杀了那招摇撞骗到皇帝跟前儿的刘道士,以及他徒子徒孙的下场。

原来当初景岚帝下旨命昌王入京,他虽不愿却在吴衡的晓以利害下于韩珍出逃之后第三日率军返京。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他竟在途中染了疟疾,抵京之时仍未痊愈,不得不又在自己府中将养了十余日,昨日下午方才入宫面圣。

虽说天家无亲情,昌王与景岚帝却是父子情深。他虽早已耳闻景岚帝身体大不如前,却远未料想到父亲竟衰老至此,乍见其苍老模样不由心惊且心痛。正在此时,那位倒霉的刘半仙前来报喜,言笑晏晏直说仙丹已成特来进献。

与景岚帝的欣喜不同,昌王直觉那道士猥琐狡诈,景岚帝看是仙风道骨,他看是面目可憎;景岚帝听是金玉良言,他听是胡说八道。

当下昌王便厉声质问那道士,即是仙丹怎的自己不吃,做神仙不比当个小道强?

那刘道长一怔,随即笑答,长生不老之药自当进献天子,小道福小命薄消受不起。

昌王当下冷笑,仙丹灵验与否竟要看人,可见根本就是假药!

那道士强笑着还要分辨,却一把被昌王捏住嘴巴硬将“仙丹”塞进去。

那道士当然清楚自己用了哪些大毒大热的材料,如何敢咽?惶急之下竟然吐了出来。这一吐无形中便坐实了假药一说,昌王立时暴怒揪住便打。那刘道长边挣扎边向景岚帝呼救,景岚帝突逢其变,颇为错愕难堪,当即便命令昌王松手。

昌王打得兴起,哪里肯听,竟无视景岚帝的旨意越性狠砸了两拳。昌王当今勇将,他一拳下去刘道士便已骨断筋折一命呜呼。

其实景岚帝亦心中早有疑惑,却抱着一丝幻想每每被那刘道士的花言巧语糊弄过去,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不信。现在可好,全天下都知道英明睿智的景岚帝像个无知的乡下老儿被个卖假药的道士给骗得团团转,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到头来却成就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而且这事实是被他最宠爱的儿子用这种大喇喇的方式毫不留情地揭开,心灰意冷之余更让他尴尬窘迫得无地自容。当下,疲惫地挥挥手便让昌王下去,也不听昌王分说径自摆驾回了寝宫。

兴王很快便得知此事,当下赶到昌王府对着他一顿好骂;昌王却充耳不闻,认定自己一心为了父皇并无半点过错。兴王气恼之余颇为无奈,只得尽力收拾刘道士剩下的徒子徒孙。朝中宫内的外臣内侍除了少部分与道士们勾结中饱私囊的,大多对这些趾高气昂的道士甚为不满,而这些道士仰仗景岚帝的宠信很是做了些坏事,之后兴王不日便网罗了妖言惑众、贪污受贿、专横跋扈、勾结内臣、秽乱内宫等十条大罪,将一众大小道士和与之勾结的太监宫女杀了个干干净净。

一出访道求仙的闹剧就此落幕。

兴王查处妖道一案,牵涉人数虽多但组成颇为有限与道士勾结的多是宦官宫女之流朝中官员牵涉极少且品级不高,因此进行得十分顺利,半个多月便已经尘埃落定。

景岚帝心灰意冷,终日缩在寝宫中,朝政交由兴王暂理。

兴王一时风头无两。

与此同时,柳昶等人也紧锣密鼓地彻查韩家谋反案。

当日下朝之后,宋文便约柳昶和兵部尚书云广大人,一起到大理寺提审要犯韩琮,二人当即应允。时间所限,柳昶在路上与云广同行将韩珍所述之事和盘托出,隐唯独去他现在藏匿柳府一事。二人均觉得此案关键便是落玉,但此人现在恐怕已是凶多吉少。宋文素有刚正之名,但宋家与兴王荣辱与共,二人立刻决定暂且按下这个线索,于是先按照常理要求提审主犯韩琮,只在暗中打探落玉下落。

是日下午,便是三堂会审。宋文主审,云柳二人为副。

韩琮被带上来时,柳昶便细细打量韩珍胞兄。两人虽然同朝为官,却无甚交集,只知道他不喜读书,早早投军。此时他见一虬髯大汉昂然而入,虽着囚服身披枷锁,却不改慷慨豪迈,令人为之心折暗中击节。

至于审讯过程,却并无太多新意。

任韩琮如何慷慨激昂满怀悲愤,除却一身伤疤便无从实证自己的清白;

堂上三人各怀心思,问来问去也无甚从突破,云柳二人暗自郁闷韩琮鲁直,竟然没有顺着两人暗示故意说些模棱两可的话,让二人都找不到由头为他开脱。宋文从旁看得清清楚楚,云广毫不掩饰要帮韩家,柳昶貌似中立其实也有些偏袒韩家,从头到尾只有自己是个恶人,承受着韩琮全部的怒火。

这一日,柳昶回到府里已经很晚了。他一下了轿便往自己居所走去,疾行数步不知想到了什么硬是顿住脚,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柳昶到他夫人院子的时候,柳夫人正准备安寝,见他来了忙起身迎接,却柳昶疾步上前握住手,按回床边。夫妻二人面对面坐了亲亲热热地说了阵子话,柳夫人将日里发生的琐碎家事一一道来,柳昶便一直含笑听着偶尔插问几句。半晌,柳夫人在侍女揶揄的眼神中回过神来,羞红着脸连忙催促夫君早点歇息,柳昶又嘱咐了两句这才起身离去。

柳夫人骂了侍女几句,满心甜蜜地睡下来,这边柳昶已经大步走到了自己原子,耐下性子让小厮服侍着更衣洗漱。小厮刚端了铜盆退下,柳昶便立刻转身入了内室,一打眼却未瞧见韩珍。他随即扭头看门后床后甚至撩起床裙探头看了看,竟然遍寻不见,不由怔了。

就在这时,柳昶听得头顶上有人噗嗤一声忍俊不禁,旋即听见身后有响动,回身一看,便见韩珍立在灯下,歪着头笑意盈盈,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也不由报以一笑。

韩珍在房中枯等了一日,备受煎熬,好容易等到柳昶回却碍于小厮在场只得暂且隐身梁上。方才他怕小厮尚未走远不敢贸然下来,却意外地见到柳昶如此可爱的举动,不由想起这位以稳健刚正著名的权臣其实还不满二十七岁。

待韩珍回过神来,他已经被柳昶拉着挨着坐了下来,近得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韩珍不懂声色地起身给柳昶倒了杯茶,坐到对面椅子上,看定柳昶,问道:“老师可有什么消息?”

柳昶接过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笑道:“我已去天牢中探看过了,韩家几位大人都好,你且放心。想是宋文关照过,牢中衣食简陋倒还干净,他们瞧着是瘦了但精神还好。”

韩珍追问:“我家老太太有年纪了,不知她怎么样?我家那几个小的恐怕也吃不管牢饭。”

“女眷跟孩子关押在另一处,我不便探看,但我问过了,他们的伙食更要好些。听说老太太前些日子有些咳嗽,不过宋文派人去给瞧过了,吃了几幅药现下也无大碍,我已经吩咐人着意关照一下的。”

韩珍这才放下大半颗心来,听闻宋文善待韩家人心中沉甸甸的不知该做何感想,沉默半晌只能长叹一声。

柳昶放下茶盏,拍拍他的手,韩珍在他了然的眼神中振作精神问道:“我那傻哥哥如何了?”

“中气十足,彪悍依旧,为了让我们数他身上的伤疤,差点想扒光自己的衣服,幸亏还上着枷,不然他大庭广众下被人看光光的事儿若传扬出去日后可怎么在自己的小兵面前立威啊。”

韩珍纵使忧心,听到这般善意调侃也不禁开怀一笑,心情更松快了许多。

随后,为免引人注意二人熄了灯上床抵足长谈。在狭小幽暗的空间中,只听得柳昶温润低沉的声音轻轻流淌,将日间发生的事情细细道来。

京郊一家小客栈的店伙却在一阵拍门声中惊醒,趿着鞋子怨气冲天地去开门,“敲什么敲,深更半夜的敲什么敲?!没看着已经打烊了?现下店里既没吃的也没铺位,趁早……”滚到别处去!

可惜一丝月光被巧妙地反射到他眼内,成功地堵住了他的后半句话。

店伙盯着那银块睡意全无,一个深呼吸后便换出一副笑容,“这位爷快请进,只是店里已经住满了……”

那人闻言手掌一合,亮光一闪隐匿不见。

店伙忙道:“小人的铺位也算干净,大爷若不嫌弃先将就一夜。”

那人笑道:“如此便有劳了。”声音低沉磁性,十分动人。

可惜店伙不是女子,这回儿只顾喜不自胜地接过那银块,嘿嘿,足有一两半啊,之后殷勤地将人招呼到自己的小房间,又给烧了热水烫了半壶烧酒送来。

那客人刚坐下不知怎的突然咳嗽起来,听那动静不像寻常伤寒,店伙这才从银块的遐想中清醒过来,略带疑惧地打量起他来。

那人了然一笑,“这是我半年前受伤落下的毛病,不是肺痨,小二哥无需惊慌。”

店伙这才释然,笑着抱着两件单褂去了柴房。

那人给自己到了杯烧酒,缓缓咽下。小店酒质拙劣,一杯下肚却也烧得浑身暖意,胸口的疼痛似乎也减缓了一些。他抚着胸口,想起临行前唐旭百般劝阻,不由皱起眉头,一拳砸在桌上。

他只恨自己受了如此重伤养了小半年也未痊愈,在他家有难之时竟不能全力施为!

第十三章:隐情

王盛仗着李捷迟迟没有通缉他这个逃兵,大着胆子留在延京,整日里在大街小巷闲晃,一天三遍地替京中大小官员的府邸看风水。

大延西南边境的境况如何?

自从李捷接掌宁西军帅印后,宁西军乘胜追击不给西戎丝毫喘息余地,在短短两寻内发动了三次突袭两次正面进攻成功地将西戎军逼退六百里。大延西线暂时无忧,李捷也将心思放到朝中局势上来,可惜峡谷关距离延京路途遥远,消息闭塞。

这一日他坐在帐中翻看旧日邸报,时而细细研读时而抚额沉思,最终放下那叠纸仰头叹息。邸报描述终嫌太简且是旧闻,对于判断今日局势助益极微。

此时一人掀帐而入,李捷扭头一看是高虎端着托盘来送午膳,不由沉下脸来,“如今你越发回去了,进来前不知要先报一声吗?”

高虎垂下眼睛,一边将午膳摆到桌上一边低声说:“我下次记得就是了,你别生气,先趁热用些午膳吧。”

李捷闻言越发不悦,冷冷道:“你有何事?若无事就退下。”

高虎道:“一刻前有人到了关口,自称是受人之托要将一封信面呈给你,现下就等在外头。”

李捷挑眉,“什么样人?”

“四十上下的白面瘦子,操着口官话。我略试了一下,他练得是内家功夫,武功远在你我之上。”

李捷略一沉吟,“请他进来。”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柳昶心腹刘毅,此时他在高虎引领下入得帐来。乍见那威名远播的李将军竟是个干巴巴的瘦小青年,面上也未露一丝异样。他双手呈上那封书信便退下几步,低头垂目。

李捷瞟了他一眼,拆开信封,取出信纸一展开便怔了。

高虎侍立一旁两眼戒备刘毅,却用余光留意李捷,此时见他神色有异,不由担心起来,略微侧头去瞄那信上内容,却见满篇扭扭捏捏的笔画,再看李捷盯着那张纸,不言不动犹如木雕,越发急了。这信怕是有古怪,别是把将军给魇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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