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伤害他,就能伤害我了?凭什么?明明是我先得到你的!你为什么总想着他?!为什么到最后是他?!”云碧清彻底丧失了理智,像个孩子似的坐在地上大哭大吼,冒着血丝的眼睛把眼角撑得崩裂。
“这一生,是我负你的,可我已经没有一生来还你。若有来生,我再赔给你,可好?”颤抖的声音,已经近乎哀求了。
“什么来生?我不要来生!我只要这辈子与你同生共死,哪怕死后魂飞魄散!”
莫问情站起身来,一边叫鹤鸣送客,一边向后面自己的寝房走去。
“问情你别走!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你到底要什么?你要什么,我便给!”云碧清苦苦地拉着莫问情的袖子,仿佛是拉着最后的希望。
“我只怕你,给不起。”
莫问情一甩袖子,微微一笑,消失在东宫的阴影里。
第三十八章:凉衾枕深情背叛
月上三更,衾枕凉透,秦无殇才从外面一身疲倦地回来。
“问情睡了么?”秦无殇一边更衣一边问道。
“莫大人用过晚饭就睡下了。”鹤鸣一边上下忙碌,一边应道。
“有什么事么?”秦无殇看出她面色不对。
“是……今天六王子来了。”鹤鸣低声答道。
秦无殇动作一滞,随即拎起鹤鸣狠声质问:“我的命令你都当耳旁风么?”
“鹤鸣不敢!是莫大人准的!”鹤鸣吓得不知如何。
秦无殇听了这话才放了鹤鸣,一边让她继续给自己更衣。
“他来干什么?”冰冷的声音问道。
“六王子带了禁军将军过来与莫大人说话,至于说了什么鹤鸣就不知了。”
“没别的了?”
“没了。”
秦无殇再没说话,只是拎起宝剑,进了东宫寝房,在自己的床帏上睡下。
桂影斑驳,月色如霜。
窗纱凉透,长夜未央。
空旷无人的寝房里,一个雪白绰约的身影飘忽不定地在光影间移动,悄无声息地靠近秦无殇的床,轻轻地掀起床帏,掀起软衾,俯身低头,细长的手指伸向柔软的脖子——
秦无殇抄起手边的利刃便刺,却在下一刻发现这身影的主人竟是莫问情!
他难以察觉地把利刃放回枕下,继续假装睡着。
然而。
那个冰清玉洁的莫问情,那个静如处子的莫问情,却轻轻地解开了男人的衣衫,将自己雪白如水的身子贴在上面,用他温柔的唇齿服侍着男人的身体,那么细心,那么低贱,那么不知廉耻不顾一切地解开男人全身的束缚,把自己奉献在他的腿间,用手指和唇齿撩拨着即将侵犯自己的欲望。
胀起的欲望填满了娇小的口腔,第一次品尝这个男人的味道,却也是,最后一次。
“啊——”
雪白的肩膀突然被推开,银色的丝线荡漾在粉嫩的舌尖和男人难忍的欲望间,看起来格外残忍。
“问情……今天我很累了,早点休息吧。”
深喘的身体突然僵住,仍是低垂着头,无声无息地从床上爬了下去,银色的丝线应声而断。
问情,对不起,为了保护你,我现在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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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粗犷的汉子边跑便喊道,“边疆急报!”
“是他的吗?”清脆的茶盏碰在桌上。
“是。”
“甚好。”
秦无殇坐在紫金藤椅上,一手捏碎封泥,拆开麻绳,展开密信蹙眉读起来。
“殿下,是坏消息么?”斧头有点担心地问道。
“匈奴和鲜卑的八十万联合大军已经抵达边境,虽然暂时按兵不动,但随时可能对我发动进攻。”秦无殇的浓眉依然蹙着,眸子里闪着看不清的暗光。
“来得及么?”
“必须来得及。”秦无殇的声音里没有动摇,仿佛下了最终赌注的赌徒。
“廷尉陆大人可有回信?”秦无殇问道。
“已经回了,内容如殿下所料。”斧头低声回道。
“贾皇后那里呢?”
“人和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陛下驾崩……”斧头的声音低得只有他和秦无殇两人才能听见。
“驾崩啊……”秦无殇沉吟道,“应该撑不了几日了。樊殴祁老将军那里可有音讯?”
“回殿下,老将军答应亲自出马。”
太好了!
问情,再等一下,再等一下我就可以为你报仇了!今次之后,我们就可以杀掉所有的敌人,再也没有忧虑地生活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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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
“大人,云大人请来了。”
鹤鸣侧身退下,只见那熟悉的身影再一次如梦境般立在自己眼前。
“问情,你终于愿意答应我了吗?”鹤鸣刚一离开,云碧清就急不可耐地问道。
“你先回答我,你到底跟六王子耍什么鬼把戏?”莫问情问道。
云碧清一愣,随即眼睛细细地眯成一条线:“问情,即使是你问我,我也不会说的。可你要相信,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莫问情细眉一挑,“你收买匈奴兵把我掳走也是为了我?让我在一群胡人中受尽凌辱也是为了我?”
“那是我没料到的!”云碧清一下子紧张起来,“我本来只是叫他杀了秦无殇的兵把你带回来,我没想到,他竟色胆包天对你做出那种事来!我已经把他活活喂了狼,头骨拿来做了尿壶,你若是还不解气,你说让我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云碧清,你好可怕……
“好,那我要你告诉我豫南王的阴谋。”莫问情的声音仍是平静如水。
“……”
莫问情转身送客。
“别走!”云碧清赶紧拉住莫问情的袖子,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你别走……我告诉你。”
莫问情回身坐下,面色如山。
“陛下还活着。”云碧清下了下决心,才开口道,“只是被用了不能说话的药,被软禁起来了。”
“哼。”莫问情脸色如冰,“你们倒还有一点良心,没直接下杀手。”
“死人不容易保存,运一车鲍鱼进道观太容易被人怀疑了,况且朝中总有些疑心重的家伙,必要的时候还得把活人亮出来给他们看看。”云碧清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愧疚和恐惧,仿佛他所说的不是一国之君,而只是一个普通家奴一般!
真是丧心病狂!
莫问情脸色不动,目光却已经愤怒得如火山爆发一般。
“然后呢?你们要怎么做?”莫问情按捺下情绪,稳声问道。
“详细情形我不能告诉你,我只能说,在这个阴谋中我是核心的核心,只要我不在,单靠着豫南王和贾皇后的那点势力,什么都做不到。所以,”云碧清站起身来,走到莫问情面前,“只要你现在肯跟我走,秦无殇就能继续做他的太子,并且顺利登基。”
原来你答应告诉我这些,就是为了威胁我?
“如果,我不肯呢?”如水的眸子一挑,凛冽的是与生俱来的傲气。
云碧清轻声一笑:“那,秦无殇就绝活不过今天。不,搞不好,这个国家所有的人都会死。”
莫问情不信地眯起眼睛。
“难道太子殿下没有告诉你匈奴和鲜卑联军压境的事?”云碧清说得举重若轻,仿如儿戏,“只要我一封传书,他们就会知道太子已死,国内无主,况且有我这个禁军将军做内应,荡平洛阳城只是指日可待的事。”
“你这个疯子!”莫问情的愤怒终于按捺不住了,“没想到六王子竟连这种灭国亡种的计划都用!”
“没错!我是疯子!自从你跟那秦无殇攀在一起我就被你们逼成了疯子!秦无忧算什么?他还以为这只是牵制之计呢!哈哈哈哈!我管什么生灵涂炭国破家亡!我只要拿到半片江山,只要拿到一天的皇位,就能给你莫家封爵拜相!对,问情,你不是要莫府的前程么?我就夺了他秦无殇的江山,我给你莫府的前程!”
“不要拿我当你野心的借口。”莫问情转头闭目,万念俱灰。
“不!问情,你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如果我生在帝王家,我一定不会输给他!江山是我的!莫府的前程是我的!你也是我的!”云碧清的眼里已经什么都没有,只有莫问情冷冷的侧脸,不肯见他。
“碧清,你错了,我要的不是莫府的前程,只是真心啊。”
只是真心啊。
莫问情的话锋利如刃,割断了云碧清唯一的信念,也摧毁了他全部的人生意义。
“只是……真心?”云碧清好像听不懂一般侧着头,盯着莫问情的眼睛。
“哈哈……哈哈哈……我倾家荡产,家破人亡,连一个国家都毁了,你却说,你要的只是真心?”云碧清的精神彻底崩溃了,他掏出怀里的传书,细细看了看,转身就向外跑去。
“云碧清!”莫问情一个箭步追了上去,一把从后面抱住他,狠拖着不肯放手。
“你放开我!我得不到的东西,没有人可以得到!老天既然要毁了我,我就毁了这个世界!”
“我跟你走!”
莫问情这一声拼尽了他这一生全部的力气,云碧清终于停止了疯狂,放下挥舞的双手,转身看着莫问情。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用力摇晃的双手像要把莫问情的肩膀捏碎一般。
“我说,我跟你走。”莫问情垂着眼睛,一脸哀戚的神色,“我现在就跟你走。”
云碧清咧嘴一笑,几下把手里的书信撕成粉碎,拉着莫问情就往外走。
“等等,容我进去换套方便的衣服。”
云碧清眼里的疑云又凝聚起来,他的手指如钢箍般钳紧纤细的手腕,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
莫问情忍痛舒缓了眉尖,一手攀在云碧清的肩膀,一边抬头踮脚,吻上了云碧清的唇。
“我会跟你走的,等我一下,好吗?”
温柔如水的声音荡漾进惊恐的内心,云碧清稍稍放开了手,莫问情轻轻一笑,转身进了他和秦无殇的寝房。
无殇,如果你要做虞武帝,那,我也可以做你的钟仪公子!
第三十九章:逆宫变智安天下
三玄观内,秦无殇正在为他的父皇煎药。
自从半个月前回到洛阳,为了表现孝思之意,秦无殇就宵衣旰食地每天都守在三玄观内,除非有宫中要事需要处理才会离开。
不过虽然是终日守候,却有两样东西秦无殇是不沾的:一是不过夜,二是不饮食。
不过夜的借口自然是回去照顾中书令莫问情的病情,以表现皇族的爱才之心——虽然俩人的关系在很多人看来已经是明日昭昭的了,可到底是皇家秘史,太子不说的话谁也不敢把话挑明了;反过来讲,正是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俩的这层关系,所以当秦无殇提出回府陪莫问情过夜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人敢提出个不字。
至于不饮食的理由却是想了很久,本打算说胃肠不好,却无奈秦无殇向来在食物上不大挑剔,到如今需要找个理由的时候就一点用处派不上,倒是起了反效果。
“不如说斋戒祈福怎样?”这是鹤鸣苦想了半天的结果。
“三玄观虽是道观,做斋饭却也没有问题,这个理由不行。”秦无殇再一次驳回。
鹤鸣心下有点小赌气:“鹤鸣愚钝,想不出什么好主意,请殿下还是去和莫大人商量吧!”
秦无殇一把抓住要转身离开的鹤鸣:“不行!我不想让他担心,所以,从今起我的计划和行动,都要对他隐瞒。”
鹤鸣惊讶地看着他的太子殿下:“可是,我想莫大人还是希望你告诉他的吧。”
“我说了不行!”秦无殇的心里其实比谁都难受,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对莫问情撒谎;然而他别无选择,因为他知道,如果莫问情知道自己冒着怎样的风险做着怎样的事情,他一定会拼命阻止自己,甚至不惜以死相逼。
无论怎样,他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等事态平息后我自会向他解释,所以至少暂时,先不要告诉他。”
“……好吧。”鹤鸣忽然觉得这两个人好可怜。
“不过你的提议倒提醒我,干脆说赎身吧,就说用太子的身份赎父皇的寿命。我在道观里穿粗布短褐,草鞋布冠,你做些平明百姓的粗茶淡饭送来给我,便说是赎身所需……”
这便是秦无殇对莫问情疏远的开始,他却不料这保护他的做法到最后竟要了他的命。
话说回来,这一边秦无殇煎好了药,小心把药渣过滤出去,又把药汤倒在精致的茶碗里,才捧了给道士传进去。
“等等。”六王子秦无忧突然从内帐里走出来,看了看煎好的药,“今日这药的颜色好像不对呢,是用了什么新方子吗?”
“没有。太医说,依以前的方子就可,新方子太医们还在讨论中。”小道士低头回道。
“哦?”秦无忧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睛,“既是如此,难道是有人在药材里做了手脚?”
秦无殇知道他话里指的是自己,便站起来道:“药材是道士从外面包好送进来的,我空手而进,空手而出,便是想做手脚恐怕也没办法。”
“大哥多虑了,我怎么敢怀疑大哥呢?”秦无忧拿过茶碗,笑嘻嘻地走过来,“大哥孝心可鉴日月,这几日朝野上下都看在眼里,我们做弟弟的自然也都佩服得很,哪里会有怀疑?只是——”
秦无忧晃了晃手里的药,忽然高高地向秦无殇举过来:“既然大哥是个纯孝的榜样,何不为父皇尝药,以表赤子代死之心呢?”
代死?
秦无殇眼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光,随后笑道:“六弟既然已经发现这药有问题,不如就泼了重煎便是。”
“那可不行!这药可是大哥辛辛苦苦煎了三个时辰才煎好的呢,泼了多可惜!”秦无忧撒娇一般地声音说道,“况且,找这药材也费了我很大的功夫呢,大哥不喝可是对不起我。”
秦无殇微微眯起眼睛,他的耳朵告诉他,自己身后的侍卫扈从已经把袖底暗藏的利刃抽了出来,正在对着自己的腰。
果然是今天啊!
“我死可以,只是我不想做个糊涂鬼。”秦无殇嘴角一挑,镇定的气场倒仿佛要死的是对方一般。
“可以。”秦无忧也不是个吃素的,既然面具已经撕开,他也就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了。
“那我就把你死后的事情先告诉你,也好让你黄泉路上走得安心些,权作这些年你待我的报答。”
说什么报答?若真是个有报恩之心的人,怎会谋害自己的父亲和哥哥?
“父皇突然驾崩,大哥悲痛欲绝,于是心裂而死;六王子顿失父兄,哀极大病,然而北方匈奴和鲜卑大军压境,国不可一日无君,故而太后懿旨,六王子抱病登基,再由林丞相和云将军辅政。”秦无忧说得忘乎所以,好像自己已经坐在了至高之位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