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 下——施惋离
施惋离  发于:2013年07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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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问得严肃,梁慕宇亦赶紧正色答道:“秦大哥,我已去过了,闻人前辈身上未好利落,今日便结束的早些。我来这里喝口茶,一会便还要自己练习去。”

他们这厢一来一往,燕九仙已又坐不住了,这些天来不知第几次叹道:“嗳,梁小子,也不知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便是我也只得我师叔指点了一次,想不到你这小子竟然能得他亲传!嗳,你若是胆敢不好好练习,我的银蛇剑可就要试试你的功夫了!”说完,他的手指已抚上缠在腰间的软剑,面带威胁,目露凶光。

而他说话之余,叶欣文亦在一旁用力点头,此刻更是配合他去摸倚在桌边的佩剑,看得梁慕宇好不胆寒,连忙起身告辞道:“诸位,那我这就先走一步,练剑去了。”

“既如此,我陪你去罢。”他一起身,秦朗疏立刻亦步亦趋,不可谓不体贴。

“那我去看我小师叔休息的如何了。”燕九仙心有牵挂,本就不愿久坐,便也同时起了身。

“我也想去看看闻人大侠。”叶欣文怎会放过亲近心中偶像的机会,赶紧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

“那……我和锦霞去看看师父有何吩咐罢。”

于是转眼之间,方才满满当当的一屋子,便做了鸟兽散。

话至此,便要将梁慕宇为何会受燕九仙指点一事说个分明。

原来经过了梁慕宇的解释,江绍堂虽不追究他无意中吸收了秦朗疏的功力一事,但对于他要拜在铁剑门门下之事,却更加不肯松口,非得要他将体内那邪门内功散去再说。而梁慕宇见事情已无转机,正要不顾母亲的反对,一口应承下来,那铁慧心却护子心切,突然挺身而出,转而向同时在场的闻人笑请求,希望他能收梁慕宇为徒。

闻人笑已非出云谷中人,自然没有江湖门派的那许多规矩,但他心性高傲,因此对于收徒之事毫不热衷,无奈铁慧心身为长辈,却将身段完全放下,苦苦相求,令他十分不忍,也只得勉强答应了替梁慕宇指点一二。

而梁慕宇先是得了秦朗疏的内力襄助,——那两股不同的真气,经他几天调息,竟真的渐渐在体内合为一股,令他的内功修为在短时间内便有了大提高,——而现又有闻人笑替他的剑法指点迷津,——闻人笑虽目不能视,但他的武艺早已远超过了要用眼判断对方招式的层次,只凭过招,便能对梁慕宇剑技中的不足之处提出一针见血的建议,——因此原本只是一只秃毛小鸡的梁慕宇,就凭他这几天的经历,即便说他是一朝之间飞上枝头变了凤凰,也不为过了!

第六十六章

隆冬时节。

翠苑山地处偏南,方迎来今年的第一场雪。

铁剑门中虽皆是习武之人,但传到了江绍堂这一辈,却早就不再是只知动武的莽夫,亦是从小就习读诗书长大的。因此他们虽不会若一般文士,对着一场雪便要写诗赋词的伤春悲秋一番,但见着初雪亦是忍不住心中欣喜,想要相邀着在这白皑皑的天地中尽情嬉戏。

于是这日门中众小辈各自习武完毕,便齐聚在后院中饮着酒赏起雪来。

这个月来魔教似乎收敛了形迹,在江湖上再未有什么大动作,因此大家面上的表情都显得很放松,就连一向看上去难以亲近的闻人笑,竟都被燕九仙拉着,加入了他们,独自一人在廊檐下自斟自饮起来,看得叶欣文心痒痒,不知是否该主动上前亲近。

话说闻人笑之前被燕九仙拉来铁剑门,本打算隔天就离开的,可是应下了梁慕宇之事,便一心负责到底,因此现在平日里反而是燕九仙在外四处奔波,而他便每日待在门中,与之前两人相处的情形倒是反了过来。这样的变化之于闻人笑其实是无可无不可,但对燕九仙来说,却是每每想到他在铁剑门中,也许还在等着自己回来,心中便雀跃不已,这月余跑铁剑门反倒比待在出云谷的时间更多得多了!

而铁慧心本也是不欲太过在铁剑门叨扰,早就想带着梁家众人离开的,最后却也因此事留了下来。结果今年的赏雪除了门中之人到的特别齐之外,还要再加上燕九仙他二人,和梁慕宇带着的苍苔飞镜,简直可说是热闹非凡了!

梁家虽是大户人家,但人丁并不兴旺,因此梁慕宇从小到大还从未见过这么多同龄人齐聚一堂的场面,此刻正是兴奋异常,转眼间便喝得酒酣耳热,话更是比平时多了几倍。苍苔见他如此,便不敢畅饮,生怕一个不留心他便又出了什么意外,而飞镜虽冷冷的对苍苔道“莫管他”,往口中倒酒的速度倒也慢了下来,不知是因为最默契的酒友不在状态,还是对那神神叨叨的小主人亦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而在这种场合下,秦朗疏身边总围着特别多的人,叽叽喳喳“大师兄大师兄”的叫着,让他简直分不出身来。好不容易得了空,他一回头,就见梁慕宇一脚踩在院中石凳,一脚踏在石桌上,一个劲的伸着脖子喊热,正要往下脱衣服呢!旁边的苍苔只能一脸无奈的苦劝,而飞镜的眼神倒像是要直接拿日月双轮敲晕了那发酒疯的小鬼,让他一边睡去别在此处给梁家丢脸了!

秦朗疏虽明知飞镜不会真的如此,但还是隐隐有些担心,便赶紧拨开人群走了过来,向他二人道:“苍苔,飞镜,此处交我处理罢,你们且去尽兴。”

“秦公子……”苍苔可谓是忠心耿耿,推却道,“这岂能行!”

“……那就麻烦了。”只可惜飞镜早已被梁慕宇弄得好生暴躁,既得了个逃出生天的机会岂容错过,立刻拉着苍苔大步往廊檐下走去。

苍苔虽也是个习武之人,但毕竟二人身形力气都有差距,也只能被他这么拖着走了。

听见飞镜一路走一路犹在向苍苔念叨“你说百句不及他说一句,交给他有何不可”之类的云云,秦朗疏心中不免暗暗好笑,却忽闻面前的梁慕宇大叫一声,叫声甚含糊,可也把院中半数人的目光引了来,秦朗疏只能赶紧收了笑,向梁慕宇好言劝道:“小宇,你且先下来罢……”

他才一开口,梁慕宇便转过头来,嘴里嘟哝了一句“秦大哥”,身子便往他这边倒了下来。

秦朗疏赶紧伸手去接,这一接却正好让他痴缠上来,一迭连声“秦大哥”的叫,满口酒气喷到秦朗疏脸上,热乎乎的却一点也不撩人,却熏得秦朗疏不得不偏过脸去。

“二师兄,这儿好冷哩!”

不远处是江锦霞在向李安平撒娇,光听那声音便能让人抖下三层疙瘩来,李安平却似乎受用得很,一边替她紧了紧身上的斗篷,一边柔声道:“冷的话便再坐过来些……”

见此法甚灵,梁慕宇现学现卖,在秦朗疏身上蹭道:“秦大哥,我好冷哩!”

秦朗疏却奇道:“小宇,你不是都热得要脱衣了么?怎么又冷起来了?”而且靠在身上的这个温度,分明就像个小火炉,跟“冷”字一点儿也沾不上边啊!

“噗……”越过秦朗疏肩头,梁慕宇正好看见铁剑门的大小姐,几乎整个人偎在她二师兄怀里,冲着自己龇牙咧嘴的笑,哪还有半分方才撒娇时的温婉情态。

“小宇,你醉得这样厉害,还是让我送你回房休息罢!”可怜自己身上靠着的这人,还一个劲儿的把自己往外推。

难道自己不比那母夜叉江锦霞长得好看百倍?为何那销魂蚀骨的第一夜之后,自己每每使劲浑身解数勾引,这人却还是只肯在他每次吸收的内力与体内的真气完全融合之后,才肯松口让他亲近一夜?

完全弄错了比较对象和因果关系的梁慕宇还未意识到,现下这尴尬的情形,并非是他长得不美,也非是他微醺后的情态不动人,只是他在喝了那么多酒之后,还一个劲的凑在秦朗疏脸前说话,那味儿实在太大,让秦朗疏都不敢转头往他这边看了!

就在梁慕宇一边和江锦霞斗气,一边和秦朗疏角力的当口,院门口突然闯进一个人来,在这寒冬腊月里,却是跑得汗出如浆,气喘吁吁……

“天广,何事?”见来的是今日到山下打听消息的师弟,秦朗疏面色一变,赶紧把梁慕宇往石凳上一推,大声出言相询。

“不……不好了!”跑进来的少年气犹未喘匀,仍断断续续的说道,“不好了!鹤……鹤南镇上出事了!昨儿晚上镇上两户最大的人家,全都一夜之间人去楼空,该不会是……该不会是大师兄你们说的……”

“天广,禀报师父,我这就下山去。”看看院中诸人,个个面上皆有醉态,秦朗疏不由叹息自责,——果然,还是不能太过放松啊!

“师兄,我也……”好在除了他之外,总算还有人保持清醒。

“安平,不必,门内不能无人固守。”秦朗疏却拒绝了他的好意。

“那还是由我和飞镜跟秦公子去罢。”因为梁慕宇的缘故,苍苔和飞镜皆未喝得太多,也可说是歪打正着了罢。

“也好,那我们便走罢。”

秦朗疏略一点头,身形便掠起,转眼之间,三道矫健的身影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先翠苑山下的鹤南镇疾飞而去。

“哎……?嗳,秦大哥等我!”

而装醉未遂,又被秦朗疏推了一掌的梁慕宇终于弄清了状况,不及向众人告辞,便屁颠屁颠的尾行去了。

第六十七章

鹤南镇。

这座翠苑山下的小镇在初雪的这天看来与平日里并无太大的不同。除了车马喧嚣的街道上已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雪,屋檐瓦砾皆变作一片刺目的白,风景一切如昔的镇上依旧是一片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喧闹景象。只是今日在秦朗疏他们眼里,这熟悉的悠闲平淡中,却好似隐隐藏着些罪恶和凶险。

“我已去城东的张府探查过,那宅子确实已人去楼空,且金银细软皆不翼而飞,衣服什物却都还留在原地……”描述着刚去踩过点的张家大宅的情况,苍苔不自觉的眉头微蹙,也许只是心理作用,但那空落落的宅院的确给了他一种不太舒服的观感,即便到现在回忆起来,心中还隐隐觉得不适。

“城南的林府亦是如此。”飞镜的解读却极简单干脆,但那神情似乎亦是不愿详谈。

秦朗疏理解的点了点头,只因他之前已与燕九仙遇到过相同的情况,因此对二人的心情十分感同身受。他岔开话题道:“我也已在城中最大的酒肆和茶楼皆打听过,无人曾听过这两家人提到欲离开鹤南镇之事,看来……”

看来蛰伏了一个月有余的魔教,终于又有了行动了!

“秦公子,现在我们是要往城外的乱葬岗而去么?” 既已得出结论,那下一步便是商讨对付的方针,苍苔转头向三人中最有经验的秦朗疏询问。

“这……”

秦朗疏迟疑着,张、林二府上上下下加在一起,好几十口人,要将他们尽数藏好,乱葬岗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

“回翠苑山。”

秦朗疏的决断似乎让苍苔和飞镜都吓了一跳,但他不及解释,便已腾身而起,向来时的方向疾掠而去。

苍苔二人只得暂且紧随在后,只不过在一言不发的追逐着秦朗疏的身影的过程中,他二人心中倒也渐渐在心中理清了头绪。——若说要装下那两家府里大大小小几十口人,除了乱葬岗之外,草木繁茂,面积广大的翠苑山岂非一个更佳的选择?若要说这是藏在铁剑门的眼皮子底下,太过危险,可又有一句俗话说得好,——这最危险的地方实则是最安全。

还在隆冬时间,翠苑山上的树叶早就落光,山上扶疏交错的皆是枯枝,但饶是如此,秦朗疏他们三人却仍在山中绕了好久,才远远听到前方几里处隐有打斗之声传来。初听见那声音时,秦朗疏还当是哪个小师弟方才吃多了酒,跑出来乱逛,却不小心被那些僵尸包围。可当他提剑疾奔上前,杀入阵中一看时,却是那梁慕宇正挥舞着一柄银光匹练,与一群僵尸激战正酣。

没时间询问个中缘由,亦没时间思考为何这之前还烂醉如泥的小子现在看上去清醒异常,出手一招一式皆毫不含糊,两柄剑、一对日月轮瞬间加入战局。一边和敌人缠斗着,秦朗疏一边犹自向另外三人提醒道:“这张、林两家在铁剑门内习过武的人不少,还有几个学艺已精的,大家千万小心!”

其实不用他说,才与敌人斗上半刻,众人便心知这群人中有许多已非泛泛之辈。虽然即便其中的顶尖者功力与那夜来袭的两个魔头仍然有差,但他们的人数亦是那夜的几十倍。再加上,若只是手脚受伤,他们仍不会停止攻击,唯有击中他们的头部才能真正阻住他们的攻势,因此虽然梁慕宇最近的武艺突飞猛进,但与他们斗了片刻已有两处挂彩,即便此时加入了秦朗疏他们三人助力,一时之间亦只是打得平分秋色,难舍难分。

但毕竟秦朗疏和飞镜的武功,在江湖上皆可进入顶尖高手的行列,而苍苔和梁慕宇亦绝非易与之辈,因此激斗了近两个时辰之后,便只剩下十几具僵尸仍站立着,还在不知疲倦的向他们猛攻。此刻四人身上亦添了不少伤口,体力更是流失了许多,苍苔和梁慕宇额上皆有大颗汗珠点点冒出,情况虽不至危急,却也令人烦躁不安起来。

见此情形,秦朗疏和飞镜交换了一个眼神,心意顿时想通。于是忽闻飞镜冷哼一声,手上动作骤然加快了几倍,日月双轮在空中飞快的划出奇诡的线路,既似向左,又似向右,转眼之间,竟将两边的两个敌人同时击倒。而秦朗疏同时身形一跃,投身向敌人最多的方向,剑势随身而动,剑光划出长弧,一招“日月经天”之下,又有两三个敌人瘫倒在地。

他二人如此神勇,使尽浑身解数,终于为苍苔和梁慕宇赢得喘息之机,又能撑上个一时半刻,之间他俩一鼓作气,气势如虹,瞬间便亦取下了两个敌人的首级。

眼见着四周的敌人一个个倒下,周围的尸体层层堆积,终于战圈中除了他们四人之外,只有三个敌人仍然站立,——而这三人,其中之二生前该是两府中武功最高的佼佼者。正当秦朗疏和苍苔欲再次提气,乘胜追击时,突然,林中一棵树后,传来了一阵机括声,四枚泛着诡异的紫黑之光的透骨钉,向他们四人飞来了!

秦朗疏被那三人团团围住无暇分神,苍苔梁慕宇几近力竭无暇反应,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飞镜又是一声冷笑,日月双轮齐出,转瞬之间便将那四枚透骨钉全数击落!

可就在这四枚透骨钉发出清脆的声音,与地面撞击的刹那,飞镜和秦朗疏都听到了另一个声音,——是四枚细如牛毛的暗器发出的极细微的破空之声。

原来方才放出的那四枚透骨钉,却是为了隐藏这四枚暗器的破空声!

以梁慕宇和苍苔现在的状况,要听见这声音已是困难,更不要说分辨暗器的来路。眼见那四枚暗器就要击中他二人,秦朗疏突然飞出战圈,剑光左右回旋,便将其中三枚击落在地。但也因他救人心切,后心竟是空门大开,随着长剑击中那三枚暗器,他的背上亦是硬受了身后两掌!

而飞镜心知,若要接住那日月双轮再挥出,时间已是不及,如此危急之下,他竟毫不迟疑,纵身一跃,挡在苍苔和梁慕宇面前,以掌去挡那破风而来的暗器!

随着梁慕宇和苍苔的两声惊呼,秦朗疏向地上吐出一口血沫,而飞镜的手掌更是被那带毒的银针一下击穿,整个手掌顿时便泛了黑。但担心着敌人一击不中还会再次尝试,他二人却还在苦撑,甚至饱提内元,将周围震得飞沙走石枝飞茎断,让那隐在暗处的偷袭者几乎看不清战圈内的情况,其实却只是强弩之末,虚张声势之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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