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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靖早晨醒来的时候，赖小海还睡着，他掀开毛巾被看了看，瘀伤已经褪了点，但要完全好，还要好几天……昨天晚上，赖子睡着以后，他仔细回想了他和赖小海之间的相处模式，他很肯定，虽然赖子比较柔弱，但绝对不是被虐狂……让一个不是被虐狂的人，忍受那样的毒打……必然是用什么手段胁迫的……明靖不知道赖子被什么人胁迫、怎么被胁迫，但他知道赖子很害怕……那种从心里渗出来的恐惧感，让他心痛！

赖子不敢说，不表明他会放弃！

66.

从这天起，明靖几乎每天下午都借口去工地，悄悄回到小区门口躲着，为了不让赖子发现，他特意换了辆租的车。

他连续守了好几天，赖子都没怎么出过门……基本都是在院里溜达，或上小区外的超市买食品……他每天都给赖子抹药，伤渐渐平复了，现在除了还有点青黄，基本看不出来！

但他和赖子之间，不知不觉地就有了隔阂……这点，不是出自他本心，也完全不是赖子的意愿……它就是那么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他们彼此都瞒着对方一些事情，同时又在努力消除隔阂，想让一切回到从前……这可能么？不可能，明靖清楚，赖子也清楚……有些东西，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这天，明靖在路上的时候，秘书打电话说，沈总要他到华燕宾馆汇报项目的事情……虽然明靖觉得这个地点有点怪……沈孟华喜欢公私分明，谈公事一般都在办公室，很少在外面说公司的事……但明靖很想借此机会把项目的事一股脑地都说清楚，所以返回办公室取了资料后，就急匆匆地奔华燕宾馆去了！

到宾馆他才想起来，忘了问客房号，再打电话给秘书，一直占线，明靖有点着急，眼看就4点了，再不抓紧时间，可能又得泡汤，明靖只好到前台询问，起初，前台怎么都不肯说，说沈总特意嘱咐过，后来还是给沈孟华秘书打电话才知道，他在这里有个包房，8088号。但秘书一直很怀疑沈孟华会约他到这里谈公事，反复问了他好几次，最后还说，“你最好小心点……不要轻易打扰……”

明靖没仔细琢磨那句颇有深意的话，他急匆匆的忘电梯间走去……快走到了突然发现，文件夹又搁前台了……返回去拿的时候，他跟前台小姐开玩笑，“我都老年痴呆了……差点把公司机密送你了！”

“那我是不是能卖点钱啊！……能值多少？”

“听了别后悔……最少几百万！”

前台小姐冲他努怒嘴，明靖没明白，“不信啊……要不我再给你……”

前台小姐又努怒嘴，明靖顺着她示意的方向回头看……这一看，明靖象雕塑一样呆住了！

沈孟华正向电梯间方向走去……一个穿着眩目的男孩正挽着他的手臂……尽管那男孩儿穿着奢华的皮衣，戴着墨镜，头发也染成了耀眼的浅栗金色……但明靖还是一眼认出来了……是赖小海……！

赖小海的表情很愉悦，有说有笑的，看沈孟华的样子似乎也被他逗得很开心，两人一副情投意合的样子……等电梯的时候，赖小海似乎还拽着沈孟华的胳膊撒了撒娇……沈孟华笑着亲了他一下……

明靖一下就觉得脑袋炸了……他搞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以为他是被迫的，一直以为……可现在呢？人家分明是两情相悦……他成了多余的旁观者！……他搞不清楚是赖小海贱还是自己更贱！

或许更贱德那个是他自己，……他明知道他是个贼、是个MB，却还一厢情愿地因为人家一句轻飘飘的我爱你，就不知道自己几两重了，他彻底地相信了他，相信他在东京的那些经历都是被迫的……相信他是真心对自己的，……直到发现他撒谎，他都在不停地替他编制理由……他让自己相信了他是被胁迫的！可事实上，赖小海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自己是被迫的……全部都是他自作多情！

他突然之间不辨方向了，他找不着北，他象站在极点上一样，除了自己，他找不着任何一个正确的方向……这将近一年的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忍受屈辱，在强暴过自己的人手下工作；他原谅他的所有过去；他帮他，也帮他那个不上道的朋友；他尽一切可能地疼爱他，想给他一技之长，甚至想给他一种独立、自由、充满希望的新人生……

……这一切，赖小海真的需要么？或许，他为他所做的一切，根本就没人在乎……他不稀罕这一切……他要的远多于他能给的，……他只是象别的MB一样，要找个好傍家，……他明靖，不过可耻地做了一个过渡，一个跳板……在他找到沈孟华之前，他可以凑合他……可找到沈孟华之后，他就成了一块多余的绊脚石！

明靖就那么傻傻的站着，整个脑子一片真空……如果时间能够倒回……他宁可没有和赖小海的这些日日夜夜……

前台小姐轻轻碰了碰他，“看傻了吧，其实你们沈总常带着男孩来这儿，都挺漂亮的……前面有大半年没来过，最近又开始了！”

“他以前带那男孩来过么？”明靖机械地问，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问，似乎还在努力地想要证实什么。

“这个？……好像没见过……这个特别漂亮……中午来过一次，我也才第二次见，我们这儿有几个姑娘都觉得可惜，多漂亮啊，要不是个MB，她们都想追！倒贴都干！”

明靖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宾馆，又怎么上的车……他只是一片茫然，既不知道该干什么，也不知道该为了谁干些什么，他就傻坐在车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直到抽得自己头疼欲裂，恶心烦闷……

6点多的时候，烟蒂已经塞满了车里所有的烟灰缸，车厢里青烟笼罩，严重缺氧……赖小海终于出来了……沈孟华揽着他的腰，表情很愉悦……两人在停车场分手，沈孟华开着自己的车走了，赖小海很职业化地微笑着，目送沈孟华离开……

明靖这才意识到，其实一个下午，他只做了一件事等赖小海……可是等到了又怎么样？骂他、打他、痛苦流涕……撒泼打滚……明靖不知道！只是无意识地打开车门的时候，他才想到，有些话是必须要说的！

赖小海吃惊地看到不远处一辆红色的尼桑，车门被打开，一股浓烈的烟气立刻冒了出来，让他以为那车着了火……但随后从车里出来的那个人，却让他的心脏猛然停跳！

他们对这种情况下的碰面都没准备好，所以两个人差不多同时僵硬地站着，直直地看着对方！

“妞子呢？”明靖冷淡地问，……赖小海如遭雷轰，……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他立刻觉得全身软得几乎站不住……他摸索着靠在旁边一辆车上，结果却弄得警铃大作……

赖小海又慌张又迷乱，突然之间，他好像又成了十几岁的自己，站在街头上，手里拿着钱包，警车从四面八方赶来……有很多人喊着，“抓贼……抓贼……”他张皇失措，四面八方都是人……他想扑过去抱住的那个人，却冷冷地看着他，好像在说，“狗改不了吃屎！……你就是一条贱狗！”

明靖隔着好几辆车，语气依然很淡地重复一遍，“妞子呢？……我就想知道我闺女在哪儿？”

赖小海的眼泪流下来了……可他竟找不到哭的理由……是啊，凭什么哭！^……一切都是你不对！可他控制不住……眼泪大串大串往下流，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屈辱、恐惧、伤心都奔流而下……他想扑在他胸前痛哭一场……可他不敢，他知道他不会再允许！

“操的！你他妈说啊！”明靖的火再也压不住了，他吼了出来，“你哭……你凭什么跟我哭……找你傍家去……跟他好好哭一场，你想要什么没有，用得找在我这儿浪费眼泪么？……我就想知道我闺女在哪儿？……你不能找着了新傍家，就把我闺女随便丢给个什么人！”明靖吼完，狠狠踢了一脚车，他想放声大哭……这近一年的日子以来，他把所有的委屈、辛苦都忍下来，他自己承受着，从来没在赖小海面前露过一星半点……因为他觉得他要做个靠得住得男人，他要把所有该担的都担起来……可现在呢，他一直为之而努力的目标，突然消失了，那他的忍耐到底有何意义可言……！

赖小海站在不远处，竟不敢靠近一步，深刻地自卑打消了他向前跨一步的勇气……他无声地流泪……除了眼泪他没有别的表达方式！

明靖从车顶上抬起头，擦了把眼泪，向他走过来……赖小海恐慌地看着，这个人明明离他越来越近……他却觉得越来越远……因为明靖的脸上不再有一点点地温柔！

明靖揪住他的领子，“妞子呢？你说啊！”

赖小海凄惨地笑了一下，“还能在哪儿……除了许姐……我也找不到别的地方了！”

明靖突然惊了一下，不止为那个笑，还为他心底的声音……是啊，他明明知道的，除了许姐，赖小海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寄放妞子……可他为什么要反复追问，他到底想要听到什么？……他赫然发现，他其实想要的依然是一个辩解……他不想就这么结束，他要一个理由，一个说服自己让赖小海留下来的理由！

明靖的手不由地就松开了……还要什么理由，事实俱在……沈孟华能给他的，金钱、权势，他都给不了……

赖小海瘫软地抱住了他，没什么力气，象垂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明靖……抱我一下行么？……求你了……我知道你不爱我……从来没爱过……可我就希望你还能抱我一下……”

明靖觉得自己快疯了，……没爱过……没爱过他会为他做这么多？他真的滥好人到这种地步了吗？

“对不起……明靖……！”赖小海想说我爱你……可他说不出口，已经到了这一步，他还有什么资格说他爱明靖！

明靖掰开死扣在他身上的那双苍白的手，转身走回自己的车，没有回头再看一眼，……他只觉得这几步路，走得太过沉重，已经超过他所能负荷的，再回头看一眼，他怕他没有力气钻进车里，然后绝尘而去！

赖小海瘫软地跪在地上，眼看着那辆红色的尼桑渐渐远去，没有一点流连……突然间，什么依靠都没有了，赖小海觉得自己站不起来……也不想站起来……没了方向也没了理由。

停车场保安注意到这边的怪异情况，走过来要把赖小海拉起来，却被一只修长光洁的手拦住了……那双手抱起赖小海，把他放进一辆黑色的宝马！

67.

明靖一路混混噩噩……他从许姐家接回了妞子……25岁的这段日子，就这么过去了，留下的唯一痕迹，似乎就只有妞子……曾有过的温暖、幸福、希望，都如风流云散……不留影踪！

听到节奏乱七八糟的敲门声，牛牛推开和他热吻的男人，跑去开了门……一开门，明靖就歪歪倒倒地抱住了他，放声大哭……明靖怀里的妞子也跟着凑热闹……把牛牛吓了一跳，“你们俩这是怎么了！比谁哭的声大啊！”

男人过来，从明靖怀里接过妞子，“陪着明靖说会话去，我哄妞子！”

牛牛把明靖拖进卧室，“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

“有酒没？”明靖睁开哭肿了的眼问。

牛牛给他提过来一瓶二锅头，明靖一仰脖子就往下灌！

“疯了？这么喝不要命了！”牛牛抢过酒瓶的时候，已经只剩一半了。

明靖长吁了一口气，突然冒出来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人生认真起来真无聊，不认真又像没存在过一样！操他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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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靖在牛牛家过了一夜之后，就把妞子送去了大姑家，他自己也在大姑家住了下来……那套公寓房他再没回去过，也没再去华宇上班！

操！……他还去上班干嘛？曾经驱动他在华宇干下去的唯一理由，就是要给赖小海好的生活，送他去德国上学……现在，所有这些理由都消失了，他何必还去那个地方！

明靖很宅地窝在大姑父家，每天陪大姑大姑父看国产电视剧，抱着妞子在附近瞎转悠……他让自己象个闲极无聊的家庭主妇一样混着日子……有一天，他抱着妞子在想附近到底还有什么商场、公园是没有转过的？……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曾经给赖小海的生活不就是这样，看孩子、做饭、等他回来，然后一日日地循环往复，就象一个跳不出的死循环……这样的日子，没人会喜欢，怪不得他要找个更好的人……毕竟沈孟华所代表的生活阶层，比他提高了不知多少个台阶……可他明靖能给的，也只有这些了！

他觉得对于赖小海，真的尽力了，可是他们象是一个低档产品的推销员和一个高消费的客户，你能卖的，都是人家看不上的，所以，试用期一过，退货也是必然！

明靖就这么晃荡着，没想过将来，突然之间，好像一切将来都没有了意义，他觉得这么过挺好的……轻松悠闲，什么负担也没有，或许过不了多久，赖小海在他心中也只留一个模糊的影子！

可是彗星的尾巴总是很长的，有时候，明明它的头已经越过地球很久了，它的尾巴还缓慢地在地球大气层里做着扫除！

明靖遇到了一个人，那是个胖子，一看到他就大叫，“你躲那去了！再不给我钱，我可不客气了！”

明靖最近因为缓慢的生活节奏已经有些迟钝的脑子，过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这个胖子，他还欠他50万呢！

“急什么？少不了你的！”明靖冷淡地笑了笑。

“别想骗我，我去问过华宇，他们说你失踪很久了，打你电话也不开机，家里也没人！别是犯什么事畏罪潜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