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莫问前路

毓燮再次醒过来时浑身酸软无力的状况让他微微一惊，自己这种感觉只可能是被人注射了药物，但是在自己家中又会有谁……记忆的最后是毓临拿过来的醒酒汤，往后却一点记忆也没有，那么只可能是那碗醒酒汤出了问题，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件，所有的通讯设备也都不见了，毓燮尝试着动了动身体，却没什么效果，普通的药剂对自己是没有效的，对方显然很了解自己。正沉思间，紧闭的房间门骤然打开了，迎面走来的人带着一脸笑意，毓燮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小临，我需要解释。”

“哥，和我在一起有什么不好，我从小就喜欢你，喜欢了这么多年，你都不回头看我一眼，我只是想把你留在我身边，仅此而已。”毓临走到床边，俯身下去看着他，撑在床边的手缓缓擦过毓燮的脸颊。

毓燮脸色微变，偏头躲过了他的触碰，语气里已经有了几分怒意，“开玩笑，你是我弟弟，你现在在说些什么话，有些事你做了，以后后悔也没有人帮你。”

毓临微微低下头，似乎那瞬间在考虑毓燮这句话的分量，但随即他便低声笑了起来，“我是你弟弟，但是我却从来没把你当成大哥。”温热而陌生的唇线贴在毓燮喉间，毓临感觉到他瞬间绷紧的皮肤，却没有停止他的举动，毓燮缓缓阖上眼睛，垂在一旁的手骤然握紧，突然伸臂勒在毓临脖颈间，把他整个人翻过来扣在床上，做完这番举动的毓燮急促的喘息着，冷汗大滴大滴的从额间飘落，压制着毓临的手微微颤抖，若不是毓临并不会武，自己这种状态根本动弹不得。

毓临静静的躺在床上，看他被药剂折磨的痛苦模样，“哥，这是军部开发的特效药，你这样只会让药反扑得更厉害而已。别挣扎了，你就是制住我，你也走不出这里。”

昏眩感蜂拥而至，毓燮浑身无力的撑着床说不出话来，压着毓临的手却不敢松开，房间的门被人撞开了，冲进来的几个面无表情的卫兵把他架住死死压在床上，扎进静脉处的药水冰冷刺骨，毓燮眼睁睁的看着一剂药剂全部注射进身体里，连一丝反抗的力气都提不起来，因为药效很快蔓延开来，他又陷入了昏睡中。

毓临从床上起来，看着毓燮沉静的睡颜，“东西准备得怎么样，没有多少时间了，要在洛斯他们还没察觉的时候把哥带走。”

“小少爷，那房子已经过户给了别人，不会有人查到是你的房子，现在正在清扫中，明天就可以入住了。”

“未免夜长梦多，现在哥哥因为药剂昏睡，利用这段时间转移，我要留在帝都处理些事情，他就交给你们，别给我弄丢了，如果你们没那本事看住他，这几日就用药剂控制住。”

“是。”

毓临走出门的时候抬眼便看见靠在走廊上的萧荭，一直保养良好的她似乎在这些天里迅速的衰老了，毓临看着她不说话，她也没有开口，最终毓临转身走向楼梯口，“母亲，您有什么事么。”

萧荭看着一脸平静的他，最终也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谁的错，就算你现在以死相逼让我和你的父亲同意你现在的举动，但是你得到你想要的了么？”

“也许并不是我最想要的，但比原来好得太多了，反正哥哥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能回到那个流聿国人人称颂的战蔷了，这些年他属于太多人了，现在只要属于我就可以了，至于母亲和父亲，你们不是还有我么？”

这么多年来，萧荭从来都不懂自己的大儿子，也许自己也从没试图去理解过他，但现在，她才发现，她以为最好懂的小儿子，原来自己也从来没有看清。他隐忍掩藏了那么多年的情感，她竟从来都看不到，所以面对现在的状况，她也再无从挽回。

远在军营的洛斯，却在拨响毓燮电话的时候发现永远都是处于忙音状态，他坐在毓燮卧室里，房间的主人原是如平常般出门一趟，东西都保持着他在的时候的模样，而现在也离开有五天了。即便毓燮因为家里的原因不能与自己联系，他对他仍是极信任的，毓燮也许会因为这些年来根深蒂固的思维妥协，但却不会以这种避而不见的方式。不管你现在在哪，我都会去找你的。洛斯联络了莫栗，请他帮忙调查现在帝都毓家的状况，莫栗很快通过自己的联络网给了他答案。“长官在晚宴结束后回到毓家至今没有出门，毓乾将军近两日因为军务留宿军部并未回家，毓夫人自从上次袭击案后一直郁郁寡欢，很少出门，而毓家小儿子毓临和往常一样，白天上课，晚上与朋友去休闲店消遣。这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只是毓燮未曾离家，却又不同他联系就很耐人寻味了。洛斯想起帝都爆炸案前毓临与樊禹交往甚密，他从中听来的只字片语都让他不得不怀疑，毓临并不像他表面上那般毫无问题。

只是当洛斯让翎羽帮自己准备第二日到帝都的飞机票的时候，连夜传过来的调令让暗蔷一干将领炸开了锅，明骆气急败坏的拿着手里的调令冲到洛斯房间里，“队长……”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他情急之下喊了出来，随即尴尬的笑了笑，还是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了他。

“暗蔷原指挥官毓燮因身体原因已申请脱离暗蔷指挥一职，现休假在家暂无新职，暗蔷4连现归属皇家禁军管辖，各部拆散融合入皇家军，即日此文生效。”洛斯看着这一匪夷所思的调令，“这样的暗蔷还叫暗蔷么？毓燮不会同意自己的兵接受这个结局，帝都一定发生了什么我们无法控制的事。”

“这调令我们不能接。”明骆气愤的拍了拍桌子，“这算什么……”

洛斯沉思了一下，“我的意见，先接下来，毕竟是皇家直接下的调令，你们抗命就是挑战国君权威，但是，毕竟暗蔷立下这么多功，怎么样也得卖你们一点面子，你可以借暗蔷正在战后调整期，拖延执行调令的时间，等我们查清楚帝都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我们再做最终的决定。”

“好，我这就召集其他将士开会，与大家统一一下意见。”明骆接过文件匆匆的走了出去，洛斯面色微沉，现在他必须开始想最坏的结果，只是我有什么办法能帮你护住你的暗蔷呢？

明骆他们试图联系在毓家的毓燮，每次接电话的都是毓家的管家，只是笑着回复他们“少爷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有什么事可以代为转达。”最终他们也只能决定先回函拖延时间，他们都有种共同的意识，如果暗蔷不再是暗蔷，他们宁愿舍弃掉它。在他们的要求下，洛斯决定带上莫栗几人一起回帝都，只是这次却不能再走正常的航空渠道，为了避免别人发现莫栗等人擅离军营，他们必须改换身份甚至在各地转机几次，才能在别人不注意的情况下到达帝都。到达帝都时已是深夜，洛斯迅速给各人分配了任务，几人微微点了点头，就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第一百零四章：毓家二子

毓燮这几日因为药物的原因一直陷入昏睡，等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那些药剂的后遗症也已开始霸道的侵占着他的身体，自己的腰部和大腿神经在那场峡谷战役的时候中已造成不可逆损伤，如果这种控制神经的药物继续使用的话，很有可能自己刚刚因为复健而恢复良好的状态会再次破坏。自己被安置的这个房间除了一张床以外空无一物，毓燮知道必定有监视器，垂在身侧的手做了一个军部传递信息的急救手势，他知道他们家训练有素的卫兵一定会懂。曾经这批卫兵，是自己与父亲去亲自挑选并且训练的，而这一切全部都回报到自己身上，真是一场笑谈。自己又何尝不知，如果没有父亲的妥协，毓临怎么可能调动现在的人手。毓家二子，竟没有一个能按着他的要求走。呵，毓燮微微摇了摇头，唇间浮现一丝苦意。

门很快就打开了，毓燮侧头看着站在门口的人，“让毓临过来，我要和他谈。”

来人听完他的话，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便转身走了。而那一整天，毓临都没有出现。有一个保姆样的女人过来送饭，大概是原来有人交代，也是放下东西一句话都不说便要走了，毓燮轻笑一声，“虽然我也不想麻烦你，但是我想我的体力估计撑不了我拿到这顿晚餐。”

女人脚步顿了顿，重新走了回来把晚餐摆在了他身旁，毓燮在她的帮助下靠坐在床头，安静的房间里不时传来勺子与餐盘碰撞的声音，吃完整顿饭下来，毓燮额头上都有了一层密密的汗珠，女人在收拾餐具的时候，毓燮忽然开口道：“今晚谢谢你。”

那女人微微点点头，抱着餐具匆匆走了出去，毓燮感觉得到，这个女人一定认识自己，因为在自己吃饭的时候，那不时投在自己身上探寻的目光让他肯定，也许他可以从这个女人身上获得一些信息。

第二日方醒来，他便看见坐在床边的毓临，他似乎心情很好，注意到毓燮的目光还微微扬了扬唇角，“哥，听说你找我，正好，我也有消息要告诉你，不过这两日学校里太忙了，本来打算昨天晚上就赶过来的，又怕打扰你休息，昨天睡得还好么？”

毓燮也不接他的话，只是淡淡的说，“我找你，只是想告诉你，我不希望我以后就算脱离了药物也只能躺在床上，我现在的状态你不是不清楚，你布下这么多重重防卫，我也不可能出去，你不要再对我用那些控制神经的药物。”

毓临听他这么一说，竟也爽快的答应下来，“哥，我知道我方法是偏激了点，我不会害你的，你看，今天军部刚确认的军令。”

毓燮目光落在毓临手中的报告书上，上面有自己的辞职信，还有对暗蔷军如何安排的命令。只是看到那句“暗蔷并入皇家军，即日生效，并传达到暗蔷军部”时，毓燮的脸色骤然变了，他偏头看着坐在一边的毓临，神色间第一次有了毫不掩饰的怒意，“你……”

毓临从毓燮手中抽走了那张因毓燮指间用劲而皱成一团的报告书。“哥，这样不好么？这些年来，你就是拥有得太多，所以你从来看不见我，现在，你什么都没有了，你就只能是我的了。”

毓燮骤然大笑出声，“毓临啊毓临，这句话就算要说也不该是从你口里说出来，这些年来，连我自己都不是我的，又何曾有拥有。现在，就算我连仅剩的那点点东西都没有了，我也永远不可能是你的。”到了现在是真正灰了心，自己视若生命的东西，在别人看来，不过就一件可利用的工具，利用完了还怕割伤自己的手，不如丢掉。那些消失在边境雪夜的年轻生命，那种痛似乎又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体里。毓燮想到那个远在帝都里的人，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毓燮在说完那句话后便翻身过去背对他，那个削瘦的背影透露出的是生人勿近的信息，毓临默默的在床边站了一会，那句“我永远不可能是你的”明明只是淡漠的语气，只是里面透出的决绝却也让毓临明白，也许他现在也不过是在做着一场自导自演的美梦罢了，那些刚收到文件时的喜悦突然间便消失殆尽了。只是在他转身离开的刹那，毓燮低低的声音传了过来，“别再对我用药，我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回去，随你吧。”语气里的淡漠疲惫是毓临不曾听到过的，也许自己所谓的得到也是一种彻底的失去吧，自己面前的他已经不在是那个不管什么时候都护在自己身前无所不能的毓燮哥哥了。

洛斯收到莫栗他们搜集的调查报告，毓家主人和平日生活没什么异常，倒是他们通过接近和试探毓家的卫兵等人，得到的结果却让人意外，外围的卫兵一律统一口供说毓燮近日不曾外出都在家中休养，而且毓家的卫兵换了一批新面孔，但筹备饭食还有生活用品的勤务兵这几日准备的东西用量完全不像毓家现在的人口状态可以适用的，就只有一种可能，毓燮现在根本就不在毓家， 而是被带到了其他地方去。“莫栗，我觉得问题一定出现在毓燮的那个弟弟身上，如果我是毓乾将军，毓燮手中握有暗蔷，那对于毓家而言是一大筹码，在与其他家族竞争会占有优势，他也不会轻易放弃自己儿子对暗蔷的主控权，但是能影响他的决定的就还有他的小儿子了， 你们给我去调查毓临，只要是和他有关系的材料都要搜集，特别是他的产业。”

“是。”

毓燮这个弟弟，完全就是一个被人宠坏的小孩，毓燮这么不计付出的护着他，对他不曾有疑，他却如此践踏毓燮的感情，如果自己能够更早的提醒毓燮注意这个弟弟，也许就不会弄到现在这个境地，洛斯觉得自己应该再去见毓乾将军一面，对于这个家，毓燮最不亏欠什么，他心下已有决定，这番前去也不过是告知一声罢了。

当毓乾看见出现在自己办公室的洛斯时，并没有多少惊讶，只是轻声让办公室的其他人先回避一下，不过几月不见，原来精神飒爽的毓乾将军两鬓间竟已生满华发，他示意洛斯坐在自己对面，“我很感谢，你救了毓燮，如果不是你，也许我就再也见不到这个儿子了。”

“对我而言，我也很感谢，上天能够给我机会让我能赶得上去救他，只是不知道这次我还有没有机会。”洛斯淡淡的开口接下他的话。

毓乾将军抬眼看了看他，“我也许不曾说过，最令我骄傲的便是我的大儿子毓燮，只是当他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撑起这个家的时候，我却用错了和他的相处方式，而我最疼爱的小儿子，我曾想自己对毓燮的愧疚不知道如何去弥补，只好加倍的疼爱这个小儿子，只可惜，我也一样用错了方式，而到如今，时境亦不由人，毓家竟走到了这样一步。”

话已至此，洛斯又何尝不懂，毓乾将军也许并不是不想保全暗蔷，只是爱莫能助，同样，他何尝不想尝试着去挽回这个家，也已有心无力。“也许毓燮想要的，也不过是你今天的一席话罢了，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传达给他的，再见。”洛斯知道他一定会迎回他的长官，就如同这么多次生死关头，他们都不曾放弃过一样。

第一百零五章：何妨等待

这几日毓临虽然没有出现，但也确实遵守和毓燮的约定并没有再给他注射药物，不过守在房间里的卫兵依然没有减少，毓燮坐在沙发上，手指无意识的贴在手腕处的手环，他还记得那日，洛斯在他面前弯下腰来，微垂下头，刘海恰恰遮住了往日锋利的眉眼，竟显得意外柔和，握着自己手腕的手因为紧张带着几分湿意，看惯生死的两人都有些手足无措，时至今日，毓燮才发现即便前路走得再难，他对他，仍是有不可言说的信心的，也许是在那远久的少年时期，他第一次对一个人服了软，安心的对他发出了求救信息开始，他就知道，他们相爱，就已是他勇气的来源。门锁的响动让他从回忆中抽身出来，微扬的唇线瞬间恢复了淡漠的表情，依旧是那个每日按时过来送餐的女人，毓燮这些日子对房间细细的观察了一番，对安装在暗处的几个监视器的方位都了若指掌，所以他假借用餐，稍稍转换了一个监视器看不到的角度，“你有什么要对我说么？”

站在一边的女人浑身一震，抬起头惊讶的看着他。毓燮依旧若无其事的挑着餐盘里的饭菜，“如果你想帮我，就保持你刚才的状态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往前两步，把头往沙发这边偏一点，你这样说话不会被监控的人发现。”

女人默默的照他说的做了，面上又恢复了方才小心翼翼的样子，随即嗫嚅着开口，“毓将军，也许你没有印象，2年前你在夷村救下了被洪水困住的我们一家，还给了一笔钱安顿我们，这家雇主说需要人过来准备每日三餐，我家离这不远就答应了下来，却没想到会这样遇见你，他们是把你抓起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