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呲牙裂嘴的挡在他跟石台之间,作势将王乐逼退,但王乐却不为所动,最后他采取行动将王乐撞开,飞得老远,撞得好大
声响。
痛……
可是却没有心中的懊悔来的痛。
踉跄的站起来,手臂上都是跟沙石磨破的新伤,沁出薄薄的血,他不甘心的又走向石台,好像只要走进了他就会睁开眼看看他
,一如往常,充满爱恋的眼眸追随着他。
只是老虎总在他走进石台就将他驱走,几次之后老虎不耐烦直接将他推出洞口,不再让他进去,他才悻悻然的守在洞口,看见
几回朝生日落他已经记不清了,胡渣满蓄,心被挖了个空,怎么填也填不满,永远也填不满了。
下了山,整理行装,是够狼狈的了,是该吃饭,但扒了几口往嘴里送,却一点味道也没有,如嚼白蜡般,但不吃,头会晕眩眩
的,他只之道他想待在琥珀身边,就算此生再也见不到他开眼,也无所谓,都无所谓了。
每天日复一日,睁开眼便往山上跑,就算被挡在洞外不能进去也没关系,起码他们在同一个山头,站在同一块土地上,吸着相
同的空气。
累了、饿了,才下山回家,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一阵子,然后他再洞外盖了座简陋的小屋,一开始只是避雨的棚子,后来他把
被子也带了上来,一点一点的修筑,日渐完善,饿了采山里的果子,或者钓溪里的鱼,偶尔设设陷阱捕捕小兽,几年光景,他
已经隐居在虎山,虎村里的人都快忘了这号人物的存在。
“让我进去见见他好吗?”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问那只守候在洞口的老虎。
但一直以来都是吃闭门羹,心想这次大概也不会成功,浅笑了一下,转身欲步回小屋。
“想看就去看。”老虎啐了一声,蹬步离去。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转首,已是热泪盈眶。
洞内老虎一样气息浅伏的沉睡着,白色的皮毛光泽柔顺,他轻轻摸着,手却忍不住一直颤。
都几年了……
如果你突然醒了会不会嫌我老了呢?
他说着,说着往事,说着曾经共有的种种,时而轻笑时而落寞。
呐……你还记的吗?
在这个洞内我被你得逞过一次,真的很痛耶,你知道吗?
所以我很不甘心趁你大病的时后报复回来,可是你都没发现,真是笨呢……
如果你现在醒着,知道了一定会骂我卑鄙吧。
我会很甘愿被你骂的哟,所以醒来好吗?
还有那盘糖醋肉,其实我很想吃呢,可是我那死脾气,就是故意要惹你伤心,如果你醒了,会愿意接受我的道歉吗?
还有那朵誓言花,谢谢你摘给我,改天我也为你摘一朵,所以你醒来好吗?
还有那巴掌,很痛吧,我也让你赏一巴掌,扯平好吗?可是你必须醒来……
呐……还记得去朔溪钓鱼那次吗?
虽然什么鱼都没钓到,还淋了一身湿,但是很快乐哟,真的,我一辈子也不会忘。
其实啊,背着你有点吃力呢,哈,看来我锻链还不够呢,但是侧耳听着你平稳的鼻息,规律的心跳声,那一刹那我觉得我是世
上最幸福的人,好亲近好亲近,好像分裂的灵魂终于找到失去的另一半。
可是后来我却让你失望了,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可是你却听不到了……
仔细回想,我带给你的,痛苦大过欢乐,记忆中的你总是一脸哀怨,无辜的看着我,那时的我怎么狠心让你如此伤心?
给我补偿的机会吧,我不会再让你哭,也不会再伤你的心了,拜托你,醒来看看我好吗?
像个疯子似的,在黑暗的洞内,对着沉睡的老虎说话,老虎当然不会因为这些话就醒了。
贴在老虎身边,在洞里待了一个晚上,直到天方透白,鸟鸣啾啾,老虎依然沉睡着。
“我去摘誓言花给你好吗?等我,我这就去。”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打理好后出发。
山壁险峻,乱石奇峰如往,一但踏错步,便往下墬个七八里,几次下来已经是一身伤,咬着牙,一次不行就再一次,但任凭他
再努力至多也只能到半山腰,登顶,难如天。
今天不行,明天在试,试了半个月几乎是体无完肤,到处都是擦伤、瘀血,还不慎摔伤了腿,休息了几个月才又继续挑战。
“对不起啊……你看我真笨,说要摘花给你,摘了这么久都没摘到,还摔到腿,我今天再去给你摘,希望这次能顺利成功。”
手都粗了,曾经自豪的俊美容颜,如今也因为成日风吹日晒乾裂粗糙,细发枯黄,脚胫上不少利岩划伤,新伤旧疤有些怵目惊
心。
大概是长期磨练有了绩效,这回顺利过了半山腰,登着脚,用尽全力将手伸直,誓言花,触手可及。
摸……摸到叶子了,太好了,这次可以摘到,摘给蠢呆虎,他会高兴吧。
他笑着,战战兢兢,脚下的石峰面积窄小,稍有不慎便可能从山顶摔落。
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摘到了,如愿以偿的带回洞内放在老虎面前,嘴角一直扬着,内心欢喜。
“喏,我摘到了哟,高兴吗?虽然你看不到,但梦里能闻着这个味道吧?这样就足够了……是呀,这样就足够了……”
你看我呀,变得这么丑,你醒来还会喜欢我吗?
天地间只有你我,不觉孤寂;却又孤寂,举灯常伴,唯盼苏醒、唯盼苏醒……
一朵不够他又去摘了第二朵、第三朵、第四朵……直到放满了整个石台,可是再美的花迟早会谢,就算是誓言花,一个月后终
将凋零。
于是他开始想其他方法,希望能让誓言花终年不谢,这样就算他走了,那些花也能伴着老虎直到醒来为止,这样老虎醒了就能
看见满山洞的誓言花,知道有个傻子用一生一世几万次的爱向他忏悔。
一开始他将花根浸在装水的瓶子里,但是一个月过后一样凋谢了,所以他又换方法,将誓言花整株铲下,种在洞内,可是洞内
照不到阳光,没多久花又枯了。
不厌其烦的试了一次又一次,花了些时间,将山壁凿穿,总算让些许光线透入洞内,接着又从溪边造水道引水进来,可水不能
太多,因为誓言花长在峭壁上,本来就不经太多水。
从原本幸存一株,后来分株栽种,誓言花的数量越来越多,种满整个山洞已经是两年后的事。
“喏,你看,我把誓言花种满你的处所,不知道你醒来看到后会是什么表情?都过了五年了,你怎么忍心让我继续这么等下去
?张开眼嘛,对我笑一下,好吗?我很久没看到了呢。”
“我已经不知道还能为你做什么事了……每天看着你,对你说话,为你栽花,闭上眼,一天又过了,可是五年,我却像过了几
十年。”话到心深处,苦涩凝结成泪水,如雨凋落。
第五章
夜里,好像有人轻轻摸他的头,他想醒来,颤动眼睫欲睁眼,忽想,如果是梦那岂不醒了一切化做虚无?
那还是不要醒好了……
轻轻的;柔柔的,就像当初躺在琥珀腿上被玩弄头发一般……然后他又沉沉睡去了。
雨季,大雨滂沱,已经连下一个礼拜的大雨了,雨势时而又急又猛,时而像细丝一般交织出灰蒙蒙的布幕。
每次到了雨季他的腿就会犯疼,以前的旧伤没造顾好只要湿气一重他就像跛子一般一拐一拐的,做什么事都不方便,痛得只想
整天躺在床上,什么事都不做,可是肚子总会饿,只好起身拿了些馒头下去蒸。
这雨还要下多久啊……?
才这么想,外面忽然有人敲门。
荒山野岭的,这时间谁会上山的敲门啊?
应该说他在这住了好一阵子只有一次艳水上来看过他之外,根本没其他访客。
敲门声愈来愈急,他应了声,“来了,来了,别敲了,门都要给敲坏了!”他是快走了,不过速度只及常人慢走,没办法,他
的脚实在酸得泛疼。
开了门,是个猎户,浑身被雨淋得像落汤鸡。
“不好意思,雨势实在太大了,可以暂借几宿吗?”猎户声音浑厚带着浓厚口音,手里还抓着今日猎物————两只已经气息
奄奄的野鴙。
王乐看了他一眼,便道:“好啊,请自便。”然后又拖着不良于行的腿准备去灶房,馒头该是蒸好了。
“你的腿……?”想都没想直接开口,才意识到探人隐疾这样不太礼貌。
“喔、不碍事,雨季才这样,旧伤,习惯了。”看着自己的腿,笑了一下,如果是以前的自己恐怕没哭爹喊娘也嚎天动地的了
,可现在他甚至不明白活着为谁,为虚度一辈子也注定见不到面的琥珀?
不知道,他只是赖活着。
也许内心深处还是相信会有奇迹存在。
“你要做什么,我帮你吧!”猎户说,放下手中的野鴙一个箭步走到他之前。
“这……好,劳烦你了。”拉了把椅子坐下,呼口气才道:“往前走右转可以到灶房,蒸笼上我刚蒸了馒头,现下应该好了,
帮我拿来吧。”
“好!”猎户脚步轻盈很快就把馒头端上桌,又拎起野鴙,一脸茫然犹豫放哪好。
“放灶房吧,你身上都湿了,快换下行装吧,染上风寒就不好了,我这个跛子也不好照顾你。”塞了一口馒头,平淡无味。
“好,我叫阿虫。”
“嗯。”
没多久阿虫就换好衣服坐在椅子上跟嗑馒头的王乐乾瞪眼。
“这……几个馒头就是你的晚餐?”阿虫不敢置信,比清粥小菜还不如啊!抓起王乐的手,大喊:“难怪你看起来弱不禁风,
这么瘦!”
“喂、喂,放手!”王乐想撇开,却怎么也挣脱不出。
阿虫个头比他高一个头半,皮肤黝黑肌肉扎实,双眸炯炯有神黑得发亮,满下巴的络腮胡,黑长发琳乱的束在后面,散发出颓
废却吸引人的特质。
“我弄东西给你吃吧!”这才放开王乐的手,提着垂死野鴙灿笑,“还不知道你叫什呢!怎么称呼啊?”
“王乐。”
“喔,乐乐,等会三杯鴙肉给你尝尝,包准你赞不绝口!!”阿虫乐得提着野味往灶房走,一点也不生疏,好像这里跟他家一
样。
乐乐?
王乐感概的笑了一下,多久……多久没人叫他乐乐了?
回忆就像被按了开关一样,片段不停轮播。
不稍多久,灶房传来阵阵香味,原本还不觉得饿,可这浓郁的食物香气让人嘴馋了起来。
“好了,好了!”阿虫唤道,端着野味放桌上,麻利的摆上碗筷,夹上一口鴙肉,“快点,你尝尝。”
王乐依言尝了一口,很香,很好吃,可是比起琥珀做的还差了一味,他喜欢偏甜的口感,琥珀知道所以做得甜一点,而这盘三
杯鴙肉是一般人甜咸适中的口味。
“谢谢,很好吃。”
“就说吧!”
阿虫也不客气的夹了几块扒了好几口饭,吃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说起这几天打猎的事,搞的王乐不想了解也知道了大半,好歹
吃了人家半盘肉也不好意思不搭理人家,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只好频频附和。
阿虫是从旁村来的,上山打猎准备拿下山换取银两,来的时候天气还不错,哪知道山上天气不稳,连下了好一阵的雨,动物大
多躲起来了,几天下来根本没什么收获,乾粮没了也不好打地铺,正巧看见有住户才上门来叨扰。
“我说了这么多怎也不见你说说自己的事?乐乐怎么会一个人住在这鸟不生蛋的山上,没人照应万一发生什么事也找不到人帮
忙啊!听说这山上有吃人的虎精,而且你行动又不方便……”阿虫见乐乐沉着脸才没继续说下去。
噢,他又说错话了。
饭局结束后,王乐大概解释了一下屋内环境位置就打着伞出门了。
屋子很简陋,隔了一间小厅跟卧房就没了,小厅后面直走就是灶房,几乎没什么摆设,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因为卧房不大,阿虫只得在地上打地铺,闲着也没事拿起猎刀跟利箭开始打磨,雨虽不知要下到何时,但工具先准备起来准没
错。
雷声轰隆,雨势又开始下大,这种鬼天气乐乐出去干么?
虽有满肚疑问,不过毕竟是别人家的事,他也不好置喙。
山洞内依旧湿暗阴冷,老虎也一如往常的趴在石台上气息匀称、永眠安然。
将伞收起随处摆放,雨势猛急就算他撑了伞,飞溅的雨水还是将他裤管都打湿了,对着冰冷冷的手直呼气,希望能快点回温。
看到老虎嘴角上扬,坐在石台旁轻轻抚弄柔顺的鬃毛,嘴里喃喃念着希望老虎快点醒来之类的话语,然后开始交代今天琐事,
好像老虎真的有听到一般。
雨声吵杂,可心情却平静如死水,每天都是这样的行程,什么事都没改变,刹那之间他害怕这就是永恒,是不是一辈子就这样
过了,从他年轻到老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所谓的奇迹真的会出现吗?
想着想着思绪早已飘远,等到回神的时候已经傍晚了,外头雨势有小了些,他是该回去了。
拾起伞,实在也懒着打,心想雨势不大就冒雨回去吧。
步伐缓慢,不知道是裤管吸了雨水所以变重,还是心情沉重连带也觉脚重?
等他走到屋子,全身早已湿透,雨水从发丝顺延,滑到眼睫、滑到鼻梁,双唇紧抿,眼神无神而空洞。
雨天让人情绪低落。
打开门,门声通报屋子的主人回来了,阿虫热烈的前去应门,正想告诉乐乐晚膳做好了快一道来品尝,却看到王乐一身湿的回
来,气色苍白。
“伞呢?你不是有带伞出门?怎么还是全湿了?!”阿虫有些急躁,没看过人竟然这样糟蹋自己。
“伞……”
见阿虫问伞,以为阿虫要借伞,所以提起手里的伞递给阿虫。
然后错身而过直接进了房,直接拒绝了阿虫的关怀慰问。
坐在榻上,知道该去换衣服,可是就是不想动,没多久床上也湿漉了一片,心神早就不知道飘哪去了。
阿虫以为乐乐进屋去换衣服了,也就没再注意,添好饭放桌上,等乐乐出来用膳。
可是时间越久越不对劲,换衣服也不用换这么久的吧?!
所以他立马开门进去瞧个究竟,才发现王乐倒在床榻上浑身发热。
“你这是在做什么啊!”阿虫气极,赶忙帮他换下一身湿衣,外头打水,一时也找不到哪有布可以用,索性将衣服撕下一角充
当布巾。
沾湿拧乾放在乐乐额上,巾子不凉了就再沾湿,如此重复,打算到早上烧还不退就要下山请大夫来了。
夜里王乐有醒来一下,虽然意识还是有些模糊,头痛欲裂,摸了一下头上冰凉的巾子,见阿虫在床边累得打起盹,突然觉得有
些好笑。
到底只是陌生人,何必这么照顾他?
没多久他又沉沉睡去了。
早上,烧有些退了,可是阿虫还是不放心,下山请了大夫,抓了几帖药,忙进忙出的跟王乐形成很大对比。
王乐早上醒了,觉得身子轻飘飘的虚软无力,躺在床上吭也不吭一声,一脸漠然的看阿虫一会去打水,一会去熬乐,一会又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