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应声而开,进去的不只是浴巾。
水气氤氲,连照明的灯光这会儿也似隔了层纱般静谧。
苍凌霄被侧抱着,手臂贴着湿漉的胸膛,就想直接触摸到心跳一般。他死死盯着墙上蒙上细密水珠的瓷砖,手里还紧攥着浴巾
的一角。
“我们一起洗好不好?”尉迟颜魅惑的声音响在耳际。苍凌霄极小幅度地点点头,心脏快要撞出胸腔。
醒来的时候对上尉迟颜注视的双眸。刚有要起来的意思,发现全身不是一般的酸痛,尤其腰部根本使不上力。
尉迟颜立刻按住他的肩膀:“快躺好!”看看他的脸色,讨好道,“是我没控制好,你别怪我……”
见苍凌霄还是一脸怨气,不理不睬的,伸出手臂横在他眼前:“看,霄儿送我的手表!”
苍凌霄心中一紧,伸指在牙印上轻轻摸了摸,正色道:“还是劳力士牌的。”
尉迟颜笑着在他眼睑上印下一吻。
苍凌霄接过尉迟颜递来的一杯水,心想这下倒是角色颠倒过来了。喝了口润润嗓子,他说:“还是什么时候去把车学会方便些
。”
“怎么了?想解雇我这个司机了?”尉迟颜挤到床沿上坐着。
苍凌霄笑笑:“这个司机不合格,让他好生休养休养。”
尉迟颜“吧唧”在他脸上亲一口,咂咂嘴:“好嘞,明天开始我来教你!”
“才不用你教!”苍凌霄推开他,“我该回去了……”
尉迟颜使坏地在他腰上揉了一下:“这样回去没事吗?”换来一个瞪眼:“痔疮外加闪腰了……”
他作势摸摸胡子:“恩,不错。说谎越来越溜了!”
父母说趁着假期把车学了。苍凌霄推脱说现在也没什么假期不假期的,倒是现在天又热,学车的大学生又多,不如等过了九月
份。
自己这边却一得空就往尉迟颜那儿跑,开着他的跑车在人少的路上来回练手,好不奢侈。副驾驶座上的某教练则是逮着机会就
耍流氓,人烟稀少的环境正顺了他的意。
苍凌霄骂他厚脸皮,他却胡搅蛮缠得来劲,嚷着要玩车震。苍凌霄没理他,晚上回到家在网上一查才知“车震”为何物,顿时
面若桃红,床上辗转难以入眠。
这时尉迟颜发来短信「霄儿,我们一起DIY吧!」一时只想撞墙,无奈拔了电池板换得一夜无眠。
被尉迟颜教得乱七八糟的车技算是能不出事了,手中给塞了张驾照。
“恩?这就行了?”
尉迟颜又“吧唧”一下亲得他一脸口水,再笑嘻嘻地说:“韩越出马,一个顶俩!”
过了半晌突然又大叫一声:“哇,霄儿,你有没有觉得我前面那句话很押韵啊?”
忽又一日午后,尉迟颜兴冲冲地翻出画板素描笔,让苍凌霄侧坐在飘窗上,有板有眼地给他画起了肖像。
苍凌霄一动不敢动。尉迟颜之前摆在他身边的一杯水他以为是也要画进去,渴了就盯着它咽口水。待到腰酸背痛手脚麻痹,尉
迟颜大吼一声将描描涂涂了半天的画纸扯下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拿来相机“咔嚓”一声完事。
苍凌霄看他手上蹭的碳粉印,黑不溜秋一大片,拿起橡皮帮他擦。尉迟颜给他擦的手痒痒心也痒痒,却不吱声,笑着看着他擦
。
擦了半天没有成效,苍凌霄叹了口气:“以前也这样吗?”尉迟颜摇摇头,去洗手池下洗干净又拿到他面前给他看。苍凌霄一
脸哀怨。
后来尉迟颜在桌子下发现一张简笔画,一个人蹲在地上盯着一堆金字塔状的屎两眼放光。旁边一个箭头这个人,大大地写着“
尉迟颜”三个字。撅着嘴把地上的那堆东西擦掉,自己再画上个人写上“苍凌霄”,也不忘加上满眼爱心。
十一
平静的日子却不能如人意长久。前几日尉迟颜的闷闷不乐已让苍凌霄留了个心眼。这天进门,却见父子两人多坐着吸烟,屋内
空气糟得一塌糊涂。
苍凌霄换玩鞋,二话不说赶紧把南北窗子都打开通气。
韩越站起来想离开,苍凌霄赶紧说:“没事,你们继续说吧,我去楼上玩就行。”
韩越摇摇头,不做声。拍拍尉迟颜的肩,还是离去了。
尉迟颜把烟头插进烟灰缸,手臂张开搭在沙发上,嬉皮笑脸地对苍凌霄说:“怎么不坐过来?”
苍凌霄快步走上前,坐在他旁边。尉迟颜将他搂进怀中,长长地吁了口气,头却疲惫地搁在他肩上。
苍凌霄轻拍他的背,温声说:“发生什么事,不能和我说吗?”
尉迟颜再叹一口气,摇摇头。声音低哑地传来:“事务所那群人……没血没肉的……”
之前从韩越和顾时暄那儿,支离破碎地听说了他和事务所之间的事,和在一起猜猜也八九不离十。只怕还是为了上次的事故。
被迫取消的数场演唱会,损失不是开玩笑的。事务所二话不说,让他承担了全部经济损失,甚至还有意引导大众舆论,造成尉
迟颜个人问题的假象。偏偏他自身又因为脚上被打着石膏吊在病床上,公众面前仿佛就销声匿迹了一般,人气巨幅下滑早已在
预料之中。各方面的影响,让他回归娱乐界简直难上加难。
现下事务所方面看他已经出院,便提议让他做幕后,公司还给资助什么的,场面话说得一溜一溜的。却不知尉迟颜怎么就认定
了要重回舞台。可事实摆在那,再固执无异于重头起步,甚至还不如。之前的种种积怨一点即燃,一下子闹得不可收拾。
苍凌霄明白尉迟颜是怪事务所不讲情面,当初责任推的干脆,现在来当好人。只是资金全力资源都握在他们手上,终究是抗衡
不过。
有些大男子主义的他,在外面怎么不顺,都得扛着忍着,只能回到家发发脾气。苍凌霄温柔地拍着他的背:“不管怎么样我都
支持你,好吗?”
尉迟颜这时才算缓过气来,用力点点头:“那个余心晖,不知道哪块石头蹦出来的,方法狠心也狠!老子是倒了霉了碰上他!
”
本也只图图嘴上一快,说巧不巧老板的电话打进来。他不情愿地接通。
“尉迟颜,”老板的嗓门不是一般的大,苍凌霄虽坐得远也能听到,“我劝你趁早答应了,接下来有活就可以给你做了。拍拍
东西啊什么的你也不是没搞过不是?”
“那是我想弄是给自己做的。我本来好好的做着我的工作给你们折腾没了,你以为那么好打发吗?”尉迟颜心里也不好受,不
由的拔高音调。
“我也懒得跟你说,还不是看好你才打的这通电话!也别指望韩越,他自己怎么样也不一定呢,炒了他我又损失到哪里去?你
自己心里掂量掂量。”好不容易有声有色地将余心晖教的话背了一遍,挂了电话直接瘫在椅子上。
尉迟颜还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这一番话说的他突然是失了方向。心里默认怎么样韩越都能罩着他,便由着性子来。这下却也
一时被逼得不知所措。
尉迟颜颓然耷拉在沙发上。跟公司对着干了几天,亏吃了不少,却始终犟着不肯低头。韩越也来过几次分析利弊讲得头头是道
,苍凌霄在一边没听懂多少却也想跟着点头。可尉迟颜却一直依着性子惯了,似一个弯转不过来,怎么说都听不进去。
苍凌霄看着他愁眉苦脸,也跟着皱紧眉头。就在愁到过得不知时日的时候,尉迟颜突然说晚上要出去吃,让他赶紧准备准备。
苍凌霄糊里糊涂地点头,由着副驾驶座的人指挥开车。待到停下了,才发现又到了那个金色笼罩的酒店。心里不由得一下不安
:“怎么要到这么贵的地方来呢?现在还有的事愁呢,随便吃点不就好了?”
尉迟颜云淡烟轻地一笑:“怎么把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可看着苍凌霄眼里,这个笑容却有说不出的疲倦于强颜。没让他来得及下车,苍凌霄又重新发动,开着车回到小区。
不由分说地关上车门,也不管尉迟颜是否也跟着下来了,径自朝电梯走。
尉迟颜一路思索着,侧脸打量了他许久,心下已经了然。看着他气鼓鼓的走路的姿势,心中一甜,不再固执,也跟着走进电梯
。
“那,家里又没吃点,我们怎么办?”他不动声色地斜过身子,在苍凌霄耳朵边上说道。
苍凌霄瞟他一眼:“等下让门口的小店炒两份盖浇饭,我去取。”
“这么寒掺?”
苍凌霄没理他。他轻轻从后面圈住苍凌霄的肩,把头埋进他颈边蹭了蹭:“霄儿,谢谢你。”
最后两人还是点了几个炒菜两碗饭。饭有些生冷,想事中午没卖完的留到了晚上。尉迟颜二话不说全扒拉干净了。苍凌霄看着
他,心中微颤,盘子里挑了块肉夹给他。
尉迟颜笑笑:“怎么像平穷人家过日子了?还是在这么个大房子里。不过感觉倒是很不错!怎么样,要不要以后都这样?”
“我自然没意见。你别叫苦就行。”
尉迟颜突然在桌下握住他的手。掌心触到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只听尉迟颜低声说道:“这是生日礼物……”到也不问他是否
接受,“过来和我住好吗?”
苍凌霄把钥匙重新塞回他手里:“我们现在不也和一起住差不多吗?东西搬过来麻烦,两人肯定还是会相互影响的。”
“可是……我怕……”手里还拿着筷子,筷子上夹的菜却掉会碗中。他的手很不明显地抖着,苍凌霄却看到筷子晃得厉害。
他把手伸到桌子上方,握住尉迟颜的手:“傻瓜,怕什么呢?我不是早就说过会支持你的吗?”
尉迟颜摇摇头,挣开手,吸了下鼻子,硬撑出一副小痞子流氓样:“谁怕那个了!我是怕……我是怕……你会嫌弃我……”说
到后面,声音又重新低了下去,十足的委屈不安。
苍凌霄无奈地叹口气:“是啊,是挺嫌弃你的!”
十二
尉迟颜心不在焉地夹起菜塞嘴里机械地嚼着,突然脸憋得通红,才意识到刚刚吃进嘴里的是一块辣椒。又想到苍凌霄不饶人的
语气和种种不顺,嘴一扁,当起雕塑。
苍凌霄看他细长细长的睫毛轻微地颤着,笑着在他碗里盛满清淡的萝卜排骨汤,说:“你看你一不会照顾人,二又性格倔强、
没心没肺。现在还连钱都赚不了,我不嫌弃你?快喝了,还想辣多久?”
尉迟颜默不作声乖乖地趴下身子凑到碗前,咬着碗边细细喝着汤。
“不过呢——”苍凌霄故意拖长音调,预料之中地看到尉迟颜眼睛一下亮了,便也不再寻他开心,“跟你一起住到也不是不可
以,可我有条件——”
尉迟颜头如捣蒜。
“要住的话,就实实在在过日子地住,住个平房。”其实也是为了满足自己内心对“家”的渴望。总觉得一个小小的屋子两人
挤一块儿打打闹闹什么的,才有生气,才让人觉得依恋。
尉迟颜更用力地点头,一个不留神“哎哟”一声下巴撞到桌子上。傻笑着边揉边看着苍凌霄。
苍凌霄站在厨房里细心地擦着碗。在家吃饭,总得有人烧有人洗。碰灶台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的苍凌霄自然就落到洗碗的任
务,尉迟颜却是常常对展现他的三脚猫厨艺乐此不疲。
这时尉迟颜悄悄潜到他身后,“嘿”的一下挂到他身上:“霄儿,我现在可只有你要了,你可千万别抛弃我!”还是一副我见
犹怜的模样,可苍凌霄却不得不怀疑到底一番商议下来是谁落了谁的圈套。
“要我不抛弃,也要看你表现!”他干咳两声,严肃地说道。
“恩,我表现很好的!你看,我现在计划着把这套房子卖掉,我们去老城区买套五十多平方的二手房,你说好不好?”
苍凌霄差点就举起手里的抹布擦额头的汗:“你……不是吧……”
“霄儿说什么我都愿意做!”尉迟颜挂上一脸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
“该吃药吃药去!”他拍拍尉迟颜缠在脖子前的手。
尉迟颜听话地松开手,退后几步靠在冰箱上一手支下巴一手托手臂,看着苍凌霄把餐具按大小排好放进碗橱,老三老四地边摇
头边说:“啧啧,霄儿,你越来越居家小媳妇了!”
于是一番软硬兼施后,尉迟颜如愿以偿地和苍凌霄过上了同居生活。苍凌霄最后还是心软,没舍得让尉迟颜去住“老城区五十
多平方的二手房”,还是住着原来尉迟颜的房子。不过唯一的变动是卧房的床换了一张KINGSIZE的。
他躲在门后,听苍凌霄给他妈妈打电话,支支吾吾地说着什么公司分配的员工宿舍,心里一阵偷乐。
听到没了说话声,赶快踮着脚跳到床上,正儿八经地那起床头一本杂志。
苍凌霄推开门,见地上两只拖鞋被踢得离床老远,床上尉迟颜光着脚,脚趾还一下一下有节奏地勾啊勾。
想到自己刚刚还大费周折地和家长解释,他却悠闲地在这,心里顿时感到不平衡,转身一脚把门口的那只拖鞋踢了出去。
于是四只眼睛看着那只拖鞋沿着华丽的抛物线飞过二楼栏杆“咚”的一声掉到一楼客厅里不知什么地方。
尉迟颜眼疾手快将全身塞进被子,还念念有词:“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苍凌霄干脆把另一只也踢下去,再怒气冲冲地跑下楼去捡。
八月中旬,苍凌霄挤进人潮,心里抱怨全身要给闷出痱子了,却还是一步不停地继续往里面挤。
以前在给类新闻上就看到人才市场的壮观景象还只是感叹几声。轮到自己也挤进来了,才体会到那叫一个水泄不通。想到自己
爸爸也是做人事的,遇上这样的事情,那一天得看多少份简历啊!
他拿出自己的简历,要经验没经验,要关系没关系的,凭什么人家就留你下来呢?他无助地摇摇头,继续顺着人流往前细碎地
移动着。
突然手机铃声大作,前后几个人目光纷纷向他看来。他尴尬地接通,想小声点说,又因为周围的嘈杂只能尽可能不引来太多注
目地说:“喂?”
“小凌霄啊!”江书林洪亮的声音穿来,“你找工作去了呢?”
苍凌霄无奈地“恩”一声。
“哎呀,你去凑什么热闹啊?我认识个人,办杂志社的,正好缺人。你早跟我讲啊!”
“真的?那……”
“哎!你先回去吹吹空调,我联系好出来吃个饭呗!”
苍凌霄满心欢喜地应着,想着总算这个“朋友”有用武之地了。
尉迟颜听说晚上的饭局,要死要活地吵着要去。“凭什么我留家里吃剩饭你去吃好的?再说那个江书林还是我找他帮忙的呢!
”
“原来是你说的!我还说呢……”
“啊!让我去吧?”尉迟颜拽着他的手臂摇,“让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