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劫 上——长歌踏月
长歌踏月  发于:2012年05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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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点燃整个天空的火焰的人,怎么能够变成这样,自己怎么能让他独自变成了这个样子!

韩易之抑住胸口要爆裂开的胀痛,松开手进前一步,张开双臂把那一把枯骨似的人抱进了怀里。

“彦澈,彦澈。”韩易之将脸贴住柳彦澈的脸颊,哽咽着低喃着,那埋在眼底的滚烫终于开始一滴滴流淌。

“呵呵……呵呵……”

耳边忽然传来断续的笑声,韩易之诧异地侧脸看着蓦然满脸笑意盎然的柳彦澈。

“呵呵……呵呵……”柳彦弯着晦涩的双目问道:“怎么是你流泪了呢?韩易之?怎么是你流泪了呢,你在哭什么呢?”

“彦澈……”

“听见啦,呵呵,听见啦!”看着满脸诧异的韩易之,柳彦澈笑得更厉害了,整个人都笑地颤抖着埋进了韩易之的怀里:“听

见了,都听得见,你在喊我,他们在喊我,我爹在喊我,还有我娘,我娘也在喊我。”

“彦澈……”

“呵呵,别难过啊,我听得到的,难过什么啊,”柳彦澈脱开了韩易之的手臂,笑吟吟地眯着眼睛看着韩易之:“不就是要走

了吗?有什么值得难过得呢?有什么值得舍不得的呢?”他手着伸手胡乱地擦掉韩易之脸上已经干去的泪痕:“难不成,难不

成舍不得我吗?”

韩易之抓住柳彦澈那在自己脸上蹭来蹭去的手,没有回答也没有松手。

柳彦澈看着韩易之,脸上的笑冷了几分:“再舍不得,不是还是要走的吗?再放不下,不是还是离开了吗?”

“我……”

“这个时候,还打算说什么吗?就算是说了,又能如何呢?”柳彦澈回身甩开了韩易之的手,嘲弄地打量着他:“见,不见,

能如何?念,不念,又能如何?都要走了,就应该什么都放开了,什么都忘记了!”

“是吗?什么都忘记?”韩易之哀然的神情忽然凝滞起来:“你能都忘了吗?”

“就算忘不了又怎么样?我娘她都记得,她每一幕,每一节,甚至每一个细节都小心翼翼地记得,那又怎么样?那不过是过去

,是可怜给那些没有未来的人的!忘了好,不过是一段过去,何必记得那么深,那么苦,还搭上了命!”柳彦澈说着,不住发

出尖锐地笑声:“我不过是个废人,我什么都不要记得,所以我根本不用忘记!”

韩易之看着彦澈,半低下头,一字一顿道:“不记得啊,不记得是吗?那么,这个你还记得吗?”说着,他猛地直起身拉住柳

彦澈,吻住那冰凉的双唇。

柳彦澈被骇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试图挣开,可是韩易之的手牢牢地握住他的臂膀,一丝一毫也不松开。这个吻是疼的,彦

澈感到韩易之的唇近乎发狠地磨蚀着自己,炽热的温度一寸寸地要把他烤化。他被那钻心的痛迫得死命地挣扎,却忽然感到有

什么温热地东西落了下来,打湿了自己的脸。

怎么,又是你,又是你流泪了呢?你有什么,有什么可以难过的!

柳彦澈在心中怒吼着,可是却渐渐不再挣扎,一双瞪大的眼睛也慢慢合上,任由那滚烫的唇一点点吞噬掉自己。

见柳彦澈不再挣扎,韩易之手上的力道慢慢缓了下来,把他重新圈进了自己的怀里,让那根根削骨嵌进心肺。而那吻也轻柔起

来,温热缓慢地吻住,那笑得时候总是弯成心状的双唇,吞掉他的气息,融掉他的伪装,让这被现实冻成了冰雕的人,重新溶

成那明透清丽的溪流,那一泓澈如秋月的碧水。

在韩易之的吻里,柳彦澈根本动弹不得,他只能由得被一点点从自己织就的茧里剥离。干涸了许久的眼眶,开始因为那新鲜锐

利的疼,蓄满了泪,淌在彼此紧紧相依的脸颊上。

在韩易之的唇离开的一刹那,柳彦澈整个人瘫到在了那个熟悉的怀里,脸埋进韩易之温暖的胸口,发出窒息的泣声。

第十八章

“如果,如果你开口,我就留下。”搂着怀里近乎要将血泪都泣尽的人,韩易之突然开口。

柳彦澈的身子僵住了,他抬头看着神色平静的韩易之:“你说什么?”

韩易之伸手拭去柳彦澈满脸的泪痕,深深地望着他。忽然,那原本紧紧抿住的唇绽出一抹笑容,半弯的双眼含满了释然的温柔

,璀璨如月下东去的春水。

“只要你开口,我就留下,只要你开口,我就为你留下。”

“为我留下?”

“为你留下。”

柳彦澈定定地盯着韩易之,而韩易之眼中坚定的神情没有一丝的动摇。良久,柳彦澈勾起了唇角,苦苦地笑了:“为什么要为

我留下呢?韩易之啊韩易之,我为什么要你为我留下呢?我什么也没有了,我什么也给不了你了……”

“我,”韩易之将怀里的人揽得更紧了,唇贴住他冰凉的耳际:“什么也不要,我什么也不向往,我什么也不奢望,你不用答

应我什么,你不用交给我什么,只要你说,你要我留下。我就一直留在这里,一直在这里,直到你开口让我离开。”

柳彦澈仿佛是被听见的声音冻住了,好久才道:“为什么啊?你这是为什么啊?”

“有些事情是不需要理由的。柳彦澈,说,让我留下,让我留下来,让我陪你走完你的路,让我保着你走完你的路!”

铿锵的字句跌落在夜晚中,碎裂成无数的音符,又再度被夜风卷散。

而后,历经长久的寂静,直到柳彦澈忽然发出哮喘一样的笑声,如同利刃般一声声地剪碎了浓墨般的夏夜。

“彦澈……”

“呵呵呵,呵呵呵,咳咳……”撕心裂肺的笑声终于被咳嗽打断了,柳彦澈那双栗色的眸子已经幻化成了泣血的杜鹃,闪烁着

疯狂的光芒:“让你为我留下来,让你陪我走我的路?韩易之啊韩易之,难道你不知道我早已经无路可走了吗?” 他用冰冷的

手指扣住了韩易之手腕,然后将它贴近自己的心口:“感觉不到吗?连心口的是冰的,都死光了,死尽了。韩易之啊韩易之,

我连自己该怎么活下去,为什么活下去都不知道,我该怎么让你留下来呢!”

一声低叹,柳彦澈松开手,倒退了几步离开韩易之温热的怀抱。而后静默地转过身,对着那一园枯死了的木槿,身上丧服的两

摆长袖随着清风幽怨地荡出凌厉的弧度。

韩易之想要上前,却因那背影的寂冷,站住了脚步。

“知道我这些天都在想些什么吗?”很久,彦澈自语似地开口了:“好多人都以为我因为我娘的事情发疯了,或是痴癫了。其

实,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我只是不想说话,不想理会,我只是一遍遍地在想,似乎娘这样离开是一件好事,至少她不会再

被那虚无缥缈的情劫折磨了。”

“……”

“只不过,只不过啊,她这么走了,我该怎么做呢?我该怎么办呢?而想了那么那么久,我才发现我似乎没有再走下去的理由

了。”

“你大约也是知道的吧,我这么拼命这么拼命的理由,”柳彦澈半侧过身望向韩易之:“我自小似乎就没有什么别的念头。我

没什么特别的喜好,也没什么过分的野心,我做一切的目的就是有一天我可以作为柳彦澈顶天立地地活着,然后带娘离开这里

。我或许是做一个不大不小的官,或许是有着自己的产业,不依附他人的活着。我们将会住在一个小小的府邸,我可能会遇上

个温柔贤良的女子,有很多的孩子,他们会嬉闹着叫娘做奶奶。就是这样,不依附他人的活着,幸福地活着……”

柳彦澈说着说着停了下来,沁浸在梦境般地冲韩易之笑着,伸手去抚摸木槿枯死萎去的花叶,手指却被猝然冒出的尖刺扎出了

血来。

吮住刺破的手指,细微的刺痛才将他一点点带了回来。他徐徐回身,向韩易之走了几步,在咫尺间停了下来。

“只是啊,我才发现,当理由消失的时候,就算是获得了一切其实都是没有意义的。娘没有了,于是那个家也就用不着了,我

也不需强撑着站住了,因为没有人没有人再需要我去遮风挡雨了。所以啊,你说说看,”柳彦澈看着韩易之,伸手牵住了韩易

之的手,几乎是哀求地问道:“你说说看,我该怎么办呢,我还可以再做些什么呢?”

韩易之张张嘴说不出来话,翻滚的气息哽结在心口,而他只能拉着那只伸来的手,沉默不语。

“所以啊,我就开始不断地思索,思索我该怎么办,没了要守护的理由,连那个锋芒毕露,不可一世的柳彦澈似乎都用不着了

。可是,我将是什么呢?我将是谁呢?”

“或许,很多人会说,去报仇吧,对不对?”说着,柳彦澈抿着嘴本要露出一抹嘲笑,却因韩易之眼底深沉的光芒,终究掩了

过去,只是偏头避开了他的目光:“是啊,报仇,我怎么会没有想过呢?只是,我该去怎么报,向谁报,让谁来偿命呢?”

“彦澈……”

韩易之刚要开口,却被彦澈用伸过来的手指挡住了,只见他平和地摇摇头,轻声说道:“我知道,如果我这个问题是问你,你

是不会给我答案的,你大约是唯一拒绝相信我柳彦澈是个可以手染他人血的人吧。只是,那天丧礼那日见到大娘的时候,我确

实我确实是想杀了她的,一刀刀的活剐了她,让她也尝尝我娘的痛,我娘的苦,”柳彦澈浓密的睫毛垂下,遮住眼中杀戮的气

息:“我当时在丧服下就藏了匕首,只要能要了她的命,我就算搭上条命又有何妨。可是,那一刻,我看到了子轩……”

柳彦澈的喉结上下翻动了几下,才接着说下去:“韩易之啊,我看到了哀恸自责到不能自己的子轩。他满脸都是泪。这是我才

想起,那个设计了我娘性命的人,也是子轩的娘啊。如果我真的杀死了她,子轩又该怎么办呢?他还小啊,他不能失去自己的

娘啊!”

“韩易之啊,你说我该怎么办?”彦澈凄惶地单手扯住韩易之的衣领:“我不能啊,我不能杀了我最爱的弟弟的娘亲啊,我做

不到啊!况且,况且……”柳彦澈吸了口气,努力地继续说下去:“在娘下葬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其实仅仅是大娘是逼不死

我娘的。毕竟这么多年,什么阴毒的手段诡计,我娘都是遭遇过的,但只要我还好好的在她身边,她都会努力地为我熬下来,

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的。于是,我以为,真正害死了她的,是我爹。那个指天盟誓的人,仅仅因为这么小小的伎俩,就怀疑了

我娘一辈子的付出。她是真的绝望了吧,也真的绝情了,才会那么毫无留恋地离开的。真正杀死她的人,是那个我叫做爹的人

。”

“可是,可是啊,”柳彦澈嘶哑地声音突然又高高地扬了起来:“这些都是错的,都是错的。真正杀了她的人,既不是大娘,

更不是我爹,其实是我,是我柳彦澈!”

“彦澈,你别这样……”

“不,韩易之,其实这才是真相,真正杀了她的是我,我是踩着她的命活了下来的人!”说着,柳彦澈从袖口里抽出了一张纸

笺,他指着上面的字迹,再度凄然地笑了:“这是我娘的绝笔。上面是她的恳求,向那个背弃了她的人低三下四地恳求,求那

个人相信她的清白,相信我是他亲生的孩子。她舍了自己的命,就是为了让我能够继续作为柳府的少爷活下去,作为柳琰的儿

子青云直上。因为她知道,如果她证明不了,我们最终就会被赶出柳府,而且我那老辣的大娘绝对会即时隐秘地斩草除根。我

娘她不想我这样,她想让我活着,而能拿来交换的只有她自己的命!”

“所以啊,韩易之,我要报仇,我真正要杀死的对象,其实不就是我自己吗?”

“我真正应该带走的,不就是我自己吗?她遇见我爹被就是孽,而我不过是这个孽的延长,不该啊,不该啊!本来就不该存在

的人啊!”

悲凉的一声长叹,柳彦澈丢开了手里的纸条,缓慢的站直身子,眼泪不知道何时早已沾满了衣襟。他趔趄了几步,曼舞一般地

荡开了丧服白色的衣袖挽住来往的清风,隔着蓬乱的长发,双眼却透着繁盛到濒临崩塌的光芒。

“所以,我想通了,也终于不用这么辛苦下去了,这个人死去了,一切的冤仇也都该了解了吧。我也不用再这么辛苦了,无路

可走那就不走了,刚好也可以替我娘除掉这最后的孽吧。”他孩子般歪着头,自问似地却又认真的看着韩易之:“对吧,韩易

之,对吧,易之……”

最后易之那两个字是被轻轻吞进了言语中的,像是要暗自留下这个唯一的名字,然后韩易之看到了无数血色的花朵开始在柳彦

澈美丽的眼中摇曳,而一道闪亮的光芒自他的袖底闪过。

“不!”

第十九章

“他怎么样啊?他怎么样啊?”

“呃,没什么大碍,真,真的。”被扯住的大夫明显是被吓到了,一面安抚一面努力挣脱,然而却被眼前的人越抓越紧。

坐在床上的韩易之,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一幕,连忙道:“彦澈啊,我真的没伤得多厉害,你放开大夫吧。”

“真的?真的?”柳彦澈看了看韩易之,又瞪圆了眼睛向大夫再次确认,见大夫拼命地点头,这才松了手。

“除了外敷的伤药,我还会再开些内服的汤药。这些天注意伤口不要沾水,不出十天应该就会痊愈了。”

“大夫,您这边请。”凝霜起身送大夫出房门,而后回身对柳彦澈道:“少爷,我这就吩咐人去熬药,外带叫厨房煲些热粥,

折腾了半宿,你们也得多少吃点东西。”说完,就关门出去了。

凝霜一出去,也带走了刚才一室的喧嚣。方才的恐慌平息后,一切念头又反复而起,反而尴尬了起来。柳彦澈站在离床不远的

地方,看着胸口打着绷带的韩易之,不知所措地站着。

他以为什么都没有了的自己,什么都不在乎了的自己,真的什么都不害怕了。他以为自己什么都见过了,于是也就不用再往前

走了,不用再往前看了。所以,挥起匕首的那一刻,他并没有留恋,凌厉而迅捷的出手。

然而,这却只是他以为。

锋利的匕首穿透的并不是自己冰冷的心脏,而是争夺之间,划破了那个冲了上来的人的胸口。血溅了自己一脸一身。

瞬间,柳彦澈发现眼睛似乎被血光刺瞎了。

等到眼睛再度能看到的时刻,那个人已经捂着胸口重重地在自己面前倒下了,另一只手却还死死地拽着自己的衣摆。

“柳彦澈,你要是敢,就是十八层地狱我也要追你回来,你给我听清了!”

这是他昏倒前,最后的一句话,深深地扎透了柳彦澈的心肺。

手里的刀子,哐啷,跌落在了地上。而后,他只记得自己抱住那个晕厥的人,拼命要捂住那流血不停的伤口,疯狂地喊着,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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