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晗换好衣服出来，summer接过他手里的牛仔裤和鞋，说是帮他带回化妆间里，让夏明晗去舞台那里找叶非，马上就要开拍了。

“你没问题吧？”summer向他作最后的确认，“台词都记下来了吗？”

夏明晗拍自己胸口道：“不用担心。”

summer笑了笑，眼神复杂，她又嘱咐夏明晗，“今天请的临演都是宋海，严棋他们的粉丝来演台下观众。你安份点，别太出格，惹别家粉丝不高兴就不好了。”

夏明晗双眼圆睁感慨道：“在你眼里我就那么爱折腾吗？”

summer又拿白眼瞪他，和他在化妆间门口分手。夏明晗双手插口袋，哼着小曲走到舞台前，叶非正坐在显示器前和严棋说着什么，大约是在讲戏。

齐林带着光头他们也来了，坐在吧台前剥着花生米，手边还摆啤酒，他们倒是惬意。有工作人员还在调整舞台上器械和灯光，最先注意到他的是正在擦拭摄像机的绑马尾男人，他对夏明晗招手，“嘿，主唱。”

夏明晗看他像是摄像，走过去同他打招呼，绑马尾的男人自我介绍道：“我是摄像，马豪。”

叶非听到他们对话，抬头看过来，对夏明晗努努下巴，“以后要叫豪哥。”

夏明晗忙改口叫了声豪哥，马豪生了张娃娃脸，也猜不出他确切年纪，头发虽长，却不邋遢，白白净净一个人。

叶非把夏明晗叫过去，让夏明晗坐到他旁边的空椅子上，对他说：“第一场戏也不要有压力，你只管唱就好了。”

夏明晗点了点头，这时宋海和穆子明都走到了舞台上，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跑到叶非边上问他要不要放人进来。

“这是陈副导。”

夏明晗没能来得及和这位来去匆匆的副导打上招呼，他便消失在了一干工作人员中。

严棋叫来老沈，把剧本交给他，也朝舞台上走去。

夏明晗愣愣看他背影，他问叶非，“我可以上台了吗？”

叶非对他笑，鼓励似地拍他肩，“去吧。”

他往舞台上走，往灯光最亮的那里去，黑色的话筒与细瘦的话铜架在舞台上投出绝美的影。他跨了一大步上去，作了个深呼吸，几乎塞面这底层舞台的临演脸上都写着兴奋，他们在看宋海，在看严棋，在看穆子明。

他闭上眼，听觉变得灵敏，捕捉到那些猜测他姓名身份的细碎言语。他握住话筒，听到那一声“action”

第十三章

summer在后台听到前面传出乐器敲打声，她没敢去看，整颗心都揪着。早前她去找叶非问彩排的事，叶非却一本正经答她，“这场戏不需要彩排。”

summer觉得不妥，夏明晗毕竟是头一回演戏，加上那么多些日子没唱过歌，和拼凑起来的乐队也没默契，没有彩排就开拍实在冒太大风险。叶非不知哪里来的信心，坚持不用彩排，让夏明晗直接上。summer正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去看个究竟，迎面走来两个道具师，肩上扛着器材，两人也在说没有彩排这事，都说叶非是乱来。这下summer急了，忙跑到前台，临演敬职的尖叫混杂着激烈的摇滚乐冲击着她的鼓膜。夏明晗的声音却依旧突出，他嗓子飙到高音时沙哑异常，与这歌曲倒是相称。

叶非聚精会神盯着监视器，小满看到summer，抬手招呼她过去。她扯着summer衣袖和她讲悄悄话，“夏明晗表现很好，一点都不怯场。”

summer伸长脖子去看监视器里的景，夏明晗唱得高兴，在穆子明和宋海之间蹦蹦跳跳。暗红色的灯光将他满手的纹身照得妖异，他一挑眉，一闭眼，撩拨头发，挥舞手臂都有种神经质的癫狂在里面。像是临上场前嗑多了药，要在舞台上想尽办法将药性挥发。

他在舞台中心，宋海，严棋，穆子明似乎被推到了边缘，谁都比不上他抢眼。

summer心里块石头总算落地，正在她也想赞同地表扬夏明晗几句时，手里拿着拨片比划着贝斯的宋海走到他旁边，似乎是要表演一段贝斯SOLO。summer记得这一段，剧本里写薛寒在这时候要勾住adam的脖子，把话筒递给他，两人合唱。

此时夏明晗一脚踩在音响上，话筒已经凑到了宋海的嘴边，宋海却突然转头吻上他嘴唇。

看到这场景，summer惊得心跳都停止，一把抓住小满的胳膊，抖抖索索去看叶非。叶非没有喊停的意思，台下的临演叫得更起劲，summer只觉得脑袋里轰隆隆响。小满也是被吓到，两人愣愣看着对方，说不出话。

夏明晗似乎没受太大影响，欣然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吻。直到他唱完，严棋朝人群扔下鼓槌，引来一片疯抢，叶非喊“卡”，summer才小心翼翼问小满，“夏明晗不会被台下宋海的粉丝杀死吧？”

小满则一脸惊恐地反问道：“宋海不会被你们曾老板搞死吧？”

这场戏叶非很是满意，临演被即时带走，宋海下台就对夏明晗说抱歉，说，“我之前和导演商量过，觉得这样比较符合剧情。”

叶非还夸夏明晗临场反应，summer急了，就说，“加戏的话也要之前通知一声啊。”

宋海嘿嘿笑，“实在不好意思，怕要是提前通知就没有那种让意外的效果。”

summer也不好再讲什么，她看了看夏明晗。夏明晗脸色如常，表示不介意。他规矩地坐在椅子上，托腮看起了剧本。

蔡仪穿了身高中制服走过来，客气地和叶非说想看一下刚才那场戏的效果。严棋他们也凑过来要看，夏明晗还是一言不发埋头看剧本。summer问他要不要吃些什么，喝些什么，还是要找毯子来盖。夏明晗被她突然的关怀给弄笑了，抬眼看她，说道：“被亲一下又不会少块肉，你就别担心了。”

小满过来和夏明晗说sorry，“宋海他这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喜欢搞突然袭击，不好意思啊。”

夏明晗笑了笑，“没事，我也没被他吓到。”

这话他可没骗人。刚才在台上，宋海那身装扮，那张脸，那把贝斯，那个站位，他真把他当成一个随时会凑过来吻他的人。

他无意瞥到宋海侧脸，刘海盖住他大半脸颊，轮廓却还清晰。如果有人来告诉他，那是怪物的贝斯手阿觉，他从水底爬出，起死回生，又来到他身边。他会信。

夏明晗从一个场务那里要了根香烟，点上火溜到外面去抽烟。叶非要补拍几个镜头，都是乐手的镜头，没他什么事。有些临演聚在后门，按计划今天还有一场乐队表演的戏要拍。他嗓子有点疼，得来些烟草给它点治疗。

他压低了问道具师借来的鸭舌帽套着外套，穿过那些叽叽喳喳讨论着宋海帅气严棋可爱穆子明英俊的群众演员，没人注意到他。

他走到了十字路口，站在信号灯下抽烟，突然有人拱他，喊他名字。夏明晗循声看去，齐林掀起他帽檐对他笑，“你小子还抽烟？下场戏小心失声。”

夏明晗耸肩，“又不是同期录音，我只要嘴型对，后期都可以加工。”

齐林恭喜他，“一条过，厉害啊。”

夏明晗笑了，“运气好。”

齐林看他一根烟抽完了，又主动递了烟和打火机过去，夏明晗哈哈笑，“齐老师，你这是想我失声啊。”

齐林说，“光头给我听了你们乐队以前的DEMO，你这嗓子还比从前都亮，你说你是不是抽烟越凶，声音越亮？”

夏明晗摇头道：“我从前抽烟比现在凶。”

齐林皱眉，“你那时候才多大啊，对了，那时候签公司了吗？”

夏明晗不想多谈过去的事，应付着说了句“没，没人要。”就闷头抽烟。齐林扶了扶眼镜，KONG附近颇有些荒郊野外的意思，没多少挡风的建筑，冷得人不自主就打哆嗦。他忿忿骂这鬼天气，才秋天，起得风就冷到刺骨。夏明晗说，“齐老师，上了年纪别勉强，快进去吧。”

齐林嘱咐他快点进去，别让人满世界找。夏明晗低下头，只有缕缕青烟从那帽檐下升起，他静静抽完半包烟，拍去身上的香烟味才往回走。他还没进门，蔡仪和她的助理就从里面出来，不少小女生见了她要她签名，她都一一答应。有个站在这小拨人群外的女生拉了拉被挡住去路的夏明晗，小声拜托他，“这位大哥，能不能麻烦您帮我要个宋海的签名？”

夏明晗推开她递过来的笔和纸，对她摆了摆手，说他不是剧组的人，只是在LIVEHOUSE里工作。

那女生没放弃，扯着他衣袖都快哭了，她这动静惹得周围的人都围拢过来。正在一个个给人签名的蔡仪看人都朝他围过去，带着助理就跑了。夏明晗往后面躲，嘴里说着自己实在帮不上忙，推搡中他的鸭舌帽掉了，立马被人认出来。指着他鼻子就喊，“主唱！被宋海亲了的主唱！”

夏明晗听这名号，浑身一机灵，拨开人群就往KONG的后门冲。后面有人扒拉他衣服，他好不容易钻进KONG里，捂着混乱中被人敲了的后脑勺可怜兮兮找到summer，诉苦道：“这电影还没拍完我就要被宋海的粉丝给暗杀了！”

summer唉声叹气，“没办法，他粉丝基础大，你万事小心，首映当天我给你申请两个保镖去。”

夏明晗说被刚才这么一敲，他歌词忘记，summer立即从包里找出歌词让他快记。这时有人喊彩排，叶非站在舞台上招呼夏明晗他们过去。

下一场演得是薛寒的乐队第一次登台，台下观众不甚热情，还嘘他们下台。薛寒当场发飙，跳下台和人打架，把人鼻梁揍断，又拿adam的贝斯砸他，把人一只眼睛弄瞎了。

叶非让夏明晗在镜头前练习，他一拳下去，力度没控制好，砸到地上，疼得他龇牙。夏明晗连连摆手，他说，“不行，来个真人躺下面让我打，我还比较投入。”

叶非让他想像，就想着地上躺着他这辈子最讨厌却又没法打他的一个人。他想打他，却又不能真正打到他，只能对空气泄愤。

夏明晗听得笑场，问他，“真开拍的时候能拿堆西红柿来给我打吗？”

叶非笑了，找来即将出演被他猛揍的观众的龙套，让他躺到地上，叶非指着他对夏明晗说，“别真打，你试试。”

夏明晗却总找不着状态，脸上表情有了，手下却没力道，手上有感觉了，脸部的表情却松懈了。叶非指着龙套演员的头对夏明晗说，“你看这个人，他嘘你们下台，你们是整场最好的乐队，他还嘘你们，让你们滚。他什么都不懂，他有什么资格嘘你们？你让他上台他紧张到屁都放不出来一个。”

夏明晗听着，叶非的眼中一扫往日的柔和，他越说越激动，握着夏明晗的手腕将他手掌贴到龙套演员的脸上，他用质问语气对夏明晗说，“这种人，薛寒会怎么对他？”

“揍他。”

“揍他哪里？”

“揍他的脸，戳瞎他眼，他不识货。”夏明晗揪起龙套演员的衣领，单手握拳就朝他面门挥去，叶非及时将他拦住，拍他肩，“保持这情绪，我们先排一遍。”

夏明晗木木点了点头，和宋海他们站上台，叶非在旁指导他们走位，“台下有嘘声，你实在唱不下去了，走到这里。”他拉着夏明晗到舞台前端，指向台下，“然后跳下去，挤到人群里。”

他转身又对严棋他们说，“你们本来想去拦他，走到话筒这边时被adam拦住。然后，”他推了把夏明晗，夏明晗顺势跃下舞台，朝龙套演员那里走，叶非继续在台上喊话，“你揍他脸一拳，旁边的人会散开，然后你就把他压在下面打，adam他们看情势不对下来拦你，把你们两人分开。接着，”叶非对夏明晗勾了勾手指，“你回到舞台上，越想越气，拿起贝斯又冲了下去。”

草草过了一遍，夏明晗又要求再跑一遍流程。summer坐在外围张望，手机忽然响起来，一看是曾晓文打来的，她忙找了个僻静地方接。曾晓文让她开门，说后门口看门的保安不让他进。summer还没反应过来，问了句，“老板你现在在哪里啊？”

曾晓文顿了会儿，似是有极大的不满，一字一词道：“我在你们片场的后门。”

summer浑身一震，马上冲到后门去给曾晓文开门。

“老板，实在不好意思，刚才拍了场戏出了点问题，剧组怕明星被骚扰就安排了几个看门的。”summer见了曾晓文尽量不去提刚才宋海那事，她试探地问曾晓文，“老板来探班？”

曾晓文径直朝监视器那里走，看到有空位便坐下了，问summer现在是在干什么。

“在彩排呢，”summer翻着剧本答道：“薛寒打人那场戏。”

曾晓文从她手里拿了剧本来看，见他看得出神，summer也不好打扰。灯光道具和摄像都在忙，叶非和两个副导还在给夏明晗他们讲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到监视器前，看样子似乎是要开拍。

叶非看到曾晓文颇有些意外，曾晓文却是落落大方，丝毫都不拿自己当外人，还询问拍摄进度。叶非笑了，“曾老板有投资意向？”

曾晓文也笑，“那得看有多精彩。”

群众演员有秩序的进来，站好位，灯光摄像也全都就位，打板喊action才不过一秒就被叶非喊停。

“就像第一场一样，夏明晗你要看他，你和宋海要有互动！”叶非皱着眉对刚才镜头里夏明晗僵硬的表现很是不满，曾晓文把剧本翻了一页又一页，走马观花似地看。

第二条有了些进步，却还是逃不过被喊停的命运，叶非这次没再抱怨夏明晗，而是指责起宋海。说他眼里没东西，“你看他跳下台的时候眼睛里面的东西呢？去了哪里？？还是刚才第一场里全部用光了？？”

曾晓文小声开玩笑，“当导演真辛苦。”

叶非对他笑笑，没说什么，又一次重新来过。之后又拍了两条始终不顺利，不是夏明晗跳下台的时候动作不流畅，就是有人背错台词被NG。summer生怕曾晓文无聊，殷勤问他要不要看杂志或是吃些什么。曾晓文一一拒绝，反而问summer要不要休息，他指着一堆空座位说，“坐啊，站着干什么？”

summer嘿嘿笑，讲自己不累，要减肥，多站站对身体好。

拍到第五条时终于是顺利通过，叶非眉心才算舒展，夏明晗对着镜头揍空气，边上化妆师加紧给龙套演员化鲜血淋漓的妆。

监视器里夏明晗那张脸狠劲十足，曾晓文看得兴致勃勃。叶非对他表现并不十分满意，亲自上前示范，来来回回拍了好几遍，剧组都开始发饭他还被叶非扯在镜头前砸空气。

summer领了盒饭端着吃，曾晓文还在反复看着剧本，也不知是哪场戏把他逗开心了，他嘴边露出难以琢磨的笑。

夏明晗揉着手腕从聚光灯下走出来，他看到曾晓文却不吃惊，对他努努下巴，“老板，你坐在我位子上了。”

曾晓文站起身，把剧本放下，问他今晚要到几点。夏明晗说，“没准。”

曾晓文关照他好好表现，就要走。summer看他离开背影觉得奇妙，“这就走了？”

夏明晗笑道：“他是老板，那么多生意要忙，在这里浪费时间干吗？”

summer百思不得其解，“他看了那么久，然后现在就……就这么走了？”

夏明晗耸肩，“老板的心思你别猜。”他把饭盒放腿上，手酸疼得厉害，顿了好久才打开饭盒吃。

summer下午回了华星去忙方原的事，晚上收工时夏明晗一个人在路口等出租车，宋海的保姆车在他边上停下，他问夏明晗要不要搭车，他车上还剩两个位子。夏明晗裹着外套正想答应，街对面却传来喇叭声，他眯着眼看了好一阵子才辨认出那是曾晓文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