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错(第三部)——寂月皎皎
寂月皎皎  发于:2012年05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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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自己似乎是很多天没好好吃饭了。

我吞咽下肚的东西,似乎都是在为柳沁品尝,品尝粥和汤是不是烫了,咸了,再品尝药是不是很苦,才让柳沁吞咽时那么心不

甘,情不愿……

他们似乎也端过很多次的饭菜前来,而我只是抱着柳沁,像小时候抱着个大枕头般安心卧着,懒得理任何人,更没注意他们在

说什么了。

或者,我该吃些东西了。

柳沁不喜欢我变得很瘦。

只是,我没胃口。

柳沁,柳沁,你快醒来吧。

等你醒来,我们一起去吃好的喝好的,然后一起去看上关花、下关风,苍山雪、洱海月。

于是,我只是颓然地在林秋潇手下挣扎着,眼睛只望向我的柳沁。

他一定会醒来。

他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灰白着脸,唇边虽然没了颜色,至少也没有让我感到惊恐的黑紫。

而且,我一直听得到他的心在跳。

他心跳的地方,和我心跳的地方一般,挂着一模一样的美丽的结发蝴蝶。

那是一双蝴蝶,历遍花丛,依旧生死相依的一双蝴蝶。

我们结发同心,生死相依,今生不渝,来世不变。

我懒得再挣扎了。

我充满希望地努力将手伸向了柳沁的方向。

林秋潇终于放开了我,将我掷在了床上。

可下一刻,我尖叫起来。

林秋潇放开了我,却抓起了柳沁,重伤昏迷被我当成宝贝一样小心拥抱了七天的柳沁!

“柳沁!柳沁!”这个疯子拎起柳沁的前襟,就像拎我一样不知轻重。

他的口中还在不断嚷着:“你快醒过来,你快醒过来看一看!你当成性命一样宝贝着的影儿,不吃不喝陪着你,快死了!你是

不是真的想他陪着你一起死?是不是想他死,是不是?”

我疯了般去锤打林秋潇的手腕。

如果来得及,我甚至打算找出不知给我扔在哪里的流魄剑,刺他一剑,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将我的柳沁放下来!

实在抢不过他时,我弯下腰来,狠狠一口咬在林秋潇手臂上。

林秋潇终于放开了手,让柳沁跌回到床上。

“柳沁!柳沁!沁……”我惶恐地呼唤着,将手伸向他的胸口,去感受他是不是还是身体炽热,炽热的身体中,是不是还一样

拥有着代表生命气息的心跳。

这时,我听到了一个很沙哑的愤怒声音:“滚……去吃点东西,晒晒太阳……”

我的手顿住,身体顿住,连眼珠也是好一会儿才恢复转动。

转动眼睛,小心翼翼留连到柳沁面容上时,居然看到了睁开的眼睛。

虚白惨淡的面容上,那双让我心动心痛心悸地眼睛,睁开了!

可是,是什么东西,在他那淡若冰晶的眼中燃烧?

明明是在燃烧,为什么又有水汽?

而且那么快就凝结,滴落,落在我的掌心,烫着我的手!

“听见没有,去吃东西!”

这男子现在根本不像猫咪了,简直像是老虎,刚睡醒脾气很糟糕的老虎,那样凶猛地竭尽全力吼叫着,全不理自己孱弱到不堪

的身体,半点不像昏迷了七天,甚至现在还在发高烧的重伤病人。

“沁,沁……”我呆呆地叫着,点着头,说道:“好,好,我去吃……吃东西……”

走下床时,脚一软,已跌落到地上。

扶了床沿,我竟已无力站起,只是忽然之间顺势又趴到了床上,继续抱起我抱了七天的那个男子,失声痛哭。

七天,眼睛再干涩,我没流出一滴眼泪来,却在这么一刻,如决堤的坝口,眼泪纵肆倾出。

“柳沁……”我叫唤着,呜呜大哭着,像个给抢了糖果的孩子。

温热的手,慢慢抚到我的脸上,擦着泪水。忽然就搂过了我的脖子。

那个刚才还冲我怒吼的男子揽着我的头,呜咽道:“我怎么……怎么就遇到你这么个傻子呢……”

于是,他的泪,也滴落到我的脸上。

于是,我哭得更凶了。

于是,我们的泪,流作了一处……

柳沁……

柳沁……

后来,我到底没有起床。

我也被放到了床上,和柳沁分着一碗羹汤吃,他一口,我一口。

他无法再坚持让我出去晒晒太阳。

因为我哭得最凶时,晕了过去。

事后,我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14.有一种传说,叫悲伤

我从来不是柔弱的人,甚至在铁血帮地牢受了那么多噩梦一样的折磨,我也不太容易晕过去。

可我竟然会哭得晕过去。

也不知从此后,会不会成为九公子和林秋潇嘲笑的话柄?

至于柳沁,给他嘲笑责骂惯了,倒也无所谓了。

坊但奇怪的是,柳沁并没有嘲笑我。

除了那日他初醒时将我骂了一顿,怪我发了疯不吃不喝,后来再也不曾嘲笑讥骂我一句。他做的最多的事,是很温柔地望着我

,微微含笑,不时亲亲我的额,我的唇。

自然,我也会不甘示弱地去亲亲他。

仂如果不是因为心疼他的身体虚弱,我一定趁机将他吻得透不过气来,然后一气给吃了……

看他老是欺负我……

于是,我们一起吃,一起喝,累了一起睡,我依然像那七日一样,总将两只手环着他的腰,把他当个大枕头一样抱着,把我的

心脏紧紧贴着他的心脏。

我们都能感到对方的心脏在跳动着,越来越有力地跳动着。

当觉得恢复得差不多时,我们手挽了手,悄悄到院落里晒太阳。

有时,叫林秋潇去帮我们查探了附近没有白教弟子出没时,我们便出了雪凝小筑,沿了小溪边青翠欲滴的竹林,听了那萧萧的

风声,缓缓散着步。

有时不巧是,会遇到九公子和周大小姐,两人坐在山石上,相偎相依,呢喃细语,分明是天作之合的一对璧人。

也难为小九儿那样的人物,居然肯转了性,乖乖和一个女人谈情说爱了。

想当日圣女一意逼着周大小姐选美男享用,必定是因为周大小姐为了九公子之事苦苦周旋,不肯放弃的缘故了。

以她对九公子这样深切的感情,想来九公子不会如我当日那般倒霉,错将明月照沟渠吧?

曾经一度挺恨叶纤痕,但与柳沁携手行游山间时,便觉得她很可怜了。

雪柳宫出事,叶纤痕应是趁机逃出被卖入的娼寮了,但她家破人亡,众叛亲离,焉能再有我和柳沁携手相挽的宁谧与幸福?

这日大雨之后,苍山如洗,我们两人精神都很好,又去赏那雨后风光,不知不觉,已走到了玉局峰的山顶。

此时天色初霁,云丝万缕,悠悠缭绕于苍山之腰,将苍山下如大团玉块的万顷洱海,以及洱海畔纵横的沃土,错落的民居,衬

映得如同游离在天宫般飘缈着,分不清到底天在头顶,还是天在脚下。

“还真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呢,不知道咱们雪柳公子,怎么会觉得这里像个笼子?”

我微笑着试探。

总觉得柳沁和南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不知柳沁为何不肯提起。此时他的身体基本平复,我就忍不住想要寻根究底了。

——我从不是多事的人,但柳沁的事,我却想知道得越多越好,最好连落草时屁股上有几块胎记都弄得清清楚楚。

但柳沁居然没回答,只是摸着我的黑发,嘻嘻笑道:“我一向觉得我的头发长得挺好的,现在才觉得影的头发比我还漂亮。”

“我的发丝似乎比你的粗。”我不知不觉被他把话题引开。

柳沁看我的眼光立时暧昧:“下面似乎不比我粗。”

就算此时并无第三人在场,我也不由面红耳赤,他还真能想!

而柳沁已将脸凑过来,与我偎依着温存亲热。

双唇相贴时,我脑中顿时给塞了一团云雾,迷迷糊糊,再也记不得去追问柳沁和白教那些人的关系了。

若不是两人身体都不曾完全康复,只怕柳沁在山顶湿淋淋的石地上就把我给吃了。

真是郁闷,即便他伤得比我重,病得比我厉害,身手不如我灵敏,占了主导地位的还是他。

看着他笑得媚如春花,我直叹着气,只恨自己日复一日慑于他的淫威,反而更不容易将他压在身下了。

正在欲望里浮沉着胡思乱想时,柳沁忽然放开了我,笑道:“看,玉带云!”

我抬头看时,方才那万缕云丝,已越来越浓,越来越白,在苍山之腰从北至南慢慢伸展着,却渐渐收缩着,变得窄长起来,如

一条雪白无瑕的玉带束在山腰。这条绵长漂亮的玉带从苍山的第一峰云弄峰,一直延伸到最末一峰的残阳峰,盘旋之际,连如

洗的青山都妩媚俊妍起来。

“每年夏日雨后,常会出现这种云,很漂亮吧?”柳沁颇有自得之色:“与此相对的,是这玉局峰上的望夫云,也是一种奇景

。”

“望夫云?”我逗引着柳沁往下讲。

他对南诏的掌故,看来不是一般的熟稔。

难道,他是在这里长大的?

柳沁果然没注意到我在刻意引他叙说,出神地望着洱海的方向,说道:“望夫云么,据说是一位公主变成的云彩。”

据柳沁讲,那位公主与与苍山上的一年轻猎人相爱,但遭到父王的反对。后来他的父王派法师将猎人害死,扔于洱海之中,公

主愤而于玉局峰殉情。

从那以后,在很冷的冬季,万里无去的天空,玉局峰的上空,会突然出现一朵洁白的云,亮如银,白如棉,如少女般轻盈美丽

。但片刻之后,那白云会渐渐升高,渐渐变黑,化成一个身着黑色丧服的女子形状,向着洱海悲恸哭号,而洱海也就随之应和

,波涛汹涌,海浪滔天,如勃然的怒气翻滚。

15.有一种传说,叫悲伤(二)

据说,这朵望夫云,就是那公主的精魂所化,她是在山顶守望着她已沉入海底的情郎,久侯不至,遂在洱海兴起风浪,想找到

深埋海底的情郎……

我听完这个忧伤的传说,不知为什么,浑身都冷了起来。

我抱着肩,站起身来,默然在山顶的嶙峋石间行走着,苦笑道:“当真,曾有个公主,在这里守侯她的夫婿么?”

“也许,只是因为这玉局峰会有这种预兆海风的奇怪云彩,才会被编出这样离奇的故事吧!但也许,确实存在过那样悲伤绝望

的爱情,不然,又怎么解释为什么只这玉局峰,才有这样奇怪的云彩?信之则有,不信则无,你说是不是?”

坊柳沁笑着,从后环住我的腰,蹭着我的脖颈,温柔地亲着,再次让我心猿意马,将那莫名的担忧和冷意,渐渐弃之脑后了。

正亲呢时,柳沁的身体忽然一僵,抱着我的手臂猛地收紧,几乎要掐到我的肌肉中。

“柳沁!”我失声叫道,努力要将他推开,查看他的情况。

仂“影……”柳沁压抑着痛楚的声音,破碎地逸出。

接着,我真的听到了某种破碎的声音。

似是一种气泡,被针扎破了,嗤地一声响。

同时,柳沁收束着我的臂腕骤然一松,整个人便已软倒下来。

“沁……”我失措地揽住他迅速下沉的身躯,大声惊叫,只盼着自己的叫声,能平息住我自己的恐慌,让我迅速地镇静下来。

柳沁面色一片惨白,这两日好容易恢复一点的淡色嘴唇,又已和面颊一般,毫无血色,更映着唇角缓缓挂出的一缕鲜血,嫣红

得怵目惊心。

而他的左手,正掩住他的右肩,同样嫣红的鲜血,从指缝迅速滴落。

我抱住他,慌忙扯开他的右边衣襟时,已看到他的右肩,突然多出了一个不断流血的洞,鸡蛋大小的洞,不像剑伤,不像刀伤

,甚至不像从外面戳入体内的任何伤口。

从翻卷向外的皮肉来看,倒像是……

一股力道,从柳沁自身体内卷出,硬生生将皮肉撑破一般。

“这……这是……”我打着寒颤,想起九公子说的话……

柳沁至少中了五种毒,有一种,是他不能解的……

晴窗大祭司的生魂灵降,在柳沁身上下了血咒……

但柳沁醒过来这几日,一直都好好的,所以我劝慰着自己,那血咒,应该没有想象的可怕,或者,以柳沁的功力,可以撑住,

不让它发作……

血咒……

会这样在柳沁的身体上,破开一个个血流不流的伤洞,直到受尽痛苦,流尽鲜血而死吗?

我胡乱撕着衣角,捆着那诡异的血洞,用力抱住柳沁似被抽去全身力道的躯体,低哑着嗓子说:“柳沁,你不会有事,对不对

?”

柳沁露出微弱的苍白笑意,柔声道:“影儿,知道为什么那位公主死去了,还是等不到她情人的魂魄相伴么?”

我不明白柳沁此时怎么还会有心思提到那个传说,一边抱住他往山下冲着,一边随口顺了他的话问:“为什么?”

柳沁在我怀中微笑道:“因为她情人的魂魄被封印了,解去封印的唯一途径,是那公主的幸福。公主殉情了,永远得不到她的

幸福,所以她的情人,永远被封印着,生生世世不得超生。”

我差点又要掉下泪来,破天荒地压了嗓子吼他:“你闭嘴!我是男人,不是公主,而你也不是公主的情人,你是我的师父,你

是我的兄长,你是我结发同心的……爱人。你比我厉害十倍百倍,一定要一生一世地守着我,护着我,把我欺负得……不敢离

开你半步……”

泪水终于飘落,滴落在柳沁的脸庞。

柳沁似给烫了一下,将头深深埋到我的衣襟前,却用微颤的手来摸我的脸,摸我湿滑的面颊。

他的声音,如云丝般在空中飘来荡去,虚浮得几乎抓不住:“影,你要幸福,不然……沁……不得超生……”

在那样明澈如玉的晴空,不该有泪。

可为什么雨后隐约的林中水汽,全都泊着一层泪水的咸与伤?

“是血咒。”

九公子把过柳沁的脉后,将头低了下去,涩着声说。

“赶快给他治!”我冲他吼,直接将他当日所说,不会治灵术之伤的话忽略。

除了九公子,我现在还能依赖谁?

“我只能止血治伤,别的我没法子。”

九公子沮丧道:“他的脉象根本看不出中咒的迹象,他现在的体弱,在我诊断看来,只是受了外伤而已。”

“那么,谁能治?谁能治?”我拎过九公子的前襟,高声喝问。

“小苏儿……我不知道啊!”九公子扁着嘴,掉下泪来:“你……你不该带了柳儿来救我,是我牵累了你们……”

林秋潇大步上来,拉开我道:“苏影,镇静些!”

镇静!

如果现在中血咒的是我,我可以镇静!

而我,宁愿中血咒的是我,至少还可以保全一个……

柳沁说,要我幸福,否则他不得超生。

他却不知,没有他,我已不可能幸福;而即便有他,我只怕也幸福不了……

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我每日每夜的害怕。

自从从那个见鬼的不老窟出来,我常做起自己呆在某个黑软的空间无法挣脱的梦,那种像呆在有弹性的囊中,或者被吞噬入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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