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畔,已有人闲闲笑道。
竟然是叶慕天亲自带了数十名高手寻踪而至!
此时说话的人,面色青黑,瘦如竹竿,应该就是那个配了千秋附骨毒和牵机阎罗藤的牵机子了。
柳沁面色有些冷,而流月等人已失声惊呼道:“宫主,你先走!”已拔出剑来应敌掩住柳沁。
柳沁微一咪眼,瞪向叶慕天的漂亮眼眸中已闪着刀芒一样的怒火。
岳弄川笑道:“柳宫主可千万别急着走!您和夜公子可都是男子中的尤物,岳某还很想再温存温存呢!”
“是么?”柳沁淡淡说着,月下的笑容邪肆却近乎妩媚,看着渐渐迫近的岳弄川等人,忽然扬剑,却是一道冰冷的雪光,如自
天外飞来,瓢泼般奔向铁血帮的高手,威力之大,让整片竹林带起了一片异常嘹亮的呼啸之声。
只听惨叫声起,离得较近的数名铁血帮高手,已被剑气击中,竟然倒飞出去,受伤不轻。
这是,柳沁用雪柳剑所施展的雪柳剑法绝顶剑招!我竟没想过柳沁的剑法,施展开来竟用这等的威力!难道柳沁早有准备,不
曾中毒?
正惊喜时,只见柳沁抱了那哇哇大哭的乐儿,已带了流月等人径冲了出去,但柳沁的行动速度,显然迟缓许多。
眼见跑出数十步,叶慕天等有人已经截杀过来,流月、含霜等人接住,柳沁一手抱着乐儿,一手持剑,勉强应敌,看来已经撑
不下去了,竟被一人在肋下刺了一刀,更不知入肉深不深。
我又惊又痛,再顾不得多想,跃身出来,持剑劈开柳沁身畔两名高手,一拉柳沁道:“快走!”
柳沁却似整个的僵住了,傻了般瞪住我,像要透过我的面纱,看透我的容貌一样,连后面有人袭击都不去理会。
10.果然是我的影
我已急出一身冷汗来,忙替他挡下两刀,半拽半抱起柳沁便向前冲去。
眼看追兵越来越多,又有人冲上前来拦截时,只听风声猎猎,一转头,又有十余名黑衣人不知从哪里钻出,其中一人在叫道:
“小苏儿,快带你的柳儿走,我们帮你挡一阵!”
正是九公子的声音,看来这路来的人马,一定是他和林秋潇带领的了。
我也不及道谢,眼见柳沁身体一软,应是化功散药力全然发作,失去全身力道,只是一只手臂依然紧紧抱着惊吓大哭的乐儿,
犹如抱着最娇贵的珍宝。
我将孩子抱到手腕,一侧身把柳沁负到背上,运起轻功来,迅速向外逃去。
一气奔出了十几里路,已经到了城外,正要找地方把柳沁放下来疗伤时,只听柳沁在身后柔声说道:“影,这么快将功力恢复
了四五成,这三百二十一天,你练功一定很努力,很辛苦吧?”
我脚下一个趔趄,差点站立不住。
三百二十一天?
他……他居然记得那么清楚!
“你的头发,为什么会变成这种颜色?”柳沁似未注意到我的异常,纤长的手指轻缓地在我的发丝上温柔抚摸,温暖的鼻息一
下一下扑在脖颈间,如羽毛轻轻刮过,好生酥痒。
正红了脸不自在时,柳沁已半伏在我的肩上,撩过我的面纱,柔软潮湿的唇带了微微的颤意,小心地亲吻着我的耳垂以及脖颈
。
我一阵的心慌意乱,只觉全身力道都给抽走了一般,连怀中的孩子也抱不住了,忙低低道:“沁,别……先找地儿疗伤。”
柳沁在耳后呢喃般轻轻叹息,带了几分温存,几分喜悦,以及几分唯恐失去的惶然:“果然是我的影,还和原来一个样儿!”
转眼看见林中有处破旧的小屋,看着应该无人居住,遂将柳沁背了进去,小心放在墙边,找出火折子来点燃看时,屋内却极破
旧,几乎找不出一件完整的家俱,只有炕上还算灰尘少些,估计也曾有过路人经过住宿。等要找油灯时,也不曾找着,只得借
了火折子的微光,先看怀中不知何时沉睡的娇儿。
小小的脸蛋,粉白嘟嘟,红润润的嘴唇睡着时还是巴咂着,极是可爱;眉眼甚是清俊,果然与我有几分相像。
“乐儿!乐儿!”也许是天然的血缘关系萦系吧,我越看越是欢喜,不觉抚着孩子的脸蛋轻笑出声。
这时只闻柳沁不悦唤道:“影!”
我立时意识到将他冷落了,忙应一声,熄了火折子,借了屋顶漏处很清淡的月光,将自己外衣解下,铺在炕上,把乐儿放好,
小心盖了,方才去扶柳沁上炕,好帮他驱毒。
化功散虽然只能持续一段时间的药效,但后面追兵指不定什么时候便到,我目前功力不够,只能试着将柳沁的功力恢复了,即
便叶慕天亲至,想脱身而去也不是太困难的事了。
柳沁坐到炕边,却不急着盘膝运功,只是伸出手,来先在我面颊上抚摸片刻,方才将我的面纱去了,就着淡淡的光线冲我微笑
:“为什么戴着面纱?我以为当日那药把你的脸给弄坏了呢!还好,还是……还是我的绝色大美人。”
他一边说着时,一边已呼吸不稳,纷乱的气息扑到我的面颊,半是责问,半是关切地问着:“这近一年来,你到底去了哪里?
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为什么不传只言片语回宫?嗯?”
他说着,唇已很轻地拂过我的唇,传过一道电流来,让我身体震了一震,忙道:“沁,我先……先帮你运功驱毒。我的事……
我的事以后再说吧!”
口中说着,心里却好生地不踏实。
他到底还是极介意我的容貌。
而服第一颗雪魄丹到现在,已有四五天了,想来我很快就变得成极丑陋的模样……
我要用极丑陋的模样,去面对柳沁依然完美的容颜么?还要面对他为安慰我勉强堆积的笑脸,以及眼底不经意渗出的怜惜和鄙
夷!
我神思不属,而柳沁却似从如轻风掠过般的轻轻一吻中瞧出了我的情感,已然释怀道:“好,我们先驱毒。……总之你不许再
离开我一步,知道么?”
我低了头,也不敢应他,只问道:“肋下伤口深不深?疼不疼?”
柳沁微笑道:“我受了伤么?见着你,没觉出疼!”
我不理他的调侃,忙解了他衣衫看时,出血并不很多,应该不是太深,忙用随身的金创药为他敷了,撕下衣角为他绑缚。
柳沁居然不肯闲着,吃吃轻笑着,挠着我的发丝只管往我脖子上吹气,吹得我脖颈一阵凉一阵热,又不敢说什么,只是尽快包
好了,面红耳赤地闪到他身后,低声道:“沁,我给你驱毒。”
柳沁将我的手握了一握,才恋恋放开,由我默默运功,为他驱散化功散毒性。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我已胸口微微起伏,却是觉出功力不够,有些后力不继了,遂问道:“沁,你恢复得怎样了?”
总感觉柳沁功力极强,化功散再厉害,有我的辅助,有这么长时间应该可以恢复得差不多了。
谁知,柳沁皱了眉低声道:“不行呢,内息散乱得很,你再帮我一阵。”
11.把那些誓言再说一遍?
我只得应了,勉力再支持一柱香时间,只觉手足俱有些虚软,额间也有细密的汗珠滴下,才又问道:“感觉怎样了?”
柳沁侧头望我,轻轻笑道:“很累么?休息一会儿吧。我再调息片刻,便没事了。”
我松了口气。可已不仅是他需要调息了,我也需要尽快恢复一些体力,才好……才好尽快逃去。
见也见过了,亲近也亲近过了,何必再让他见到我那丑样,把美好的感觉破坏殆尽?
稍稍恢复了两三成体力,悄悄看向柳沁时,眉目安宁,神色平静,已没有倦乏痛苦之色,想来很快就可以全然恢复。
立起身来,低头瞧瞧我的乐儿,他的唇角柔柔,虽是像极了叶纤痕,可眉眼之间,宛然是我的模样,叫我看不倦,舍不下。思
虑半晌,我将他轻轻抱起,蹑手蹑脚悄悄往外走去。
“影,到哪里去?”柳沁忽然唤道,虽然保持了运功调息的姿态,并未起身,眸子已在黑暗中煜煜闪光,温柔的声调中,带了
点捉摸不定的冷意。
“抱……抱乐儿出去走走。”我舌头有些打结。
“他都睡着了,在外吹了风着凉怎么办?你也别出去乱跑,才运功过度,出一身汗,吹了冷风也不好。在旁等着我吧,呆会我
们一起去找回流月他们,依旧回了雪柳宫去,好不好?”他的声音更是温柔,只是在这样逼仄黑暗的屋子里,越发带了丝丝秋
夜的凉意。
“好……好!”我不敢不从,依旧将乐儿放下,若无其事依旧盘腿坐着休息,心里却越来越不自在,越来越害怕。
到天明时,我的样子会不会就变成个形如猪头的怪物?
到时,柳沁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我?
再望一眼我自己的孩子,知道带不走他了,我勉强微笑道:“沁,我出去解手,离开一会儿,你自己小心些,留心下周围的动
静。”
柳沁闭了眼睛,继续运着功,微微点一点头。
我不急不忙踱了出去,等走出小屋,走到稍远处,立刻运起轻功来,发足向前狂奔。
直到我剩余不多的内力给耗得差不多了,我才顿下脚来,扶住一棵桦树大口大口喘气,用手背擦着额上的汗水,想着已走出四
五里地,柳沁一时是追不上了。
“给!”身畔忽然伸出一只手,递来一块丝帕。
我的身体猛地僵住,瞬间汗水都冷了下来,再不知该不该接。
见我不接,那只白皙好看的手已握了帕子,缓缓为我拭着汗水,然后垂到我的腰部,渐渐收束,将我紧靠到那结实而有力的胸
膛。熟悉的柳叶气息,已如烟气般将我笼住。
柳沁从身后嗅着我的发丝,然后伏下头来,极温柔地亲吻着我的脖颈,缓缓将我转过身来,沿了我的锁骨,下颔,触着我的唇
。
月光下,他的面容清逸美好,如飘在烟雾中的美丽百合,清秀之中,多了几分妖媚诡艳,更显风姿出尘;而他的唇线优雅,与
我相触时的酥麻感让我整个身子不由颤动。
我不由一声呻吟,微微张开嘴时,柳沁已迅速将舌舔进,动作由极悠缓变得极粗暴,肆无忌惮地攻掠索取,如狂风暴雨般激烈
疯狂。
我原就心虚,见他这样激烈态度,不由又添了几分畏惧,不敢回应,又不敢不回应,瑟瑟缩缩,只是偷觑着柳沁的神情。
柳沁一双黑眸,冰晶一般,也正深而冷地望住我,似要看透我的心思。
我吃了一惊,忙闭了眼睛,不敢看他,只是默默与他亲吻,努力不流露出自己的惊惶来。
而柳沁却放开了我,一手抱着乐儿,一手用手指托起我下颔,低沉问道:“有什么心事,说。”
“什么……什么心事?”我勉强笑道:“我哪有什么心事,不过……不过出来走走而已。”
“是么?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柳沁声音很温柔,笑得却有些冷,叫我一阵阵的心里发紧。
“没有,没有……”我喃喃说着,向后退了几步,靠在桦树下,却还是不敢直视柳沁那双冰晶样冷冽而美好的眼睛。
柳沁直直盯着我,好一会儿,眸光渐渐柔和起来,轻轻用臂膀将我拥住,俯了头温存地问道“:影,你曾说过,这一世,都将
我当夫婿一样服侍着,什么心事都会讲给我听。你不是说了玩玩吧?”
“没有,没有……”我慌乱地应着。
“没有当真,还是没有说了玩?”柳沁的手抚着我的背,很温柔,却让我觉出一种凛迫的气势来。
“没有……说了玩。”我虚弱地回答着,恍惚才觉出,自己还是太傻了。
柳沁的功力如此之强,早该将那化功散的药力化得差不多了;只不过我显出了异常,他才有意说未曾恢复,让我多多耗去内力
,以至想悄悄逃去时,怎么也走不远,走不出他的视线了。
“没有说了玩就好……”柳沁温柔地亲着我的面颊,缱绻望着我,微笑道:“我们鬼门关上几个来回,彼此本该再无芥蒂才对
,是不是?”
“是……是……”我茫然地回答着,侧过脸去,只看向一旁黑黢黢的树丛,不敢看他的脸。
“那么……你把那些誓言,再说一遍给我听,好不好?”柳沁声音愈和,甚至是极罕见的温软,带了几分诱哄的意味。
12.他气疯了!
可我又此时清醒得很,那些在极特殊情况下被迫或被诱说出的誓言,又怎么说得出口去?
何况,我怎么敢再说那样的誓言!
和柳沁的未来,就好像前方的天空,暗沉沉的一片,如要吞噬灵魂的巨口一般,叫我害怕。
“影……”柳沁很耐心地柔柔唤着我的名字,用很蛊惑的眼神鼓励着我,浅浅触我的唇,说道:“你性情内向,不愿说出也行
,那么把你的心事告诉我,好么?”
“没,没心事……”我只想向后退,可我身后是树。
我只恨自己没办法把自己整个身体藏到树干里,就不必面对柳沁诱惑而又步步紧逼的眼神。
“影……”柳沁捏着我手臂,继续维持着比女子更加妩媚动人的微笑:“你说过,我们是一体的,对不对?我承认,我不够细
心,待你不够好,老是看不穿你的心事。可你既然觉得我们是一体的,我有什么不好,你该和我说,我什么都听你的行么?”
我张着嘴,盯着他月下更显完美无瑕的面庞,有些绝望地想着如果能在他的面庞上划上两刀,让他变得和我一样丑,或者我们
还能彼此相配,相守相依。
见我不答话,柳沁捏着我的手臂渐渐加劲,由肌肉的酸痛延展骨骼被抓捏的锐痛。
他本来就是那样霸道而刚硬的人物,那样轻柔地陪我那么多话,只怕已是他这一生绝无仅有的事了。
可我一直不回应。
不,我不是不回应,我只是不敢回应,柳沁,我不敢回应你的话,以及,你的感情。
我无法想像,他那样天香国色般的绝美男子,与一个极蠢丑的怪物睡在一张床上,是何等可怕惊怖的事。
白天也该被噩恶缠身了!
我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本来早该死了,如今能保有一命,还有见着自己的儿子,应该庆幸才对,想得到更多,的确太过奢侈了
。
我闭了眼睛,苦忍着胳膊上越来越难忍耐的痛苦,一声不吭。
如果可能,我真想推开他夺路而逃,可他的武功本来就在我之上很多,又得到我所有的真力内息,二人的差距,已不能以毫厘
计,又哪里挣得他如钢铁般的手腕?
“ 影……”柳沁的嗓子哑了,却已有按捺不住的怒意,有些阴沉地问道:“你什么也不想说,也成,现在你只告诉我一句话,
现在你还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我愿意,我怎会不愿意?
可我喉咙口堵得着实难受,那句愿意怎么也不敢说出口来。
用力地喘着气,挣着他的手掌,我低低说道:“沁,柳沁,你把我的手臂快捏断了。”
柳沁怔一怔,立刻放开我的手臂,说道:“算了,如果你……你有了自己的想法,已不愿和我在一起了,我也不勉强。知道你